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波被弄得烦了,气呼呼地打开窗子,没好气地问道:“干嘛!”

“下来。”

“你让下去我就下去啊。”猛地关上窗户,继续哀悼自己的不幸。

傅靖以能这么轻易打退堂鼓?怎么可能?这地方石子倒不少,反正也无聊,继续砸呗,无波被惹恼了,推开窗子摸着墙柱吭哧吭哧溜下去,叉着小蛮腰瞪着傅靖以。

傅靖以“咦”了一声,很是新奇地看着无波红肿的双眼,愣是把无波看得不好意思起来,转过来擦擦眼,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啊。”

“找你帮我做假期作业。”傅靖以倒是很干脆,直接说了来意。

“啥?”无波傻了。

原来傅明俭(傅靖以现在的父亲)休假结束要回市里上班,傅靖以在家待闷了想跟着去玩玩,傅明俭对养子接触不多,感情并不深厚,加上他当警察任务重工作忙,不想带他去,可又不能明说,便提出要求,如果傅靖以在他休假前能把假期作业做完,保质保量,他就带傅靖以去。

从小到大,傅靖以就没做过假期作业,那是啥玩意?短短的一天半天时间,那么多科作业怎么能做得完呢?可架不住傅靖以心思多啊,自己做不完可以请枪手嘛,无波的成绩不差,跟他的关系还不错,就她了!

“这不是骗人么?”无波不怎么愿意。

“你不想帮忙?”傅靖以不高兴了,开始翻旧账,“上次打赌你输了的啊。”

无波一想,还真是,上次她和他打赌说大表哥带她和小表哥去跆拳道馆的事,她输给他了,她差点都忘记了。

“你应该做了不少了吧,快点去拿,到时候直接抄就行了。”

感觉比让她帮忙做还糟糕呢!无波心想,以后千万不能再跟傅靖以打赌了,这家伙的眼睛太毒了。

明天中午傅明俭就要动身了,还有很多作业要做呢,傅靖以让无波带着作业本奔回了自己家,自然,两人都没走正门,关上房门开始埋头苦干。

无波负责的是数学和英语,其他科是傅靖以的,无波本来想语文要容易些,可字迹不一样啊,傅靖以可不相信他当警察的老子认不出他的字迹,无波忍不住嘀咕了几句,这人成精了吧。

写着写着,傅靖以抱怨道:“想不到我也有今天啊。”

无波翻了个白眼:“这话我说才合适吧。”他去不去市里跟她有什么关系?他就是看她好脾气罢了。

“少啰嗦,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傅靖以才不管她的抱怨呢,继续压榨童工。

嫁,这个字触碰到无波那根脆弱的神经,她马上想到傅明心再婚的事情,脸色一沉,咬着牙,鼻子又酸了。

傅靖以抽空瞟了她一眼,事情他都听说了,他没想过要安慰无波,这有什么值得安慰的?可无波现在的心情很明显影响了工作效率,那可是关系着他后面几天能不能快活点的大事,他决定拯救江无波,没办法,太弱的手下会拖老大的后腿的。

“人家都不想着你,你干嘛还要想她?”

无波猛地抬起头,瞪着傅靖以,她自己可以千般万般埋怨,却不允许别人评价傅明心,口气有些不好:“你知道什么呀。”

“我当然知道,你傻呗。”傅靖以漫不经心道,眼睛都没离开作业本,手上继续写着公式。

“她肯定有苦衷,她要使劲挣钱寄回来给外公,给我买好吃的,送我上学,她……”无波不由自主地给傅明心找借口开脱,傅明心在她心里还是那个会给她做好吃的,会给她绑辫子的好妈妈。

“嫁人就嫁人,干嘛不要你?”傅靖以一语中的,掀开无波血淋淋的伤口。

“她没有不要我!她只是……”无波叫道,可傅靖以清澈的目光让她无法继续欺骗自己,“她只是……很为难。”

为难,不知道怎么处理她这个包袱,无波心头一颤,忽然想起傅明睿抱她离开时,傅明心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路边目送她的画面,到傅家镇之前的事大部分她都记不得了,可这个画面她始终没忘,或许,妈妈也会寂寞吧,她有外公,有大表哥小表哥,有柳昔姐,有一干师兄师姐,可妈妈却什么也没有,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一个人,她却变成了妈妈的包袱……

“你要真想她,去看她不就好了。”傅靖以忽然说道。

无波一愣,是啊,以前小就不说了,现在连省城那么远的地方都去过了,怎么没想过去找妈妈呢?再一想,又有点犹豫:“不太好吧。”

“你知道地址吗?”

