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道:“九爷府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我根本进不去。十爷在宗人府,十六爷看着。根本没机会见面。只有八爷那里,明面上还过得去,但是里面全是兵丁,估计是凶多吉少。”

允禵恨恨的说:“他已经动手了。现在就缺一个罪名而已!可恶的乔引娣,想不到我养了一条白眼狼!”

素素皱眉道:“关乔姑娘什么事?”

允禵道:“我开始也以为老十三派她来无非是为了气走你,追根究底也是为我好,免得跟雍正冲突。可是我忘了,雍正眼里能揉的下沙子?他既然不知道我在你这里,又凭什么同意她来?”

素素疑惑的看看他,不是说跟你说说就回去吗?允禵冷笑道:“说说?还用住这里?有什么话一天两天说不完的?也是我大意了,竟然着了他的道儿。他算准我不会让他好过,正好把乔引娣留在我这里。你知道吗?乔引娣有专折奏事的权力,可以上密折!这等于在我身边安了个探子!这回,你的事就是她告的密。如果你被抓住了,翻出当年闯宫的事情,大里讲,收留刺王杀驾之人,不是意存谋反么!所以,他才突然抓了八哥和九哥,把老十关起来。只要抓住你,做实了我们的罪名,那时候,老八,老九,老十还有我就是一根儿绳儿上的蚂蚱!他想杀谁,只要往里套就行!幸好,没有人知道你武功恢复。让你侥幸逃脱。不然,依他的准备,我们就全完了。”

素素听得冷汗涔涔。这些事情,她很少考虑,本能的避得很远。现在突然身处其中,诡异奇绝之处令她不寒而栗。允禵感觉到她心中的恐惧,收拢手臂,把她紧紧的圈在怀里,说道:“素素,我大概很难过这一关了。你不要趟这趟浑水,能走多远走多远吧!可惜老天不张眼,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这么短,太短了。”

素素道:“你先不要这么绝望。蓉蓉向来聪明,我去找她,想想办法。对了,昨天,我看见范世铎家的师爷领着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往家里走,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你自己要小心些。我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关节,可是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雍正再严密的控制,也有他的漏洞。这趟水我趟定了!”

素素心思或许简单,本事却是不低。若能加上蓉蓉的计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允禵一直悬着的心略略有些放松。素素轻轻吻吻他的嘴角,起身要走。允禵心中一阵恐慌,反手扣住,疯狂的吻了起来。

看着素素从窗户外面消失,兵士巡逻时,铁甲碰撞的声音依旧缓慢而沉闷,允禵提着的心慢慢放下来。

寒冷的冬夜,连恐惧都可以结成冰块。

没有素素的消息,却迎来雍正的圣旨,着回答蔡怀玺投书结党的问话。允禵想起素素走的第三天,门口来的那个疯疯癫癫的人,说什么“二七贵为主,贵人守宗山”,还有那人隔着院墙扔进来的书信,又莫名其妙的不翼而飞。莫不是,雍正又想出什么花花道子?想着自己并没有见那个人,信里要紧的字句已经裁去,应该没有什么把柄吧?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雍正并没有立刻派人提审,反倒是关在马兰关,不闻不问。没有任何消息过来,每天身后跟着一大堆人,允禵甚至没有力气叫骂了。想着素素的话,闷头练习吐纳。有时候也希望自己能象素素那样高来高去,再不受这鸟气。也算是个希望了。

从允禵那里出来以后,素素潜进宫内,把解药给了蓉蓉,又把外面的情形描述一遍。蓉蓉沉吟许久才说:“素素,我们救不了他们。”

素素知道这个时候蓉蓉是不会诳她的,心里凉了一大半。蓉蓉道:“允礼怎么说也是九爷的连襟。我那个身份怎么说也是阿灵阿的女儿,现在,我只能告诉允礼怎么自救。至于八爷,九爷,他们和皇上积怨已深,没有可能了。现在外面的谣言对十四爷极为不利,皇上选的这个借口,也说明他心里是忌讳这些。只能看在他们亲兄弟的份上,自求多福了。”

素素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如果真的没办法了,我也只能多陪他一天算一天。你有什么打算吗?”

蓉蓉道:“素素,我们什么时候坐以待毙过?老十四把你宠傻了!现在,我留在宫里,且看雍正想干什么。你功夫好,帮我联络宫外的事情。首先,我和允礼通个话。成与不成,总要努力试试。我会尽量想办法,以求能保住他们的命。”

素素道:“真让你说对了。我也不回去了。在他那里,两眼一抹黑,跟傻子没什么区别。这阵子,我且帮你。若是真的没办法,大不了随他一起去了。反正雍正不是也正找我吗!”

蓉蓉道:“以前,我们仗着有些本事,猖狂肆意,现在才发现和权力相比,真是微不足道的可怜。”

素素看看蓉蓉,突然想起十四的问题:“蓉蓉,你和我说实话,为什么雍正总是不放过你,又不杀你?”

