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上了夜箫那双冷到阴霾的眼睛,用力的咳嗽两声,干笑,“沈医生……你朋友还真特别……呵呵……”他注意到了夜箫那只受伤的右手。

这两天全城都在通缉一个右手受伤的外籍男子……

“打扰了!”不由分说,夜箫一向不求人,他拉过乔翎就想走。

“喂!飞机不要啦!”反而是大胡子男人急了,急忙唤住他们。

夜箫愣了一下,对方分明清楚了某些情况……

沈易北俊雅的脸,微微一笑,“哈菲勒最喜欢结交朋友,他很讲义气的。”

被唤为哈菲勒的大胡子男人,咧开嘴巴露出雪白的牙齿,大笑,“哈哈,对、对、对!而且我最喜欢结交带种的朋友!”在哈菲勒传统的观念里,他喜欢男人强硬,软趴趴这个姿态,只适合留给女人。

“你不怕我连累你?”夜箫停住了脚步,茶色的眼瞳内的戒备一点点在消除。

“我哈菲勒最不怕的就是被连累,凭那几个就会打官腔的老匹夫,还能把我怎样?!”哈菲勒大笑着骄傲的说,在这个国家里,他还真是从来不怕连累两个字。凭他丰厚的石油田,谁也不敢轻易将他怎样!

“谢谢!”对方是个非常豪爽的人,夜箫也毫不客气,“龙门夜箫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说什么欠不欠,出门靠得就是朋友!我看你的手也驾驶不了飞机,去美国是吧?我在家闲着也是无聊,我送你一程吧!”哈菲勒笑得爽快。

沈易北眉宇轻轻舒展,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

他平和的和他们告辞,“既然这样,那我也先在这里和你们告辞了。”他的清眸转向夜箫,“我们美国见。”

“美国见。”夜箫点头。

互相告别的几个人,谁也没有在意,那个奴仆已经害怕的“滚出”了客厅。

在转角,奴仆又冒失的撞上了买下他的哈菲勒的第四位夫人,战战兢兢的和夫人说了一大通。

生怕丈夫惹上麻烦,一脸担忧的哈菲勒第四位夫人,回房,咬了下唇思考了几秒以后,将一通电话,拨到了警局……

哈菲勒带着夜箫和乔翎向他位于后山的私人停机坪,有说有笑的走去,谁也没有发现,可怕的危机在一步一步逼近……

不到几分钟,哈菲勒家的后山布满了戎装戒备的军人,十来架战斗机从不同的方向驶出,朝着一个方向而来——哈菲勒家的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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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密集的地方,有不正常的响动,和不寻常的“绿”点。

“有人!”沉声,夜箫整个人马上处于高度作战状态,抽出手枪,将乔翎护在身后。

马上,哈菲勒也意识到了不寻常,从宽大的阿拉伯传统衣裳里,居然也抽出了一把袖珍型的机关枪。

但是两个男人都明白,他们在明,敌在暗,动与不动,都已经处于被动。

“乓”的一声巨响。

敌方首先沉不住气,有人开枪了。

“哒哒哒哒哒”哈菲勒也不是省油的灯,一阵机关枪狂扫向朝他们开枪的位置,大胡子痛快的上下抖动,嘴里骂骂咧咧,“操!龟孙子,敢暗算老子!老子刚好手痒的要死!”

丛林里,传来有人受伤的哀嚎声。

“叫你们和老子斗!”哈菲勒的大胡子孩子气的得意一扬。

马上,又有子弹避开哈菲勒,射向夜箫和乔翎位置,夜箫抱着乔翎利落的避过。

哈菲勒来气了,“奶的!有种就朝着老子来!”话音未落,哈菲勒已是又一阵机关枪嚣张的狂扫。

树林里,偏偏一点声响也没有了。

就象一场猫在逗弄耗子玩耍的游戏一样。

哈菲勒顿时怒意高涨,嚷嚷着要分个高低。

“你的飞机在哪里?快上飞机!”夜箫整个人将乔翎护得滴水不漏,与哈菲勒不同,他丝毫不恋战。

夜箫已经看出来,敌人只是在拖延时间,主力部队,应该已经正在赶来!

“操!”即使不甘不愿,哈菲勒还是从了夜箫的意愿,手指指向不远处的停着的一辆小型家庭式飞机,“就那架!”

夜箫低下身体,在乔翎的惊呼声中,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快!快跑!”他的听力一向敏锐,空中已经有了不正常的响动。

“ok!ok!”即使觉得这个朋友有点敏感的小题大做,哈菲勒还是爽快的不再恋战。

但是,事实上证明,夜箫并没有疑神疑鬼。

“哒哒哒哒哒”空中一阵机关枪狂扫而下,挡住夜箫的去路。

十几辆战斗机已经赶到,盘旋在空中。

枪声,只是一种警告。

不束手就擒的话,只有死亡。

无路可逃。

没有任何阻力,已经攀上飞机驾驶座的哈菲勒,终于意识到形势的严峻,这个人懵了。

“吼!吼!冲!”树林里也不再安静,穿着军装,全身戒备的军人从四面八方直冲而来。

所有的人,目标只针对夜箫。

这样的大场面,从小长在温室里的乔翎又何时见过,她一手环住夜箫的脖颈,一手害怕的护在自己的腹部上,尽量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害怕的轻搀倾泻,以免影响到他。

但是,他还是感觉得到,怀里的她有多害怕。

“乔翎,别怕,我在你身边!”

