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已经剥完,我的心已去一半。飞坦继续研究起他的手腕。小刀尖刃一挑,筋被割断,一点点抽出。手腕挑完后是脚腕,剧痛终于让侠客发出了低沉的“哼”声。

停手,求求你停手!我开始拼命地挪动自己的身体。

求求你,求求你,动一下也好;求求你,求求你,有一丝痛觉也好。

请让我代替侠客受这些痛苦吧,我愿用我的双手来交换,不够的话,我愿意加上我的命,请不要夺走他的双手,不要。

为什么漫画、小说中的主角,总是可以在危急关头,凭意志力发挥超强能力战胜一切障碍?为什么我拼了命也无法站起来去救他?为什么?

终于……手移动了几厘米,终于,我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却没人听得出我在说什么……

飞坦挑完最后一根脚筋,转过头看着我的移动,走了过来,顺手拿起一把刀将我的手刺入地上。

被毒素侵袭的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痛楚,只是无力地左右移动被钉住的手,看着自己的血流出,顺着不平的木地板,浸染上我的脸,有温热的感觉。

他觉得很好玩似地蹲下来看着我徒劳无功的挣扎,拿起另一把小刀想钉上我另一只手。

门被推开,一条锁链飞来,打落了他手上的刀。

我睁大眼,看着那个曾经在鲸鱼岛船上相遇的阳光金发少年,如今全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风雨从他背后打入,掀起一阵冰冷的感觉。

“你做得太过分了!”他看着我和侠客身上的伤,眼睛突然红了:“即使是复仇,我也不能赞同虐杀。”

“那你的意思是想和我一战?”飞坦站了起来,抽出伞剑:“我说了,我只原谅你一次的无礼。”

话音未落,人已攻去,酷拉皮卡往后一跳,没入雨中,洒下漫天锁链交织的网。飞坦随手格开锁网,追了出去。

屋子里静了下来,我看着伤痕累累的侠客,心在痛,有些朦胧的雾水迷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不停地挣扎着,想往前爬,可是我拔不出飞坦钉在我手上的刀。

怎么办?怎么办?有什么办法才可以救他呢?我想不出。

时间随着鲜血与生命的流逝过去。飞坦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色长大衣,约摸30岁的灰色长发男人,男人手上抱着酷拉皮卡,酷拉皮卡的右手已经从肩胛骨处整个切落,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他轻轻将酷拉皮卡放在屋子里的床上,检查了一下芬克斯的尸体,又看了看受创很深的侠客,最后来到我面前。

我看着他,他的胸前挂着一串木制的玫瑰十字架,带着圆形金丝眼镜,笑容和蔼可亲,有一种宗教的魅力和迷惑人心的感觉。

飞坦冷冷地将剑放上他的脖子说:“你是普达夫?为什么和我上次见到的样子不同?”

“不是,但我们是‘同伴’,飞坦,将你的剑放下,”他温柔的声音里带着点催眠的效果,让飞坦眼里闪过一丝迷惘,再缓缓放下剑:“我希望你晚点再杀侠客,这个女孩也先留着。”

“不杀?那我玩什么?”飞坦晃了一下头,似乎想甩去迷惘,却有些不高兴。

“你将那个叫侠客的家伙眼睛剜出来玩如何?”他的声音如天使般温润动人,吐出的却是恶魔才会说的话语,让我心里一凉。

侠客双眼上蒙着的黑布被取下,过度的疼痛使那对翡翠色的眸子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别过头,轻声说:“奇奇……不要哭。”

我此时才发现,眼泪早已满脸,怎么止也止不住。

长发男人饶有趣味地看着我问:“你恨吗?”

飞坦没有犹豫,拿起那把原本想刺我另一只手的小刀,单手挑起侠客的脸,他摇头,想扭开却被牢牢固定,飞坦另一只稳定的手撑开他的眼皮,快速剜出了一对绿色的眼睛,丢在地上,一直滚到我面前。

傻傻地看着。

那对眼睛的瞳孔里,再映不出我的身影。

那对空洞的眼窝里,再看不到他狡猾的神采。

我的心已随着这对美丽的眼睛一起剜出,脑部所有神经都已崩断,整个人开始陷入疯狂,好像回到了当年莱尔死去的那个夜晚,心却比那时更加痛,好像有一把钝刀子,在不停地切割每一寸肌肤。

不准夺走我重要的人。

不准夺走和我一起长大的人。

不准夺走答应和我相伴一辈子的人。

不准夺走我最喜欢的人。

他是我的唯一,是我的所有。

是生命。

我终于咆嚎出嘶哑的声音,终于让手开始动弹起来,撕扯着拉开上面的刀子,也撕断了手上的动脉,血流得更加汹涌起来。

我不在乎,此时此刻,死了有什么关系?