“知道……”无波小声地报了心底一直埋着的那个地址,心脏噗噗地跳得好快。

“那就成了。”傅靖以拿出市区地图一看,离他老子工作的地方不太远,干脆让无波明天跟他一起市里,然后想办法缠着傅明俭去傅明心那里就好了。

“你爸愿意?”

“到时候赖着他。”傅靖以光棍道。

有了共同的奋斗目标,两人精神抖擞专心致志,天亮前真的把作业做完了,傅靖以随便检查了一次觉得没啥大问题,就让无波先回家睡觉,早上再过来,无波兴奋又紧张地回去,折腾了老半天才睡着。

傅靖以起床后又检查了一边,刚好傅成芳叫他出去吃早饭,他顺道带着成果出去接受领导检阅,坐下来喝了一碗绿豆粥还没看到傅明俭出来,便问他妈:“我爸呢。”

傅成芳随口说道:“早上局里来了电话,说有急事,早上就出去了。”

出去了?那搞个屁啊!

傅靖以差点没掀桌:“干嘛不叫上我?”老子不要加班费不要夜宵地加班加点换来的竟然是这种无言的结局,你玩我呢。

“你不是作业没做……完……”傅清栋老眼还不算昏花地发现饭桌放着一叠不合时宜的作业本,翻开一看,哟嗬,全做完了,至少空白的地方都填了,了解孙子比自我了解更深的傅老八顿时意识到一件事:这回,真的完了。

无波出来吃饭了,傅清庭挺高兴的,一个劲往无波碗里夹吃的,心想今天非要打电话过去给傅明心再骂一顿,却不知外孙女心里正为难要怎么跟他说她要和傅靖以一起去市里的事。

两个人都心怀鬼胎时,傅靖以黑着一张小白脸气冲冲地过来了,进了门,他忍耐着跟傅清庭问了声好,然后对无波使了个眼色,就去了无波的房间。

在傅清庭奇怪的眼光中,无波很快地清空了饭碗,默默地放下筷子,也跟着回房去了,留下老外公暗自揣测,老八的孙子居然会主动向他问好?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无波一进来,傅靖以就气愤地把整件事告诉她,可恶啊,傅明俭肯定是不想带他,又怕他缠着,干脆趁他没起床就走了,肯定是这样的。

“那就去不了了?”无波掩饰不了失望道。

看到无波的表情,又想到自己被捉弄的事,火气登时冒上来,傅靖以咬牙切齿道:“去,怎么去不了!没人带,我们不会自己去?”

“自己去?”

“废话!有钱吗没?”

无波默默地翻出零花钱,傅靖以也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钱,无波一看眼睛都直了,她存了好几年才那么点,还够不上他的三分之一,财主啊!

傅靖以把他老子的地址写了一份给无波拿着,又让无波把她妈的地址写一份给他,然后对着地图研究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先出去等无波。

无波换了套比较新的衣服,又重新绑了个马尾,才慢吞吞地下了楼,傅清庭正在劈柴,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瞒着外公,回来再说,便跟傅清庭说去傅靖以家玩,傅清庭应了一声,无波有点内疚。

去市里不像去省城麻烦,镇上就有直达的汽车,不比当年无波来傅家镇辛苦,那时桥没铺路也没修好呢。

坐车挺无聊的,傅靖以的身子可没无波结实,昨晚加班熬夜,早就呵欠连连了,而无波心情忐忑,无心聊天,车子离开傅家镇没多久,傅靖以就靠在无波的肩膀上睡着了。

无波心里装着事,没怎么在意,没注意旁边的大人频频看过来,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就算注意到,以无波的性子多半也只是有些奇怪,并不会多想。

因车子颠簸醒来的傅靖以睁开眼就注意了,他心想,要你们多事,继续闭上眼继续睡觉。

34心痛

与无波的忐忑不同,旅途很顺利,不得不说,不管是无波还是傅靖以,两个人的卖相都不错,很讨公交车站的叔叔阿姨们的喜欢,都很热情地告诉他们该怎么乘坐公交车,下车后该怎么走——傅明心工作的单位在本市名气挺不小的。

他们出门早,到那里时还没到下班时间,两个人就守在门口旁边等着,想到马上就可以看到妈妈,无波越发紧张起来,她该怎么说呢?妈妈会不会怪她自己跑出来?