蓉蓉看看她,淡淡的说:“当年他去江南办差,义父曾经把我作为礼物献给他,伺候了一夜。后来,义父死了,阴错阳差,我成了允礼的福晋。就这么回事。”许多事,当时仿佛百转千折,回首看时,不过简单的一句话。

素素看蓉蓉神色茫然,只道勾起她心底的痛楚,不愿她继续伤神。也就打住不再追问。心里也明白,雍正和蓉蓉之间绝非如此简单。那雍正也怕是对蓉蓉动了心了。

素素找到允礼,把蓉蓉的处境简单说了一遍。允礼恨恨的一拳打向柱子,闷头不吭声,脖颈上暴露的青筋微微的跳动。素素道:“蓉蓉那里你不用担心,她会妥善保护自己的。只是你将来去审自己的哥子,恐怕处境不易。蓉蓉说,你性子有些急躁,要你好好忍住。只要这一关过了,日后自有机遇让你一展志向。这段日子,都是在风口浪尖上,朝野议论,众口铄金,她很是担心你的身体,要你好好保重。”伸手递给他一张方子。

允礼接住,低着头问道:“蓉蓉,是不是回不来了?”

素素一愣,随即明白,允礼八成对雍正的心思也很明白。这一次雍正势在必得,蓉蓉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嫡福晋了。安排王府的一个侍妾假死,在宫里换个身份囚禁起来并不难。想起逃难的时候,他们夫妻情深意重,心中也是黯然。

允礼见她不言,说道:“如果有机会见到蓉蓉,告诉她,当初她被带走后,我就有此意。十六哥家大业大,几个弟弟还小。若是外人出面,几个哥哥和子侄们不定会被罗织何种罪名。倒不如由我背了这黑锅,保住哥子们的血脉。将来若是因此惹恼了雍正,让她不要为我辩解。只要心里记着我,无论多少年,我都在奈何桥边等着她!”言语间竟是存了必死的心志。素素亦为之动容。

想了想说道:“你稍安勿躁。蓉蓉还需要你帮忙,不能死呀活的。”

允礼眼睛一亮,素素拿出另外一张药方,“你买药的时候,两张方子混在一起。不要让外人知道。买回来后,我会帮你分药,你在着人按着分量煎了。多出来的那份是蓉蓉的。”素素没有说雍正下药的事情。允礼何等精明的一个人,立刻明白里面的关键:“雍正――”

素素止住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放心好了。”

允礼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办,强自镇定下来,吩咐人取药。心里毕竟焦急,出门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素素把话传给蓉蓉,一向浅笑的蓉蓉竟然泪如雨下。

半晌,蓉蓉道:“素素,你说皇上现在最倚重谁?”

素素道:“十三阿哥和十六阿哥。朝臣么,大多是墙头草。”这些都是平日允禵念叨的。这时候现抄现搬。

蓉蓉道:“你当初帮过雍正,想必知道十三阿哥和十六阿哥在雍正眼里是不同的吧?他亏欠十三爷很多呢!”嘴角勾起,竟是一丝阴狠的冷笑。

素素道:“你想做什么?”

蓉蓉道:“我们赌一把吧,赌雍正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让自己的兄弟死光光。”

素素一惊。蓉蓉拿出两包药:“这两种药,分别给十三爷和十六爷服下。解药的方子,你拿着。会有一天用上的。”

素素道:“蓉蓉,你疯了!万一被发现了,雍正第一个杀死的人就是你!”

蓉蓉道:“那就是我等允礼。你替我警告他,若是我先死,让他老老实实的出家当和尚去。若是敢娶妻纳妾,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待素素居中连络兼为蓉蓉暗中调制解药,时间一晃到了过年的时候。雍正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一定要蓉蓉陪着他。素素在屋外徘徊了良久,见他并无异常举动。想起蓉蓉方才搞怪的样子,才明白为什么要她取那些催经的药。看来,蓉蓉已经铁了心的跟允礼了。知道蓉蓉自有办法脱身,看雍正苦兮兮的样子,未必有那个精力对蓉蓉耍强。素素提气纵身,跃出宫墙,向景山方向而去。

到了关帝庙,来到后院,赫然发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允禵哪里去了?

摸到守陵士兵的住处。素素发现营地的标志变成了绿标,细细辨别,才发现是绿营(以汉族士兵为主的)。以前常见的驻围在此处的八旗军丁已经不见了踪影。往范世铎的住处探去,也没有人。想必允禵已经被转移了地方,但是究竟去了哪里?素素不敢打草惊蛇,窝在营房外面三天三夜,才从值班军丁的闲聊中探出一些消息。还是在这个马兰峪,只是被带到一个叫马兰关村的地方去了。

一路摸过去,到了马兰关已经到了大年初五。

素素不由得连连苦笑。允禵近在眼前,奈何前后左右都是人,连睡觉如厕,都有人跟着。任他老人家怎样的喝骂踢打,这些人都不敢走开,看来雍正是下了死命令了。

不知道蓉蓉那里情况怎么样,素素不敢久留。看允禵住处小院里梅花开得正好,灵机一动。待他出去,屋里暂时无人的时候,素素跃入院中,仰头细细选了一枝梅花,伸手折了下来。屋子里充满了允禵身上特有的味道,只是收拾的太过整齐,不象他的样子。手滑过桌子,砚台上已经蒙了一层细灰,他心里怕是恐惧极了吧?想起允禵,素素心中一紧,眼睛一酸,却是不敢再想。

