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聚澜背着无波慢慢往小店走去,天色已晚,月初之夜,没有月亮的探头,村里的小路隐隐约约,不甚清楚,好几次他都要停下来仔细辨认是路道还是小沟。

“大表哥,妈妈是不是不想要我了?”过了许久,背后的无波终于开口问道。

终于问了,傅聚澜心底松了一口气,肯开口问就是好事,他没回答,反问道:“无波怎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妈妈都不来接我回去啊,妈妈说话不算数,我都长高了。”

傅聚澜是知道和树比高的事,他便笑道:“无波真是个傻瓜,你长高了,难道小树就不会长高?”

无波一时被问住了,“那妈妈为什么都不来看我?”

“妈妈要忙啊,要忙着给无波挣钱买好吃的,买好玩的,买漂亮衣裳,还要送无波上学,你说妈妈辛不辛苦?”傅聚澜慢慢地开导无波。

无波想了想,小声地说道:“我不想要好吃的,也不想不要漂亮衣裳,我想要妈妈。”

“无波不想要好东西?可是妈妈想给无波好的啊,因为无波是她的好孩子,对不对?”傅聚澜有一把好嗓子,无波很容易就听进去了,心里的不快乐渐渐平息,他继续说道,“妈妈她也是外公的孩子对不对?她也想要外公陪着对不对?可是她是大人啦,要挣钱养无波呀,还要挣钱孝顺外公,将来无波长大了,也要挣钱孝顺妈妈和外公的,懂不懂?”

“懂,老师说过的。”

“妈妈想陪外公,可是没有时间,那无波可不可以帮一下妈妈?”

无波抓着傅聚澜的肩膀,探出小脑袋,急切地问:“怎么帮?”

“帮妈妈陪陪外公啊,”傅聚澜笑道,“你想啊,如果没有无波,外公一个人,多孤单啊,对不对?”

无波想了想,点头。

“那无波就多陪陪外公呗,就像无波一个人想要妈妈陪一样,外公一个人的时候也想要有人陪的啊。”

“可是,外公是大人了啊……”

“大人也不想一个人呆着啊,你看那边,”傅聚澜指着小店门口的几个人,“他们这些大人晚上为什么喜欢来这里喝茶,知道不?是因为他们也不想一个人呆着,出来找伴儿玩儿的。”

无波恍然大悟:“原来大人也怕一个人的啊。”

“就是,大人也怕一个人的。”傅聚澜又进一步说道,“无波如果回家了,外公就要一个人了,那他多害怕啊?还有小表哥,你回家了,就没人帮他做作业了,就没人跟他比赛丢石子了,他会哭鼻子的。”

“男子汉哭鼻子,羞羞!”

“对啊,羞羞!无波不想小表哥羞羞吧?”傅聚澜乘胜追击问道。

“不想。”

“那无波就留这里陪陪小表哥吧?妈妈现在太忙了,等她不忙了,她就会来看无波了,要是她不来,如果无波做个乖孩子,我们就让外公带无波去找妈妈,怎么样?”

无波惊喜地望着傅聚澜:“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要看无波是不是个乖孩子了。”

“我乖,我是乖孩子!”无波嚷嚷道。

小孩子就是很单纯,只要找到了方法,很容易就哄回来了,逛了一圈,无波回到家时已经不再想着妈妈为什么不来接她回去了,而是想着怎么样才能做一个乖孩子,她从傅聚澜背上滑下来,对傅聚澜挥挥手,说了声大表哥再见,然后就扑到外公怀中,紧紧地抓着外公的衣服,说:“外公,我今晚要跟你睡!”

傅清庭僵硬的身子终于松懈了下来,他抚摸着无波的小脑袋,说:“你不怕我打呼噜了?”

“啊?”无波忘了这茬了,她想了想,说,“那,外公你可不可以等我睡了再打呼呼?”

傅清庭哈哈笑了起来:“好,就等无波睡了再打呼呼。”

无波也跟着憨憨笑了起来。

16、15改姓...

