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裴钧武担忧地看着一动不动僵立着的悠悠,阻止戚思山的叫骂,她那小小的身躯没有丝毫反应,这一天对她来说……太过悲惨。他一寒双眸,“李佑迦,你辜负了师父对你的一片苦心,把竹海给你的一切还来吧!”说着,轻身一抹,似乎毫无力量的身子翩然从堡垒的顶端轻盈飘下,待到欺身至李佑迦面前,那副修长挺拔的身躯里排山倒海来的强大内骤然迸发出来,周围的人只觉劲风扑面,站都无法站稳,纷纷倒退跌倒。

“不!”李佑迦嘶声高喊,也聚起全部的内力,不再使用任何招数,直直地扛住裴钧武气势磅礴毁天灭地的一击。

两股巨大内力直接相抗的力量十分恐怖,山谷附处的树木都受不了这样的劲力产生的冲击,纷纷倒伏。人们本能地蹲下身子,几个内力低微的人都受了内伤吐出血来。

力量旋涡中只有一个人是静止的,那身飘逸轻盈的裙裳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纤小的身躯“好像随时都会飘然而去,长发飞舞,俏美的容颜没有一丝表情,她定定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是这惨烈一役中一个虚幻妖美的假相。

一切平静之后,裴钧武的手掌缓缓从李佑迦的天灵盖上抬起,他的最后一击,毁去了李佑迦的一身功夫。

李佑迦虚软地跪伏在地上,腰背却还挺得直直的,惨败却不狼狈。

裴钧武长长叹了口气,“既然你那么执着于西夏三皇子的荣耀,从今往后,你就好好扮演这个身份吧。可惜……” 裴钧武垂下眼,没有再说下去,等李佑迦失去了竹海给他的一切,再无利用价值,西夏的皇帝真的会顾念血脉亲情,善待他这个三殿下么?

李佑迦突然仰天大笑,血从他的嘴里奔涌而出,他呛了一下,仍旧笑的疯狂,“我即使失去了全部,我还有她!”

筋脉重伤的身体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他跳起身,一把拽过旁边木无表情的悠悠,像是搂住她,又像是借她撑住自己已经破败不堪的身躯。

“悠悠,你爹爹在我手里,他是你世上的唯一亲人了,你不想让他死,就跟在我身边。”李佑迦哈哈笑,怨毒而得意,“程跃然,或许你能说,你做的一切都是我通你的,可我没逼你和夏依馨在一起吧?”

程跃然没说话,也不抬眼看过来。

一旁的戚思山忍不住啐了一口,“李佑迦,你卑鄙的令人恶心。到了这步田地,还是毫不悔改。”

第62章 凄然归去

李佑迦的步履因为失去了武功而显得极为沉重,悠悠觉得压在她肩头的手臂传来他的重量,这重量让她恍然回神后觉得有些无法承受,仿佛死死地压在她跳动缓慢的心脏上。她无意识地抬头看他,那双总是淡定优雅的眼眸深处竟然有只能像她这样近在咫尺才能看到的惶乱。

刚才他们的对话,她都听清了,瞪着眼瞧着他,却好像一时无法理解。就这么转瞬之间,什么都改变了,善恶黑白,变的那么彻底。

“悠悠。”李佑迦轻轻唤了她一声,这低低的语气里包含了太多情绪,她却能刹那一一心领神会,此刻的佑迦师叔虚弱,慌乱,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他看着她,像个挨了打却不愿意哭的孩子,故作坚强,可眼晴里的脆弱和无助却是那么明显。她没有甩开他,也没有回头看裴钧武和程跃然,木讷地被李佑迦拖行而去。

她不能回头看他们,现在她根本无法思考那么多,如果她回头看,就会更不知道自已该怎么办。

她知道她该及恨这个紧紧搂着她肩膀的男人,她可以为自己找借口说因为他掌握着爹爹的生死。可她明白,她只是因为他是李佑迦,相伴成长,给过她无数温馨时光的佑迦师叔,而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无法冷然离去。她没有表情的苍白俏脸突然浮起一抹讥嘲的笑容,她到底不如李佑迦和程跃然绝情。

正看着她,生怕她推开自己的李佑迦眼见了她的笑容,冰凉刺骨的绝望即使他再自欺欺人也从心底泛溢全身,疼痛不堪的身体更加让他无法忍受。她在怜悯他,这比恨他,怨他,更让他不堪面对。

慧珠一把托住他虚软的身体,照旧一脸凛然镇定,高声强辩道:“好一个裴大侠,竞然对同门师弟下这样的毒手!三殿下的不白之冤,迟早有昭雪之日,让天下英雄都看清你不辨是外,残害同门的恶行!”