花瓶里倒是插着几枝梅花,不知道又是哪个丫头伺候的?想起蓉蓉对允礼的警告,素素有点后悔自己没和允禵说清楚。若是他敢趁着自己不在,再弄出个什么姑姑,非阉了他不可。心中一动,就想留些字句。四处看看,连笔毛儿都雪白的反光,只好作罢!四处转转,终究不肯把梅花放进瓶里。一眼看见内室的床榻,压金线暗福字的蓝缎面反射着幽幽的天光。素素抿嘴一笑,轻轻的把梅花放在上面。

允禵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的住处,也不敢写东西。踱进内室,随从不敢跟进来,在外间候着。轻轻叹口气,允禵坐到窗边的小椅上发呆。视野中似乎有什么闪了一下,定睛看去――

允禵按奈住心跳,若无其事的走到窗边,看看外面有人探了一下头又缩了回去,这才放心的站住,定定的看着枕头上绽放的梅花――素素!

雍正四年四月,贝勒满都护、内大臣马尔赛、侍郎阿克敦出现在允禵面前,让允禵和蔡怀玺当面对质。允禵明白,拿不到物证的雍正已经开始从人证下手了。看着疯疯癫癫的蔡怀玺,允禵对范世铎破口大骂,只求速死,早日解脱。只有夜半人静的时候,抓着素素放在在枕上的梅花,默默的担心。不知道素素怎么样了?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消息?

第三十四章

蓉蓉解药配制的并不顺利,好在这段时间雍正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素素两地奔波,也只能以花代人,安慰允禵。时间匆匆而过,四月过去,情势骤然紧张。允礼终于站了出来,成了廉亲王结党案的主审,一时间朝堂上下哗然,说什么的都有。

雍正似乎觉察出来什么,换了蓉蓉的药,又加强了对蓉蓉的住处和果郡王府的监视。若非蓉蓉和允礼相助,素素也有几次险些被发现,自是加倍小心。允禵那里更不敢多去。

素素隐隐约约明白,雍正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廉亲王的案子上,允禵那里只等着一同结案。怡亲王府和庄亲王府戒备森严,素素几次试探,均无功而返。直到五月的时候,借着怡亲王服药的机会,素素才得手。几日后,鬼使神差的,素素扮成宫里的太监,在军机处给庄亲王下了药。回来和蓉蓉一说,两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笑着笑着,蓉蓉慢慢的哭了,紧握着素素的手,头靠在素素身上,低声的哭泣。素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好轻拍着她,默默的陪着。

良久,蓉蓉止住哭泣问道:“素素,不能生孩子是什么感觉?”

素素一惊,问道:“那个混蛋又喂你什么药了?”

蓉蓉摇摇头,“没有。我找到解药了,只是可能不能生育。我,我……”抬起头,苍白的脸色,尖尖的下巴,乌黑的眼珠里全部是恐惧,“允礼,允礼会不会不要我?”

素素仿佛被人打了一拳。自己也是的。摸着蓉蓉的头发,说道:“或许吧。他和十四爷不一样。何况,就算是十四爷,我也不敢说什么!”

蓉蓉抹了抹眼泪,“对不起,素素,我不是故意的。前两天,我真想就这样傻了,痴了,陪着老四过一辈子算了。好歹会有孩子,会让允礼有个念想。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啊!雍正不会陪我一辈子的。允礼会慢慢忘了我的。我不甘心啊!”

素素苦笑道:“蓉蓉,刚开始,我也不甘心。义风说他会陪我一辈子,结果你也看见了。德文也不在乎,但是他还是需要一个延续香火的妻子。十四爷更别提了,现在他是需要我,将来若是有一天……我不敢想啊!可是,你看,至少现在我活的很好。蓉蓉,别犯傻了。这解药一定要吃。哪怕将来不能生育,至少活的明白。喜欢的,不喜欢的,清清楚楚,负我的,我负的,明明白白。就算到了地府,也不算冤枉。更何况,以我们两个的本事,离开他们还活不了吗?到时候,你开个医馆,我帮你找药。记不记得师娘讲过,他们那里有人收养娃娃的故事,我们也收养一大堆穷人家的娃娃,用挣来的钱去养活他们,让他们有机会读书识字,做生意,养家糊口,生活下去,也是功德无量啊!蓉蓉,我们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前提是,一定要明明白白的活下去!”

蓉蓉吃惊的看着素素,噗哧笑了:“素素,我一直以为你活的得过且过,浑浑噩噩。想不到,你打算的这样明白。照你这么说,我反倒是小肚鸡肠了。”

素素不太适应被蓉蓉夸奖,腼腆的笑了一下:“我也是走投无路拿来鼓励自己的,不过,想多了,发现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师娘当初教咱们本事未尝不是这个意思。”

蓉蓉道:“现在看来,的确是。幸好那个老混蛋没明白,若是他明白了,岂肯让我学?!算了,不提了。这不过是最坏的打算,我先解了这药,再慢慢补救其他的。你且等会儿,我要想想这方子,修改一下。”素素点点头,站到一边,闭目运功。蓉蓉坐到灯下,细细的推敲着。不经意的一回头,正好看见素素恬静安然的脸,不由得笑了。屋中流泻了一地的烛光,暖暖的……

不几日,消息相继传来,怡亲王,庄亲王相继病倒。素素按照蓉蓉的嘱咐,没有进宫。紧接着,怡亲王府传出消息,悬赏找药。素素知道,雍正还没有妥协,静静的等着。

两位亲王的病继续恶化着,怡亲王身子弱,眼看着撑不了几天。雍正终于传旨凡能为两位亲王找到药引的,既往不咎。素素整整衣冠,来到怡亲王府。

看着匆匆赶来的雍正,一脸的气急败坏,素素略带得意的笑了。帝王又如何,还不是人?!