现在独生子女越来越多,把外孙女的户口安在自己家这种事早已不鲜,但在古平村这种保守的村子来说还是头一遭,因为这不仅是办理迁户手续那么简单,还涉及到是否要入族谱,这可是大事,傅清庭当然想把无波当成亲孙女那样看,可这到底是大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决定的,他斟酌了好几天,拿着无波的户口证明去找村子去了。

傅清序没料到傅明心能这么狠心,他也为难起来,这村好几十代人的族谱里,可都没有外孙入谱的记载,他可不想在他这里破这个例。

“老大,你看让无波跟咱们姓,怎么样?”傅清庭想了好几天才将斟酌许久的想法说出来,他估计着老大虽古板但心软的个性最多会犹豫几天罢了,不成想傅清序当下就果断拒绝了他的要求,“为什么不行?无波可是我嫡嫡亲孙,老八家那样都可以,怎么我们家就不行?”

“清栋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说好了不再提这件事,你老痴呆忘了?”傅清序难得发火,板起脸来训斥道,“改姓可是大事,你问过江家那边人的意见了?别人好好的孙女怎么就舍得给你?你看那边没人出面你就当人家家里没人?真改了姓,将来无波还不得让人家戳脊梁骨说忘本,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傅清庭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听老大训话只是嘀咕了几句,打消了那个念头,但心仍有不甘:“不上族谱可以,那武馆的事怎么说?”

傅清序沉吟半天:“容我想想再回复你。”

傅清庭自然不满意,但老大说会考虑就会认真考虑,他再耐心多等几天好了,这几天正好可以给无波办手续。

傅聚颍后来知道了这件事,大叹可惜,傅聚澜打趣他说难道小表妹改了姓跟他变得更亲吗?傅聚颍翻了个白眼,觉得大哥今天怎么笨?无波改了姓,就是傅无波了,就可以一起上武馆了,那不是更亲是什么?

“你这样说,无波不就是跟武馆里其他师姐师妹一样没什么不同了?”傅聚澜目光闪了闪,“别到时候改了姓你还觉得不够亲,干脆把无波当成亲妹妹来带好了。”

“亲妹妹就亲妹妹!”傅聚颍双手叉腰,“我就跟无波亲,怎么了?”

傅聚澜摇头:“没怎么,看老四爷知道了不把你的腿给打折了,无波变成了你的亲妹妹,那无波的亲爷爷是老四爷呢,还是我们爷爷?”

傅聚颍想到无波练功时他去找她玩时老四爷投过来狠辣的眼神,小身板抖了抖,立刻沮丧了:“那、那怎么办啊……”

傅聚澜眨眨眼:“亲妹妹不行,不是还有其他妹妹嘛。”

傅聚颍开始没明白:“什么其他妹妹……哦,哦哦!干妹妹!还是大哥你厉害!我就找爷爷去!”

找爷爷还不如找妈妈呢,傅聚澜想着,没忍心打击傅聚颍的热情,让他发挥幺子的优势,看能不能争取多个妹妹吧,而且他也想借由这件事来确认一些事情。

无波还是没改姓,外公问她想不想改名字的时候,她立刻就摇头了:“爸爸说帆帆叫做江无波,江上无波,一帆风顺,好名字!”

江上无波,一帆风顺,傅清庭低喃了一遍,目放异彩,好名字,的确是个好名字,改成傅无波反而不美,罢了,罢了,既然天意如此,就当给江华成那个短命鬼留点根吧。

不改姓,自然不能上族谱,不上族谱,这上武馆就没办法名正言顺了,任是傅清序想偏心帮忙,无奈村中好几位老人都不喜族规有损,这件事再一次被耽搁下来了,名义上是再多加考虑考虑,傅清庭却在多次努力争取无效之后淡了这个心思,将心中的不甘全部都化成教导无波的动力,一改往日放牛吃草的做法,对无波的教导狠抓起来,较之前严厉了许多。

