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衷?”悠悠黑亮的眼晴幽幽地看向李云瞬,楚楚可怜,李云瞬被她瞧得一愣,这傻丫头,还躲在这里自怨自艾!只要她跑去雾山,就这么看上程跃然一眼,保管雾山魔煞大人立刻缴械投降,别说当胸刺了一剑,就是乱剑穿心估计也心甘情愿了。

“这事说来话长。”李云瞬舒了下眉梢,“当初你师父和慧珠比武的时候,他们就暗下毒手,种了一种蛊毒在你师父体内。那蛊十分歹毒,潜伏在血脉里慢慢吞噬寄主的内力。你师父明知不妥,暗暗寻访名医,却无人识得关窍,那时你师祖又遭人暗算,重病在身,说来惭愧……”李云瞬俏脸泛起愧色,“到底何人下毒,那时扑朔迷离,跃然的嫌疑毕竟大些。莫说他为仇人之子,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是他急于摄取竹海的势力而痛下杀手,虽然我也明知佑迦野心勃勃,我还是相信他不至于心狠手辣到如许地步。”

悠悠静静地听,是啊,当时云瞬师叔对程跃然的态度十分冷硬。

“到后来,你师父与他同去塞外却音信全无,我就更加肯定他才是那个下毒之人。届时他已经得到师父的内力,我与他正面冲突毫无胜算,就算离去也会遭到他的百般追杀,而且,我当时坚信钧武没有死,他不可能就这样抛下我。”说到丈夫,李云瞬的眉梢眼角尽是柔情。“所以我只是冷眼旁观他和佑迦的争斗,我只想天涯海角去找钧武。跃然不肯给我半点线索,当初我是恨透了他的,我一路北行,他和李佑迦的手下一直暗暗跟踪着我,我还咬牙切齿地发誓,找到钧武后一定把这两个孽障都一并宰了以泻此时之恨。我没头没脑地找了很长时间……”

悠悠皱眉,云瞬师叔的这句轻描淡写的话里包含了多少辛酸,天地之大,茫然地整日寻找一个毫无消息的人,她想着也觉得心痛难受。

“见我真的是毫无头绪,他们俩便渐渐不再关注于我,跟踪我的人手也减少了很多,我正伺机摆脱却收到跃然给我的消息,原来他派的人一直是在保护我,见李佑迦的手下松懈,便指示我甩脱监视去雪山脚下寻找大匠师乌项。钧武当初和跃然去到塞外,恰巧跃然与乌项有些交情,乌项又识得那种毒蛊,便安排钧武在极寒之地闭关祛毒。跃然怕我知道真相后心急赶去,佑迦又满心怀疑,必定派人死死监视,所以他宁可受我百般辱骂,也不肯说出你师父的去向,直到时机成熟。他对你师父的手足之情,令我……十分感激。他是不愿钧武有千万分之一的危险,所以才死忍着连我都不告诉,我们竹海的每一个人……都欠他良多。”李云瞬有些唏嘘,语音里也带了哽咽。

“悠悠,你若是怪他和夏依馨……当初佑迦把竹海控制得密不透风,跃然却能在最后关头见到师父,夏依馨是功不可没的。我当初就怀疑跃然把夏依馨安排在师父身边的用心,却没想到是跃然察觉佑迦的异心,为自己留下一脉内纤。佑迦连戚于夏都收买控制,这也是他为什么心急火燎要灭戚家满门的原因。那时无论是我还是任何人,想单独见师父都难比登天,夏依馨几次险遭毒手,都是师父尽力庇护才堪堪逃脱,又是她冒着生命危险,领着跃然通过密道与师父相见,所以她提出的要求,跃然是没办法拒他的。”

“她……”悠悠凄然后退了半步,“他是要程跃然娶她么?”

李云瞬冷冷一笑,“这位夏姑娘可没那么傻,在讨价还价这方面,她可比李佑迦强多了。佑迦还提出让跃然自杀这样的笨条件,跃然断然拒绝,他说,只有他活着,一切的威胁才有存在的价值,他死了,连悠悠都无法保护,更别提悠悠的父亲了。佑迦这才悻悻作罢。”

