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挣扎着爬起身,允禵说道:“带我去!”

众人劝说不住,也只好由着他,来到隔壁的小院里。

大夫说吴先生不能见风,所以允禵只能隔着雕花窗隔的玻璃向里看。素素面朝下裹得严严实实,闭目趴着,不知生死。“大夫――,怎么说?”

允祥道:“十四弟,我们先回去,我慢慢和你讲。”

知道急也没用,允禵点点头。

原来,大蛇死了以后,达尔其率领一干功夫比较好的侍卫,抢上前去把允禵先救了出来。素素因为离蛇比较近,周围毒血毒气较重,人们只能晚点才能进去救出来,因此耽误了一些功夫。允禵见仔细看看赛总管,见他言辞闪烁,又看看允祥,允祥低头不语。哼了一声,闭上眼睛,淡淡的说:“老十三,就算身不由己,至少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不说什么了,你叫他看着办吧!”

允祥挥手让赛总管退下,两手扶着膝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思绪又回到那天。看到一声是血的允禵,他也吓了一跳,随着众人一起回到府衙。等到大夫施药救人,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允祥突然想起还少一个人。

“吴先生呢!”允祥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不是因为人少了,而是……

“回王爷,”赛总管躬身道:“还在谷里。”

“救,救出来了吗?”一种不好的预感在看见赛总管为难的表情后,变成了恐惧。压低了声音,厉声喝问:“为什么!?”

赛总管犹豫了一下,看周围没人,方才说道:“王爷到来之前,皇上曾随旨赐奴才‘除三害’锦屏一幅。王爷可愿观看?”也不管允祥同意不同意,拍拍手,叫人抬进来。指着第二处说道:“王爷请看!”

周处除三害,除掉蛟龙恶虎之后,乡老告诉他他是第三害。周处幡然悔悟,摒弃前非,重新做人,后来成了一朝名臣。这个故事至少是三副画,第三副多半描写周处如何立身做人。可是这副画只有两副。在第二副画上,周处和恶虎双双倒地而亡!

允祥手脚冰凉,皇上对允禵的疑心始终没有消除。以素素的身手留在允禵身边,无异于猛虎添双翼,虽禁于匣中,亦有破门之患。对雍正而言,必须彻底剪灭老十四的羽翼他才能放心啊!可是,若是素素死了――。

允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本王知道了。皇上那里交办的事情一定要交办好,但是十四爷那里也要有个交待。都半天多了,就是流血也把人流干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还是去把她抬回来吧!”看看外面天已经黑了,允祥说道:“不,本王和你一起去!”心里已经存了念头。这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意思,本来就模糊不清,自己欠吴先生的已经够多了,这一次就算皇上怪罪,也要去。就算没救出人来,对十四弟多少也是个交待。更何况,有李绂害九哥的例子在先,允祥实在不敢相信赛总管。万一素素有一丝气息,他会不会补上一刀可是说不准。

奇怪的是,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发现素素身上的伤都已经被简单的处理过了,不仅用止血药止住了血而且还被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但是从包扎的情况看,处理的人时间很是紧迫。允祥皱着眉头听完汇报,慢慢的说:“那,就这样吧!找个大夫,尽力救治。人已经回来了,总不好耽搁。”

“怡亲王,”赛总管为难的看了一眼,“皇上那里……”

允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皇上以孝悌治天下,人已经回来了,耽搁了治疗,你想让让天下人议论皇上吗?”

“不敢,不敢!奴才不敢!”赛总管连忙后退。其实心里也不忍,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为一方除害的英雄。如此置之不理,是要天打雷劈的。反正看样子也很难活过来,不如卖个人情。赶紧下去安排。

允祥正在那里沉思,允禵开口了:“那个东西,管用吗?”

允祥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点点头,道:“已经服用了,感觉精神了很多。还有那条大蛇的蛇胆,治咳嗽效果很好。”

屋子里又是一片沉默,半晌允禵才道:“有没有剩下什么东西?我想留个纪念。”

允祥接道:“想着了。那蛇皮很特别,已经让人硝了。然后做两件马甲,可以穿在盔甲里面,很舒服。皇上一件,你一件。”

允禵哼了一声,低低的说道:“他也配!”便不再说话。

允祥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说:“虽然他们救吴先生救的晚了些,可是,可是,大夫说,大蛇身上的毒和吴先生身上的毒是相克的,未必,未必是坏事。”素素抬回来的时候全身僵硬,气息皆无,但是身子却是温的,是以连大夫也不敢轻判生死。

允禵蓦的睁大眼睛,说道:“你是说,没死?”