无波被打肿了几次掌心之后,才渐渐收了以前不求上进的心思,傅清庭这才稍微满意。

要说最无辜的,当属傅聚颍无疑,他本来就是为了凑热闹才过来跟无波一起练功的,但傅清庭为了纠正无波的态度,本着近朱者赤的想法,对傅聚颍也严厉起来,傅聚颍叫苦不迭,他在家被老爹训,在武馆被师父训,来无波家找无波玩还要被老四爷训……之前缠着爷爷要认无波当干妹妹的事没成功,被他爹骂了一顿不说,老四爷也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那天硬是让他在腿上绑了两个料扎了三个小时的马步,害他差点要爬着回家……他到现在还不明白,明明无波跟他这么好,所有人都那么喜欢无波,为什么就不能认做干妹妹?他才不理他们呢,在他心里,无波就是他妹妹,比亲妹妹还要亲的妹妹。

无波上三年级的时候,傅聚澜和傅元森到了镇上的初中去上学了,镇上离得远,古平村的学生都住校了,练功也由村里的武馆改到镇上的大武馆里,由村里派去的师父统一指导,周末才能回家。无波上二年级的时候其实就不必傅聚澜每天接送了,只是傅聚澜跟自家小弟一样,喜欢与无波亲近,依旧带着无波上学回家,他去镇上念书,头号不舍得的自然是无波。最初几日,她一个人上学回家还真不习惯,没人跟她说话,熟悉的小路空荡荡的,她心一慌,抓着书包拔腿就跑。

“无波!”熟悉的声音在后面传来,“跑这么快做什么?”

无波惊喜地回头,看到大表哥站在身后,立刻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喜出望外道:“大表哥,你怎么回来了?”

“第一周上学,提前放假。”傅聚澜从包里翻出一包零嘴儿递给她,无波喜滋滋地接过来拆开就吃。

“大表哥真好!”她嘴里装得鼓鼓的含糊地说着。

傅聚澜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少来,你就光惦记着吃的了吧。”

无波努力把嘴里的东西吃下去,外公管得严,怕她吃多零食不吃饭,都不给她买零嘴儿,害她见到零嘴儿就馋得直流口水,她张嘴就要再咬上一口,然后捂着嘴巴“哎哟”叫起来。

“怎么了?”傅聚澜关切问道。

无波伸手在门牙上推了推,一脸苦恼:“牙痛了,大表哥,我要像小表哥一样掉牙齿了吗?”

傅聚澜让她张嘴仔细看了一下,又伸手动了动,然后一脸肯定道:“应该是了。”

无波立刻用双手捂住嘴巴:“不要,好丑哦。”

“会长回来的,”傅聚澜安慰道,“你可不能在小表哥面前说丑,小心他揍你。”

已经揍过了……无波当然没说出来,她吃完了零嘴儿,把袋子往兜里一塞,随后自然而然地又去牵傅聚澜的手,抬头看他:“大表哥,初中好不好?”

“当然好。”

“有好玩的吗?”

傅聚澜微笑:“以后无波去了就知道了。”

又是这么说,无波皱起小鼻子,大人都喜欢对小孩子说这。

两个人手牵手往回走,到了无波家,无波从衣领里拉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了门,刚进了院子,傅元森就从隔壁楼上探出脑袋来叫道:“我正说你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原来又是去接这个小鬼了。”

这话当然是说给傅聚澜听的,傅元森和傅聚澜二人虽然一个是小叔叔一个是大侄子,却刚好同岁,傅元森只比傅聚澜大三个多月,两个人从学前班开始一直同班,在武馆里也因为资质相当而在同一个连功班,关系一直比较好。

“小舅舅,你也回来啦。”无波机灵地打问了声好。

傅元森哼了一声,轻巧地翻了个身,从楼上跳到这边的院子来,这个动作这三年每天早上他都要做上一次,都能翻出武功心得来了,他双手夹起无波的小脸蛋随意揉捏着:“说了不许叫我小舅舅!”

“团凳丢丢(元森舅舅)~”无波口齿不清地说着,傅聚澜赶紧拍开傅元森正在捉弄的手。

“就知道你会心疼!”傅元森抱怨了一句,又看向无波,“怎么样,早上没了我提醒你们,你和阿颍有没有被骂?”

