陆云起不由自主苦笑一声:“比见鬼还可怕。”说完这句话,一路支持着她跑回来的力量好像忽然消失了,无力瘫倒在床上,眼泪再次流下来,陆云起喃喃重复一次,“比见鬼还可怕。”

单予这才真的担心起来:“你没事吧?”

擦着眼泪,陆云起只觉满肚子的话,她现在只想找一个人好好说说话。单予不认识程孟哲,不知道她的过去,她是不是可以告诉她,是不是可以无所顾忌一回?

“小予,我今天遇到一个…我每天都在催眠自己已经忘记、实际可能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人。”陆云起一字字慢慢的,试图理清自己的感觉,“我们当年…在一起过,十几岁的时候,然后因为一些事,突然就分开了。你明不明白那种感觉,就是那种、戛然而止的感觉,仿佛一切都暂停在了一个点,不上也不下,就那样高高把人悬起,这么多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让我忘不了的、痛苦的,究竟是这一个人,这一段感情,又或者只因为当年我们之间并没有一个结果。”

眼泪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陆云起止也止不住地啜泣。她一直觉得、至少是一直命令自己去觉得,一切都只是那种感觉作祟,放不下只因为没有结果,于是她拼命的说服自己,自以为对那段年少的感情早已释怀。直到今天再见到他的那一霎那,她心中这么多年来坚持的信念,仿佛就在那一霎那轰然倒塌。

“他说分手的时候,我觉得、甚至觉得比当年离开的时候还要痛苦…”抹去眼泪,陆云起努力忍住哽咽,“你明不明白那种感觉?小予,我以前其实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想的,这么…不现实和傻气,他说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原来当年我离开的时候是故意不和他当面告别,原来我潜意识里根本不想和他正面告别,然后结束。我没法子甘心,那时候我以为、只要不结束、不说那些最后的话,就好像我们始终没有分手,始终还保持着最后一份联系。是不是很丢人?可是我直到今晚以前,也还是抱着这样丢人的想法。现在…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幻想像泡沫一样被人骤然戳破,又好像从半空突然摔到地上,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单予半晌才道:“那个男人就是你和干妈上次提到的青梅竹马,他很了解你吧?”

陆云起一呆:“你怎么知道?”

单予嗤笑:“不是了解你那么深的人,怎么会一招就戳中你命脉,又怎么会只说几个字就让你苦不堪言痛不欲生?陆云起,你还真是单纯。”

“那不可能的小予,”眼泪又掉下来,陆云起却只顾着急急地辩解,“你不了解他,他是对我最好的人。宁愿伤害自己,也绝对不会伤害我,如果没有什么重大的理由…”

“当然有理由。”单予在电话那头一字字都清晰,“两个理由,第一,他还爱你。第二,他恨你。”

陆云起呆住,听单予悠悠叹息:“云起啊,一个男人如果起意去刺激一个女人,左右也脱不开这两个理由。就像雷霆当初干那种蠢事,其实也是在跟你赌而已。”

雷霆是在跟她赌,其实她知道。他在赌她爱不爱他,而两人最终的结局是离婚。她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反应对他而言算作什么。

如果那个人换成程孟哲呢?她会相信他对她刻意的伤害吗?她又想起先前的月光之下,他那样清俊的、微笑却她而言却分明残忍的眉眼,如果是真的,不管他是出于怎样的理由,他都不再是当年那个她的程孟哲了。

他不是了。

单予又问她:“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反应?云起,你如果真的就这么跑开,不要说他,连我这个没有亲眼看到的人都会直觉你依然爱他。云起,你还爱他吗?”