允祥为难的看看他:“这――,不好说。”

允禵想大概仅仅是比较危险吧,急切的说:“去找十七弟妹,十七弟妹可以救她!”

允祥道:“十四弟,你别急。十七弟妹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这一次,她之所以没来就是因为旧恙复发,和十七弟去西藏求医,不在京中啊!”

允禵颓然的躺倒,喃喃自语:“还有谁?还有谁?”

允祥不忍他如此着急,安慰道:“吴先生吉人天相,这次大难不死,定有后福。大夫说,那大蛇的血气在别人是剧毒,对吴先生却是上好的药物,不仅可以解她身上的毒素,还有助于恢复体内的精气。据他观察,似乎吴先生很多年以前中过一次毒,身子已经被毁了,这件事你可知道?”

允禵想了想,道:“素素只是说过,在铁家的时候,有一次被人构陷,误食了绝育的毒药。”

允祥道:“这就是了。这可不是一般的绝育药。方才大夫讲,那药里有致人迷幻的毒素,久服则使人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但是,如果和那绝育的解药一起吃了,人就会立刻痴傻。下这药的人是要置人于死地啊!”允禵心里一凉,看来素素在铁家比她自己说得要凶险的多。

那时候,铁家告诉素素这药是无解的?允禵看着承尘,苦笑了一下,素素的毛病也不是空穴来风。想她死的,看来不止一拨人啊。只不过阴错阳差,反为素素留了机会。

这一次,可能逃脱?若是过不了这一关……允禵心里一紧――今生我已控制不了,若有来生,希望可以自由。她要飞走的吧?不知怎么,允禵突然想起,素素讲过她师傅殉情的事儿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竟叫人,生死相许。扭过头去,他明白,自己或许喜欢素素,却不能生死相许!他还有一大家子人。若是她去了,希望能看见德文,这样也不至于太孤单!

允禵的身体恢复的比较快,而且大概吸吮了元丹,体内精气也见丰盈。清醒之后竟是一日好过一日。素素却始终“沉睡”,惟一可见活力的地方,是身上的伤口慢慢的好转。

转眼到了除夕,允祥已经先行回京,允禵因为有伤在身,谕令留在察哈尔将养。实际上不过是换个院子圈了起来。院子外是厉兵骁将,可惜不过是用来防着调皮的傅恒。

都是自己家的兵丁,谁也不敢真的拿这位小少爷怎样。

看金乌西沉,看玉兔东升,看千家万户火树银花,小院里是别样的安静。允禵愣愣的站在院中,偶尔闪现的烟花照在他的脸上,犹如石化。仰着头,呆呆的看着半空。

“素素,”低哑的声音无端的多了几许沧桑,“看,好多的烟花。今天是除夕呢!”屋子里,依旧悄无声息。若是有一天,她真的离去了,和现在也没什么两样吧?

嘭,啪,仿佛呼应着这里的冷清,五彩的烟花爆竹竞相在夜空绽放。“好像我们从来没有自爱一起过过年呢?!不是你不在,就是受伤。”火光照亮了允禵嘴角的一丝苦笑,“你若是普通的女子多好,可是,若是那样,我又怎会认识你?!素素!素素――”允禵突然提高了声音向着夜空大声的喊着:“你回来,我不许你走――!”空旷的夜空无情的连丝回音都不肯馈赠,允禵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良久,啪达,有什么东西打到墙上。一阵轻轻的嘿休声从墙外传来。允禵擦干面上的泪水,肃肃衣衫,站起身来。一个小脑袋露出墙头,紧接着一声细小的呼唤,奶声奶气的传来:“十四爷,我来给仙女姐姐守夜了!”

看他鬼头鬼脑的样子,允禵不禁一乐,走到墙下,张开两臂。傅恒笨拙的爬上墙头,把手里的钩子和东西向墙下一扔,忽的一声,熟练的蹦到允禵的怀里。自从服食了部分元丹,允禵的气力已经今非昔比,接住一个小孩儿易如反掌,也因此被这个小屁孩奉为“仙爷”。

“十四爷,”傅恒蹦蹦跳跳的跑进屋子里,看着跟进来的允禵说:“仙女姐姐过年不回来吗?”因为素素斩除了当地一害,当地的小孩子说起来,都佩服的不行不行滴。傅恒近水楼台,仗着素素住在自己家里,沾了不少“仙气”,成了英雄代言人。在娃娃群里威风的很。

允禵苦笑了一下,说道:“过年了,仙女姐姐在天上拜见玉帝,不理我们了!”