无波想了想,说:“外公不骂我。”

不骂她,那就是骂傅聚颍了,傅聚澜和傅元森同时想到了这一点,看来这四大叔(老四爷)依旧很护犊,也亏得是傅聚颍缺心眼儿的,换了别个,非要跟无波计较的。

“这周阿颍休息不用练功吧,你们要去哪里?”

说到这个,无波立刻蹬蹬蹬跑进房献宝般拿出一个工具:“我们要去打鸟儿!”

她拿的正是用树丫和胶条简易做成的弹弓,乡下孩子哪个小时候没玩过这个?傅聚澜明眼看出这个旧弹弓是去年自己帮阿颍做的那个,阿颍当时还宝贝得晚上都抱在怀中睡觉才行,甚至还藏在书包里带去学校炫耀呢。

“打鸟儿?”傅元森挑眉道,“去哪儿打?打什么鸟儿?”村里封山育林,好几年前就有规定不能打鸟儿了,虽说这弹弓比不上气枪,确是有一定杀伤力不错,应该是不许拿来打鸟儿的吧。

“不是真的鸟儿,”无波赶紧解释,“是武馆边的那些啊,那些。”

傅元森想起来了,忽然来了兴致,他有好几年没玩儿这个:“什么时候去,我也去,阿澜,一起去。”

傅聚澜看无波瞪得圆圆的眼睛,慢慢地点头。

无波却急了,这怎么行呢?她就一把弹弓,那么多人去,到时候怎么打啊?

无波说的打鸟儿,并不是真的鸟儿,而是武馆为了低年龄学生训练而用木头雕刻的木鸟,这些木鸟长约三十厘米,高约二十厘米,一排共十个,高高地挂在武馆外面的大树上,侧面翅膀上的有小洞,训练者往木鸟投掷飞镖,打中木鸟者合格,击中小口的者优胜。

两个小鬼哪里来的暗器,实在是无波丢石子已经丢了三年,家里的院子对她来说已经小了,加上单单丢石子有点无趣,傅聚颍便想出让无波用弹弓拿石头来这里“打鸟儿”这一招。开始无波并不感兴趣,怎么耍都还离不开丢石子,但试过一次后就觉得有意思了,因为木鸟是空的,很轻,风一吹就会动,往往瞄准了打出去却打不中小洞,难度比在家里往瓶口丢石子大多了,加上要和小表哥比赛,她玩得很开心。

看过傅聚颍示范了一次,傅元森觉得简单,他拿了弹弓,放好石头,举起来,瞄准,放手——噔!打中了木鸟,没中小洞,他又试了一次,还是只能打中鸟身,没中小洞。

傅聚澜接过弹弓,打了三次,也是只打中了鸟身,没打中小洞。

真是邪门了!两个大对视了一眼,当初他们拿暗器练了好几个月呢,怎么现在准头都没了?

“嘿嘿,无波,轮到我们了,上!”傅聚颍乐开了,“让哥哥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正在捡石子的无波就为难了,傻傻地看着傅聚颍:“不是哥哥们,是大表哥和小舅舅。”

大表哥和小舅舅!傅元森怒了,他才不是小舅舅呢,他比傅聚澜这个大表哥还要大呢!

17、16意外...

不是傅元森看不起无波,他知道无波这两年多快三年来天天丢着石子玩儿,他没太当回事儿,就无波外公那不肯打骂的态度,无波再有出息也不会厉害到哪儿去,所以他不以为无波能把石头射到洞里,可结果是他先惊讶无比地看着傅聚颍五射四中鸟身,二中洞口,然后再瞠目结舌地看着无波三射三中——打中的都是洞口。

“无波,乖无波,”傅元森捏着无波的脸蛋,满心嫉妒不甘,“告诉舅舅,你怎么能射中的。”

他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怎么能射中?自然是日积月累练出来的,就简简单单地丢丢石头能有这种效果?可他一想,天下武功,哪一宗哪一派不是靠着一招一式苦练出来的?不要看手可裂石之功威猛,也是由日日月月不懈地以手劈砖血练而成的,练武大忌好高骛远,贵在坚持,这简单的道理进入武馆第一天师父们就对他们说了,而无波外公正是不折不扣地把这个普通而宝贵的道理教给无波,不管无波现在能不能明白。老爷子果然是老爷子,傅元森暗暗佩服,又隐隐地羡慕起无波有这么好的师父教导来。