我恨,我要杀了飞坦、杀了长发的男人!杀了他们!杀!

长发男人一脚踩上了我挣扎的手,耳边传来骨头断裂声,让力气不足的我无法动弹分毫,于是我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腿,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

他吃痛退开,我摇摇晃晃地站起,往前走,往侠客方向走,本想抱住他,却无力地跪倒在他身前,我咬咬牙,再度爬起来,吃力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

他望向我,却再也看不见我了……

他气息越来越弱,呼吸在混乱,却不停喃喃地说:“奇奇……对不起……”

那年莱尔对我说对不起,结果他死了。

那天我对你说对不起,结果分离七年。

所以,侠客,你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是属于离别的词,我不要听。

“你们也知道心痛吗?你们也知道伤心吗?知道离别吗?”长发的男人笑容中冷冽无比:“我还真以为你们无血无泪无情无义呢。”

我没有理他,只是看着眼前早已气息微弱的侠客,不肯离开视线。

他将我一把抓起,狠狠丢向旁边,没用缠防护的身体狠狠撞上墙脚,肋骨折断,不由吐出一口鲜血。

“你恨吗?”他再次问:“你想杀了我们吗?看看你的眼睛,哈哈!充满了怒火。”

男人疯狂的大笑了起来:“为什么你们杀死别人的时候不会哭?不会伤心?我的蒂蒂娜,死的时候,我比你更痛!”

他一把抓起我的领子,扯到半空,再次问:“你恨吗?”

“恨!”我抬起头,冒出无边的杀意,很清楚地明白,那家伙是为了复仇而化身的恶魔,因为只有恶魔才能杀死恶魔。

“用你的仇恨来杀了我吧,就怕你反而成为我的棋子,”他将我丢了下来,转身对飞坦说:“飞坦,可以将侠客杀死了。”

飞坦拔出了伞剑走了过去。

我挣扎着想拦住他的去路,却怎么也赶不上他的脚步。

窗外雨声夹杂着雷鸣,让我绝望至骨。

侠客……

受伤的侠客(彩色) 作者:邓小南

受伤的侠客(黑白) 作者:邓小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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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剑刺出,头颅落地,却不是侠客,而是那个长发男人。

剑的速度如此之快,甚至连他得意的表情都没有改变。

我惊愕地望着飞坦,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尸体,笑着说:“呵,和上次在游戏机室对我说的话差不多,是普达夫的真身没错。”

接着他拿出电话拨了几个号码:“解决了,你们可以过来了,让小滴也来,奇奇身上中了毒。”

我的脑子开始混乱了起来,很想问问飞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解释起来很麻烦,等一下让这家伙和你解释,总之都是他计划的,”他扫了我两眼,去角落翻出几卷绷带和药品,走到侠客身边,解开绳子,替他止血和包扎:“还好吧?”

“貌似还死不了……”侠客的声音很虚弱:“你控制得还真准。”

飞坦将侠客的血止好后,又扶起我,帮我将断掉的骨头接了回去,再细心将手掌上破裂的大动脉包扎起来。

“奇奇……”侠客站起想过来找我,可是一落地,失去脚筋的腿立刻倒在地上,让我的心一阵阵揪痛。

飞坦皱了皱眉,过去将他扶起:“你就别乱动了,小心伤口裂开,玛琪过来还需要时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跌跌撞撞地走到他身边。

侠客摸上我受伤的手,内疚地说:“奇奇……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们的计划……不这样引不出背后的主使者……他藏得太深了……对不……”

他没有说完,就开始剧烈地咳了起来,嘴角沁出一丝鲜血,吓得我将原本想问的和想说的全部抛去脑后,只是紧紧抓住他不敢放手:“没关系……没关系,你别乱动了。”

飞坦坏笑了一下,转身走出房门。

我看着他那对没有眸子的空洞眼眶,止不住自己的泪跌落,落在他手上,他抬起手,轻轻替我拭去泪痕,无力地靠上我的肩膀:“奇奇……我看不到你了……”

“为什么设计那么傻的圈套……你不是总说自己是聪明人吗?蠢材……”我的声音在颤抖。

“我们……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奇奇……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会不会不要我……”侠客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像个即将被抛弃的孩子,充满了不安。

我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告诉他:“不会的,我永远陪着你。”