悠悠的脸更白了几分,程跃然……

“夏依馨只提了两个条件,一是,程跃然不得拒绝她相伴身边,二是,程跃然不得主动来找你。”李云瞬说到这儿,有些责备地看着她,“当初跃然答应下来,是因为他从没设想过你会离他而去,他相信,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夏依馨愿意看你们恩恩爱爱就让她看着么,他不来找你,你也可以去我他。可是,这个精明的雾山魔煞怎么也没算计到自己老婆的这个拗脾气!”她又恨恨地戳悠悠的额头了。“而且,当初如果他不带夏依馨走,夏依馨落在李佑迦手里就是死路一条,你不要因为这个而耿耿于怀。”

悠悠久久不语,“我不是耿耿于怀……我是觉得没脸去见他。”

李云瞬点点头,就知道是这样。

“我见了他……”苍白的嘴唇簌簌发抖,眼泪在眼眶里转却迟迟没有落下来,那双翦水黑瞳瞪得大大的,让人看着心疼,“我能说什么呢?他为我做了那么多,受了这么多委屈全是因为不想最后愧对于我,我呢……”眼泪终于淌下,越过毫无血色的樱唇,“我只是给了他穿心一剑。”

是的,穿心一剑!

她不敢想当时他的心有多疼,有多委屈!

她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但是,她的生命里重新有了牵挂,就是他。她虽然无颜去见他,可她活着的每一天都在默默祝祷,希望他幸福快乐。

“悠悠。”李云瞬叹了口气,“他心上的那把剑一直没拔出来,他在等你去,世上你能伤他的只有你,能治愈他的,也只有你啊。”

悠悠一愣,治愈他……她还可以么?

第65章 时过境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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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山遥遥在望,裴钧武顿了下脚步,回身拉住悠悠冰凉的手,像是怕她随时逃走似的,悠悠被动地被师父拖着走,细瘦娇小的身材像个被大人抓着的孩子。李云瞬赞同的与丈夫互看一眼,半响没说一句话的悠悠满脸都写着叫“临阵脱逃”四个字。“悠悠,该说的我和你师父都对你说了。”

李云瞬抬眉叹了口气,劝了大半夜才让这只就知道缩在壳里小蜗牛爬出竹海。

“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去见跃然吧?”李云瞬挑了下嘴角,“这样的话,最高兴的就是夏依馨了,你等于是把毅跃然硬塞到她手里。”遣将激将,都给这个小姑娘用上。

这句话果然起了很大的效果,一直垂头看路的悠悠倏然抬起头,秀眉紧蹙。裴钧武和李云瞬看着都想笑不敢笑,生怕把她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斗志浇熄了。李云瞬橘園黃橘子转过身,忍笑真是很不容易,尤其是路边程跃然的暗探走了一拨又一拨,按悠悠这个蜗牛来的速度,雾山君此刻估计已经又气又急她把雾山大厅的顶棚都掀翻了。

悠悠看着郁郁葱葱的雾山,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竟然是一片茫然。

她和程跃然…橘園黃橘子… 她觉得太阳穴的血鼓涨的头都酸疼,她不敢去想,不自觉她握紧师父修长温润的手掌。

裴钧武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低下头来看了看她,披散着头发的她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柔弱而美丽,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程跃然爱她胜过他自己,对悠悠来说,只要她肯去见他,陪在他身边,一切的不愉快或许就那么云淡风努她消弭无形。“如果对那一剑自责悔愧,能对他加倍的好吧。”裴钧武轻叹了叹,那一剑刻在程跃然身上,也刺在悠悠心里了,悠悠现在最难过的是她自己这一关。

悠悠慢慢垂下长睫,对他好?她突然不知道怎么才算对他好了。过去一直是他照顾她,她……橘園黃橘子一直是他的包袱。正是因为她,程跃然在万千武林同道面前百口莫辩,正是因为她,他遭到全江湖的群起诛杀,为了自保而造下无数杀虐。他的一生原本那么光华万丈,现在却蒙上了永远甩不去的血腥,虽然现在江湖人不再叫他“雾山魔煞”而改称“雾山君”,提起他当初的杀人如麻,还是齿冷心寒,对他又敬又怕,他…… 永远也不能成为师祖那样令人景仰的尊者。

还未到雾山脚下,一道俊秀的橘園黃橘子身影从树木掩映的山道上飞掠而来,姿态潇 洒优美,宛如谪仙。悠悠的心骤然狂跳,如此轻功,除程跃然外,只有师父才能达到如此晚界。她更低地垂下头,不敢抬起。

“哟——师姐,这是向谁认罪呢?”身穿月白长衫的少年堪堪在她面前停住,身上带的风吹神起她耳后的长发。

悠悠惊疑地抬头,这个声音虽然陌生,但语气却那么熟悉,眼前的少年相貌平平,却育一双非常好看的双眼,流光溢彩,清若寒潭。明明是她的“师弟”戚思山,可刚刚入门的人他不可能有这样的修为武功。

