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你才怪,傅靖以嘀咕,一年到头也没见他回家几次,自己一出门他就有事回来,刚才从后面过来,连看都没看就停车了,就他们父子俩的熟悉度,远远没到能认对方背影的程度,明显是来找他们的。

见到两个孩子,傅清栋和傅成芳都放下心来,傅成芳赶紧冲上来抱住傅靖以,一边掉眼泪一边上下查看傅靖以,傅靖以有些尴尬,可毕竟与傅成芳相处久了,也有感情了,最后便任由她抱着了。

无波心里好羡慕,想到外公可能也牵挂着自己,便说道:“八外公,你们忙,我先回家了,外公可能等焦急了。”

傅清栋这才想起还有四哥的外孙女的,连声道:“好好好,赶紧回去,你们啊,以后出门记得跟家里说一声,哎,明俭,你给送一下。”

都一个村的,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让傅明俭送,一来是对傅清庭表示你家的孩子已经送还给你了,以后不要再找我们家孩子的麻烦,二来也是怕中间又出什么乱子,孩子的心思谁也猜不准。

无波想说不用,傅靖以已经说道:“你赶紧回去吧,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无波一愣,什么事呀?她没答应他什么事呀。想了半天,终于猜到傅靖以说的是让她不要对其他人说他的身世,嘴上嘀咕了两句,一抬头发现已经到家了。

傅明俭跟傅清庭说了两句话就回去了,就只剩下祖孙两个人相对无言。

傅清庭曾想过无波回来之后他要怎么教训她,等人站在自己跟前了,心里只有失而复得的感觉,哪里还舍得打骂?他看着无波亮亮的眼睛,心里莫名地叹息,他希望傅明心日后不会后悔错过了这样的无波。

傅清庭最后什么话也没说,转头回屋里去了,无波如释重负,她实在害怕外公问她去哪里了,为什么要去,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吃了饭,傅聚澜又过来问消息,看到无波,表情一松,随即板起脸来,揪着无波的领子进了房间,有些问题傅清庭问不合适,他就没什么压力了,直接开口问她和傅靖以去哪里了。

无波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跟傅靖以去归东山玩了,他心情不好,去散散心的。”她瞒下了自己那大半不说。

“无波长大了,知道骗人了,连大表哥也骗。”傅聚澜本来就担心无波,现在她还不肯对他说实话,很是痛心,脸上也不客气地表露出来。

“大表哥,我说的是真的,不骗你。”陪傅靖以去散心,这本来也是目的之一,她赶紧拿出照片给傅聚澜看,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照片上两个人并肩站着,傅靖以笑得随意,无波笑得拘谨,背后是肃穆的庙宇,他们站在树荫底下,阳光星点斑驳地洒落下来,映在他们白色的衣服和稚气白嫩的皮肤上,氲染出一层淡淡的光辉。

傅聚澜压下心中奇怪的感觉,将照片放下,揉了揉无波的头发,叹气道:“傻瓜,你以为我们是怎么知道你们出去的?”

村里的孩子都野得很,现在又是假期,还不用去武馆,玩到天黑不回家的事常有,无波这个时候回家还算早的了,为什么家里那么担心?

无波稍微一想才觉得奇怪:“为什么?有人看到我们坐车了?”

傅聚澜没说他们去打听时有人说在车上看到“一对”小朋友很想像他们两个,这不是他想说的,“你们是不是去明心姑姑那里了?”

“她、她看到了?”无波一僵。

“不然呢?”

“那她……怎么说?”无波既羞愧又期待地追问。

“能怎么说?打电话回来问发现你不在家,明心姑姑都急坏了,想回来找你们,又怕错过了,干脆在车站守着……你们是怎么回来了?怎么没遇上?”

无波哑然,归东山那边的南站也有回傅家镇的车子,他们就没回主站坐车。没想到竟然就这么错过了。错过,也未必是坏事,真见了面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感觉到无波的负面情绪,傅聚澜感觉到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无波心里留了疙瘩,以后母女见面就不好了,他试图开导她:“你千万不要怪你妈,她心里也苦,你爸过世后,你又回这边,她就剩一个人了,白天上班累了,回家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生病了想喝口热水都要自己爬起来烧,心情不好也没人安慰,我想想都替她心疼,是不是?她不是不要你了,只是想要个依靠而已,她不想接你过去,也是为你好,她知道你性子好,到时候那边的儿子欺负你,你肯定会忍下来,她不想你受这样的委屈,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无波低垂着脑袋,摇了摇,瘪着嘴道:“我才不会,我会武功的,谁也欺负不到我……”

“那你就要外公了?”傅聚澜耐着性子继续道,“你去市里,家里就只有外公了,你舍得?还有我们,我和小表哥,你也舍得?”