久到单予都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才听到电话那头静静的声音:“我始终深爱着当年那个他,这种感情大概在我今晚重新遇到他、醒悟我们之间已经不是从前的时候,就已经清醒过来。我想这么多年我心里放不下的,可能只是一段自己的臆想而已。”她说着,觉得一阵又一阵的疲惫,“离婚的时候,雷霆也问我爱不爱他。小予,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爱了。”

她也已经不想去懂了,她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等到醒过来,就痛痛快快忘掉这两个都曾在她生命里占有重要地位的男人。

陆云起也忘了自己是多久睡着的,早上醒来,看到依然没有挂机的电话,突然就感动。那个可是单予啊,爱财比爱命还严重的单予,竟然就为她一句不高兴空挂了一整晚的长途。

电话再凑回耳边,陆云起深情表白:“小予,我爱你。”

自然免不了一顿狗血劈头的挨骂,顺便得知她昨晚打电话是想告诉她过两天就会来Z市。

刚刚洗漱好,刑喻铭就好像有心电感应一样站在了门外,冲着她直笑:“今天去面试。”

陆云起感动地扑到他身上:“喻铭,没有你我可怎么活下去。”

她这话倒也不算夸张,回来这几天,住的房子,吃的东西,甚至现在即将要面试的工作,全是刑喻铭一手帮她打理。没有他的话,以她凡事得过且过懒懒散散的个性,还不知要折腾成什么样子。

揉了揉她头发,刑喻铭做伤心状:“既然这么爱我你当年还要执意嫁给别人,可知我是怎样的伤心欲绝?”

两人一起笑趴。

出门的时候刑喻铭随口问:“昨晚见到蚯蚓没?”

没听到回答,他不由偏头看她,她正好也开口:“没见到蚯蚓,见到程孟哲了。”

于是说那名字时怅然的表情直直落入他眼中。

刑喻铭不由自主叹一口气。

陆云起笑笑:“说起来,昨晚见面还真有点像十年前我们重新遇到的那次,也是一样完全忘了留下联系方式。不过那次后来又阴差阳错遇到了,这次…恐怕不会再那么巧了。”

“大概是吧。”刑喻铭淡淡道,“前几天还跟他通过电话,他说再过两天事情办完了就去C市,你回来之前,他已经在那边找好工作。”

良久,陆云起短促地轻笑一声。

刑喻铭看着她。

“两个人,你在这里的时候,他在那里,等你到了那里的时候,他又已经在另外一个这里。这样浅薄得一扯就断的缘分,就算纠缠在一起也没什么好结果吧?”陆云起倦倦道,“这样也好,现在大家都有新的生活,不见面反倒利落。”

她冲刑喻铭笑:“不用为我担心,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就算从前还有些心结,昨晚再见面的时候,也已经完全解开和释然了。”

刑喻铭不置可否。

这次面试异常顺利。

陆云起打一开始就觉得“铭锋”杂志社的名字很耳熟,直到终于坐到刑喻铭的办公桌对面,才蓦地拍桌子反应过来:“这么重要的事我居然给忘了,你大学毕业后和朋友合伙开的杂志社明明就叫做‘铭锋’嘛!”

刑喻铭摊手:“我可没徇私,刚才你的面试我也没有参与,所以千万别拿你那套义正言辞出来。”

陆云起皮笑肉不笑的打个哈哈:“我的那点‘光辉事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要真敢用,我难道还不敢来?”

她这几年当记者没少闯祸,都是雷霆给她善后。刑喻铭和他们两人都联系密切,对她的事自然了若指掌。

刑喻铭淡淡一笑:“云起,我记得你当年要当记者时的豪言壮语,你也别忘了我想办杂志时的愿望。”

“雷霆当时笑我们两个都是十足的理想主义者。”陆云起嘲弄地耸耸肩,“事实证明,我失败了,你成功了。”

“你没有失败。”刑喻铭拍拍她的肩膀,“相信我,陆云起,这几年下来,你真的很成功。”