同样感慨的是傅聚澜,看样子,傅清庭对无波肯定是有了很好的打算的,这个打算是他预料不到的,值得一提的是,无波人虽然小,但胜在乖巧听话,就算心里有抱怨,还是会认真去做,当初她觉得丢石头很无聊,每天还是会认认真真地完成她外公下达的任务,不仅如此,她觉得自己做不好的时候,还会再重新做一次,这样的态度坚持下来,导致她今天给人眼前一亮的惊喜,假以时日,她肯定比古平村的同龄人更有建树。

傅聚澜想到这儿,面上多了几分喜气,揉了揉无波的头发:“好好练,回头把你小舅舅打趴了。”

“喂喂喂,怎么说话的呢,”傅元森不高兴地瞟了一眼过来,“别太高看你们家无波了,她再厉害,还能翻天了不成?”

你们家无波?傅聚澜哼了一声,笑道:“我们家无波,当然能翻天了。”

傅聚颍自然跟着点头,恨不得将无波捧得高高的,末了又补充一句:“无波不行,不是还有我吗?元森叔,你等着吧,我以后准能赢你。”

“哼哼哼,看你牛皮都吹上天了,”傅元森一脸不屑,“好,我等着看你们多厉害。”

无波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傅聚澜的话她倒是记在心里了,她点头道:“好,把小舅舅打趴。”

那认真的小样儿直把傅元森气恼了,又伸手去捏无波的小脸:“我可是你舅舅哦,你怎么不帮我把你大表哥打趴?”

无波摇头:“小舅舅你坏,我不帮你。”

“我怎么坏了?”傅元森横眉怒目。

“你捏我!”无波伸出小手指指着傅元森,理直气壮道,“你就是坏!”

不提傅元森因为无波的话有多苦恼,扯了笑拼命哄无波开心,傅聚澜叮嘱傅聚颍不要整天想着玩,别带无波做危险的事,让他好好念书练功,做好哥哥的榜样,傅聚颍听这话耳朵就快听出茧子来了,再三保证,回头又拉着无波玩儿别的去,一转眼就把大哥的话留到了脑后。傅聚澜只能吩咐无波要看着点傅聚颍,别什么事都顺着他。

在古平村里,无波最在意的人是外公,最想亲近的人是大表哥,最喜欢的人还是小表哥,虽然外公和大表哥的话她都听,可那些叮嘱在傅聚颍的引诱和鼓吹之后,往往都被放到了第二位,所以傅聚颍每每犯错的时候,往往能在附近看到无波的身影,他闯祸,她有时候跟着闯,有时候帮忙把风,俨然是他忠诚不二的小跟班。

闯祸,是需要看运气的,无波的运气不好,同样的事傅聚颍做了什么事都没有,轮到她的时候,意外就发生了。

武馆的储藏室放着很多棍子,练习棍法用的,平时不用时整齐地叠放在角落里,傅聚颍心血来潮,玩心一起,休假的时候带着无波和几个伙伴从窗户中进了储藏室,爬上棍子堆里,从上面踩着一根棍子滑下来,如同踩了滑板一般,很是刺激,其他小孩也跟着玩了一通,都觉得好玩,纷纷多玩了几次,无波看着被弄乱的棍堆,虽然犹豫,可止不住傅聚颍的鼓励和游戏的引诱,她素来胆大,虽然没玩过,还是爬了上去,踩了一根,往后一蹬,骨碌骨碌地往下翻——拐到手了!她不知道其他人在武馆里都练过类似的功夫。

无波呜呜呜地哭着被外公送到了村里专门治跌打骨伤的武医家中去正骨,而罪魁祸首傅聚颍自然也跟着去了,哭得比无波还惨,好像伤到手的是他一般。

“哭哭哭,我都没揍你,你哭个屁!”心疼外孙女的傅清庭看到傅聚颍这个跟屁虫就没好气,真想一掌把他拍回他家去,眼不见心不烦!

