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猜吗?”傅靖以纠正道,“我可不是回来安慰你的,我是怕你被打出内伤来,你要是不重视,以后肯定会找我算账的,干脆直接回来算了,还想着能亲眼看看你被压着打的样子呢。”

无波瞪着他,她都这样惨了,他说句好听的会怎么样?

“来吧,我检查看看。”傅靖以说着,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指尖顺势搭在她的手腕上,然后他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他虽然肯定傅聚澜很厉害,可想到还是低估了两人实力的差距。

他看着无波,松开眉头:“深呼吸看看。”

无波闻言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结果发现胸口位置有一股闷闷地疼,而傅靖以眼明手快地在她胸口上轻轻一拍,然后按着往上顶,无波感觉喉咙顿时火辣辣的,轻轻一咳,喷出了一口血。

她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傅靖以。

“这口淤血吐出来就没多大事了,”傅靖以平静道,“过海关太麻烦了,我没带工具回来,你跟我去一个老朋友家里吧,他那里有工具。”

“现在吗?”无波想了想,“回来的时候会不会晚?那我要跟元行师父说一声,不然等会儿他见我那么晚没回去会担心的。”

“都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关心别人!”傅靖以翻了个白眼,认命地翻出手机给傅元行打电话。

“我是傅靖以,”傅靖以开门见山说道,“江无波我带走了,明天给你带回来。”完全不给傅元行罗嗦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然后顺手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无波哭笑不得,元行老师该暴怒如雷吧。

“走吧。”傅靖以收了电话,率先往外走,无波愣了一下,才跟上去。

傅靖以回头看了她一眼,挣扎了几许,伸出手勉强道:“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手就借给你吧。”

“要你假好心!”无波骂了一句,拍开他的手,“我又不是伤到行动困难,用不着扶。”

傅靖以耸耸肩:“但我哪知道你到底哭够没,手借给你一点安慰好了。”

无波抿抿嘴,瞪着他,然后低下头,牵过他的手,快步往前走。

傅靖以嘀咕,就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嘛,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还不知道该多巴望呢。

傅靖以和无波走出去的时候,傅聚澜兄弟俩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个左逵可怜巴巴地在那儿看着傅靖以的行李。

“哎哟喂,真是了不起啊……”左逵看见小两口这手牵手甜蜜的样子,直接就对傅靖以眨眼睛,“傅靖以,不介绍介绍?”

无波对左逵点点头,并松开了握着的手。

“你有车吗?”傅靖以没理会左逵的暧昧眼神,“有的话,送我们去一个地方。”

左逵问去哪儿,傅靖以说了一个地址,左逵的表情古怪起来。

傅靖以定定地看着他。

左逵凑过来耳语道:“老弟,不是哥哥说你,要开房附近好的酒店多的是,费得着去那边那些高档区吗?太奢侈了。”

这家伙脑袋里都是这么龌龊的想法吗?傅靖以懒得解释:“有没有车?没车我就打车去。”

“有,怎么没有!”左逵对傅靖以的不听劝很心痛,一边摇头一边去取车。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无波好奇道,“这个人是左逵吧?看起来比视频里还不靠谱。”

“你都说他不靠谱了,他还能说什么好话?”傅靖以没好气道。

还没走太远的左逵脸抽了抽,喂!他能听到的好不好?当人面说人坏话,有没有天理了?

左逵很快找来了车,将傅靖以和无波送到了指定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繁华的地段,高楼林立,无波新奇地四下张望,结果傅靖以带着她东拐西拐,走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中医药堂前面。

“一心堂?”无波念着,跟着傅靖以走了进去。

一个年轻的女店员过来招呼他们,傅靖以直接说:“我找杜老。”

店员歉意道:“不好意思,杜老今天外出了,没办法接诊,要不您改天再来?”

这么不巧?无波有些失望,他们可是大老远过来的。

哪知傅靖以却说道:“我姓傅,刚从美国回来,你不妨进去问问张老,他究竟在不在。”

店员面色古怪地进去了,然后又满脸笑意地出来:“两位请。”

无波已经彻底无语了。

进了内堂,一个银发白须,圆滚滚的老爷爷立刻瞪过来,指着傅靖以就大骂道:“你这小子,我压箱底的功夫都被你掏走了,这会儿又打什么坏主意?”