听了他的话,戚思山简直气炸了,横眉立目地正准备骂回去却被裴钧武摇头止住,裴钧武用内力将淡漠的口气送入在场每个人的耳内,那云淡风轻的讥讽却深深刻在每个人的心里。他说:“当初,李佑迦可曾顾念程跃然是他同门师弟?”

慧珠被这句波澜不兴的话问住,只哼了一声,托起李佑迦飞身而去。

李佑迦死死地拽着悠悠的手,而她并没挣脱。

戚思山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想说什么,看见裴钧武和程跃然沉冷的脸色后,皱眉不语。

山谷中的江湖各派面面相觑,群龙无首,一时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裴钧武看着他们,清冷地笑了笑。“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宝藏,你们被利用了一次又一次,难道还不够么?”

他的一句“一次又一次”让当初围攻过裴家的众多门派顿时脸上火辣辣的,想想也觉得不偿失,都有些悔愧颓败之意。

“当初竹海没再追究,是因为师父他老人家的慈悲善良,如今师父虽然仙去,我们这些后人也还是会秉承这份善念,如今之事,就此结束吧。”裴钧武皱了下眉,显得有些厌倦,说完,转身掠下石顶,消夫在众人视线之内。程跃然更是看也不再看山谷众人一眼,飞掠而下。戚思山却冷冷一笑,鄙夷地看了所有人一圈才跳下石顶。

山谷静寂一片,所有人都觉得后背浮起一层冷汗,壁垒之上空荡无人,一排高墙却布满杀气腾腾的雾山属下。这么长时间了,他们持弓的姿势丝毫未变,可见受训之严。那森森的箭尖此刻更让人不寒而栗。所有人都知道裴钧武这句话的分量,与程跃然的雾山侍从交战数次,他们自然知道雾山的可怕。当初有李佑迪和慧珠,他们还因人多势众抱有一丝希望,如今裴钧武伤愈归来,李佑迦和慧珠又都落荒而去,他们只怕也就剩猢狲散去一途了。

更何况,以程跃然素来的暴戾,凶性大发血洗江湖也不过就是他一念之间。裴钧武能这样说出到此为止的话,等于是给了大家一条生路。所以,站在最后的一些人,低头敛目,悄然离去。有人一走,所有的气势顿时尽散,各门派匆匆整理了自已的队伍惶然离去,整个山谷只剩几具无人收理的尸体。

慧珠寻的宅院十分幽僻安静,是个理想的养伤之所,平时衣衫光鲜的白衫侍从们都换了寻常打扮,静静埋伏在周围。李佑迦靠在躺椅上,在院中葡萄架的翠荫下休憩,他闭着眼,却已感觉到自己一手严格训练出来的白衫侍卫士气低迷,他们的心散了。

悠悠一直呆坐在屋内门边,不说一句话,眼神直愣,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自从和他来了这里,她就一直这样。李佑迦睁眼默默看着她没有表情的小脸,皮肤苍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

“悠悠,过来。”他柔声唤她,她像是没听见一般毫无反应。他皱眉,“悠悠,我现在——只有你了,等我的身子好一点儿,随我回西夏,做我的王妃可好?”悠悠连眼晴都没眨一眨。

慧珠这时候走近院子,听了李佑迦的话微微一笑。“三殿下,如今你无俗务缠身,又有这样如花美眷相伴,正该选一处山明水秀之所,调养身子,享受人生,何必再惦记朝中纷扰呢?”

他的话里不无讽意,李佑迦转目冷冷看他,“我怎么打算,国师也有兴趣过问么?”