雍正一得到素素出现的消息,就明白这是蓉蓉的安排。开始怀疑两位亲王不是正常的生病,而是被下了药?蓉蓉慢慢走出来,站在素素身边,看着雍正。即使她不说话,所有的人都明白了,这是个圈套。病榻上的老十三向斜倚在椅子上同样无精打采的老十六无力的笑笑,如果真是这样,八哥和九哥他们或许还有机会?这药也不白吃了。十六仿佛明白他的心思,点点头,又有些担心的看向皇上。

蓉蓉躲开雍正的目光,素素看过去,暗叹了一口气。

雍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还是老八?我依然不如他么?”语气中浓浓的失落和绝望,令每个人都是一震,几时?

蓉蓉不说话,亦不理他,来到床边,细细的为十三把脉。雍正肆无忌惮的看着她,旁若无人。这怕是最后一次了。

诊脉,开方,起针,落针。苍白纤弱的十指状若兰花,指缝间翻飞的银针时而反射着点点光芒,直至午后,方才告一段落。

收好针,蓉蓉看着允祥说:“药方还是我在宫里开出的那张。等素素带回来药引子,你们就可以没事了。”背对着雍正,却是不肯回头。

雍正道:“你宁可服下那解药,也不肯留在我身边?”

素素眼中杀机陡现,蓉蓉已经倏然转身,看着雍正,厉声道:“你,你是故意的?”

雍正嘿然冷笑,走到蓉蓉身边,“虽然没有武功了,你的医术我还不知道么?”看看素素,说道:“知道她没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医术绝非一般大夫可以比拟。怎能不防着些呢?”

蓉蓉浑身冰凉,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是雍正不知道的。雍正慢慢的抚上她的脸,轻轻的说:“你以为你可以走吗?不想要你和老八的孩子了吗?”

天旋地转,蓉蓉脚下一软,雍正拦腰搂住她,在她耳边呢喃:“得不到你的心,留住你的人也是好的。你说呢?”

素素皱皱眉,这话听着耳熟。

蓉蓉的手无力的抬了抬,挣扎着抓住雍正的胳膊,站直了身子:“你若留下我,你的后宫从此后不再安宁。”伸手捧住雍正的头,媚惑的声音带着一缕决绝,“你要我,我给你。我要的,也不会放弃!”无视众人的存在,仰头吻住雍正,明黄的长袍,飞舞的金龙,统统掩盖在宽大的素衣墨氅下。素素看着雍正慢慢抬起手臂,迟疑着……最终,紧紧的搂住蓉蓉,紧紧的箍住,不再放开。扭过头去,两位亲王仿佛睡着了一般,闭目养神。忽然,耳边响起雍正的声音,赶紧收回了心思:“你是对的。走吧。把十三弟和十六弟治好,我不会为难老八他们。”看了一眼素素,道:“还有老十四。”说完,颓然的坐下,疲惫的掩住额头。

素素一拽蓉蓉,两人转身出门。门外依次有人请安问好,却是恍若未觉。直到看见府门外徘徊的允礼,素素这才站住。轻轻推了推蓉蓉。允礼上前紧走几步,焦急的上下看看蓉蓉,这才一把揽在自己的怀里。蓉蓉恍如大梦初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素素看他们离开,想了想,折身返了回来。

雍正看见她,并不吃惊,手指点着桌面,眼睛微闭着,半晌才说:“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答应不为难老十四吗?”

素素皮皮的一笑,找了个地方坐好:“我不是蓉蓉,你也舍得杀我。上次的教训我可是记得牢。”

雍正冷冷一笑:“我怎么舍得杀你呢?若是你肯,本来是要留你在宫里的。朕累了,给朕吹个曲子吧。就是上次那首,很久没听了。怡亲王,庄亲王都在,他们都是懂曲子的。做个证,吹得好,朕就许你个愿望。将来不论什么结果,你都有脱身机会。这样可好?”