“你当我是强盗呢。”傅靖以翻了个白眼,大喇喇地坐下,顺便拉着无波也坐下。

杜老诧异道:“那你这次来找我做什么?”

“借你工具用一用呗,她受了点内伤,需要及时弄好。”傅靖以指了指无波,“我的工具没带回来。”

杜老上下打量着无波:“内伤?你吹牛也不打草稿,就这小姑娘,能有什么内伤?”

傅靖以没说话,只是对无波使了个眼色。

无波无奈,只能走过去送上自己的胳膊,杜老满脸不相信地搭上了无波的腕部。

“……工具都在小房间里面,你自便吧。”杜老不情不愿道。

“谢啦!”傅靖以便带着无波轻车熟路地上了小阁楼。

杜老摸摸耳朵,这家伙居然会客气地道谢?他今天这是撞了大运气?

小阁楼里就一个书桌,一张小床,很干净,傅靖以直接去开抽屉,拿出一个小箱子,打开,翻找。

无波看了看,直接坐到了床边上,等着。

“我要给你做针灸,活血化瘀,理气通络,不用多久的。”傅靖以把想要的工具都找出来了,整齐地摊开,然后转过来,然后就愣住了。

以往给人施针时,他把工具摆好,病人就躺好,该脱的也脱好了,而现在,好无经验的无波正坐在跟前,茫然地看着他,他突然意识到一件很棘手的事。

隔着衣服施针也不影响效果,只是针灸的针要经过消毒才能使用,干净的针穿过衣服自然达不到消毒的标准,可无波这是胸口受伤,意味着要裸裎相对……

“怎么了?”无波见他转过来,半天没说话,奇怪地问道。

傅靖以捂着脸,对她摆摆手:“我漏了东西了,出去问问。”说着快步走出去。

无波没多想,以为他真的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

杜老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奇怪地抬头一看,傅靖以快步走下来。

“你那女徒弟会不会施针?”傅靖以有些狼狈道,“手稳不稳,稳的话让她去给我打下手。”

“那个只是普通员工,不懂这个,帮不上什么忙,”杜老满脸不相信道,“这么简单的针,你一个人还搞不定?”

“废话!”傅靖以没好气道,“谁说我一个人搞不定?我只是……”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杜老马上看出傅靖以的窘迫,顿时哈哈大笑:“我说你呀,到底阅历少,医生看病人就是病人,就算脱光了又有什么关系?人家小姑娘介意了?反正我已经是快进棺材的老头子了,应该没关系了吧,干脆我帮你吧。”

道理傅靖以都懂,可无波是普通病人吗?让他跟对待其他人那样对待她,这根本不可能嘛,至于老头子的提议,傅靖以直接当作没听到。

看到傅靖以一脸苦恼地又返回小阁楼,杜老突然有一种看热闹的想法,这两个小鬼之间,该不会是有点什么吧?

傅靖以空着手进了房间,顺手把门关上,还反锁了。

无波诧异地看向他。

傅靖以抹了抹脸,鼓起勇气道:“来吧,你躺好。”

无波点点头,脱了鞋乖乖躺下来,傅靖以还是没动,无波看着他,他叹了一声,走过来,伸出双手。

无波就这么看着傅靖以修长白净的双手慢慢地靠近,然后落在自己的衣领上,缓慢地解开第一颗扣子。

无波伸手扣住他的手,脸上多了两抹飞霞,干巴巴问道:“一定要这样吗?”

“你见过穿着衣服施针的吗?”傅靖以脸上此时看不到任何局促,仿佛这是十分平常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是没见过,可是……”可是她也没见过都脱了的啊。

“我还是杜老,你选一个吧。”傅靖以平静道。

无波想了想,别过头,松开了手,但脸上的绯红更浓了。

就算她和傅靖以这么熟,就算她和傅靖以绯闻不断,就算她和傅靖以曾经同床共枕,可真要她在他面前脱衣服,真的是……好要命啊!

傅靖以到底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镇定,第一颗扣子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解开,将全部扣子都解开扣,他本以为终于能松口气了没想到更大的困难还在眼前。

膻中穴,你的位置为何偏偏在这个位置?

无波没察觉到他的动静,偷偷地瞄过来,看到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眨眨眼,震惊道:“里面的也要脱?”