她到现在还衣食无忧,或者是因为有个会赚钱的老公。可是作为一名记者,她再不会做人、不会转弯都好,始终保持了那一份绝对的正义与自信,却是她最大的成功。

当然,连刑喻铭也不得不承认,这成功里,雷霆多少也占了一半的原因。

上天仿佛存心要把他们俩这点浅薄的缘分赶紧耗光,陆云起没想到三天之后,她就再次见到了程孟哲。

——矛盾

这天是十月二号。

程孟哲走在路上时,无可避免的想起了多年前那个九 十月。

那时候他最敬重的人被送进了监狱,而在监狱的那个他最亲的亲人却一夕之间离他而去。

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他的人生仿佛一直在原地打转。

十年之后的今天,他的脚步依然要往那个他最痛恨最伤感的地方去,只不过这次…

程孟哲不由自主笑起来,愉快的想,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去那地方,也是最高兴的一次。

到大门口才下午三点,离通知的时间还有整整一个小时。程孟哲百无聊赖倚在旁边的花台前听歌,注意到一个年轻的女子从一辆的士上下来,看着手上腕表几步走到花台另一端站定,时不时也会抬头打量他两眼。

他不由自主就想到陆云起身上去。现在似乎戴手表的女孩子越来越少了,陆云起从小就喜欢戴表,前几天见到她的时候,他也注意到她手腕间依然戴着当年陆永辉送给她的那块表。

已经很久了,却足以勾起他的心酸。

无论如何,他今天的心情足够好,所以那女子再抬头的时候,他大方地冲她笑了一笑。女子脸一红,立刻调过头去。

程孟哲忍不住笑出声来。

单予听到那头清朗的笑声,不由在心里狠狠骂自己几句。不就一个好看点的男人,她有必要搞得自己跟个十七八岁小姑娘似的么?

到底还是没忍住再回头多看他一眼。这男人大概也有二十五六了,但笑起来干净的样子却叫她惊艳。

再等了一会儿,就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单予连忙望过去。远远的一个人从门里面走出来,剪着精神的板寸头,提着行李却丝毫不影响他走路的姿势,仿佛还是跟她小时候看到的一样,那么挺拔和卓然。

却到底是十年了,再英俊卓绝的男人,在监牢里呆了十年,经历的风霜大抵比寻常经历三十年都多。单予仅仅上前几步,就注意到那男人依旧英俊的脸上几道深刻的纹路。

他分明才三十出头。

单予几乎立刻就哽咽起来。努力浮出朵笑容,她准备上前给亲爱的表哥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却有人动作比他更快。

单予目瞪口呆看着那个笑起来很漂亮的男人上前,目瞪口呆看着两个大男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居然还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

她几乎下一秒就反应过来这男人是谁。

气势汹汹地上前,单予一把拽过单伟杰,恨恨瞪着漂亮男人:“你是程孟哲?”天知道十几年来她在表哥口中听这男人的名字听得几乎生茧子。

程孟哲愉快地看着她:“这位漂亮的小姐对我有什么不满意?”

单予更加恶狠狠:“我哥哥连我都还没有抱,你凭什么跟我抢!”

“哥哥?”程孟哲望向单伟杰,他们两个认识了十几年,他什么时候多出来妹妹来?

单伟杰笑着为两人介绍:“她是小予,我跟你提过的,我表妹。小予,他就是阿哲,我也跟你提过。”

单予嘟着嘴:“哥你还叫了其他人来接你,事先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可没叫。”单伟杰连连摆手,“我既没叫你也没叫他,是你们两个硬要跑过来,我也没办法。”他说着,笑纹更深一些。他当然知道即使他拒绝,他们两个也一定会来,倒不能说他不是刻意。

两人先陪着单伟杰回了程孟哲的住处。单予冷眼看着这大男人不知哪里学来的什么消灾去霉跨火盆,心里冷哧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信这一套。单伟杰连连叫苦,她却乐得在一旁看戏。

洗完早出来,单伟杰状似不经意道:“对了小予,你不是说你那个最好的朋友也回来了,不如今晚叫出来一起吃饭吧。我一直想当面谢谢她对你的照顾,你过两天又要回C市,怕以后没机会。”