傅恒蹙起小眉头,大人般的说:“那可不行,我还要学功夫呢?”突然一拍巴掌,有了!

拉着允禵跑到门外,从墙根下面扒拉出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十四爷,我们用这个把玉帝吓跑,放仙女姐姐回来,好不好?”

允禵仔细看了,原来是一堆烟火炮仗,想必是刚才在外面玩耍时剩下的。听他的意思,是把玉帝比作吃太阳的天狗了,突然想起正在紫禁城里端坐的那位,自比天子?他也配!皇阿玛是真龙下凡,他不过是天狗而已!抿嘴一笑,点头说到:“好阿!我们就把那只狗崩跑!让他早点放,放过仙女姐姐!”心中一暗,什么时候老四可以放过素素呢?

一颗颗的爆竹窜上天空,在此在清冷的夜里绽放。不过放了几支,早就玩儿累的孩子就已经在厚实的貂裘里睡着了。允禵认真的拿起一支支炮仗烟花,点着,躲开,看着,升天,炸开……

没了她,这个世界便沉睡了。

三个月之后,允禵已经完全恢复。坐在素素的小院里晒太阳。

最近几个月,他的话一直很少,有时候整天都不会说话。只有傅恒来到跟前时,会简单说上两句。赛总管按时把他的情况汇报给雍正,到后来,除了沉默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下笔。有的时候,他常常会想,十四爷一定是在等什么。只是不知道,若是等不到,又如何呢?

允禵已经搬到素素的院落,看看静静躺着的素素,默然不语。

图海也死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的画,十三的曲解,图海的死亡将这一切串在一起。允禵知道皇上在潜邸时就已经深深的了解素素的本领,来去无踪,杀人无形。跟在自己身边始终是他的心腹大患。刚刚说到要为老十三取药,允禵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雍正要借刀杀人!所以,在去之前,就曾经吩咐图海暗中随时照顾素素。猎豹之前更是谆谆嘱咐,一旦素素有问题,立刻救治,不要听任何人的。

图海是个好样的。达尔其救走允禵的时候,他本来想提醒一下还有吴先生,可是一眼看见赛总管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向谷里看,就没吭声。果然,有人说起来的时候,立刻就被弹压下去,十三爷也匆匆忙忙的跟了过去。只有图海自己留了下来。只可惜,他不会武功。以一己之力,在那种剧毒的环境下能给素素上完伤药,已经是奇迹了。

空荡荡的山谷里,达尔其赶到的时候,素素躺在毒蛇的血污中,而图海则躺在不远处的冰雪里,整个人都成了黑紫色的。

“吴先生,那可是个英雄!不过,怎么就是个女的呢?”允禵仿佛看见那张充满向往的面孔,图海还年轻啊!

低下头,叹口气。未必是坏事啊!

早死早投胎,选个好人家好世道,重新开始吧!

慢慢踱了两步,舒活一下筋骨,来到老槐树下。曾经有人白衣素服,青丝如瀑,懒懒的坐在树上,向他招手:“上来吗?”

仙女姐姐呵!那个时候,他甚至嫉妒抚过她鬓边发丝的微风,悄悄的换上自己的吻。那时,得意而微醺……失落了江山,收获了红颜。如今低头俯首,只为红颜如花……

呵,不争了,不闹了!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去做你的皇上,我等我的人。等着她,等到她不回来,等到无法再等,等到来世的轮回,等到再在一起,就永远不分开!

“十四爷?”又是傅恒的声音。小孩仿佛有感觉似的,无论他怎样的疏离,却是天生的亲近。自从放过烟火后,光明正大的扒墙头进来,已经是尽人皆知的秘密。不仅如此,还带着大大小小的少爷阿哥,一帮侍卫也是无可奈何。看见他,就仿佛看见自己小的时候,只是没有这么肆意罢了。一抹笑意爬到允禵的嘴角,摸摸他的头。今天只有他自己:“爷教你的功夫学了吗?”

傅恒点点头,不过有点心不在焉。允禵正想让他练练,小孩子说话了:“仙女姐姐什么时候可以教我本事?”

允禵道:“等姐姐醒过来,就可以教你了。”

小男孩立刻急切的问,“怎样才算醒过来?我刚才进去,看见姐姐的手指在动哦!”

什么?允禵霍的站起来,一阵风似的冲进去。

轻轻扶起素素的头,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的抖动。过了一会儿,一双清明的眼睛映入视野,沙哑的嗓音,恍如天籁:“嗨,又见面了!”