“行了,璁坤,少玩把戏。再把这位‘雾山夫人’吓跑了,有人拆你骨头!”李云瞬嗤笑了一下,抬手点了点少年,戏谑地 威胁。

“璁……坤?”悠悠张大嘴巴,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

李云瞬笑了笑,“除了这只泼猴,谁有那么好的口才,当场说的天下英雄倒戈溃散?不错,璁坤,不杠和你家潇姨婆天天斗嘴,大有进境,大有进境。”

“见笑了。”耶律璁坤呵呵笑了两声,人皮面具挡住了他幸灾乐祸的表情,只有眼晴流露出汩汩笑意,但他的语气却一本正经,“姐姐,姐夫,速速上山吧。雾山君翘首盼望‘师兄师姐’多时了。”他顿了顿,不安好心地加了一句,“圣女大人还亲自下厨置办了一桌盛宴,我偷吃过了,人间美味,不吃悔死。”

李云瞬瞪了他一眼,也催促道:“闲话少说,赶紧上山吧。”

圣女?是指夏依馨么?悠悠觉得手被璁坤毫不见外地拉住,“哟哟哟,这真是我的小悠悠吗?你可比小时候漂亮多了。哪像萧月初,小时候像猴子,长大了像猩猩。这才是天仙小美人儿,程跃然那瞎子要是变心了,跟哥哥回上京,哥哥把你当宝物供着,一天三柱高香。”

悠悠被他说的哭笑不得,还有些难为情,心情反而没刚才沉重尴尬。

“走开!”李云瞬凶巴巴地推开他,身负绝顶轻功的璁坤被她推的趔趄一下,一脸苦相。“越说越橘園黃橘子没劲儿,上山,上山。”说着就拖起悠悠的手,简直是扯着她杜快步前行。

落在后面的 她拍着裴钧武的肩膀,“姐夫,当初我爹妈把这么个人硬塞给你,绝对是嫉妒你,蓄谋坑害你啊。”

李云瞬回头就是一记眼刀裴钧武看着这对儿姐弟,

凉凉一笑,“你等着,有收给你的人!”

微微而笑,无奈地摇了下头。

“你……你干嘛扮成这样?”疑惑地看着硬是挤在她身边走的璁坤,悠悠不解地问。

“真正的戚思山早死在李佑迦的手里了,他心思那么细密,怎么可能有漏网之鱼。装成他,不过是为了那套说辞更招人信。”璁坤嘿嘿笑笑。

提起李佑迦,悠悠脸色又变得苍白,默默无语地跟着大家来到雾山的正厅飘渺堂。雾山多雾,眼下正是黄昏时分,淡淡的烟絮缓慢拢上山顶,雾山全新的庄重建筑全都蒙上轻纱般,凛然飘逸。

悠悠环视着这个奇迹般建成的山庄,很适合程跃然,大气而冷冽,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飘渺堂静默立着人数众多的灰衫少年,却不闻半点人声,他们是雾山最精锐的一队属下,见了裴钧武一行人都躬身施礼,表情不卑不亢。沿着大理石阔道走上汉白玉台阶,围栏廊下却站满了彩衣少女,表情庄重,却不似灰衫侍卫肃杀。

丝丝缕缕的雾气似有若无的飘过,殿宇下人橘園黃橘子…… 一切都好像天上宫阙。

悠悠的呼吸都被压制得有些艰难,大厅里面更是奢华端丽,厅的上首铸造了一个一尺高的白玉台,巴掌大的莹润玉片铺满整个台座,上面放了两把紫檀椅子和雕花几桌,华丽而庄重。程跃然和夏依馨分别坐在那两把椅子上,见他们来了,才缓缓起身。

悠悠没有抬起眼来,刚才进门那一瞥,却把他们并肩而坐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她不要抬头仰望他们,那样会让她显得实在卑微。一个是雾山君,一个是雾山圣女,他们之间哪还有他可以存在的位置?