傅靖以别过头:“我正在想还有其他方法。”

……

无波忽然觉得,被大表哥打败打伤算什么?不能当警察算什么?眼下才是最最最要命的事好吧。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傅靖以不得不恼怒起自己来,如果他不是想剑走偏锋,建议傅聚澜亲自上,无波就不会受伤,他就不用面对这种事了。

“想、想到了吗?”无波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傅靖以默默地摇摇头。

无波难得地弱弱道:“要不,你打晕了我再施针?”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天气,一天下N次暴雨,衣服收了晒,晒了收,好烦啊

117劝导

“GOD!”傅靖以嘟囔了一句,皱眉道,“就这样施针吧,那个穴位隔着就隔着。”

无波正巴不得呢,哪儿还有不点头的道理,她揪着自己的外套眼巴巴道:“那这件……”

“别贪得无厌了。”

什么贪得无厌,出国一年后连成语都用不好了,无波嘀咕了一句,正想再求求他,结果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傅靖以飞快地挪开了视线,无波一愣,她才是该害羞的那个吧,他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用得着一副“天啊,这太为难了,谁来救救他”的表情?

“你……”无波惊奇道,“耳朵都红了。”

傅靖以恼羞成怒,转过来瞪着她:“你眼花了!”

“我的视力可是5.3,上个月才体检的。”无波摆事实,红的那么明显,她再眼花也不会看错的,好不好?她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摸自己的耳朵,被傅靖以快手拦下了,她一抬头,就看到傅靖以又长又弯又密的睫毛轻颤着,她忽然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人怎么能连睫毛都长这么好呢?

傅靖以将无波的外套从中间敞开一条缝儿,保证任脉都露出来后,娶了一枚针,再次进行消毒后,左手并指按在无波肚脐上,取上腹部前正中线上,脐中上4寸的中脘穴,右手拇指、食指及中指执针,直刺入穴,到达一定深度后提插捻转:“什么感觉?”

“有点酸有点胀。”无波如实回答。

“酸胀就对了。”傅靖以说着,转身又拿了第二根针,继续取第二个穴位施针,如此好几次,终于将全部的穴位都扎了。

扎了针就不能乱动了,无波只能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跟着傅靖以动,傅靖以将桌面上的工具都收拾好,便拉开椅子坐在桌前,微微侧过身去,她只能看到他的小半张脸。

两人共处一室,她干她的,他做他的,其实很平常,他没出国前他们经常都是这种状态,她看书或做习题或玩电脑,他玩电脑或看医术或下棋,然而此时此刻,这样静谧的氛围让她很不舒服,并不是沉重或尴尬的那种,而是有点痒痒的却不能去挠的那种不自在不舒服。

“咳咳,”无波清清嗓子打破沉默,“这要扎多久啊?”

“半个小时。”傅靖以抬手看看表,“还有二十五分钟。”

才过了五分钟啊,怎么那么久呢?无波想了想,又问道:“你这次要跟我们回家吗?”

“回吧。”傅靖以想了想,都快一年没见过家人了,是该回家去看看了。

“那就好,我就不会被你爷爷追问你长多高啦,胖了没啊,精神头好不好啊。”无波高兴道。

傅靖以转过身,手撑在桌上托腮歪着脑袋看着她。

“干嘛?”无波极力地斜着脸看回去。

“你不用这样勉强找话题,你要觉得尴尬,我出去就好了。”傅靖以直接说道。

“没有啊,”无波有一种被人看穿的羞愧感,她避开傅靖以如炬的目光,嘟囔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很久没正常聊天了。”

傅靖以想了想,便站起来走过来,在无波一动不动的注视下,伸手从她背下、腿下穿过,将她直接抱起,然后轻放到床的内侧,他脱了外套,踢掉鞋子,直接在外侧躺下。

“你这样占我便宜,我会生气的。”无波不满道。

“你信不信我能拿手机把你现在的样子照下来?”傅靖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无波的语气立刻就变了:“哎呀,傅靖以,你能回来看我,实在是太好了,我好感动啊!”

傅靖以哼了一声,双手枕在脑后。

听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无波这才高兴起来,傅靖以的回归也变得真实起来了,这才是傅靖以嘛……呃,她突然好沮丧,为什么傅靖以不对她冷嘲热讽几句,她就浑身不舒服?她又不是受虐狂!