第四十一章

“仙女姐姐,我来看你了!”允禵无奈的叹口气,停下手里正在喂的药,给素素盖好,免得又被那个小魔头占了便宜。刚做完这些动作,门外已经蹦蹦跳跳的走进来金刚不坏超级厚脸皮的傅恒。

允禵虎着脸,瞪着他,从牙缝里说:“怎么又是你?”

小子笑嘻嘻的一摆手,颇为大度的说:“别人进不来呀!”立刻屏蔽掉允禵,无比谄媚的向素素爬去:“诶,仙女姐姐,今儿好些没?”自觉地脱鞋上床,掀着被窝就要往里钻。脖领子一紧,毫无例外的被允禵拎了出来。幸好他早就想好了防备的方法,八爪鱼似的死抱着被子不撒手。允禵一扯他,势必要把被子也扯走。无可奈何,只好任他留在床上撒赖,自己辛苦的一手挡住他,免得他窜进被子里就是了。

素素看着他手脚并用的躲着允禵,还要维持脸上的笑容,噗哧也乐了。傅恒象得了宝似的,下巴颌一点,对允禵说:“你看,仙女姐姐一看我就笑!”前两天,两人坐在一起说起图海的事儿,素素伤心的掉下眼泪。被这小子看见,成了允禵的一大罪过。

允禵不屑和他斗嘴,又不想承认。看看素素,素素一点儿也没有为他申冤的意思。只好自力更生,把臭小子拽的更远一些。如果可能,他宁可回景山去。

素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气力有些不济。看他们闹腾的凶,也觉得有趣。允禵与其说是着急,不如说是拿这小子开心,嘴巴乐的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小傅恒突然来了个一个小猴子捞月,从允禵的胳膊肘下绕过来,允禵反肘一挡,又阻住他。惊讶的睁大眼睛,小子行啊!前阵子刚教的本事,现在活学活用的挺快的!

素素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这身子骨倒是随了蓉蓉,是个练武的好材质。不过,现在她并不想说。

晚上的时候,素素悄悄的把想法和允禵说了。自她清醒之后,赛总管借口需要照顾,屋子里也派了不少丫头仆役,里外都是耳目

允禵稍微有些犹豫,雍正是知道傅恒的身份的,若是他们接触太多了,会不会让他忌讳,反倒害了这个孩子。素素点点头,“我也有这个担心,所以白天没敢提。想问问你的意见。”

允禵想了想,实在不愿意再添麻烦了:“算了,这个孩子有他自己的福泽。我们就不要多操心了。”素素觉得可惜,但是既然允禵这样说了,也只好作罢。

允禵想起大夫说得以毒攻毒的事情,谨慎的撩起帐幔向外面看了看。已经是春末夏初的季节,窗外隐隐有虫鸣声,外间睡着伺候的丫头,静悄悄的。方才咬着素素的耳朵问了出来。问完了,才发现素素的耳朵圆润光滑,有些神思不属。

素素被他的热气呵的全身发麻,悄悄的向一边躲开一点,拉开些距离,方才低低的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说道:“这次是因祸得福,只要休息的好,内力恢复到五六成还是有把握的。”还有一件事没有说,便是以往小腹间冰凉的感觉消失了,现在似乎被一股热流盘绕环聚着,连一向不太正常的经期似乎也有正常的趋势。这些当然不能和允禵讲。不过――

被允禵又温柔的揽回去,素素心里叹口气,他知道的日子也不远了。就看他明不明白。

允禵轻轻的拍拍素素,叹口气,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素素眨着眼睛,一直听到允禵均匀的呼吸声慢慢响起,心头多了些不知名的东西,慢慢的在他的怀里噌了噌,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酣然入梦。

情到深处,非关风月。

素素终究觉得以傅恒的资质这样耽搁了有些可惜,便商量着,白天让允禵指点他,晚上自己会帮着允禵按照孩子特点教些东西,再由允禵白天教给孩子。当着众人的面,素素会病怏怏的教他一些普通的内力口诀,要他勤奋练习,打好基础。在监视的人看来,也不过是两个无聊的大人,逗着小孩子玩耍。赛总管甚至不觉得这是件值得报告的事情。

傅恒觉得大英雄和大贵人教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何况转头他就拿出去打架用了,发现允禵教的很好使,立竿见影。素素教的那些东西貌似没什么作用,心里有些倦怠。若不是允禵发现的早,训了他一顿,小娃娃就偷懒不练了。傅恒偷偷瞥了一眼素素,仙女姐姐还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不过,他总觉得仙女姐姐的眼睛和过去不一样了。诺诺的看了一眼火冒三丈的允禵,两边比较了一下,觉得还是暴龙比较可爱,竟慢慢的往允禵那边噌。