“我……可不可以再不叫你姐姐?”他继续提问。

我脑子已经什么都不去想了,他说什么就答应什么,正要开口时一条高大的身影冲进门内,大声嚷嚷:“侠客!你小子没死吧!周围那些爪牙找出来收拾也蛮麻烦的。”

侠客的表情似乎僵了一下,我惊愕地抬起头,发现进来的竟是芬克斯,急忙转头,看见他的“尸体”还在屋子的另一端,闭上眼,再睁开,觉得自己似乎没睡醒。

“啊!女儿你也受伤了,飞坦下手居然那么狠,”他无视浑身伤痕累累的侠客,直接拿起我的手左右看了看:“指头都断了,混账!呆会老爸帮你揍他!”

随后进来的飞坦不高兴地嘟囔:“这点小伤算什么,我已经没对她做什么了。”

接着鱼贯而入的是玛琪、小滴和库哔。

我的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事情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

玛琪拔出针线开始给侠客缝合伤口,小滴用凸眼金鱼将我身上的毒素吸出,库哔将芬克斯的“尸体”收起。

身体能够正常动弹后,我立刻跳起,狠狠地问他们:“谁给我一个解释?”

玛琪头也不抬:“我正在忙,飞坦说。”

飞坦沉默一会:“懒得说,问库哔。”

库哔拉过小滴:“我们去外面处理那堆尸体,芬克斯说。”

芬克斯倒是无所谓,直接坐下,和我详细地说起他们这次的行动:

先是信长死的时候,他们就发现有人在暗中用各种方式监视旅团,这时团长让我发来短信,让侠客注意出手要快,先到先得。于是侠客判断团长是在暗示旅团有人会被操纵。他们根据莎莉提供出来的洗脑发动程序进行了一番排查,发现飞坦在几个星期前在游戏机室曾经和人讨论过关于仇恨的话题,被操纵的嫌疑人八成就是飞坦。本来想直接从飞坦的记忆中那个人的样子找出对手杀死完事,可发现那个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不可靠,估计是易容过,多番查探,对手将行踪隐藏得很好,绝大部分事情都是指使他操纵的人去进行。

在十分无奈的情况下,他们决定引蛇出洞,侠客直接用天线将飞坦控制住,根据操作系先到先得的原则,被操纵的飞坦就不会再被另一方洗脑,然后在有对方窃听器的地方打电话给我们,说是旅团将分开两组行动,麻痹敌人注意力。果然,没多久后,就有个人出现在飞坦和芬克斯侠客面前,笑着说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词,直觉告诉他们这就是操纵的发动关键词,于是侠客操纵飞坦和芬克斯展开大战,自己将那个说关键词的人杀死,再解除控制飞坦的天线,让实际上没有进入游戏的库哔来制作出芬克斯的“尸体”假象,并让自己被飞坦“俘虏”,给库洛洛和我打来欺骗电话,扰乱敌人视线,企图让对手以为飞坦确实被操纵,来对他再次进行接头工作。

叫普达夫的对手派人找上了飞坦,却说希望再增加一个战斗系人员,对侠客感情强烈,擅长暗杀,并不是蜘蛛的我,是最适合的人选。

于是飞坦再次打电话给库洛洛,用明显的谎话,引起他注意。

聪明的库洛洛明白侠客听懂了他的反操纵计划暗示,很配合地让我出来攻击飞坦。等我被擒获后,在有监视器的木屋内,飞坦对侠客那一番毫无顾忌的狠虐终于获得了对手的信任,也将貌似普达夫的人引了出来,可是还没把握确认这是真正的普达夫还是替身,所以飞坦暂时还没有出手。

当那个家伙让飞坦挖下侠客眼睛,就是他的最后一道试探,要看飞坦是否能下手,要看侠客是否能接受眼珠被挖出。只要飞坦有一丝犹豫,或者侠客有一丝动摇,他都会重新说出关键词操纵飞坦。

最终飞坦和侠客和毫不知道真相的我表现十分完美,让他相信自己的操纵没有失误,于是放心暴露身份对我进行洗脑,可惜他低估了流星街低估了旅团的毅力。

也导致了他最后的失败。

失败的一方只有死。

所有的所有一切都是圈套中的圈套,被蒙在鼓里的除了普达夫,还有我。

“如果我杀死了飞坦又该如何?”我对他们的联手欺骗非常愤怒。

飞坦切了一声:“你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不是酷拉皮卡的锁链,未必打不过你,地势和占领先机上我有优势,而且你目的是生擒我。”我不服。

他沉默了一会,冷冷说:“我不可能失败,你要再试一下吗?”