半晌,她开口又问道:“你说为什么大表哥非要阻止我去当警察呢?”外公与妈妈的不愿意只是表现在态度上,大表哥却直接付出了行动,而且是最直接的行动,不给她任何的可能。

傅靖以想了想,侧过身,对上她黑亮的双眸:“我觉得,他必定有他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谁做事没理由呢?”无波的情绪转低。

“认真想想,你大表哥从小对你就不错,他对你的很多安排都是基于想为你好的立场,而最后也证明,的确对你有一定好处,只是并不是所有事都合你愿,对不对?”傅靖以用事实来开导她,“其实是你对他要求太高了。”

无波一下子就诧异了:“我对他要求太高?是他对我要求太高了吧?”

“他作为一个大表哥,想让你跟他弟弟一样出名,有错吗?不想你从事那么危险的职业,有错吗?”傅靖以反问道,“倒是你,是不是还把他当成小时候的那个宠着你只会疼你不会骂你的大表哥?你要知道,一般人养孩子,孩子小的时候也是什么都宠着,一哭就要抱,一闹就要哄,可等孩子大了,这样的培养方式还适合吗?你想想看,傅聚颍小时候是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可大了一点,他爸是不是就开始打他了?”

“养孩子?”无波重复着重点的这三个字,“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大表哥当父亲来看吗?”

“当兄长也可以,你如果对他要求不是那么高,他只是一个对妹妹管教严厉的哥哥,你就不会觉得他这样做过分了。”傅靖以想了想,又说,“你那个朋友,傅聚颍的女朋友,她和傅聚颍被他哥撞到时,他哥不是连她和傅聚颍都收拾了吗?”

无波脸抽了抽:“这件事就别提了吧。”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和傅靖以在市里的某家书店找书,看到小表哥和柳昔姐在对面手牵手,难得傅柳昔到市里来,她正想过去打招呼呢,就看到一个高大的青年气势汹汹地走到他们跟前,二话不说直接朝小表哥动手,小表哥本来想回手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回手,只抱着头乱躲,而柳昔姐看不过眼,跟那个男的理论,然后两人就打起来了,小表哥去劝架,又被那男的狠揍了两拳,柳昔姐看不过眼又打那个青年,小表哥又劝架,又挨打……

当时无波就要冲过去帮忙,傅靖以却拉住她,说:“人家兄妹打架,有你什么事?看你的热闹就好了。”

事后证明,那个人的确是傅柳昔的大哥……

她那时候还庆幸自己没有这样的哥哥呢,对妹妹都下手这么狠,实在太恐怖了。

“所以,换个角度考虑,傅聚澜这么做也算情有可原了。”傅靖以最后说道,并不是他想要为傅聚澜说好话,只是在这件事上,傅聚澜的的确确是为了无波好,不想她有重复那些悲剧的可能,他没有理由去批判这种做法,如果换做他,他多半也会阻止,只是阻止的办法手段不同罢了,毕竟从本质上,他觉得他和傅聚澜都是一样的人。

无波没说话,似乎在思考傅靖以的话。

“而且,江无波,你该为自己而活。”傅靖以语重心长道,“警察只是你爸的志愿,并不是你的,你不需要为他而活。像我,我就是我,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无波默默地转头,他不是正常人好不好?小小年纪就主意大得很,没人能拿他的主意,谁能跟他比呀?

傅靖以伸手在她额上弹了一下:“你在腹诽我什么?”

“还腹诽咧,”无波好笑道,“你不就出国一年么,成语用不好就算了,说话还这么文绉绉,没救了你!”

傅靖以沉默了一会儿,立刻坐起来伸手去够他的外套要拿手机。

无波赶紧拉着他的衣服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千万不要照!”

“我看你皮太痒了才是真的,要不,我帮你挠挠?”傅靖以威胁道。

“我错了,真的,求求你原谅我吧。”无波立刻摆出自己最可怜兮兮的样子,她现在还在扎针呢,要是被他挠痒,她怎么能受得了?

傅靖以冷哼,没理会,果断伸出他的“禄山之爪”。

“荷叶鸡。”无波果断地使出了安全牌,“肉质细嫩、滋味鲜美,带着荷叶清香的荷叶鸡哦,怎么样?”

傅靖以想了想:“我还要吃鸭血粉丝汤,砂锅豆腐,茄子煲,清蒸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