“后堂坐。”程跃然的声音是没有橘園黃橘子温度的,无喜无怒。

所有人都没有在这个过于奢华而显得彼此无比遥远的飘渺堂停留的意思,转过屏风出了后门是一个树木修剪秀雅的小院,一座小巧端肃的厢房就是后堂,也是程跃然日常起坐理事之所,远意居。

“看茶。”进了远意居的小厅,夏依馨仍旧无比自然地坐在最靠近程跃然的位置,用女主人的口气吩咐下人。

悠悠面无表情地坐进李云瞬身边的椅子,她努力挺直背脊,可仍旧觉得自己瑟缩不已,这么大座雾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先用饭吧,边吃边聊。”夏依馨淡淡地 笑了,丢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侍女,侍女心领神会她躬身退下,不一会儿一桌山珍海味就陆续摆上,精致的厅堂里飘溢着茶香和酒香。一直无人说话,就连璁坤也含笑不语,似乎打定主意冷眼旁观。

“请入座。”又是夏依馨朗声招呼大家,她虽然是最后一个坐下的,但程跃然身边的那个位置早被她的侍女团团围住,明显是等待她们的主人坐下伺候。

裴钧武和李云瞬都没 说什么,却都没招呼悠悠,程跃然下手的那个位置被刻意地空出来,悠悠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最下手,挨着李云瞬坐下。

这个举动让很多人眼神黯了黯,李云瞬怒其不争地瞪了她一眼,她只是愣愣看着桌沿的雕花,不言不语。

“吃吧。”主人家程跃然并没多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中是看不清的深冥。

算是开了席,夏依馨有些突兀地站起来,“悠悠,你远道而来,我敬你一杯。”她款 款端起酒杯,眉眼含笑。

悠悠慢慢抬手握起自己的酒盏,好一句远道而来… … 谁是主谁是客立时分明。没站起身,她只是把这杯好像千斤重的酒盏移到唇边,一饮而尽。

苦的,雾山果然不是她的家,连这里的酒她就觉得难以下咽。

“好。”夏依馨娇声喝彩,也饮干了自己的酒,“大家都快会尝我的手艺。”她笑着招呼席间人,笑容如春风拂面。

悠悠抿着唇,轻轻笑了。果然时过境迁,她不再是招呼可怜兮兮依附而来的孤女的竹海少主,夏依馨也不再是忍气吞声的竹海“婢女”。

第66章 情重义重

席间气氛一直沉闷,除了夏依馨敬了悠悠一杯,再无人作兴。最后一道汤上桌,却无人有意品尝.程跃然一直没怎么动筷,此时更是意兴阑珊地放下手中酒杯。

“不合口味?”坐在他身边的夏依馨出声询问,十分关切。“我今天做的都是悠悠和云瞬姐姐喜欢吃的菜,你…… ”她皱眉抱歉

“晚上我再替你另做宵夜吧。”

程跃然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让夏依馨垂下眼晴不愿迎视。

“不必。”他淡淡地说,比之夏依馨的亲昵态度,这冷声一句,让她白了白脸色,有些难堪。

李云瞬轻轻扬了下眉梢,压住眼中的笑意,“今天赶路累了,都早些休息吧。”

裴钧武含笑点头,与妻子一同起身离桌,他们近段时间 都住在雾山,不用人带领,施然携手而去。

耶律璁坤戴着人皮面具,表情多少有些讷讷,一双眼晴却戏谑含笑,他不动身,却看着夏依馨微微发噱,“圣女大人,我们也做‘有眼色的人’吧。走,跟哥哥去月楼赏赏花,吃吃‘宵夜’。”

夏依馨垂着头,面无表情。耶律璁坤的几句话,句句话锋如刀,那也不比上刚才程跃然的那声不必更让她羞恼痛心。她咬了咬嘴唇,在竹海这些人心中,她永远只是个外人!他们永远不辩是非曲直地偏帮悠悠!

程跃然站起身,漠然走向屏风后的小门。夏依馨也起身去追,却被耶律璁坤如鬼魅般身影一闪,便欺身近前拉住她胳膊。“走走,赏花去。”

夏依馨冷冷看着他,耶律璁坤似乎对她的情意毫无察觉,一路拖着她从大门飞快离去。夏依馨没有挣扎,绕过一处院落,那律璁坤才松了手。她冷笑出声,“有楚王殿下陪我赏月观花,橘園黃橘子真是荣幸之至呀。”

耶律璁坤一挑嘴角,没有说话。

“没用的。”夏依馨抬手拢了一下刚才疾行被风吹乱的头发,俏然笑道,“再过一会儿,就是他为我疗伤的时辰,耽误不得,他照样还是会来我身边。”

耶律璁坤失笑,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他心里的那个是谁,他是怎么看你的,你一清二楚。这么哄着自己玩,不可笑么?”