允禵愣了一下,自己发火的时候多半没人敢理的。这小子竟然不怕自己!其实,刚才他也是想起了八哥,看这小子不争气,心里堵得慌。现在看他可怜的样子,天大的火都浇灭了。上去狠狠的揉揉他的头,顺手弹了一下。傅恒鬼头鬼脑的摸摸自己的头,看素素冰封雪冻的脸上已经有了裂纹,十四爷更是呵呵笑了出来,立刻顺杆儿爬的热络起来。推着允禵坐到素素身边,伸出小拳头,巴结狗儿似的敲起来。

允禵平日在府里,秉持君子抱孙不抱子的古训,对自己的儿子甚为严厉。弘明他们见了他都象见了猫的耗子,大了以后,虽然不是那么害怕,可是威严仍在。即使对永忠,允禵也很少逗弄。傅恒从小跟着太奶奶长大,最是无法无天,无赖加三级;又天生的聪明漂亮,人见人爱,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怕。允禵在他眼里也就是另一类的太奶奶。反倒是素素,因为小孩子被大蛇吓的,天生的恐惧感在素素杀掉大蛇后,就转到素素身上。心情好的时候,怎样胡闹都行,一旦素素虎下脸,都能把他吓哭。搞的允禵颇觉没有面子。

幸好,素素也仅此一回。

如此一直住到八月初。本来,按照雍正的意思,差不多就回来。允禵嫌七月是鬼月,日子不好。既然有大蛇那么奇怪的山精,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鬼魂妖怪?死活不干,就是不走。大概允祥也说了些话。雍正倒是没有强求。

素素现在完全是一副普通妇人模样了。允禵站在马边,看着丫头们扶着素素从大门里面款款出来。也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以前素素刚出浴时,自己扶着她的样子!月白色压银线素缎的袍子穿在身上,那么一走,那么一摆,真的好像一点没穿!允禵赶紧扭过头去,干咳一声,掩饰了尴尬。

旁边的傅恒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拽着达尔其的衣角,使劲擦着鼻涕。以前摆脱那些侍卫,多亏达尔其帮忙,当时不觉得,现在到哪里找那么可爱的人那!看见素素出来了,呜哇一声,扑了过去,抱着素素不肯走!

素素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抱起傅恒,看着小人儿哭得伤心,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劝!太多的事情说不出口,太多的隐情堵在心里。想起他独自留在这里和老太太生活,大概也和雍正的安排有关,没爹没娘的,一时之间,千般感慨涌上心头,跟着就哭了出来。

允禵本来也挺伤心的,见这架势,反倒没了哭的心情。一来,怕素素哭伤了身子;另一方面,也怕孩子表现出太多的不舍引起雍正怀疑。示意达尔其把孩子抱下来,还给嬷嬷,轻轻拍拍素素。素素抬头看看允禵,伸手环住他的腰,倚在他的胸口,不敢再看孩子。走在路上,耳边还有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允禵担心素素忍不住下车,一直小心的看护着。可是车里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心里大为奇怪。最后干脆下了马,钻进车里看个究竟。

车厢里宽敞明亮,一角的狻猊镏金炉里散着淡淡的薰香。素素盘腿坐在小桌前,正在奋笔疾书。

“写什么呢?”允禵凑过去,细细看。“……下者,以剑驭人,重在技法;中者,以人驭剑,重在气法;上者,人剑合一,无气无技。……”皱了皱眉头,看不太懂,貌似武学上的东西。她想把这个传给傅恒?

素素低声说:“这次大难不死,我也想到一件事情。师傅的本事传给我,不能在我这里断了。可是这些东西若是传给不肖之人或者资质有限的人,又落了把柄或者笑话。倒不如写下来,留给有缘人,交给老天决定。或者以后有机会,传给那孩子。”深吸一口气,放下笔,歇歇。

允禵不愿意想以后的事情,干脆拿起来翻翻,没写多少。第一页有几个大字,大概是名字――“挽花流云剑”。“这名字挺雅致的,谁起的?”

“师傅!不过师娘不喜欢。

“哦?你师娘想叫什么名字?”

“辟邪剑法!”说到这里,素素扑哧乐了出来。允禵挑眉看她,素素道:“当初,师傅也是要写的,只不过师娘坚持要他加几句,不然就不许写。师傅誓死不从,这才没写成。”

“加什么词儿,这么严重?”

