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跃然见她好了一些,冷下脸,从那个男人身上拿回悠悠的荷包,想了一下,倒出了几粒金子撒在周围,又把附近被人丢弃的杂物破烂翻倒弄乱。悠悠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呆呆地看着他。他布置妥当,抱起她轻跃上墙头,在民居的屋顶一路飞掠回别院。

昏黄的阳光在室内洒下慵懒的光晕,悠悠半垂着眼躺在程跃然的怀里,他还细心地为她拉了下被子,以为她睡着了,动作轻柔,生怕吵醒了她。一下午他都是这样,非但没笑话她,还对她百般呵护。真没想到,被抢个钱就能让他这么紧张?那……每天被抢走一些也不要紧。

“你是怎么发现我在哪儿的?”

他愣了愣,没想到她还醒着,犹豫了一下,从腰里摸出了她的水晶头花,“我在那死巷口看见了这个。”

“哦。”她了然地点了点头。“其实……我就是没防备他洒迷药,若论武功,我一两下就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她悻悻地解释,总觉得应该为自己狡辩一下。

“嗯……”他闭了下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别说了,都是我不好。”他含糊地说,她却听得非常清楚。

“啊?”悠悠惊得从他怀里坐了起来,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程跃然今天不是疯了吧?或者被人冒充!她盯着他瞧,都有心去撕一下他的脸皮了。

被她看的局促,他皱眉故作烦躁地“啧”了一声。

“跃然?”悠悠房间的门并没关拢,只是虚掩着垂下棉帘,裴钧武却没进来,口气疏淡地在门外喊了一声。

悠悠一惊,师父的语气让她的心一沉,似乎出了什么大事。程跃然快步走出房间,她想也没想地跳下床也跟了出去。

雪早就停了,周围一片雪白,裴钧武淡青的披风微微随风掀动,宛若雪上盛放的青莲,孤绝雅致。他看了眼悠悠,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跟我来。”他漠然的语气让悠悠心里发凉,程跃然的脸色也苍白起来,但眼中却泛起倔强神色,像不肯认错的孩子般固执。

一家破旧的小客栈外围了很多人,官差粗略交代几句就骂着晦气扬长而去。一个苍老的妇人头发枯槁凌乱,衣衫破旧,跌坐在一具已经僵硬的男人尸体边嚎啕哭泣,围观的百姓有说可怜的,有说活该的,议论纷纷。

悠悠挤进去瞧,不禁腿发了抖,那尸体……是抢她金子的人,程跃然把他打死了?她听见有人故意高声说罪有应得,那个男人过年前带了老娘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换个陌生的地方行抢,已经得手好几次,还糟蹋了一个姑娘,死有余辜,今天终于老天开眼,官府终于把他处罪了。

老妇人听见了也不争辩,哀哀哭泣。

糟蹋姑娘……悠悠浑身发僵,后知后觉地恐惧起来。她自小丧母,刚刚成年,对于男女之事十分懵懂,这才意识到那个男人脱她衣服并非为了继续搜钱。她跟着裴钧武李云瞬远行塞北,虽然被保护的很好,没见什么丑恶之事,但“糟蹋”这个词还是明白的。曾经路过一个地方,因为被采花贼“糟蹋”,一个姑娘还寻了死,师父惩治了那个坏人,死去姑娘的父母还给师父磕头谢恩,泣不成声。

客栈老板高声恶气地驱赶围观的人,也轰老太婆快把尸体弄走,大过年的门口放个死人实在触霉头。

老妇人哭的泪干肠断,哽咽颤抖地说自己身无分文,儿子又死了,天寒地冻实在无处可去。情状实在可怜,看的人又都心酸。

客栈老板不听她的哭诉,只求尽快把她赶走,甚至喊来伙计要把尸体搬开。老妇人几乎哭晕,惨声哀求。

裴钧武叹了口气,拿出个银锭子交给客栈老板,让他帮着老太太妥善安葬儿子,并且收留老太太过完春节。老太太哭着要给他叩头谢恩,被他拦住,也给了她些银钱,嘱咐她天暖了返乡。

成都城内不少人都认得竹海的裴大侠,都叹服称赞不已。

裴钧武只是笑笑,淡漠如昔,回去的路上,程跃然异常沉默,脚步沉重,悠悠担忧地看着他,他的脸色都是灰败的。

裴钧武回身看了看远处已经细节模糊的小客栈,人群已经散去,街道也恢复了往日的庸碌,浅淡地笑了笑,他仿佛自语般说:“所谓善恶,也不过只是相隔一线。对百姓来说除暴安良的侠士,对老婆婆来说却是杀子仇人。”

程跃然愕然退了一步,眼神散乱。

悠悠担心地拉住他的手,他的手里全是冷汗,是在内疚错手杀人了吗?那男人虽然罪大恶极,他的确出手过重。“师父……”悠悠焦急地跺了跺脚,“哪有什么侠士仇人,不都说了是官府惩办的他嘛!”她希望这么说能让程跃然好过一点儿。