慧珠一笑,“不敢。只是为了西夏朝堂和后宫的安稳,劝一劝三殿下而已。”

李佑迦冷笑,连慧珠也想过河拆桥么。

“朝堂和后宫的安稳?国师这顶帽子倒是戴得很高,我担不起。”

“殿下说笑了,您的母妃倍受皇上宠爱,您这番归朝,自然会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兴风作浪,无事生非。皇上的雄图,殿下知道的十分清楚,此刻更加不会允许萧墙祸起,因小失大。”

“你是太子的人?”李佑迦冷冷地挑起嘴角。

慧珠一挑眉,“我是西夏的国师,自然是忠于西夏的皇帝的。”

李佑迦笑着闭上了眼,靠在靠背上发笑,“国师说起假话的本事实在令佑迦佩服。”

夜里微微下了几点雨,悠悠无法入眠,抱膝坐在床角,她现在连心事都没有,只是觉得自己险入一片黑暗的混沌,她不想打破眼下的迷茫,其实这样比面对真相要好受,她……还是在逃避。

门被推开了,带了雨意的微风吹动了帘幕,却没惊起她的半点注意。李佑迦没有关拢门,极为缓慢地走到床边,似乎十分艰难。

“悠悠……”他笑了,悠悠终于抬眼看他,这语气很温暖很真挚,是她熟悉的。

“带我回竹海吧。”他说,两行眼泪竟然就在那儒雅俊美的脸上刷然而落,他的表情没改,脸上的泪来显得刺眼却虚幻。

悠悠皱眉,看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李佑迦深深端了口气,呼吸有些困难似的,但是他还在笑,自嘲,绝望,伤心“没想到——我的最后归宿,竟然还是竹海。”

“师祖或许并不想见到你。”悠悠终于开了口,淡淡的语气里有李佑迦陌生的决绝。

“不会的。”泪痕被刷了新的一波,但他还是在微笑,“师父对我,向来宽容。”他说着话的时候,脸色白了白,终于颤动着嘴唇说,“原来……对我最好的,还是师父,可我却害死了他。”

悠悠看着他,没再说话。

“走吧,带我回去。”他的语气里竟然多了些恳求的意味。

悠悠虽然轻功不错,李佑迦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又武功尽失,她背着他,到了最后也不免身形摇晃,在深夜雨后走的深一脚浅一脚,十分狼狈。其实从他进房间开始,她已经察觉他的气息混乱,如今更是逐渐衰微,或许是内伤沉重拖累了脏腑,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竺连城坟边的修竹在雨后更显挺拔,在风中刷刷作响,似乎在低诉,又似乎在抚慰,两个夜归的人感受到竹海特有的沉静,宛如回家的孩子般安心平和。

夜里的坟墓本应森冷恐怖的,可两人站在坟前,却觉得心情平表,所有的苦痛和罪恶都好像被这竹间的清风飘然拂去。

“师父,佑迦……回来了。”

夜色里,悠悠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听着他的声音觉得心里酸楚难当。

“师父,佑迦错了,往后的百年千年佑迦都陪着您,直到您原谅佑迦……”

第63章 宿命难改

门许久没有开合,推的时候发出吱嘎的响声,悠悠和李佑迦都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一初,心里涌起浓烈的悲凄。竹海的下人散去,无人打扫空置的房间,桌椅上都落了薄薄的灰尘,让屋子看起来有些陈旧沧桑。

李佑迦松开悠悠掺扶他的手臂,缓慢地走进自己这间住了十几年的房子,一切那么熟悉,熟悉的深深镌刻进他的梦里。离开竹海后的多少个清晨,醒来时恍惚间自已还置身于这个小屋,一股踏实又幸福的感觉驱散了他心里越聚越多的阴寒,让他迟迟舍不得睁眼。

悠悠看着他走到铜镜前,幽幽坐下看镜子中的自己。曾经无数次她早上跑来找他,看他在镜前被随从服侍着梳头,佑迦师叔爱干净……也很爱漂亮,她总是偷笑着这么想。

这样的画面她应该毫不陌生,但是,镜子和桌上的灰尘和他白衣下摆昨夜赶路沾染的泥污,让眼前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梦幻,他只是梦中回到故地的幽魂。

“悠悠,帮我弄得整齐一点吧。”他淡淡地笑着说,没有回头。

悠悠没答话,只是默默走到柜子前拿出他最喜欢的那套白色长褂,李佑迦站起身都觉得有些勉强了,不得不扶着桌沿让悠悠帮他换衣。

悠悠突然停住,帮他穿进袖子时她赫然发观他的指甲变成淡淡的紫色,是毒!她一直以为是师父伤得他太重,才造成现在的情况。她抬头看他,他的嘴唇也是白里泛紫,让他雅致的俊颜显得有些妖异。

李佑迦笑了笑,“是毒。”他肯定了她的判断,“猜猜是谁终于要了我的命?”他笑得冷冽而讥诮,几乎是自嘲地笑着。“是我西夏的国师,更是西夏的皇帝,我的父亲。”