素素含着笑看他一眼,忍着说:“欲练神功,挥刀自宫!”允禵心说,难怪你师傅不从,这不说自己是太监嘛!伸手拿了杯水要喝。

素素伸手阻住他,继续说:“还没完呢!师娘说,一定要分上下册,在下册的结尾写明‘即使自宫,未必成功!’”

啊?哈哈哈!

素素悄悄嘘了一口气,幸亏没让他喝茶,不然自己这身衣服可就惨了。允禵在车厢里笑的直打跌,素素什么也写不了,只好把桌子移到一边――傻看着他乐。

允禵笑了一会儿,擦擦眼泪,抱着素素说道:“你那师娘是何方神圣?怎么能想出这么个整人的法子?”

素素道:“我也不知道。师娘说起家乡也是模模糊糊,不过师傅说,师娘是狐狸精变的。”

允禵看着她认真的神色,仔细的观察着,想找出哪怕一丁点开玩笑的意思。没想到,素素甚是认真,而且理所当然。不由得叹口气,点着她的鼻子说:“看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连这种没谱的话都信!那是你师傅哄你呢!或者就是人家的情话,又让你偷听了去!”

素素想起以前的糗事,脸上一红,辩解道:“才不是!”转过身来,急休休的说,“你没见过我师娘,自然会这样想。只有亲眼见了她,你才会真的相信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女子。蓉蓉和我都信。别的不说,就说你们兄弟的事情,当初师娘说就说过,后来不也灵验了!”

允禵低头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你师娘还说过什么?”

素素想了想,说:“她说雍正一定会写一本极为幼稚,却让人无比钦佩的书。”

啊?这算什么预言?不过鉴于神仙说话都模棱两可,允禵压下不信的心情,继续问:“有关我的,还有吗?”

素素想了想,摇摇头:“我师娘好像挺喜欢你的。啊,对了……嗯――”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儿,素素刚要说话,又嘎然而止,立刻飞红了脸。

允禵奇怪的看看她,不知道原因,催问道:“什么事?诶,你快说啊!不说我呵你痒了!”双手作势就往素素身上挠。

素素慌不迭的投降,说道:“别,别。我说,说还不行。就是,唉,就是师娘说过,你身体好,六十了还能生孩子!”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不可闻。唉,师娘教育师傅总是拿后辈说事儿,她们这些小孩子知道什么,只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往耳朵里灌。看,丢人了吧!

允禵愣了半天,突然仰天大笑。素素恨恨的推开他,窝到一边画圈。

“十四爷,打尖儿的时候了。您要不要下来走走?”达尔其在车外恭敬的问着。不知道素素说了什么,让爷这么开心。

允禵抹抹眼角,连声答应了。咬着素素的耳朵,悄悄的说:“孩子可以不要,总不能亏待了你!”哄,素素觉得全身热烘烘的,呀的一声先挑帘下去。达尔其只觉得眼前一花,素素已经站在马车五步远的地方。心中也是一愣。

允禵随后下车,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和得意,显得愈发的俊朗。

用过中饭,一行人继续上路。

允禵难掩笑意,骑在马上一路走一路笑。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掐着指头算了算,皱着眉头看天发呆。半响方才轻轻的“咦”了一声,又弃马钻进车里。达尔其无奈的摇摇头,十四爷真是越来越儿女情长了。都说十七爷是爱新觉罗家的情种,依他看,这位十四爷也不差。

允禵钻进马车,素素正靠在那里休息,听到有人进来,睁开眼睛。允禵凑过去,哼哼唧唧了半天,才问道:“你,你的月信好像不对。”扭头看看车顶棚,呀,怎么连个花样也没有。

素素到没想到他这么细心,才不过四五个月已经有所发现。点点头,道:“是啊!”

允禵这才关切的问:“有事吗?不会是那蛇……”

素素抿紧嘴唇,斜着眼看着允禵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允禵大急。又仔细地算了一边,初五二十的念叨了半天,方才迟疑的说:“不像是坏事啊!”

素素这才推着他说:“谁说是坏事了?”看他小心的样子,说道:“记不记得我被人下毒不能怀孕的事情,其实那个毒药一直被我用内力封住,并没有彻底作用到身子里。之所以一直不孕,也是因为封住毒素的同时,寒冰气封住了身子,无法受孕。,若是就此一直封下去,最终毁了身子还是会被毁,无可救治。幸好,那条大蛇吃掉了母豹胎盘,我杀死它的时候,这胎盘已经在它体内吸收。你用来给我解蛇毒的东西里面包含了胎盘的精华,所以不仅把我身上原来的毒解了,还把被损的身子修复了。现在正在慢慢恢复。”

是不是真的解毒修复,允禵不太明白,但是有一点他似乎听明白了,迟疑的说道:“你是说,你是说――,我们,嗯,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一抹红晕飞上素素的脸颊,扭到一边去,说道:“只是恢复身子,哪里说这些了!净胡思乱想!”