无波光被“妈妈不要她”这件事打击到了,还真没认真考虑过这件事,傅聚澜这么一说,她倒也犹豫起来。如果这话放在七年前说,她想都不用想,可现在这里就是她的家了,有她的亲人,有她的伙伴,有她熟悉的一切,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傅聚澜又乘胜追击:“你要真走了,你小表哥可是要哭鼻子的,以后就再没有人借作业给他抄了。这样吧,你可以先跟你妈提个要求,周末或假期去小住一段时间,如果觉得好再打算,如果不好那就留在这儿,怎么样?”

不得不说,傅聚澜很懂得说服的艺术,无波经他一说,心里的委屈少了不少,也不那么执着,对自己的鲁莽任性也多了几分自责。

“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先跟外公商量一下,不然,跟大表哥说也行。”傅聚澜最后说道。

无波咬着嘴唇,轻轻地点点头,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36陌生

无波回来后,傅清庭打电话去告诉傅明心,傅明心先是沉默,慢慢才哭了出来:“……爸,我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选择?顾全女儿,还是选择婚姻?

傅清庭能怎么说?他只说了自己的心底话:“你仔细考虑了,反正我是把帆帆当亲孙子带着。”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后来,傅明心还是没嫁给那个男人,她也没说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愧疚,她始终没有回村里,只是打电话、寄东西更勤快了些,时不时会捎上自己的照片。

无波把这些照片整齐地放在书桌的抽屉里,极少翻看,桌面上则摆放着三张照片,一张是第一次去省城和大表哥小表哥照的,一张是在武馆门口傅元行给他们班武生照的,一张就是和外公在庭院照的。而她与傅靖以照的那张,她夹在日记本里,那一天,她的日记本里一个字也没写。

大家都发觉无波不同了,可谁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最别扭的是傅聚颍,他一直认为无波跟自己是最要好的,无波去市区竟然没叫他,反而跟那个傅靖以一起,他生了好长时间的气,更让他气愤的是,无波任由他发脾气,百般讨好,就是不解释。

最后还是他逼着她答应不去找傅靖以玩,他才肯原谅她,可一转眼他就被自己郁闷到了。

开学后,初三年级分重点班普通班,傅聚颍成绩一般,自然与重点班无缘,他也不想去什么重点班,可无波不同,成绩称不上前茅,可也是中上,更不要说那个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学习成绩的傅靖以了,他们两个人同班了。

上课在一起,练功时间也在一起,无波还是傅靖以练功的搭档呢,傅聚颍很不满,练功时傅靖以根本就是来打酱油的,怎么能给他配备无波这么高级的陪练呢,他将这些不满反映给傅元行。

作为一个武术老师,傅元行有时候真想撂担子不干了,若是普通武馆师生的关系,认真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了,可这里是傅家镇,武术老师还得再教学的过程中对这些小毛头灌输做人的道理,馆长跟他说,这些孩子不仅是他的学生,还要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儿子女儿,侄子侄女,弟弟妹妹来看,做到了这一点,那他就是一名优秀的老师了。到头来,这些学生都是他的祖宗,打不得骂不得,还得逼着他们学习,必要的时候还要客串一把心理老师,好坑人。

听了傅聚颍的告状,傅元行闭着眼睛默念“不能以大欺小,不能以大欺小……”,默念数遍后,决定原谅傅聚颍不友爱的行为,给他一个爆栗,说:“还说你关心无波呢,你以为是我闲得慌才这么安排的?睁大狗眼看清楚再说话。”

傅聚颍追问,傅元行都不肯多说,他只能静下心来观察无波,这一观察,不得了了!

傅家镇的武术教学指导原则基本上可以归纳为:接触武术-培养兴趣(不喜欢也打到你喜欢)-敢于打人(不打人挨人打)-不能怕疼(挨多了皮厚了)—勇于挨打(找虐呢)-大胆挑战(反攻才是王道)-被人挑战(得罪人多了)-心平气和(小范围的“天下无敌”了),到了“心平气和”这关,你没有可挑战的对象,也没人敢挑战你了,表示你可以出师了,找老爷爷切磋去吧。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这个,拜有个馆长当爹,傅聚颍对这个还是比较清楚的,他自己就在“不能怕疼”这个阶段,而无波怎么就到了“大胆挑战”了呢?她对着木桩狠练了半个小时,又跟傅柳昔对打了几个来回热了身,然后竟然直接去找傅元行过招了!那个人是傅元行呀,在老头子们封山,老生毕业,馆长不轻易出手的武馆里,就武术老师们的武艺最高,傅元行在这几个人里称不上第一那也是第二了,无波去挑战他那不是纯粹找虐嘛,傅元行要动真格,无波估计就要回家躺几天了。

结果,无波的表现很突人眼球:她!她!她好厉害!