傅靖以连连换了好几个姿势,每个都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耐烦”三个字,他忽然问道:“你们有多少年没见过面了?”

“快八年了……”

傅靖以眉一挑,不客气道:“那你还记得样子啊?”他马上从无波的表情得到了答案,然后眼睛眯了起来,“喂,人都不认得,等在这里喝西北风啊?”

无波嘴角微翕,轻轻垂下了脑袋。

傅靖以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所以说他最受不了那些委曲求全啊逆来顺受的个性了,自己找气受,活该。

“等着!”

留下一句话,既然守株待兔行不通,傅靖以决定主动出击换个好分数。

“哎,你去干嘛呀。”无波追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去了,她只能原地跺脚干着急。

在外面看这单位挺大的,进去才发现里面有个大院子,真正办公的地方不算多,上班的人也不多,傅靖以想了想,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对着玻璃窗检查确认还算可爱后才走过去。

走道里没人,墙边摆着一个牌子,贴着整座楼的平面布置图,他凑过去看看,正研究着,身后的楼梯有人边打电话边下来。

“咦?哎哎,那边的小朋友,你过来你过来。”

正愁没人问呢,来得正好。傅靖以回头,看见是一个年纪稍大的阿姨,甜甜一笑,慢慢地走过去。

无波在外面等着焦急,还好傅靖以没多久就出来了,她立刻迎上去:“怎么样?”

“这楼里姓傅的就一个,在三楼工作,十二点下班,我已经看到照片了。”傅靖以简要地说道,“还有几分钟就下班了,眼睛睁大点。”

才这么会儿就打听到了?由不得无波不佩服傅靖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傅家镇凝神敛气的口诀念了三遍,定下心来仔细看着大门口。

十二点到了,门口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无波的呼吸也跟着浊了起来,傅靖以扫了她几眼。

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快步走出来,这种走路姿态正是傅家镇的风格,傅靖以两眼一亮,正要提醒无波,无波已经看到那个人了,于记忆中思念的样子不一样,可冥冥之中有一种熟悉感,告诉她就是那个人。

从五官来看,无波继承了傅明心的优点,鹅蛋脸,大眼睛,远山眉,傅明心是温婉恬静,无波则是活泼轻快,无论是谁只要仔细辨认,都可以猜到两人的关系。

傅明心低着头,从包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无波可以清楚地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下班没?一起吃饭呗,老地方等你。”

傅明心就要走到跟前了,无波听到自己的心噗噗跳得好响,傅明心放下电话,抬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眼看就抬头了,无波却一转身,拉着傅靖以往前走了几步。

“你干嘛?”傅靖以不满地嘀咕道,真是功败垂成。

无波没说话,拉着他靠边,等傅明心越过他们,深深地看了傅明心的背影一眼,才说:“我们回家吧。”

傅靖以摸不准无波的心思,可他以己度人地想了想,大老远地跑过来就只为了看这一眼?连问个为什么都没问,这么亏本的事谁干?

反手一拉,拖着无波在傅明心后边不远不近地跟着,如果只有无波一个人,傅明心心细点可能就会察觉了,可加上傅靖以这个男孩子,她曾回头扫过两次,只认为是一对早恋的少男少女,并未多加留心。

无波知道傅明心等下要去见即将与她结婚的那个男人,并不真心抗拒,由着傅靖以拉着她跟上去。

缓缓开来的黑色小车,成熟稳重的男人,活泼可爱的男孩子,会心一笑的女人,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这样温馨的画面离无波只有十步之遥,她只要伸出手就可触及,十二年的快乐无忧在这一刻深深被刺痛了。无波这个时候还不太明白此时她的心情是一种被冠以“心痛”的感觉,她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比被罚扎马步三个小时还难受,她的手无法控制地抖动着,想努力扯出一个笑来安慰自己,却发现此时连呼吸的力气都离她远去了。

“呜……”

一声呜咽逸了出来,无波捂住嘴,低下头,清楚地看到豆大的泪水随着动作一晃,重重地滴落在路面上,视线随之模糊。

“笨蛋!”