裴钧武点头,意味悠长地说:“是啊,哪有什么侠士仇人,哪有什么是非善恶……”官府当然乐不得拣了这个大便宜去报功,反正人已经死了,罪证也确凿,被他抢过的人已经做过口供,一切了结的干净利落。

今天真是混乱又莫名其妙的一天,悠悠对着晚饭叹气。跟师父看了那个劫匪回来,程跃然整个人都僵掉,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师父还叫住她,不让她去看他,说是“让他自己想想清楚”。

看来……程跃然又犯了大错?也不像,师父好像并不责怪他,反而好像很感慨,反正所有人都疯疯癫癫的。

“师父……”她眨眼,苦着脸无声请求。

裴钧武一笑,他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

“去吧,估计他也该想通了。”

悠悠没心思细想师父的话,细想也不会明白,他和程跃然在打一个她不懂的哑谜。

程跃然的房间没有点灯,全靠外面围廊的灯笼那点儿微光从窗子里透进来。悠悠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黑暗,在桌子那儿撞了一下。

“笨蛋。”

他几乎是鬼魅一样扶住她,没有半点声响,她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听他骂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好像猛地就落了地,他又正常了。

“程跃然……”她心有余悸地搂住他,也许是因为身处黑暗,她如此自然地表达了对他的依赖与情感。“忘记今天的事好不好?你和我都忘记。”想起今天他慌乱的神色,她竟如此心疼,冷漠骄傲的程跃然会表现出那样的失措,他的心一定受了很大的创痛。

他也搂紧了她,久久才嗯了一声。

悠悠抬起头,那么微弱的灯光依旧映亮了他的眼睛,那双已经嵌入她灵魂的眼睛……她赫然发觉,这双眼睛在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恼恨地看着她,说:“我就要她来扶我!”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刻入她的记忆。

她着迷地望着这双好看的眼睛……黑暗中,她忘记羞涩,忘记掩饰。

他的炽热的嘴唇先是落在她那双让他心乱如麻的眼睛上,然后……是娇软的樱唇。

她慌乱地闭上眼,浑身抖得几乎无法站立,但是当他的吻如同承诺一样覆盖了她的唇,她竟然觉得如此幸福如此安心……原来,她希望吻她嘴巴的人,是他

第27章 求仁得仁

春节刚过完,天气就明显的变了暖,地上些微的出现了薄薄的绿色,阳光也不似冬天暗沉,或许春天已经在人们的心里,那明亮的阳光染了生机,格外清朗明媚。

初春的天气变化无常,厚重衣服还不能马上就脱去,早晚的寒意还是令人瑟缩不已。悠悠和李云瞬站在清凌潭边用木头搭出的质朴水台,都有些担心地看远处的密林。

悠悠走到台边,蹲下身用手去试仅距台面一尺的潭水,冰得她咝了一声,连忙收手。水台对面的清凌瀑因为春来雪融,正是水流最大的时候,水从高处淌下,发出雷鸣般的声响。高高的山壁如挂了一面摇动的明镜,山顶的雪水全汇入寒潭,从潭底的地下水道流泻出去。

瀑布水流太响,交谈费力,悠悠和李云瞬都没说话。悠悠有些埋怨地看了看在瀑布崖上飘逸如仙的师父和师祖,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周围的一切自然尽在眼底。

这才刚过完年,试佑迦师叔和程跃然的功夫不能再等几天吗?天气还这么冷,潭水冰寒刺骨,潭底还有漩涡暗流……昨天她听师父讲测试的过程,吓得脸都白了。先要进山洼的密林,那里地势低矮,又紧邻瀑布潭水,空气潮湿,聚集了很多瘴气毒虫,是竹海最阴暗的地方,她只要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从密林出来就要潜入潭底取师父事先放在那儿的瓷罐,还要托着装满水十分沉重的瓷罐从潭底潜上来,踩水借力跃上瀑布崖顶。

程跃然和李佑迦听了以后也脸色凝重,对他们来说,这三件事情并不容易,尤其最后在内力体力消耗巨大的时候,负重踩水飞跃,几乎毫无把握成功。

而且这还并不是一次普通的比试……

太阳逐渐升高,阳光投射在湍急的瀑布上形成了绚丽的彩虹,却无人有兴致欣赏。程跃然和李佑迦进入密林已经半个时辰……在那里耗时越久越是危险。

当李佑迦和程跃然一白一灰两条影子从雾沉沉的林子里疾奔而出,悠悠高兴得都快哭了,怕他们分心,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出声。其实即便是她高喊,瀑布那么吵,他们也未必听见,只是她心情紧张,过分的小心翼翼。