无波这段时间练的是掌法,不是一般基础的那种套路,而是有了坚实基础后才能学的精髓部分,这会儿用的就是傅家掌。傅元行用的也是掌法,喂手①不用全力,更多的是给对上造成各种不同的情况,让对方熟悉应对。

“宁挨三拳,不挨一掌”,说的就是掌法的厉害,拳法虽刚劲威猛,以刚制刚,可练过的人都知道用拳时气滞不顺,内力有百分,拳法只能发挥九十,拳掌一脉相承,掌法气脉畅通,变化灵活,可随意化拳化指,立拿立擒,可攻可守(表想歪哦)。傅家掌属内家功法,以掌法变化与走步变化为两个中心,讲究意到气到、气到力到、以柔克刚、动静自若,正适合以弱克强,以寡胜多。

无波刚练没多久,就已经摸到精髓了,敌强己弱,她掌上推托带领,搬扣劈进,步法摆扣蹬截,更是灵活,更不拘一格地将另一套腿法中的漂步融合了进来,身似游龙,体若转轴,硬是和打了折扣的傅元行打得不分上下。

傅元行见状又转变打法,以掌带拳,巧发暗劲,硬打快攻,正常来说无波应该避其锋芒,以退为进,以穿闪截拦,沾连粘随等掌法稳住形式,可她偏不,竟也跟着化掌为拳,以刚制刚,以强克强。

其他人正努力练习,没几个人注意到这边,也不能抹杀这场较量的精彩,傅聚颍简直看呆了,忽然之间他觉得无波很陌生,感觉昨天之前她还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乖巧地叫着“小表哥”,现在居然傅家掌她都练出暗劲来了,可他还在做基础准备呢,两者好比是初三与高一的差别,别看只有一年,那可是阶段性的本质区别啊,傅聚颍深深地嫉妒了,再一想,又自愧起来,他好歹是表哥呀,居然被表妹比下去了,脸丢大了。

过犹不及,感觉差不多了,傅元行一架一拦一引,定气息、平气血,收势完成,无波也紧跟着收开合,松、静、桩,大圆满收势,然后恭敬地给傅元行行礼。

“去松松筋。”傅元行摆摆手,背过身来猛地抖着双手,妈呀,无波这家伙外门、里门②太硬了,震得他手都麻了。

剧烈运动后不宜马上休息,需要放松紧绷的肌肉和筋骨,应该做一些温和的运动,无波跟平常一样,擦了把汗,然后去找傅靖以。

傅靖以蹲在一边拖着腮看别人喂拳,他正在观察肌肉与运动的关系,无波过来了,他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没人的地方,懒洋洋地起了势,引手③。

傅聚颍看着就来气,幸好无波不是他,调整了呼吸后跟着傅靖以的节奏慢慢地比划,把一套傅家拳活生生打成了太极拳,这早就是傅靖以的看家本领了,无波跟着他一起耍还像那么一回事,过了几遍,无波看傅靖以的面色红润了些,无波对他试了个眼色,傅靖以点头,无波一个粘诀,将傅靖以的拳头拖过来,一划一推,主动引导傅靖以的拳法,一招一式,行云流水,一招一式,由快至慢。

傅聚颍揉揉眼睛,再睁开眼,他们两个已经比一般节奏快了,无波自不必说,傅靖以的表现很奇怪,说他行,可他只是跟着无波,换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说他不行,傅家拳的四击“踢、打、摔、拿”他都摸到了关键,单说这点,大胖指不定还比不上呢,傅聚颍不敢相信地眨眨眼,无波和傅聚颍已经由急转缓,又打回“太极拳”了,再然后收势,敬礼。

傅聚颍倍受打击,他明白傅元行的意思了,人家两个练得好好的,他凑什么热闹啊?再看到那边,傅靖以拿上了棍,无波拿上了流星锤,又比上了。

傅聚颍觉得心口好闷,想大吼一声,就听到傅元行叫他。

“昨天教的练了没?”