素素听他话语中疲态尽露,也不禁动容。或许,他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坏。看看另外二人,二人点点头。素素拿出紫萧,伸手摸了摸已经乌黑的萧身。两位王爷看见紫萧先是吃了一惊,互相看了一眼,具是了然。雍正抬眼看了看,说道:“这是十四弟的宝贝,圣祖爷赏给他的最后一件物事。当时,朕还奇怪,他什么时候好起这口了。原来是为了你。好啊!好啊!小十七从圣祖爷那里讨了白玉药杵,老十四为你要了这紫玉箫,好,好!”他连说两个好字,慢慢的摇摇头,自嘲的一笑,便不再说话。

素素闭上眼,缓缓的奏出第一个音符,却是根据师娘讲的故事自己写的曲子,用了故事中的一个名字《清心菩善咒》。既然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也没有必要久留了。默运玄功,曲调转为舒缓轻柔,三人昏昏入睡。劳心费智之人,难得安眠,我且送你们一份礼物吧。

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药引之一,苗疆蛇蛊放在桌上。一个月之内,她要带回千丈雪山上的雪莲,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要开了。

雍正四年,谕令革去允禵固山贝子,押回北京,囚禁于景山寿皇殿内。六月,诸王大臣罗列胤禵的十四条罪状,再次奏请即正典刑。雍正没有同意。

素素赶到十七的王府,见到的却是已经不认识自己的蓉蓉。允礼告诉素素,蓉蓉已经谁都不认得了。蓉蓉体内几种毒药相互交织,已经人力不能及。连雍正派来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素素按照蓉蓉事先嘱咐,把准备好的冬虫夏草和雪蛤等物,配好药,喂她喝下。叮嘱惊疑不定的允礼,要他务必守好蓉蓉,自己定会在天亮前赶回。这段时间,除了允礼不许任何人接近蓉蓉。素素还是不放心雍正。允礼点点头,关心则乱,只能按照素素的说法去做。

素素把雪莲送去两家王府。又趁着夜色苍茫,潜入景山。寿皇殿原来是康熙停灵的地方,现在挂着康熙的画像。雍正把允禵拘禁在此,对外称允禵思念圣祖,愿为圣祖守孝。

转了一圈,里面不像有人住得地方。三进的小院,直到转到最后一进,才发现有人烟的样子。不知道哪里是允禵住处,素素急得团团转。忽然想起,允禵素喜阳光充裕的地方,多半选住东间。看了主屋一眼,算了,试试吧。

从熟睡的太监身边轻轻的走过,衣服整齐的挂在架子上。床凳上是一双青布薄底圆口布鞋,鞋底沾了些泥。素素运足目力,借着月光,四处观察着。忽然,目光落在条几上的花瓶,几枝枯萎的花枝仄仄的插在其中……

门口的小太监突然觉得屋里有些异样,轻轻的哼了一声,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掠过,揉揉眼睛,什么也没有,嘟囔了一句,继续睡了。

清晨,伺候的下人如往常一样进来服侍,发现允禵已经起来了。只是似乎看到了什么,呆呆的站在条几前。探头一看,原来十四爷手里握了一根乌黑的萧,坠着的流苏似乎用了很久,有些地方已经破损,有些地方还有些脏污。但是那明黄的颜色,却是错不了的。互相看看,下人们不约而同的低下头,装作没看见,没看见从十四爷眼角一滴滴掉落的眼泪……

素素回到王府细细把了脉,吩咐允礼关好门窗。

看着昏睡中的蓉蓉,轻轻的说:“蓉蓉,你还少告诉我一个步骤。要解你的毒,除了用药,还需要以深厚的内力,在八十一之内不间断的沿全身各穴自然开阖的时间游走八十一周天,方能清除干净。只是到时候,运功之人将会力竭而死。你不说,我不试,谁又能知道结局呢?放心,我在北疆苗地亦有斩获。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好好的活下去。为了你的允礼,为了我的――允禵!”

允礼站在门外听了,不禁潸然泪下。吩咐家人,严加看守,擅入者死。

雍正四年十月的时候,蓉蓉才第一次走出自己的房门,素素却再一次的陷入昏迷中。虽然经过允礼和蓉蓉的救助,功力已经大大的不如从前。加上累次遇难,旧伤复发;此次为了提高功力,解开蓉蓉身上的剧毒,同时免除不育之苦,在苗疆和北疆分别服食了金蛇果和九枚怀孕母豹胆,以其火毒之效解开蓉蓉身上的寒毒。这些东西放在别人身上就是一个死字。唯独素素本身练得就是至阴至柔的武功,内力也是阴柔寒凉之意颇重,当初中毒所中也是寒凉之毒,体内凉毒早就深入骨髓,不可拔除。是以服药之后,以自身内力糅合混杂,竟把自己活生生的变成了一个药人。虽然蓉蓉可以救好,自己却是生死未卜。是以,那日匆匆去见允禵,为的就是这最后一面。可惜,门口的小太监太过机警,匆忙间,素素只来得及留下一柄紫玉箫……

蓉蓉大病初愈,允礼不敢告诉她廉亲王等人的案子情况。蓉蓉何等聪明,亦不多问,只是加倍尽心的照顾素素。

夫妻私下说起,蓉蓉把来龙去脉一讲,允礼才明白,这是一命换一命啊!想到雍正竟然让蓉蓉几乎不育,也是心灰意冷,对朝中的事情愈发的看淡。允礼有些不明白,即非亲姐妹,为什么素素会这么尽心的照顾蓉蓉?