两人几乎是并肩跳入潭中,悠悠的呼吸也开始急促,她仅是摸了摸水面就好像被针刺了下,潜入潭底的滋味——即使有内力护体,也必然痛苦难当。而且潭底的激流必定也如瀑布奔泻的水流般湍急汹涌,一旦被卷进去……

原本站在潭边的夏依馨也脸色惨白地跑到木台上,神色慌乱地向水面下探看,似乎能看穿青森森的潭水似的目不转睛。悠悠紧张得浑身发抖,也顾不上看她碍眼了。

当水花飞溅,程跃然托着坛子率先从潭底潜出来的时候,悠悠真的哭了,这短短时间里的煎熬却让她着急得几乎疯掉,她现在不在乎他们谁能学到落月诀,谁能像师父一样成为武林神话,只要他们都平安无险。李佑迦虽然比程跃然慢了半步,当他也破水而出的时候,悠悠长长地吐了口气,心彻底放下了。

她觉得脚下微微一晃,还没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李云瞬尖声喊:“小心!”

看似结实的木台,无缘无故整个垮塌下来,李云瞬顺手拉住夏依馨向后飞跃,堪堪抵达潭边,夏依馨被拖着没站稳,趔趄一下,险些倒栽进水里,被李云瞬一把扯住。

悠悠只觉得肩头刺刺一痛,以为被崩起的木屑打中也没在意,提气一点脚边比较粗厚的木板,身体并没如预期地掠起,内力竟然无法在体内流动。她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坠下水去。

“悠悠!”李云瞬也大惊失色,悠悠的轻功不可能连这样的情况都无法应付!而且……她不通水性!

已经掠到崖壁一半的李佑迦和程跃然都顿了下身形,显然都察觉了木台边的变故。原本领先一步的程跃然突然扔掉手中的瓷罐,没了负重他身体一轻,一脚点在下坠的瓷罐上,生生拧转身形,如箭一般飞射向水面,把已经落入潭水的悠悠拉了起来,一起滚落在潭边。

李佑迦脸色一青,咬了咬牙,没有改变方向,提着最后一口内力直冲崖顶,虽然力尽,身形狼狈,总算成功完成测试。

程跃然在潭底耗费了大量内力,本以十分虚弱,负重飞掠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返身救人,又心急气涌,跌落在岸边时已经力尽虚脱,剧烈喘息。

悠悠惊魂未定,脸色青苍,眼睛异样瞪大……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不断反复着她害怕地哭喊着跌入水中,程跃然飞掠回来救她的影像。这么混乱的瞬间,她仍旧无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眼睛,焦急,执拗,义无反顾。

危险过去,她才想到……他来救她,那——他就没机会学习落月诀了!刚才明明是他比佑迦师叔领先的。

还没等她把思绪理清,潭边那根两人合抱的木桩原本是用来练习“燕掠”轻功的,突然齐根断裂砸向潭面。那木柱是实心铁木,沉重异常,倒落的速度异乎寻常,悠悠心一悸,心好像停止了跳动,满耳都是李云瞬和夏依馨的尖叫。

她伸手去拖身边的程跃然,没拖动,她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内力不知道怎么被封住了,身体也绵绵的好像一滩泥。粗重巨大的柱子所带的风啸已经近在咫尺,这一刻她不害怕,却很焦急,程跃然竟然也无法动弹!想也没想,她扑到了他身上。

她突然了解到他会赶来救她的心情……或许她这么做根本保护不了他,但她别无选择。

当她小小的身体覆在他身上时,他那双冷漠执拗的眼睛才起了慌乱,他没想到她没躲开反而扑了过来。用最后的力气,他咬牙一翻身,终于把她护在身下。

那沉重的木柱“咚”的一声砸落地面,拍起滚滚烟尘……

黑暗中,她总是听见水声,滴答,滴答……

是冥河的水吗?

其实她还有很多没了的心愿。让爹爹白发人送黑发人,爹爹失去了娘又失去了她,该是多么难过。她还信誓旦旦地对师祖说,等他老得动不了的时候,天天陪着他。云瞬师叔还说要把孩子塞给她带。佑迦师叔还要领她去西夏吃最好的葡萄……她,她还没来得及对程跃然说……她喜欢他!