“练了。”

“行,那就跟小昔过一下招,她练得不错。”

傅聚颍与傅柳昔对视,心里嘀咕,怎么又是这丫头,傅柳昔心里也同样嘀咕着,两个人定了定神,互相敬了礼,上前引手。

其实不怪傅元行这么安排,教学当然要因材施教,傅聚颍和傅柳昔两个人都是好胜心强的类型,一个上盘好,一个下盘稳,正是相互进步的好搭档,不这么安排太浪费了。至于其他人,傅亚乔稳扎稳打,但过于较真,跟傅聚颍不是一个道上的,傅成呢,又过于气盛,容易与傅聚颍起冲突,至于无波,傅聚颍心态不对,总认为无波是小的,要让着她,比不出效果。他为了这群小的,可谓耗尽心力,以后要是没个出息的,真的是太亏了。

打那以后,特别是看到无波与他外公过招,傅清庭被逼退半步后非但没有恼怒反而露出很欣慰的表情后,傅聚颍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练功特别卖命,可苦了傅柳昔,练习的搭档一般都是固定的,傅聚颍拼命了,她若不苦练就会很吃力,想到第一次见面打架时傅聚颍还不是她的对手呢,她也暗下狠劲,完全把老妈说“女孩子大了就不能那么要强”的话甩到一边去了。

傅聚颍和傅柳昔的进步很明显,傅元行也不吝表扬,自然地,其他人不服气暗暗较劲了,一来二去,整个班的练功氛围前所未有地客观,把傅元行乐得心里都开了花,他摸摸下巴,又看看无波,这榜样的作用真不小啊,再一看,哇靠!傅靖以那跤摔得那么假,无波你就放过他了?他那是想偷懒了,知不知道!得,这祖宗他还真管不了。

其实傅元行完全不明白无波的想法,当然,他也不明白傅靖以在想什么。

37安排

无波突然这么拼命,一个是心情阶段性糟糕,练功就是她调节的渠道,二来是她想起了江华成,她的爸爸。

无波那时候还小,对江华成的事不太记得,最近她忽然想起江华成来,发现自己对爸爸的印象就只有“帆帆”两个字,她慌张又愧疚,只能找外公问,傅清庭当初对江华成是诸多不待见,现在人没了,那些不满也化作风飘散了,无波也大了,不能再把她当小孩子了。

江华成是武警出身,转业后当了警察,与傅明心是不打不成冤家,结婚后调到市公安局,分到缉毒科,他是在追击毒枭过程中殉职的。因结婚的事江华成与家里闹了点别扭,又因为无波不是男生不讨江家父母的喜欢,傅明心一直耿耿于怀,关系处得很僵,没了江华成调和,干脆直接没了往来。

无波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见过爷爷奶奶,不过她也只是惊讶一下,并不觉得遗憾,她很早就学会不去要求十全十美。

傅聚澜回家,无波向他问了江华成的职业,在电视上也了解一点,可她还想知道得更多。无波的问题让傅聚澜有些为难,他不愿让无波了解得太详细,因为无波在某方面很容易较真,他不想她过于执着,便模糊地解释了一番,无波听了有些失望。

傅聚澜很快从包中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无波让她看,无波不解地打开,是一份邀请函,竟然是省武术协会发出的邀请函,邀请傅家镇武术协会参加下个月举行的“长胜杯”武术比赛,地点在省城的体育中心。

“傅家镇武术协会?”无波一字一字念道,“我们镇上有武术协会吗?”

“很快就有了。”傅聚澜笃定道,傅家镇需要一个对外的平台,大致的流程他已经弄清楚了,很快,他的想法就会得以实现了,“你不想看一下外面的同行水平怎么样吗?”

“可以吗?”无波有些犹豫,“不是说不能随便跟外人比试的吗?”

“那就正正经经地去比试。”

无波看看大表哥,又看看邀请函,生了几分期待,也忘记了先前问的那些问题。

“能同意吗?”

“等着瞧吧。”

邀请函经由傅清序送到族长手上,族长随即召集各村村长及馆长来讨论。

各村的村长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观念比较保守,他们始终认为目前的模式传承已久,各村良性竞争发展,最适合傅家镇,显然这次的对外交流会给现有的模式带来负面影响,本来学生们要上学要练武够忙的了,还要挤出时间去参加什么比赛,傅家镇的高手多的是,何必舍近求远呢?