悠悠愣住,想起那天他与慧珠的谈话。当时她没怎么在意,没想到慧珠会为了不让他回到西夏,真的毒杀了他。

“是报应吧,”李佑迦强作平静地系着长衫的玉扣,手却在不停颤抖,“我毒杀了师父,自已也同样的死法。”

悠悠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这样坦然的剖白,面无表情他站在他身后。

“我恼恨师父明明说把落月袂只传给我,以及后面更高深的武功,可他仍然全都在给了程跃然!一个强盗的后人,对竹海怀着恶意投师而来,竟然平白无故地得到了那么多!”李佑迦的气息有些虚弱,说这么多话微微有些喘,可他太急于倾诉了,这么长时间,他心里太多的秘密,压得他夜不能寐,如今他每说出一件,就好像轻松一些。

“悠悠,你怪我挟持你父亲,我本来也不想的!师父说求仁得仁,程跃然当初在落月袂和你之间明明选的是你,我想,他有了你,我有了落月袂,就算了。竹海的势力他分走一半,我慢慢夺回来就是,也不想做的这么绝,可是,他却什么都有了!你,高深的武功,最最可恨的是,师父临死前,居然把毕生的内力都传给了他!”

悠悠的眉头一跳,是了,这就是为什么一夕之间程跃然的武功厉害到李佑迦奈何不了他的地步。

“我不甘心。”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再激动,语气平稳的好像不是在抱怨内心的忿恨。“他得到了那么多,我就要得到你。悠悠,我对你的心,这么多年来,你是知道的吧,只是……你的心里只有他,所以一装糊涂。”他笑了笑,像是揭破了她的小把戏,有点儿宠爱又有点儿无奈。“所以,我囚禁了你的父亲。并且要挟程跃然,不许他带你走,不许他向你解释,不许他当众对我的计划有半句揭发。没想到吧,那么坏脾气的程跃然居然都答应了,都做到了。”

李佑迦长叹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换好了衣衫,梳整了头发,他又是平时那个俊雅脱俗的三殿下了。“没想到,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师父还是原谅了我。而我的至亲……却因为我再没利用价值,干脆让我一死了之。”他笑笑,依然平静。

“悠悠,佑迦师叔……要走了。”他的口气如当初般和煦,“希望一切的怨恨都能跟随我一起埋入地下。悠悠,能有程跃然那样的男子爱着你,我……放心了。他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连我,终于也服气了。”

悠悠苍白着脸倒退了一步,撞上床栏,帐子上的灰尘纷纷飘落,迷了她的眼,泪水纷呈。

“他明知我想得到你,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他是怕,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你的父亲因为他的拒绝而死,他会无法面对你。所以……对一个男人来说,”李佑迦顿了顿,有些感慨,至少他自己做不到这样,生生把心爱的妻子推到别的男人怀里,只是为了不做让她失望的事。“他对你,比对他自己要好。”

悠悠闭上眼,连连摇头,似乎不想再听下去了。

李佑迦轻咳了一声,嗓子里泛起苦涩,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从贴身的腰袋里掏出一把赤金钥匙,“悠悠,拿去吧。在这院子的桃花树下有个箱子,里面装着你爹爹给你的东西。”

悠悠浑身一颤,几乎站立不住,“我爹爹呢?”她厉声质问。

李佑迦一笑,他做下的罪恶太多了,再不能感觉到更多的羞耻和愧疚,只剩超越了一切的平静。“你不知道,程跃然为了重新抢回你,有多疯狂地寻找你的父亲。我只好……一个死人才会真正的留不下半点踪迹,我甚至销毁了他的尸身。”

悠悠瞪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继承了师父的内力,拥有了无可匹敌的武功,我妒恨得发狂了,我不是没要求过他自杀了事。可他说,除了死,他什么都可以答应。我没办法了,天下只有一个人能杀了他,那就是你。悠悠,那样利用你,让你伤心,我也很难受,可是,我必须让你恨他,让你不得不杀了他,我必须让他死。”

“越天衡,霍万二人都是你杀的?”悠悠垂下眼。

李佑迦皱了下眉头,终于还是嗯了一声。

“为什么要杀越天衡?”如果他杀霍万二人是为了加剧她的愤怒,可他为什么要杀越天衡呢?仅仅是指责程跃然杀害师父和师祖就足以达到要她离开程跃然的目的了。

“从小……”他有些答非所问,悠悠却没打断他,“我就不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到了竹海,我很努力,甚至刻意模仿师父和师兄的举止,可是……我还是输给了程跃然。我喜欢你,你却不选我。”李佑迦看着镜中被灰尘模糊的自己,“我是真的想得到你,你的全部,你的心。其实我完全可以用强,但是我不甘心,我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算最后我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我知道,那也并不能让我觉得幸福。但是只要有你,我就满足了,我是真的想……与你白首偕老。”

悠悠看着他,这理由真是讽刺,但他的口气太诚恳了,让她竟然无法冷笑驳斥。

“我想让你选我,可是……那么,我只能成为你唯一的选择!”