脸一热,她觉得气闷,咳了一声,眼前就出现了亮光。好像……谁在给她擦脸。

“醒醒,醒醒!”她听见云瞬师叔好听却总带了些揶揄的声音,属于她戏谑的从容顿时让她安了不少心,似乎和每个赖床的早晨一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她睁开眼,果然看见云瞬师叔美丽至极的脸,旁边侍候的丫鬟一脸担忧,她却含笑瞪她,“真没用,这样就被吓晕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悠悠也被她感染的浑身放松,可是……她的心瞬间好像停止了跳动,程跃然在最后的关头护住了她,她活着,那他……

“他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直直坐起来的,险些撞了云瞬师叔的头。

“唉……”李云瞬皱眉,“自己去看吧。”

她无心分析云瞬师叔话里的意思,不管他怎么了,她都要亲眼看看。

程跃然的房间里有不少人,她已经顾不得了,疯了一样冲到床边,头发还没梳拢,神色那么慌乱,眼泪就在来这里的途中左一条右一条斑驳凌乱地画在她惨白的小脸上。

程跃然半靠在枕头上,左臂被两块木板固定住,看来是断了。

他还活着……这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

看见她,他的神色起了一些变化,她却已经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嚎啕大哭,棉花被她压了尾巴,惨叫一声,增添了悲凉气氛。坐在床边的竺连城和裴钧武都抿嘴笑,当着他们被悠悠这样搂住哭泣让他有些尴尬,但他却没推开她,反而用没受伤的手轻拍她的背。

她用生命来保护他的那一瞬,他觉得……今生他再无任何遗憾!

李云瞬也悠哉地走进房间,很愁苦地说:“悠悠,怎么办呢?为了救你,前途璀璨的武学奇才断了一只手臂,虽然让师祖勉强连在肩膀上,却再也无法动弹。成了……残废。”最后的词她说得差了音。

“云瞬师姐!”程跃然瞪了她一眼,悠悠的脸都青了。

原本哭得一脸泪痕的她,此时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没想到从小娇柔软弱的她竟然也有斩钉截铁的时候,“我……我照顾他一辈子!”

站在裴钧武身后的李佑迦轻轻一颤,握进拳心的指甲刺入皮肉。

“扑哧”,就连竺连城都没忍住笑了,笑出声才觉得很对不起悠悠这番动情誓言,正了下脸色,他淡淡地问:“你照顾他?”

悠悠委顿地跌坐回床边,云瞬师叔说的对,就是因为她,程跃然原本光耀如星辰明月的前途尽毁。他本是江湖瞩目的竹海少主,武学奇才……现在,现在……变成了残废。

她能补偿他什么?她能为他做的实在太少,太少。

“我……”她眉梢微掀,语调轻柔却异常坚定,漾满柔情的漂亮大眼尽是少女动人的娇媚,“我来当他的手。”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孩子气的悠悠竟然露出这么深情的神色,她……终于长大了。

李云瞬眨了下眼,把心中的感动平复,她呵呵笑了笑,“幸亏程跃然断掉的是左手。如果是灵巧的右手,你恐怕还真不能胜任。”

所有人都暗暗发笑。

“云瞬师叔!”悠悠瞪她,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还有闲心开玩笑!

“好了,你好好‘照顾’他吧。”李云瞬笑笑,竺连城和裴钧武也站起身。

夏依馨并没随大家出去,仍旧一声不吭地站在房间的一角,悠悠的注意力全在程跃然身上,看都没看她。

她不敢碰程跃然的断手,只是愣愣地看着,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滴落下来,程跃然皱眉,忍不住抬手去擦。

“我没事。”

没事,怎么会没事?能不能成为顶尖高手,学到上乘武功都不再重要,他的手……

“疼吗?”她握住了为她擦泪的手。

“……”程跃然不知道为什么出现怪异的神色,像是忍笑又像是为难。

“都是我连累了你。”她松开他的手,搂住他的脖子,依偎在他怀里,很认真地说,“也许以后你会怪我……我无法补偿你什么,我只能尽我所能的对你好。”她并不会说缠绵的情话,但她简单的承诺却深深触动了他的心。

他没出声,冷漠的眼眸却闪了些微水光。

他怎么会怪她?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依馨……”他看了在颤抖的夏依馨一眼,她懂了他的意思,紧咬着嘴唇,狼狈地跑出房间。对他来说,她一直只是个多余的人……

悠悠默默看着,突然心有些难受。他们回竹海这么长时间,她也看得出程跃然并没对她说谎,夏依馨的一番心意的确只是单相思……她略略能体会这种心情,就在程跃然低声细语和夏依馨说话的时候,她的心就很痛。夏依馨的痛苦一定比她的痛强烈千百倍。她搂紧程跃然的脖子,那也没办法,他……谁也不能给!就在他吻她的时候,她已经决定了!这个男人虽然很恶劣,但他是她的相公,谁也抢不得。

程跃然没再说话,任由她伏在他的胸口胡思乱想,不用看她的表情,她胳膊上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力道已经把她那点小心思摊得一清二楚。他笑笑,这场人为的变故……驱散了他心底最后一缕阴霾,他的心已经为他选择的以后的道路,不管是坦途还是荆棘,只要路上有她……就足够。

长长地呼了口气,啊?天怎么都黑了?

悠悠转动着眼珠,一阵羞愧,还说要照顾他,对他好呢,她竟然睡着了。而且……还枕着他没断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