与之不同的是,各村武馆的馆长相对村长都年轻一点,平常与年轻人接触也多,更倾向于参加,因为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从学校毕业后都外出就业,这种趋势让他们心生隐忧。

族长本人则赞同前者,族规的重要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不想拿傅家镇的千百年基业开玩笑。

一番讨论,最终决定不参加比赛了。

傅聚澜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如果这么容易成功就不是傅家镇了,他并没有将希望放在这里。

傅聚澜入学后参加了云大的武术社,很快就成了社团的中流砥柱,上个月他以社团的名义写了一份策划书,得到学校团委的支持,给他开具了相应的联络书。

傅聚澜拿着这份联络书去了市里的教育局,云大在省内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学,也亏得他本事大,硬是让教育局的领导给他签了字盖了章,他可以直接从学校挑人——别忘了武馆的子弟还有学生的身份,武馆不愿参加交流,学校却肯踊跃参加的,在偏远的学校里,可这是规模很大的学生活动,弄好了不仅学校有光,对老师们也很有好处。

傅家镇的武术协会就这么“成立”了,会长——镇高中校长,副会长——两所初中的校长,理事——几位体育老师,以上都不是本地人,对武功可以称得上一窍不通。

这样的队伍连陪练的资格都没有,傅聚澜却一点儿也不担心,有人比他更坐不住。果不其然,“武协”在学校挑学生时,消息如星星之火传遍了整个傅家镇,差点把几个老家伙气得翘辫子,不怕不知道,就怕装知道,真让他们顶着傅家镇武术协会的面皮去比赛,肯定能把祖宗们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不能让他们去丢脸。

族长重重地叹气,被逼着做这样的事,真窝火。

族长点头了,老家伙们也没多余的话,自然就有积极分子去和学校商量,武协这才算正式成立,会长是傅亚乔的父亲,济宁村武馆馆长傅宏良,其他村的馆长分别任副会长或理事,领队则由初中部、高中部的武术老师担任,参赛人员则由领队推荐,由馆长最终确定。

高三的学生没办法参加,初三的学生按道理也是不参加的,可今年初三的学生里优秀的人不少,征求过学校和家长的意见后,还是将初三的学生纳入挑选范围,一共挑了二十八名学生,加强训练了一个星期,正好出发。

坐的大巴也是傅聚澜联系的,送队伍上车时,傅宏良看到正站在车门边等着的傅聚澜,回头对傅明睿说:“老哥,您真是教子有方,这孩子很有出息。”

傅明睿尴尬地笑了笑,傅聚澜这事做得过分了点,族里很多人都有些不满,如果傅聚澜不是他儿子,他肯定也会生气的,被一个年轻后辈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大家都不是软虫,谁受得了?傅清序这段时间连门都敢出了,就怕别人拿这件事来唠叨。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大儿子,他一个年轻人,脑袋里究竟在计划什么?

学生们一一上了车,傅聚颍兴奋地坐不住,上蹿下跳没个安分,他一会儿跟前面的人说话,一会儿又扭头到后面去抢零食,无波拉不住就由着他了。

过了好一会儿,傅聚颍小声问道:“无波,你紧不紧张?”

无波想了想,点点头:“还挺紧张的。”

“真看不出来。”傅聚颍嘀咕道,“我老紧张了,这可是镇上头一回出去比赛呀,要是输掉了,那脸可就丢大了,铁定没有下回了。”

“就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坐前面的小南听到了也回头说道,“可不能输啊。”

“当然不能输!”

“绝对不能输!”

“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以后的师弟师妹加油呀!”

“就是啊,机会难得!”

同学们不约而同地赞同道,可见大家心里对此次比赛的重视,傅聚颍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引得大家这么激动,脑袋一缩,乖乖地坐下来。

坐在前排的有三个领队,一个副会长,他们相互看了看,什么话也没说,傅元行瞄了瞄正和司机讨论路线的傅聚澜,心想,还真的小看这个家伙了,以前还当他是个小狐狸,没想到居然是个大老虎,深不见底。

到了省体育中心,大家列队下了车,傅聚澜打了个电话,不久就有两个年轻人过来个他打招呼,他将这两个人介绍给傅家镇的几位领队。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傅聚澜是以研究对比传统武馆与现代教学的武术的名义来策划这个活动的,这两个人都是他在大学社团的同学,过来帮忙的。

傅聚澜的两个同学一个叫李想,一个叫凌大强,两个人都练过武术,见识过傅聚澜的高超武艺后,早就对傅家镇的功夫有兴趣了,之间听傅聚澜说就跟听故事一样,现在哪还有这种地方?还以为傅聚澜吹牛呢,这会儿看到一拉全是穿着练功服的少男少女,看起来个个倍儿精神,心中立刻兴奋起来,真想马上见识一下所谓的“全民武术”。