允禵心里还有点糊涂,听素素话里不确定,忙说:“不妨事,不妨事。”揽过来素素说道:“有没有孩子都不妨事。有你就好!有你在我身边就好。”轻轻拍着素素说道:“你师傅师娘不也没有孩子么?那样的神仙眷侣谁不羡慕?我陪着你,你陪着我,快快乐乐的,不是也很好么!我们有自己的小院,院子里种棵大槐树,还有好多的花草。春天你可以摘花吃,夏天我们在那里乘凉,秋天我就吃你给我酿的槐花酒,冬天你可以收集雪水,来年的时候用。你不喜欢弹琴,我来弹,咱们琴箫相和,羡慕死神仙!对了,你还可以和我比划比划,呵呵,时间久了,你未必是我的对手呢。素素,你的心思我明白。放心,我会保护你,这世间不会再有让你难过的事情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们的事情,你有没有觉得,冥冥中有只手一直推着我们在一起?所以,你也不用想着离开了。我们是前生注定的,除了我们可以相互照顾,世间已经没有更亲近的人了……”说着说着,允禵有些感伤。看着车厢的小窗,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突然发觉怀里没动静,低头一看,素素正抬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里似乎蕴含了无数心情,最终汇成一片温柔的大海,溺毙了允禵。伸手一勾,素素压下允禵的脖子,微抬臻首,主动吻上他……

很多年以后,素素想,大概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她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以前或许可以一走了之,现在――不可能了!同样的,她知道允禵有很多话没有说,有很多无奈没有讲,但是,亦是从这一年的这一刻开始,素素已经放弃回避的权利。

相信他,陪着他,不离不弃。

第四十二章

转眼到了雍正六年八月十五,允禵,素素还有弘明,锦宁和已经一岁的永忠,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月饼。雍正依礼赏的月饼被允禵供了起来。远远的放在最外面人皆可见的地方,以示尊崇。自己一家人却躲到后面的小院里,和乐融融。

毕竟是历劫归来,允禵看看眼前的弘明一家人,竟有重生之感。聊着聊着,想到家里的其他孩子,不胜唏嘘,怎么说都是陪着他一起甘苦的人。无意中念及舒舒觉罗氏的艰难,随口说了句“她一个女人也不容易”。说完之后,觉得不对劲,看了眼素素。

素素有片刻的愣神,见允禵看她,笑了笑,低头吃饭。很难说她不介意,毕竟她无法确定也不想确定和允禵之间的“家庭关系”。一边是从不强调婚姻关系的师父师娘,幸福的生活;另一方面是作为小妾的亲娘和作为大娘的自己,在夫家的悲惨遭遇。素素不知道哪一种该是自己选择的,下意识的回避这个问题。而今允禵无意中提了出来,素素才意识到,自己终究不是他的“家里人”。他心里一定是有自己的,但是他心里也有那个家,是一起的,还是单独分开的?素素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心里稍有别扭,就转移了念头――其实,站在女人的立场,舒舒觉罗氏也挺可怜的。

将心比心,若是自己未必能有此毅力持家。丈夫身陷囹圄,眼看快十年了,夫妻不见面,个中的苦楚稍微想想都觉得艰难。这样的女人不由得不敬佩和尊重。和这样的女人“抢”丈夫,多少有些不厚道。

素素心里很矛盾,一边想为自己开脱,另一边却在嘲笑自己自作自受。被允禵缠住了,这一辈子恐怕都要生活在自责中呢!一边吃饭,一边默默的苦笑,小心的掩饰了,免得允禵为难。

素素虽然很聪明,却是一种基于纯善的智慧,而不是心机。掩饰自己的好恶,并不是她的专长。面对人精似的允禵,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表达出她对他的理解,可是又不能说出来。只好从下面悄悄抓住允禵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允禵心里明白,却无从劝解,不想素素误会自己,又的确对那边心中有愧。暗自着急。放在桌下的手背突然落下一点温柔,轻轻的两下。惊愕的抬起头,看见素素的笑脸。这不是满不在乎的敷衍笑意,允禵感觉到她的难堪和不妥协,但同时那只暖软的手告诉她,她可以理解……