悠悠浑身发寒,的确,他把出现在她生命里所有的男人都杀了。

“原来——”李佑迦笑了,黑血从他的嘴巴,眼角流淌下来,有点恐怖,“宿命是无法改变的”

李佑迦被埋葬在竺连城坟墓的不远处,虽然这是他临终前的嘱咐,悠悠还是犹豫了一下,师祖真的愿意让他陪在身边么?她了解师祖,师祖留下那样的遗言……就是并没怨恨佑迦师叔。李佑迦并不明白,他的师父不像他的父亲,把孩子们看成筹码,自然要分出轻重远近,在竺连城的心里,他的徒弟没有亲疏,虽然天分有别,感情是没有区别的。当初竺连城容忍了程跃然对竹海的恨意,自然也怜悯李佑迦可悲的野心。

悠悠缓步到李佑迦院后的桃树下挖出了那个箱子,用赤金钥匙打开后,里面是她无比熟悉的用八宝玲珑锁制成的小盒子,她按照父亲教过她的方法轻松地打开,里面果然是那本《天工秘录》。李佑迦一心想成为李元昊最喜爱的儿子,肯定想把这本书献给他,无奈打不开这锁,盒子又是金刚陨石所制,不惧刀剑水火,所以他只好收藏于此。

这本书……终于还是传到了她的手中,只是她没料到竟然是通过如此悲凄的方法。

第64章 无言以对

秋,似乎比料想中来得早。

悠悠坐在竹林边的大石上看幽静的湖面,以往,她每每独自躲在这里,总是既担心又惬意,不用学书本、学武功让她轻松愉快,又怕被师叔或者佑迦师叔逮到,用深幽地眼神看着她。他们无需对她说责备的话,只是那略含失望又无奈的眼光就能社她觉得自己是个让人操心的坏丫头。

如今……再也没人抓她回去学这学那,这方静默桃源仅只剩孤寂。

衣袂临风的声音非常轻微,她僵直的双肩轻微颤了颤,与其说是听到不她说是感知,是师父和云瞬师叔。果然,那一双绝世仙姿的倩影飘然掠来,翩然停在湖畔,如相伴临世的神仙眷侣。

悠悠缓慢地站起身,直直地看着他们,没招呼也没说话,有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景象只是幻觉,生怕她一出声,寥落的竹海骤然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悠悠。”裴钧武有些心疼,看着她苍白消瘦的容颜慢慢皱起眉。

李云瞬的眼里也满满的全是痛惜,“傻姑娘。”一切都过去了,她为什么还把自己折腾成如此憔悴模样!

悠悠突然双目紧闭,僵立在竹下的影子益发单薄娇弱,两行眼泪就从长长的睫毛下直垂而落,“师父,云呀瞬叔,你们终于回来了。”

她并不像平时那样撒娇奔来,这一声凄楚的话却一下子拧痛了裴钧武和李云瞬的心,这个孩子向来脆弱,陷入这样是非骤变骨肉相煎的大阴谋里,对她来说格外艰难吧。二人连忙走过去,拉起她瘦骨粼粼的手,低声安慰。

李云瞬看了裴钧武一眼,裴钧武知机,点了点头,轻身离去。

“悠悠,”李云瞬心疼地理顺了一下悠悠的长发,“既然真相大白,为什么不去雾山找跃然呢?”

一提雾山,那副纤纤的身子便颤抖了一下,长长的羽睫垂下,水眸里波澜不兴却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地飘向波光潋滟的湖面。

“你从小就是这样!”李云瞬忍不住如往日训斥她般戳了戳她的额头,“犯错了,伤心了,就知道找个地方一躲。”

悠悠没说话,睫毛却扇了扇。李云瞬苦笑了一下,“悠悠,跃然其实……他不来找你,也是有苦衷的。”李云瞬眨了下眼,她这样的局外人如果说的太多,插手太多,恐怕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