“走,到里面先休息,等会儿要抽签安排比赛。”李想赶紧招呼着大家里面走,随手往一个孩子身上拍去,想让他走快点,那小孩活似背后长了眼睛,身体一晃,他的手就落空了,李想一愣,一抬头,后面的几个孩子使劲憋着笑,弄得他有些尴尬,好歹他也练过,知道怎么回事。

傅聚澜一拍那个躲掉的孩子,对李想说道:“别介意,这是我弟弟阿颍,太淘气了,赶快给李哥道歉。”

李想赶紧摆手连说不用,傅聚颍对李想做了个鬼脸又回队里去了,进了体育馆,傅聚澜和副会长去签到,其他人原地活动。傅家镇的孩子很少出来,一听原地活动,都一脸好奇地看着旁边的队伍。

“大强,看出什么没?”李想小声地对凌大强说道。

凌大强摇头:“没瞧出什么呀,你看出啥了?”

“不好说,”李想看了看,又低了低道,“不过我觉得有料哦。”

“真的吗?”凌大强振奋道,他喜好武术,一听这种消息就来劲,恨不得马上来个人较量一番。

“八成,稳着点,等会儿肯定有好戏看。”

傅聚澜很快就回来,将领队们叫过来商量,然后将报名表发下去给大伙填写。报名表出了个人基本信息外,最主要的是个人参赛项目和年龄分段,几个领队对学生的情况比较清楚,由他们进行分配安排。

傅聚颍选的是长拳,10-15岁以下分段,傅聚澜琢磨着这个安排挺合理的,倒是无波的安排让他眉头一皱,无波今年才12岁,傅元行给她安排的是15-18岁的分段,这太勉强了,况且还是难度极高的枪。

面对傅聚澜的质疑,傅元行笑了笑:“听我的,没错,再说这不是交流吗,不必拘泥于胜负,无波自己也没意见吧。”

无波茫然地抬头:“哈?什么意见?”

“看吧,她也说没意见了。”傅元行无赖道。

傅聚澜脸都黑了,这可不是他想要的交流。

傅元行却有他的考虑,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无波现在的状态,他对无波很有信心,这个安排绝对不是开玩笑,无波早已经具备跨级挑战的身体、心理两方面素质的条件了。

38上场

傅聚澜死活不同意,这次可不是那些花拳绣腿的个人表演赛,是要上去真枪实战的,逞强上场的后果如何他最清楚了,别人安慰得再好听都是废话,被打击的感觉谁也替不了,自己的难受只有自己知道,旁人越是安慰越是在伤口上撒盐,他想无波得到锻炼,可不想无波受这么沉重的打击锻炼。

能当武术老师的人会是个善茬?傅元行早练就了金刚不坏之心,傅聚澜的反对在他看来那就是小学生的“猴子偷桃”,闭着眼睛都能拦着,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傅聚澜:“既然你反对,那就不参加了。”说着向无波伸出手,无波一脸郁闷不舍地交出去。

“无波,来,我们另报一个。”傅聚澜又拿了一张新的报名表来填,写到参报项目时迟疑了,他上次跟无波过招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不清楚无波现在的实力,可看无波的样子也说不清楚,便把傅聚颍找来问。

“无波要报名,你觉得她参加什么项目更有把握?”

傅聚颍受宠若惊,这种事不是老师说了算吗?随后想了想,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还是点头说道:“嗯,都有把握。”

这下子轮到傅聚澜郁闷了,你倒是说具体点啊,瞄了瞄傅聚颍的报名表,又问:“那让她参加你这个项目……”

傅聚澜的话还没说完,傅聚颍就吼上了:“哥,你好狠的心,我可是你亲兄弟!”觉得自己表现过于激动了,四下看了看,转过身背着无波,小小声地在傅聚澜耳边说,“哥,您要还当我是您弟弟,就高抬贵手,把无波放到其他项目去,喏,就参加傅柳昔那个项目好了,反正她倆感情也挺好的,输赢都不伤感情。”

傅聚颍很惊讶,能让傅聚颍说这样的话,无波的实力肯定比他高上不少,他想了想还是问一下无波平常的搭档,因为最了解你的是你的对手。

“阿颍,无波现在的搭档是谁呀。”

傅聚颍缩了缩脖子,不甘心道:“元行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