“呜呜呜,无波……表妹……手断了……”

“谁的手断了!”傅清庭一脑门的老筋都浮起来了。

“小表哥,无波手不疼了,不要哭。”无波忍着疼,扯了个难看的笑脸安慰傅聚颍,傅聚颍心里更加着急,也更加气自己。

“老八,你可不能含糊。”傅清庭把无波交给一个面慈目善的同他差不多年纪的老人手里,傅聚颍也跟着说道,“八叔爷,你要把无波的手治好啊,我……我会帮你捉很多很多蝉子的。”

傅清栋让无波坐在椅子上,轻轻拉起无波伤到了的右手摸了摸,抬头给了傅清庭一个没事的眼神,然后转头对傅聚颍笑呵呵道:“阿颍,现在就秋天了,哪里还有蝉子给你捉?”

傅聚颍一愣,想了想:“那、那……我帮你洗罐子!”

“那我的药罐子岂不是都要被你摔坏了?”傅清栋看着无波,问道,“你说对不对啊?小姑娘。”

无波觉得眼前这个留着长胡子的爷爷看起来很舒服,眼睛一直弯弯地笑着,她不自觉就说道:“我不叫小姑娘,我叫无波。”

“哦,你叫无波?”傅清栋轻言细语地顺着无波的话说道,一边牵着无波的手轻柔地捏起来,“你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吧?知不知道我是谁啊?我是你外公的……嗯,堂弟,所以你也要叫我一声外公哦。”

“外公?”无波不解地看向自己家的外公,她已经有好多个外公了啊,外公,大外公,小外公……这个外公又是哪一个啊?

“对,你要叫我八外公哦。”

“你排第八吗?”

“对,你外公排四,我排八。”

无波想了想,问:“那你叫八外公,我外公是不是应该叫四外公?”

傅清栋看着傅清庭一脸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的吃瘪样子,顿时觉得好笑,之前老四说要把外孙女改姓入谱遭到反对时,他没少受老四的白眼,其实他也觉得不公平,自己过继的孙子能入谱,老四的亲外孙却不能,他没见过无波,可心里一直就对这个孩子抱着一种内疚感,现在一见,无波浓眉大眼,粉嫩可爱,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喜爱,便比平时更多了几分耐心,诱着无波跟他说话,分了她的注意力,一边仔细寻着错骨之处,啪叽一声正了骨,无波甚至没感觉到疼。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没那么严重,可小孩子骨头未成形,马虎不得,傅清栋又给无波上了药,裹起来,仔细吩咐了傅清庭注意事项,才放人回去。

傅明睿听说傅聚颍带无波去玩出了事,差点把手上的杯子当暗器打出去,还是傅朝颜好说歹说才熄了火气,他带着傅聚颍亲自上门给傅清庭认错,最后还罚傅聚颍去武馆做卫生一个星期——武馆那么大,每天要清洗的器具那么多,傅聚颍叫苦不迭。

傅聚澜周末回家的时候听说这件事,立刻去看无波,无波右手吊在胸前,正无精打采地拿左手往水缸丢石头呢。

“大表哥,你回来啦!”一看到傅聚澜,无波立刻高兴起来。

傅聚澜仔细问了她右手的事,点了点她的额头,黑着脸道:“都让你别跟阿颍去疯,你不听话!”

无波知错地垂下脑袋:“都是我不好,没练过就去玩,下次……下次再也不会了。”言谈之中完全不见对傅聚颍这个带头人的埋怨,傅聚澜听了多少有些安慰,也有些恼火,一个孩子懂事到不知道抱怨,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伤要木瓜叶来敷吧?回头让阿颍把我们家的那颗摘了过来给你。”傅聚澜吩咐道。

无波很惊讶:“木瓜叶可以治病的吗?”

“不是治病,是治骨伤的。”傅聚澜纠正她的错误。

“大表哥,你懂好多哦。”无波羡慕道。

傅聚澜动动嘴,正想说话,无波又开口抢先说道:“我长大了也会知道这些的,你想这么说吧,我就知道!”她一脸“我猜对了吧”的表情,傅聚澜不知道为什么,阴霾的心情终于变好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