“从来只有我照顾那女人的份,她什么时候照顾我了?”单予不满地撇嘴,“况且,她要知道我还约了别人,肯定不会出来。”她一下飞机就直接打车去接单伟杰,和陆云起倒还没有碰过面。

单伟杰轻笑:“你不让她知道不就成了。”

单予一想也是,反正打架那女人也不是她的对手,于是立刻打电话过去约时间地点。

单伟杰无声地轻叹,也不知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但这些年来他看着程孟哲的一点一滴,只怕也是如今唯一最了解他的人。对他的事,他这个当兄长的实在不能不管。

到约好的餐厅,进到包间陆云起立刻就看到单予,不过她没工夫去招呼她,因为她已经更早的看到了另外两个人。

睁大了眼睛,陆云起即使立刻就捂住嘴巴,还是克制不住的尖叫起来:“杰哥!”

单伟杰笑着冲她招招手:“好久不见了,小丫头。”

陆云起立刻冲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一时倒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脱口而出的话完全不经大脑:“不是说十年,怎么…”一出口就知道这话不对,陆云起立刻又闭上嘴。

“哥在里面一直表现很好,就提前一年出来了。”开口解释的是程孟哲,尽管他对陆云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很莫名其妙,他不认为单伟杰神通广大到一出来就有陆云起的联系方式。

陆云起对他依然没好气,直接选择过滤。

倒是单予颇为震惊,将三人连着看了几圈,长大了嘴巴:“你们…认识?”陆云起和红姨都曾经提到过的“阿哲”飞快从她脑子里闪过,单予恍然:“原来你就是云起的干哥哥!”

“干哥哥…她这么说的?”程孟哲似笑非笑看向陆云起,后者立刻转过头去,不过他还是即时看到她撇嘴的动作。

看来自从他那晚说了“分手”的话,某人连认他当“干哥哥”都很勉强了。想到这,程孟哲面上笑容更深。

单伟杰把几人反应看在眼中,也不多说什么,只招呼陆云起坐下。陆云起怒气未消,自然不想跟程孟哲同桌,更恼恨单予竟然这样骗她出来,有心转身就走留给这俩家伙一个潇洒的背影,只可惜——

她看一眼笑容体贴的单伟杰,心里暗骂自己没用,到底还是坐了下来。无论如何,单伟杰的面子她驳不去的。

席上她和单伟杰相谈甚欢,单予在一边悄悄问她程孟哲是不是就她那晚提到的“旧情人”,陆云起也只做听不到。却是程孟哲在一旁越来越不是滋味:“这几年…你们一直有联系?”

单伟杰微微一笑:“云起偶尔会写信给我,或者寄明信片。”

程孟哲瞪着他。单伟杰只当看不见,摆明了陆云起当前,绝对不担心他会发难。

陆云起轻哼一声:“我跟谁有联系,关你什么事?程先生,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程孟哲怒极反笑:“也对,你陆大小姐一向人见人爱跟谁都关系‘亲密’,你跟任何人有联系我都不该觉得奇怪。当然,那个‘任何人’要除开鄙人我。”一直知道陆云起跟昔年交好的所有人都有联系,但他硬着一口气,这些年硬是与除了钟丘兄妹的其他几人都疏远了关系。心里一根刺原本就拔不去,现在居然连他最信任的大哥也瞒着他跟这女人保持联系。程孟哲想着,心里一阵阵气苦。

陆云起也是勃然大怒,霍然站起身:“程孟哲,你今天反正一定要无理取闹惹是生非就对了,我联系谁不联系谁难不成还要经过你批准?”

“当然不用,我哪受得起。陆大小姐就算现在调头就走我也不会觉得奇怪。”看她一副要走的架势程孟哲冷笑连连,头脑发热之下想也不想的摞下狠话,“反正你不声不响就走也成了习惯,什么时候问过我的意见!”