蓉蓉道:“这事还得从很早的时候说起来。”蓉蓉的义父实际上是她的亲生父亲。素素的师娘是蓉蓉的亲生母亲。因为义父背叛了师娘,一直暗中喜欢师娘的师傅就把师娘接走,两人带着蓉蓉远走高飞。中途被人设计截杀,是素素的母亲无意中掩护了师娘逃走。师傅解决了追杀之后,找到师娘,看素素先天有疾,出于报恩,便把素素也带到山上。两个小女孩在一起度过了五六个年头。义父虽然打不过师傅,权势却很大,趁师娘不备,把素素劫走。两人才分开。素素一直觉得偷了蓉蓉的母爱,心中十分内疚。当初从铁家杀出来的时候,本欲寻死,只是觉得没有找到蓉蓉,对不起恩师,这才一路躲着追杀,一边四处寻觅,中间遇见了德文,十四爷。后来的事情,允礼就差不多都知道了。

允礼点点头,喟然感叹:“你们虽然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我们兄弟虽然贵为龙子,品性修养,孝悌之心还不如女子。惭愧!”

蓉蓉向来嘴上不饶人,此时也默然无语。她心里明白,素素自己不能生育,却极喜欢孩子。她不愿意自己所受的苦,在自己的姐妹身上再次重演。蓉蓉还记得以前素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做是一回事,不能做是另外一回事”,当时自己还笑话她,现在才明白,这句话背后是怎样的切肤之痛。

躺在允礼的怀里,蓉蓉轻轻的说:“允礼,从今往后,不管素素能不能醒,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快乐,是很小的时候,两个人一起从师娘和师傅那里学的,自己已经忘记很久了,是素素把它带给了自己……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素素大概是机缘巧合,先天顽疾竟然构成了特殊的体质,同时蓄养了凉毒热毒两种毒素,虽然没有解毒,却大难不死。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素素醒了过来。

和蓉蓉不同,素素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十四爷呢?”

蓉蓉不再阻拦她,七天后,素素在允礼的陪同下,进宫面圣。她要见允禵,亲眼确定他平安无恙。

允禵依然被关在寿皇殿后面的小院里,儿子弘明陪着他,住在隔壁的小院中,中午的时候,会陪着自己的父亲四处转转。大多数的时候,允禵会沉默不语。只有一次,两人走到景山高处,允禵指着不远处太和殿的飞檐,对弘晓说:“你知道么?当年我曾在那里附视过整个皇城。”弘晓以为他被关疯了,胡言乱语,又不敢反驳,敷衍的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您看到什么?”允禵看看他,当年自己也是这么问的,只不过自己要豪情万丈的多,转头看去,允禵拈着胡子,淡淡的说:“一堆房子罢了!”

雍正御驾亲临寿皇殿,拜见了圣祖的御容,水火不相容的兄弟两个终于见面了。允禵呆愣的半晌,回头看看圣祖爷的像,又看看雍正,以君臣之礼恭敬的参拜下去。雍正嘴角稍稍挂起一丝得意,及至看到允禵看圣祖爷像的动作,心头不由一阵恼火。

这个弟弟终究不肯承认他的皇位。他拜自己只是告诉圣祖,为了大清江山的安宁,他认了!想起在老十三曾经传来的话:只要他对得起祖宗留下的江山,他老十四就安安生生的呆着。两年了,除了收敛了些张狂,老十四骨子里的傲气竟是半点没有收敛!

雍正没有说话,细细的打量这个弟弟。不由得为允禵过于年轻红润的样子吃惊,根本无法和与他年龄相仿的老十三同类而语。反观自己几近老态,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慌。就算得了皇位,自己又能在这位子上坐几年?

允禵从老十三那里已经知道素素为自己求情的整个经过。听那两个药引子的名字就知道是极难求得的物件。素素纵然本领超绝,在身子连番受到打击,不能很好恢复的情况下,能不能取来,即便取来,是否能够安然无恙,这一切都不可知。后来,又知道药引取来,老十三和老十六都治好了病,素素却消失了。允禵已经不敢想素素是不是还在人间。每日面对素素送来的花,残枝败叶中遥想佳人,却是红消香断,处处断魂。

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自己的人生大起大落,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爱恨情仇激烈的胶着在一起,如今死的死,散的散,活着的也恍如路人,心里不无悲凉。倘若素素当初没有遇见自己,不入这红尘;倘若自己能看开是非,安静的留在景陵,或许,一切都会不同。至少有个人眼里只有他,和他在一起。看着略带得意的雍正,允禵低下头,这红尘――不入也罢。

雍正提出:一,只要他能和老八老九划清界限,就放他家人一条生路,西直门外的府邸始终为他留着,可以安置家人;二,如果他肯同意雍正为他指定的续弦,并且把乔引娣纳入家谱,便既往不咎,加封郡王,行走军机。

允禵神色茫然,说道:“八哥和九哥都走了,我就算有心照顾他的家人也没这个力气了。划清界限不难。只是,当年我曾答应素素,剩下的这半生,只她一人。纳新娶妻,恕难从命。乔引娣咎由自取,我问心无愧。入朝为官,须得学问人品极佳,臣弟才疏学浅,难以胜任。”

雍正脸色有些难看:“你这是在拒绝朕?”

允禵道:“不敢!”

雍正连声冷笑:“你若守着那个吴先生,就等着老死在景山吧!”