旁边的人没好气地骂了一声,拉着她离开了。

“时代不同咯。”男人有感而发,伸手将儿子的脸扭回来,早恋什么的影响太坏了,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爷爷。

傅明心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一对年轻人离开的背影,女孩子一路低头哭着,男孩子似乎有些懊恼,有些粗鲁地拖着女孩子走,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年轻的事来,一股浮躁从心底浮了上来,她咬咬牙,这么怎么了?已经到了伤春悲秋的年纪了吗?她不由地又看了一眼,男孩子正好回头,看过来的眼神竟有几分凌厉,似乎是冲她来的,她不禁奇怪,她认识他吗?

心不在焉地吃了饭,傅明心回到单位,正好遇到旁边科室的王主任,两人聊着天上楼,王主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她说:“瞧我这记性,早上有个男孩子过来找你,见着你了吗?”

“找我?”傅明心忽然有些不安。

“你没见着?是个挺俊的男孩子,大约十一二岁,说是来找傅阿姨,我们单位不就你姓傅嘛,我还让他看了墙上的照片,他说怕打扰你工作,在门口等你。”

等她?

傅明心脑袋里飞快地闪过许多画面,心下一惊,手提包就掉到地上了。

如果真的是无波,那她……那她刚才……她马上打电话回傅家镇。

傅清庭拿起电话正想教训,傅明心却问起无波在哪里,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又隐约提了她去吃饭的事,傅清庭赶紧去找无波。傅聚澜兄弟俩今天都没见到无波,以为无波还躲在房里没出来,而平常玩得好的几个也都说没看见无波,傅清庭这才慌了,发动几个人去找。

傅聚澜是第一个想到傅靖以的,傅聚颍一愣也赞同,傅靖以那家伙脾气差嘴巴臭,别人都受不了他,无波跟他还是挺不错的,大部分时候都是无波给他喂拳的——这活儿稍有脾气的真干不来。

大伙儿去傅靖以家一问,人一早出去不在家!傅清栋听说无波的事,心想不会吧,傅靖以妈妈傅成芳想起早上的事来,一说,这不就对上了。两个人都有去市里的动机,长得俊的男孩子,关系还算好,熊心豹子胆……

知道了从犯(或者是主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提这件事),傅清栋赶紧给儿子傅明俭打电话,看两个孩子有没有去他那里。

人家都没去他那里,傅明俭怎么会见到人呢?这下子三方,不,四方都着急了,傅明俭、傅明心都请了假找孩子,一个在车站等,一个干脆干脆开车沿途找人。

所有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主角的无波和傅靖以完全不知道,正优哉游哉地爬着归东山呢,当然,悠哉的是傅靖以,无波只是漫无目的地跟着罢了。

归东山在市里很有名气,一则是因为只有那么一座勉强可以称为景点的山,二则是归东山上小有佛气,有一座规模不算大的的归东庙,里面据说有几个念经的和尚。无波没什么心情游玩,傅靖以觉得出来一次成本太大,必须要利益最大化才划算,随便问了几个人哪里好玩,都推荐归东山,行,就归东山了。

归东山不算高,坡挺抖的,路还有点小,两人都有底子,爬上去没费什么事,到了归东庙,本着“有庙必拜”的原则,傅靖以随意捐了点香火,上了几炷香,对比之下,无波的参拜就显得虔诚很多,她跪在主殿的佛像面前,跟大佛交流了很久才起来。

归东庙外面有很多小摊,就有人专门给旅客照相的,用的是数码相机,当场可以拿到照片。

傅靖以大感兴趣,拉上无波在山顶照了一张合照,一人一张,当真能拿到照片,傅靖以虽然在电视上看过数码相机这四个字,现实中没接触过,大感兴趣,问了很多问题才满意而归。

下山时无波还是闷闷不乐,傅靖以觉得扫兴,他伸手掐着无波的脸颊,恨铁不成钢道:“就这点破事你要板着脸几天?吃饱了撑的。”

“你懂什么呀。”无波拍掉他的爪子闷闷道。

“我不懂?”傅靖以自嘲一笑,“你要像我一样,岂不是要哭死?”见无波投过来完全不相信的眼神,他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被收养的。”