陆云起一瞬间惨白了脸。全身的力气都仿佛在他说那句话时被尽数抽离,跌坐回椅子上,陆云起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涌上来。她狼狈地抬手去擦,却是越擦越多。

程孟哲也僵住了动作。他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更没想过两人见两次面,他就要两次都惹到她哭。难道真的只有用这样的方法他才能证明如今在她的心里他依然占有一席之地?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劣这么不顾惜她的心情?

单予看不过去,正想开口,却被单伟杰拦住。叹一口气,他有些无奈的想,这些年程孟哲心里积攒的爱恨嗔痴始终深埋心底,也始终只与那一个人有关。如今能见到她的面,发泄一下,未尝不是好事。只看这两人事到如今,到底还有缘分没有。

良久陆云起捂着脸轻声道:“程孟哲,我们现在…是不是每次见面和相处就只是这样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真宁愿两个人这辈子是不要再见的好。

心里忽然之间疲惫丛生,程孟哲握着杯子,半晌淡淡道:“你放心,我惹你心烦和讨厌,大概也就是这么两次的机会。以后…不会了。”

陆云起抬头有些不解地看他。

程孟哲还是那副浅淡的模样:“我已经申请了去C市工作,这两天就走。短期之内…大概不会回来了,你也可以放心的待下去,不必担心再遇到我。”

他的样子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她心里在猛然间狠狠的抽痛一下。

就好像从她这次回来两人碰面,他轻易一句话就勾起她所有的情绪。然后他再迅速退到一边,风淡云轻地看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是怎么为了十几岁一段旧事而发痴犯傻。

她是真傻!

明知道不该,明知道任性,她依然管不住自己开口问他:“程孟哲,这些年…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找我?真的连想都没想过?”她问这话的时候,在心里嘲笑自己,这是不是就所谓的破罐子破摔?面子重要吗?不是不重要,只是她在这男人面前,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面子连同里子一起彻彻底底的输给他了。现在才来争着一口气,又有什么用?

程孟哲回答不出来。他不习惯说谎,可是难道告诉她,这些年他为了等她,早已经等到心累?难道告诉她,他已经决定不再等她原谅与释然、终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一见她的前夕,却终于又在原点与她重逢?

这一切在面对如今的她时显得多么可笑。

他的所谓爱情也显得那么可笑。

她像避鬼一样的拼命躲避他。而他非要幼稚的一再去伤害和刺激她,这么做他其实得到了什么?

他淡淡道:“你那天说你已经结过婚了,跟雷霆?”

怔了怔,陆云起下意识想开口,最终只是点点头。

氛围再一次冷下去。

单予脑子里有无数疑问,那疑问让她心里像虫子爬一样难受,奈何却一个都问不出口。甚至单予都不肯定陆云起有没有想过她和表哥是什么关系。她一来到这里,几乎所有的精力就只在那个男人身上,于是连她原来想像中的逼供和解释都通通省了。

对那个女人那样巨大巨大到她自己丝毫没有察觉的影响啊。单予暗暗摇头,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雷霆娶了个漂亮老婆不到两年就要出去找外遇。

一顿饭吃得实在抑郁到极点。单家兄妹唯有苦中作乐的想,这两人肯在他们面前吵成这样,至少没把他们当外人。

饭后单予陪陆云起离开,剩下两个大男人无所事事,又不想这么早回去,干脆散起步来。

半晌单伟杰道:“你别再怪她了。”

程孟哲不语。他当然知道他在说谁,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事。

单伟杰又道:“当年…七年前,她决定那件事的时候,其实来找过我。”

程孟哲霍然抬头。

——相聚

拒绝了单予要陪她的好意,陆云起跟她告别后就开始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她知道单予想问什么,那些原本就是她最珍贵的回忆,也并不是说不出口。但,绝不是今晚。就算要说,也绝不是今晚。

她跟那个人,真是见一次伤一次。

也不知在街上到底走了多久,陆云起走到易玲楼下的时候,她早已在等着她。她当然不知道自己周身有多狼狈,但易玲看她的模样一瞬间眼睛里却全是心疼,跑上前几步紧紧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