允禵浑身一震,看看雍正,垂下眼帘说:“景山风景秀丽,又有圣祖遗像,允禵情愿。”

雍正来回踱了两步,说道:“吴先生已经死了,你还等他?”

允禵看了他一眼:“每年花开,便是她来的时候,花谢了,她怕冷就先走了。我只要等上几个月,她又会来。怎么会见不到?”

雍正气得拂袖而去。

送走雍正,允禵发现随他而来的一乘小轿并未离去。轿夫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狐疑的走到轿子前面,看看身后跟着的儿子弘明,后者也摇摇头。

轿子里传来微弱而不均匀的呼吸声,带着些混浊的声音,显然里面的人身子不太好。允禵退后一步,正想让侍卫们看看。轿子里传出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却很熟悉:“不想见我吗?”

“唰”,允禵一把撩开轿帘,赫然是素素,斜靠在那里,脸上还泛着病后的红晕。身上盖着厚厚的毛裘。突见阳光,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对允禵说道:“我走不动了,帮我一把可以吗?”

允禵傻傻的站在轿边伸出手,只轻轻一抱,就把素素抱在怀里。怀中人已经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素素歪过头,说道:“每次见你,好像都不太好。”

允禵咧嘴一乐:“见到就好,见到就好。”

弘明不认识素素,但也隐隐约约听说过,阿玛身边有这样一个女子。乖巧的带着众人留在后面,看着允禵的背影消失在内院里。

身边的福晋轻声问道:“那个女子是谁?额娘那里怎么说?”

弘明摇摇头:“什么也别说,阿玛会做安排的。”扭头看了一眼为难的完颜氏,低声而眼里的说:“你如果敢两头传话,乔姑姑就是下场!”

福晋心头一紧,噤声不语。额娘舒舒觉罗氏不是好相与的,这个可怎么解释。左右为难,竟生了一场大病。这是后话了。

素素躺在床上,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说道:“到家了。”又看看坐在床边发呆的允禵,说道:“你的胡子……不好看!”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不是做梦,也不是逃难,是真的回家了!

第三十五章

“其实,皇上对你不错啊!你看,米粮不缺,连水还是玉泉山的水。”素素斜靠在铺着厚厚锦被的石榻上,裹着厚厚的毛裘,懒懒的调侃着。

允禵坐在旁边慢慢的泡着最新的春茶。听得此言,满含怨气的哼了一声。递给素素一杯,又微微的笑了。

已经是五月的天气,小院里的桂花树挂满了碧绿的叶子,四周姹紫嫣红,高低错落的散布在层层叠叠的绿色中。整整一个冬天,素素都在时断时续的昏迷中度过。春天来了,身体仿佛也见起色。今天是第一次来到户外,虽然仅仅是小院。对于允禵来说,这才是春天的开始。人也轻松了许多。

素素细细的端详着允禵,他今年是三十九了吧?没有胡子的时候,看起来气色不错。“你有没有按照我教你的方法休养身子?”

允禵呷口茶,说道:“一直没敢间断呢!对了,你那是什么法子,累了,转两个周天就精神百倍!图海他们都以为我中邪了。”

素素道:“什么转啊转的!要让师傅听见了,不得气死。说得这么不恭敬。交给你的自然是好法子,你就老老实实的受用吧。不过不要告诉别人就是了。免得有人心怀不轨,打扰我们的清净。”

允禵笑着握住素素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我们?嗯?”

素素面色一赧,抽回手,缩进裘衣里,说道:“你以为仅仅是悬赏的赏金和铁家的势力就足以让那些江湖人追杀我们吗?”允禵脸色微怔,这些事素素从来没有说过,当初他也很奇怪,以为铁家的势力真的很大,想必当时的雍亲王也是这样认为,才在登基之初设下连环计,诛杀素素,德文和剪灭铁家。难道这里面另有隐情?素素道:“当初师傅武功超绝,师娘终身容颜不老,人们传说他们是得了上古的秘籍。铁家造谣说在我身上,所以才被人追杀的。后来,我偷了一幅所谓的蚕丝手套,你在西北见过的。然后放出风去,说秘籍保存在蚕丝手套中,且只能传男不传女,这才转移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他们以为我没有练过,才放弃追杀。不然你以为就那两个人,至于让我疲于奔命吗?”说得有些多了,素素就着允禵的杯子,低头喝了一口。

允禵续了一杯,慢慢的喂她喝下,另一只手轻轻的扶住她肩上的毛裘,免得掉下。这才说道:“哦?究竟有没有这个东西?”素素扑哧笑道:“他们糊涂,你也跟着不明白?要是上古就有这秘籍,写的人还不得活到现在?!”允禵恍然道:“是了。”拥着素素哈哈一笑。素素埋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发出的震动,心里被一种莫名的喜悦充的满满的。

允禵并没有发觉,想了想,又问道:“可是,我和老十三只差两岁,小十六也比我小很多,可是看起来,我要比他们好的多呢!别的不说,老十和我一样也被关着。要说看得开,他比我看得开,还是显老很多啊!就说你吧,今年二十几?二十六七了吧?弘明的媳妇比你小七八岁呢?看起来都老的不行!”说完撇撇嘴,也不知道他撇什么。

素素掐了他一把:“你怎么当公公的,天天看儿媳妇!”允禵龇牙咧嘴的喊冤,素素却不理他,反正自己也没多大力气,他那里多半是装的。想了想,说道:“师娘从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来,她说这里山清水秀,水好空气好,只要保养得宜,自然会显得年轻。师傅的心法对年轻人来说可以最大限度的提升潜能,当然,师娘觉得有点神。但是对年纪稍长的人来说就是养生之术了。其实,师娘死的时候并非容颜不老,师傅归隐之后也不再与人斗狠。一半是为了师娘,一半也是的确不如当初了。说来说去,还是年轻好呢!”