夏依馨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对我来说,没什么好笑不好笑,只有得到没得到。”

耶律璁坤呵呵大笑,像是听见了最有趣的笑话,“那圣女大人,你得到了么?”

夏依馨的笑容终于掩不住发自心底的怒气,含笑的双眼闪出森冷的恨意,“迟早而已!”

耶律璁坤笑着连连点头,俯身揍近她。夏依馨橘園黃橘子皱眉,被这么双美目近近地盯着,任谁也会心浮气躁。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道不尽的意韵,但是用媚惑口气说出来的,却是讥诮的话语:“抓紧吧,有趣的圣女大人,千万别迟到你人老珠黄。”夏依馨勃然作色,不等她出声反驳,他已袍袖一甩,扬长而去。

悠悠木然坐在四下无人的大桌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屋里的下人都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上来收拾碗碟。

映非从屏风后面走进来,“悠悠少主,你… … ”他简直只能连连叹气,要不是他自作主张跑来相请,这位姑奶奶能让主上端着架子,死撑傻等一晚上!“这边请吧。”他抬手,才看向后门,映非面色戚戚,娶了这么一位,主上的“大丈夫”实在不好当。

悠悠抬眼看了看他,并没立刻起身,乖巧双眉皱拢。师父和云瞬师叔什么都没说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就是想让她独自想好怎么面对程跃然吧?

既然来了,她深深吸了口气,无论什么样的结局,都不该逃避!

随映非出了后门,程跃然的卧房和小厅只隔了几步远,她进了房间,映非没跟进来,反而关拢了房门。

房 间里灯光明亮,她站在外间并没看见程跃然,他素日办公的大案后空空荡荡 ,烛光照在紫檀椅背上,悠悠看着,心里浮现出他以往伏案皱眉沉思的样子。她最喜欢看他办公,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故意撒娇,坏心地打扰他,看他丢下手头的事物来哄她,心里就甜滋滋的。

“悠悠…… ”他喊她名字的时候,嗓音而沙哑 ,让她揪心一痛。

他站在里间的窗边,她望过去,阴影中的他,只是个模糊的影子。

“我不可能每次都去找你。”

他的这句话没头没尾,像抱怨又像喟叹。

悠悠愣愣地看着他的影子,竟然一时想不通他话里的意思。独自住在竹海的时候,她总是听见他喊她的名字,虽然那时很怨恨地,她还是忍不住飞身跑出门外,以为他回来找她了。 在真的听见他喊她,却让她觉得这般不真实。

他缓缓从暗影里走出来,灯光渐渐地勒出他俊美的面孔,长睫下的凤目里,是她看不懂的汹涌情潮。她有点儿贪婪地看着他,鼻子,嘴巴…… 她橘園黃橘子拿不准是不是自己又做梦梦见他了。

“悠悠。”他也目不转晴地看着灯光中的她,只是这么喊着她的名字,他就到满足而幸福。

他动了动唇,有很多话他想对她说,可是,看见她,他就舍不得说了,那眉那眼… … 他怎么也看不够,她不在他梦中,她在他心里。

门被敲响的时候,两个人都被惊得跳了跳,都有些慌乱地各自闪开目光。

“主上,是时候了,圣女等您很久了。”一个婢女恭敬小心地催促。

毅跃然皱眉,嗯了一声,他看了下悠悠,“在这里等我!”

悠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刚才真的只是她的梦吧?那祥的呼唤,那样的眼神… …

等他?

她在他桌案后的椅子上坐下来,细细看他常用的笔砚,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嗯,等他,她笑了笑,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她的目光突兀地停在桌案对面墙边的条几上,架子上的那把剑——是她的落霜。他办公的案赎对面,就是她刺伤他的剑?每日他为江湖的讨伐而伤神怨恼的时候,就对这她伤他的剑?

她站起身,是过去缓缓抚摸剑身,落霜的寒意似乎透过剑我割得她的指间发疼。

她苦苦一笑,他觉得很委居,很怨愤吧?所以才把这把剑放在这里,时时提醒自己受到了怎样的创痛。

门吱嘎一响,悠悠下意识地抓起了落霜。她进来的却是圆头圆脑的小白雪狸。

“棉花!”她惊喜地叫它,棉花墨球一样的眼晴闪闪发亮,亲昵地窜过来绕着她的裙子打转。悠悠抱起它,用脸摩擦它雪白的柔毛,眼泪滑落。雾山的一切都让他陌生,包括程跃然,只有棉花毫无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