沉声安慰着她,自己的心,却在不断下沉,多年的经验让他知道,这一场战毫无胜算。

牺牲,是必须的……

搂紧她,他冲向哈菲勒已经在跑道是准备起飞的飞机。

“哒哒哒哒哒”这一次,机关枪已经不是在警告。

时机架战斗机,武器射弹的方向已经全部的扫向了哈菲勒家庭飞机的正确位置。

如果,驾驶着飞机的不是他们国家的石油大王,那么导弹早已经发射。

“快!快上飞机!”哈菲勒驾驶着飞机,狂吼。

家庭飞机已经在跑道上不断奔跑。

连哈菲勒都在心里开始起毛,政府对他容忍的底线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如果成功送他们走,他有信心政府因为多番因素,不会再追究。但是现在局面,这个逃亡过程里,他反而没有丝毫信心了。

终于,枪林弹雨中,夜箫抱着乔翎终于奔向了哈菲勒不断在跑道上盘桓的飞机。

猛力的打开机舱的门,夜箫将乔翎安置在﹣驾驶座上,快速的帮她极好安全带。

“乓”

“乓”

两声巨响,显然,敌人急了。身体尚在机舱外的夜箫整个身体向下曲了一下。

被枪击的重力,让他整个人曲直的快要跳下,但是,冒着冷汗,他咬着牙,硬生生僵直了身体。

齐夜箫,即使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哈菲勒微微张开嘴巴,形势已经严重失控。

他们三个人已经如同鱼在砧板,任人宰杀。

“啊!”一声尖叫,乔翎看到了夜箫双腿的膝盖处各中一枪,中枪的地方,向外一直冒着触目惊心的鲜血。

他走不掉了!

他也不能走!

原来心里早已经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夜箫,快上来!”她抱着他的腰,用尽全力,想把他拖到飞机上。

心里,从来没有过的恐慌。

觉得、觉得,她快要失去他了……

“乓”又一枪。

“啊!”乔翎崩溃的尖叫。

“怎么办?怎么办?!”她的眼泪一直在掉,双手捂住他的胸口,但是捂不住直往外冒的鲜血。

鲜血,一直顺着她纤细的十指,滴落在地面上。

他的胸口一片令人崩溃的鲜血。

“啊~呜……呜……”怎么也捂不住他胸口的鲜血。

她崩溃的摇头,眼泪直坠。

为什么她这么没用?除了哭,她一点也帮不上忙。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甚至痛恨这样柔弱的自己!

“乔翎!别哭!坚强点!”他摆正她失控不住摇头的小脸,让她听仔细了,一字一顿,他清晰告诉她,“我们的孩子,我想要!留下他!”放下了所有的骄傲,这样的形势他告诉她,等于在恳求她,恳求她回去以后,不要再说“流产”这两个字眼……

她的心太恐慌了,根本听不清,理不清他的话,她只是一直不住的摇头,哭喊,我们走,我们快走……

双腿膝盖中弹,已经让他立得非常艰辛,胸口枪伤的阵痛,更是说话都开始提不上力气。

他的伤,太重。

粗嘎着嗓子,他沉声叮嘱,“如果我死了,把孩子生……下来以后……送到龙门交给雷抚养……”

他在交代遗言,如果他没有活着回去……那么柔弱、年轻的乔翎可能会找另一个男人去照顾她……他与她之间,连最起码的一句“我喜欢你”也没有,又从哪里谈起“守寡”二字?……但是,起码,他的孩子绝不能跟着另个男人!

“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她接受不了,手还在拼命的拉扯着他,想把他拉上飞机。

但是人的身体就是这样,越是惊慌越无助,越是多的眼泪会耗尽所有的力气,她甚至扯不动他分毫。

身后,武装部队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哈菲勒,乔翎就拜托你了!”突然,夜箫用力扯下乔翎死命扯着他的小手,大喊,“你们快走!”

“啪”的一声,夜箫关掉了飞机的舱门。

“哈菲勒!快起飞!”跌跌撞撞的,捂着胸口的伤,夜箫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他应该……活不下去了……

一地的鲜血。

马上,几十把枪围住了他。

……

乔翎象疯了一样,狂推舱门。

但是,副驾驶座上的舱门,已经被夜箫在外面反锁了。

用力的拍着舱窗,她疯狂的狂叫,“夜箫一起走!一起走!”

胸口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一点点剥离她的生命。

风,带走了她绝望的呼喊。

哈菲勒粗厚的眼睑也整个发红了。

对于男人来说,他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对方的目标一直是他,如果夜箫不作出这样的选择,那么死在一起的只能是三条人人命。

咬咬牙,哈菲勒拉动起杆,飞机顺着跑道,起飞了。

“不要飞!不要飞!夜箫还没有走!夜箫还在那里……”松开了安全带,乔翎对着哈菲勒激动的拳打脚踢。

女人拳打脚踢的力量,在哈菲勒粗厚的身体上,只不过象蚊子叮咬一样毫无感觉。

紧抿着嘴,哈菲勒继续着飞行。

飞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夜箫,连同那一地上一片的鲜血,已经是不起眼的黑点。

……

飞机已经飞远,那个沉默的和她做了五年夫妻的男人,彻底消失在了视线里。

“夜箫……一起走……一起走……”木然,她整个神情已经逐渐呆滞。

喃喃的,她不断重复,“一起走……一起走……”

那天,在沙漠里,他扯着她的手不放。

要死,死在一起。

明明,他是这样说的。

流沙没有漫过他的决心,为什么,今天,他松开了她的手?……

一起走……

一起走……

一起走……

在死亡面前,她还是被他遗弃了。

不!他不会死的!

齐夜箫是那么坚定的一个人……他的生命力,那么强……强到,他象一棵苍天大树,牢牢得帮她和孩子们顶住一片天空,顶住那片因为乔石的死讯,而快要瓦解、塌荒的那片天空。

他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