允禵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师娘从哪里来的?听着象神仙一样。”

素素道:“她也没说,只是说什么月亮后面之类的。不过她到是和我们姐妹讲过,如果将来遇见康熙的儿子,一定要帮助老四,相信十三,远离老八。”

允禵吃惊的长大嘴巴,这个人能未卜先知!

素素却不以为然,“什么未卜先知,一点用都没有!我帮着老四,最后被他弄得不人不鬼,相信老十三,害死了德文。蓉蓉更惨,不仅没有远离老八,还有了孩子!”

什么!允禵刚刚阖上的嘴巴不得不再次张开!“你是说八哥,八哥――,他,他和十七弟妹――”

素素点点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好像当年蓉蓉和皇上,八爷有挺深的纠葛。你记不记得凤凝?”允禵想了想,对了,是自己跑了的那个侧福晋,弘映的娘。点点头。素素道:“凤凝被你害得不能再有孩子了,当时正好蓉蓉有孕,我就把孩子掉包给了凤凝。没想到,雍正即位后也没有放过葛天涯,但是他没有杀孩子,而是把他带回了宫。”

允禵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他那看起来学究古板的四哥狠点也就算了,还和自己的弟妹纠缠到这份上。以他阴狠的性子,能留下孩子,对蓉蓉也不是没有眷恋的吧?而自己那个怕老婆的八哥,似乎,似乎……允禵彻底无语了。他好像绕到了这些哥哥们的后面,看到了不一样的人,完全都不认识了。

半响,他才找到自己的舌头,说道:“那后来呢?”

素素道:“我也不太清楚,听说,雍正后来放弃要挟蓉蓉了。我曾经打听过,孩子好像悄悄的送给一个姓李的大臣家里。”

允禵道:“小十七知道吗?”

素素摇摇头:“应该知道吧?不过那是他们家的事了,从我离开时的情况看,他似乎觉得蓉蓉才是最重要的。别的大概都无所谓了吧!”

允禵到是可以理解老十七的这种心情,点点头,暗暗庆幸,还是自己家的素素简单。

素素推推他,“诶,我上次教你的曲子,你会了吗?”

允禵皱皱眉头:“那是什么破曲子啊!每次吹着吹着,就睡着了。根本吹不完。”

素素忍俊不禁,笑着打趣他:“诶,那你有没有哄过孩子?”

允禵摇摇头,素素道:“师娘说,她家里有个人,特别爱睡觉。有一次他抱着自己的孙子,来回走动着哄孩子睡觉。结果,孩子还没睡着,他先睡着了,手一松,啪,孩子就掉到地上了。可怜啊!老头站在那里睡得正香,什么都不知道!”说完自己笑的只打跌。允禵嚅嗫的说:“爷哪里有那么糊涂,再说了,用的着爷去哄孩子吗!哼!”

两人正说笑,图海匆匆走进来,禀道:“十四爷,二阿哥的福晋生了,还是个阿哥!”

允禵和素素对看一眼,有些开心。素素只知道弘明在,却不知道他的福晋怀孕了。

允禵向图海点点头,“好啊!你去准备准备,锦宁身子一直不好,叫嬷嬷们好好伺候。小孩子要抱出来,别传染了病气。弘明呢?”

图海道:“方才在书房,现在已经赶过去了。”

允禵挥挥手,没有说话。看素素不解的样子,解释道:“锦宁是明儿的福晋,早先有过一个孩子,可惜没保住,掉了。去年你来得时候她就有了,不过身子不大好,总是病着。我怕她过了病气给你,也没敢让她来见你。”

哦?素素点点头,笑着说:“二阿哥还能看得进书吗?我记得,师娘曾经也怀过一次小孩,因为身体不好,虽然师傅尽力维护,到头来还是没保住。那时,师傅好像都快疯了。除了师娘生产的那间房子,其他的屋子,都被师傅给拆了。幸亏我们住在山里,不然非让官府抓了去不可。”

允禵也觉得好笑,回头看看她,眼眸一沉,“若是换了你,怕我也会拆房子的!”看素素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心里一紧,知道说错话了。赶紧补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素素反过来拍拍他,说道:“不妨事的。我早就看开了。”

允禵长叹一声,紧紧的抱住她,不再说话。

三个月后,府里经过皇上的俯允在图里琛的陪同下来见允禵,说是要十四爷给孩子起个名字,另外看看什么时候把小阿哥接走?

允禵让图海把人带到前厅,自己来到后院。嬷嬷已经喂完奶,素素正逗小孩子玩儿。锦宁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站在素素旁边抿着嘴笑。见允禵进来,赶紧福身请安,抱着孩子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