虽然当时我只有三分胜算……但和暴力战斗狂争论不是好事,所以还是别理他好。

转头看着被抽筋剜眼的侠客,心里一阵阵抽痛。

侠客继续小心翼翼地说:“奇奇……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生气……我都伤成这样了……以后你要照顾我……”

这话说得我想生气都生气不起来,只是点了点头说:“好。”

正在缝伤口的玛琪嘴角不知为何抽了一下。

这时打扫完周围尸体的小滴进来了,她拿着凸眼金鱼对玛琪说:“富兰克林说他已经准备好一张大天使呼吸和两张复制卡,你简单给侠客处理好伤口后就让他进去吧。”

“大天使呼吸?那是什么?”我有点惊异地问,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熟悉,在哪里听过一般。

“那个是普通的游戏卡而已。”侠客拼命地对小滴摇头,让我疑心更起。

小滴很困扰地问侠客:“你不是说要富兰克林和剥落列夫在游戏里找大天使呼吸卡吗?说那个可以让人所有的伤口马上变回正常……他们找到了啊,怎么?哪里不对了?”

侠客脑袋上出现了一些黑线:“那个……那个……奇奇你听我说……”

“原来伤口都可以恢复啊……”脑子里的神经都断了的我捏了捏拳头,关节咯咯作响:“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女儿!!你冷静啊!再打下去侠客真的要没命了!!住手啊!!”

小木屋传出某人凄厉的惨叫。

侠客的伤上又添了些新伤,我气呼呼地坐在旁边给这欠揍的狐狸包扎眼睛上的伤口,芬克斯他们一直在旁边偷笑,我怒道:“笑什么!等我伤好了就收拾你!一丘之貉!居然联手骗我!”

侠客有点委屈:“没办法啊,如果告诉你真相的话,你演技那么差,肯定会露馅的……”

于是我将包扎的动作加大了一点,看着他痛得连眉毛都抽搐起来。

活该!

飞坦走过昏迷中的酷拉皮卡旁边问:“把这个家伙也结束掉吧。”

“别啊,团长似乎答应放过他的,”我这时候才突然想起了库洛洛,赶紧拦住他:“啊,我都忘记打电话给他报告事情结束了。”

玛琪在旁边接口:“他早就给过电话我了,真怀疑你记性比小滴还差。”

“什么啊!我……只是现在脑子有点混乱而已,”我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团长给电话你?他不是不能和你们联络吗?除念师找到了?”

库哔对我迟钝的反应有点看不下眼了,好心地告诉我:“锁链手的念是由洗脑产生的愤怒组成的,既然幕后操纵者死了,这股怨念也自然消失了,其实我们根本没去找什么除念师……”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揍敌客的暗杀也解除了吧?”我越发不爽起来。

“当然,”玛琪回答道:“雇主死了,这种事自然马上取消,对了,团长让我和你说对不起,还有,大天使呼吸连复制卡一共准备了三张,给侠客、团长和你的,呆会一起过去贪婪大陆吧。”

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酷拉皮卡,问玛琪:“你们在游戏里遇到小杰了吗?”

“刺猬头小子?”玛琪回答:“见到了,不过我比较喜欢那个穿和服的,他来和我们传达库洛洛的消息时,我们给了他一张脱离卡去和团长报告现在情况后,就立刻出游戏过来这里了。”

正在想酷拉皮卡怎么处理时,小杰给我打来了电话,我将酷拉皮卡的现状告诉了他,他立刻说过来接他走,考虑到酷拉皮卡也是为了阻止飞坦“虐杀“我们才受此重伤,让我很是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对小杰说:“他们分了一张大天使呼吸卡给我,可以治疗一切伤口,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让给酷拉皮卡,反正我伤不重。”

小杰拒绝了我好心的提议,他说:“酷拉皮卡绝不会接受蜘蛛的恩赐,我也不会,既然贪婪大陆有这张卡,那我就自己去找好了,奇牙他们还在里面等我。”

“既然你这样说那就算了。”我将小木屋的地址告诉了小杰,芬克斯将侠客抱起,大家一起撤退去指定的地点和库洛洛汇合进入贪婪大陆,

伊路米也给我打来了电话,告诉我任务已经取消了,另外警告了我一下,让我以后小心一点,最好还是别加入蜘蛛,我对着警告只是苦笑没有答应。

侠客那小子再欠扁再混账,我也抛不下他,所以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