无波想起那年满节看到的那个漂亮女人,傅靖以对她可比对傅成芳亲热多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收养吗?”傅靖以踢了一颗石子,缓缓地给无波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傅靖以的生母怀他时出了点小事故,导致他出生后先天不足,身体很弱,两岁之前有几次都差点救不活了,傅清栋跟他家有些渊源,手头上有些偏方,傅靖以的身子才渐渐好转,可还是比一般的孩子差很多,三岁多时傅靖以的生母又怀孕了,按规定只能要一个孩子,第二胎只能去流掉,可傅靖以的嫡亲爷爷却想要一个健康的孙子——要两个孩子就不能要工作,要工作就不能要两个孩子,正好傅清栋的儿子因公受伤无法生育,傅清栋又挺喜欢傅靖以,最终以送走傅靖以为结局,并以“夭折”为由销了户。

“你原来姓什么?”半晌无波才问道。

“方,方靖以。”

35回家

这一说来,傅靖以跟无波一样,都是外来人员,不同的是傅靖以在本地落户了,混几年就算本地人了,无波最多只算在这里借住。

无波有些不明白,宁愿让自己的儿子“夭折”也不愿失去工作,什么工作比自己的儿子还重要?

“公务员呗。”

无波更不明白了,江华城和傅明心都曾是公务员,因为负担变重了,傅明心还换了份工作,所以在她的印象中公务员应该是稳定、有退休金,但工资不算高的工作,什么样的父母会为了这样的理由抛弃儿子呢。

公务员与公务员是有天渊之别的,傅靖以懒得解释,他告诉无波可不是为了让无波来同情他的。

无波才明白那一年冬天傅靖以为什么要下水,他以为可以像以前那样,只要他生病了,家人就会围着他团团转,这样他就可以回去了,事实上他回去了,可最终他哭着又回到傅家镇,那个家已经没有他立足的地方了。

想到最后,无波只有一种感觉,这家伙记性太好了!她来傅家镇比他晚,之前的事忘得差不多了,他居然能记那么牢,这给了她一个启发: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得罪傅靖以,这家伙记性实在太好了,万一他记恨了那就惨了。

傅靖以剖开心结来安慰无波,无波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嘴太拙了,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终于让她想到了:“不是有算命的说你活不过五岁嘛,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所以啊,别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是自己活得好。”

傅靖以真想叹气,这算什么安慰?

“我爷爷后来又去算了一挂,说我可能活不过十五岁,你信不?”这个爷爷当然是指傅清栋了,要问这世上最疼傅靖以的人是谁,非傅老八莫属了。

虽然学校教的是“封建迷信不可信”,可家里实行的却是“不可尽信,不可不信”,傅靖以这么一问,无波还真不好回答,说信,那不是巴不得人家早点死嘛,说不信,那就是不在意人家的性命嘛,怎么回答都是错。她只好实话实说:“这个未必准,据说我外婆生前算命能活到九十九呢。”

“那你呢,你外公有没有给你算。”

“算过,好像还不错吧,他没跟我说。”

“你不会去问?”

“怎么问?外公,你知道我能活到几岁吗?”

“……”

两人说着说着就淡忘原本沉重的话题,扯到了很远的地方,比如武馆准备开馆了,无波终于可以准备学正式的掌法了,比如傅靖以最近被那些繁体字的医书弄得很头疼,准备买本《康熙字典》看看……

坐车回到傅家镇已经是傍晚了,已经没有车回古平村了,两人只能走着回去,刚走到一半,一辆警车从后面开过来,车窗摇下来,居然是傅明俭黑沉沉的脸。

傅靖以这边脸色也有些不好,无波一看,稍微站出来一点,待傅明俭看过来后甜甜一笑,叫了一声“伯伯”。

傅明俭想生气来着,可傅清栋在电话里把无波的事说得很清楚,别人家的母女关系他不好评价,可这事儿若放在自己身上,只怕会做出更加严重的事,这小姑娘已经很厚道了,这会儿又看到无波一副很乖巧的样子,他好歹把火气压了下去,招呼两个人上车。

无波打开后车门,拉着傅靖以上车,傅靖以象征性别扭了一下,上了车,眼睛却不看他老子一眼,弄得傅明俭那股邪火又上来了。

无波无奈地推了傅靖以一下,赶紧开口问道:“伯伯,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上班了吗?”

傅明俭又瞪了儿子一眼,清清嗓子,说:“有点事。”当着无波的面,他不能直说都是你们两个混蛋做的好事,老子连假都没请专程回来抓你们的吧,回了家看他怎么教训不听话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