允禵心里一暖,无端的轻松起来。话锋一转,眉飞色舞的说起察哈尔的事情。弘明约略听说,只知道二人均是身负重伤,内情不是很了解。听允禵讲的神奇,侧着身子听得入神。锦宁哄着永忠,一点点的喂着,不时的发出一声声惊叹。席间,允禵特意让塔布把那件白蛇甲衣拿来炫耀了一把。有意无意的,详细而重点的描述了一下自己是怎样冲进去,又是怎样刺死大蛇。说的口沫横飞,惊险无比。很多年以后,永忠发现,玛法(祖父)的冒险,其惊险的程度是随年增加的。到最后就不仅是蛇,还有很多别的山精鬼怪!唯一不变的是太太(注:满族对祖母的称呼)看玛法的眼神,永远是那么毫不遮掩的喜悦和爱恋。甚至在他青春期的时候,他试图从服侍丫头脸上找到类似的表情,结果总是遗憾。

酒宴结束,天也黑了。弘明一家告退,素素想上山走走。两人携手并肩,慢慢的散着步。

团圆之夜,家家张灯结彩,东南前门方向的天空显得比别处更加明亮。登高望远,更显此处的幽深。允禵看着身侧的素素,想起方才的事情,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素素握住他的手,叹口气,看着远方的天空,神色空旷而迷离。今生已付君,且随君行止。

至半夜,二人才迤逦而下。侍卫们都有些懈怠了,除了达尔其和随身服侍的塔布,四下无人。素素轻轻捏了一下允禵的手,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悄悄指了指东门方向。伸手一拽,允禵不由自主的随着她走过去,一直来到高墙下。足足十丈的高墙,雄伟的立在允禵面前。仰足了脖子,才看到墙顶。素素不是不能“飞”了吗?

正在疑惑,素素向达尔其打了个手势,达尔其会意。和塔布转身回到住所,按照事先吩咐好布置好卧室。塔布则压低声音,作出主子已经就寝的模样吩咐众人各自安歇,自己则留在外间看守。

话说素素,在达尔其和塔布走后,拉着允禵绕到几棵大树之中,又把她的宝贝白绫掏了出来。不同的是,绫子一端变成了那个五爪钩子,那条细细的链子就藏在白绫子下面。抽手一甩,啪达一声就搭在墙头。允禵抬头望去,虽然是白色的,暗夜中却不反光,显然不是一般质地。正暗自纳闷。突然,不远处传来巡守的士兵的呼喝:“什么人?!”。

允禵不提防,吓出了一声冷汗。素素却是不急,捏着嗓子装出了几声猫叫,瞄瞄的,和真的一样。允禵吃惊的看了一眼素素,看来她不止武艺高强,这些鸡鸣狗盗的本领似乎也会的不少。

士兵骂骂咧咧的离开,素素一手抓住带子,几个起落,爬到顶端。允禵也抓好带子,素素在上面接应着,两个人依样画葫芦翻过墙去。

到了远些的地方,素素熟门熟路的找到两匹马,看来是早有准备。允禵疑惑的看着她,心里充满问号,却知道此时不宜多说。只听素素边走边说:“我们不能停留很久,一会儿,舒舒觉罗氏会带着弘春他们在角门那里等你。四更的时候我们就要走了。”说话间,来到西直门的府邸。雍正拘着允禵,却没有虢夺他的爵禄,怎么说也是个固山贝子。在舒舒觉罗氏的操持下,家里依然富庶雍容。站在府门外,看着张牙舞爪的狮子和黑夜里府邸高大的轮廓,允禵突然心生胆怯,有些不想进去。

素素扑哧笑了一声:“一会儿你就舍不得出来了!”带着他绕到角门:“委屈你走小门了!”自己去敲门。门悄悄的拉开一道缝,素素轻巧的闪到一边,把允禵推了过去。里面发出低低的一声“呀”,允禵只觉得身后有人一推,门已经开了,身不由己的进去。回头望时,渺然无人……

素素略一沉思,想起十七王府。绕了过去,才想起蓉蓉不在。循着人声,转到了前门。买了些小吃,又去了趟银号,寻了个地方,听了会儿闲言碎语。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这才匆匆返回。

按照约定,在角门上轻叩几声,门里没有动静。等了一会儿,素素看看天色,微微皱眉。正要再扣,里面传来一阵争执,夹着女人的哭泣,过了一会儿,允禵的脚步声响起。素素连忙牵着自己的马远远的走开。看见允禵翻身上马,一团黑影向自己这个方向过来,才松了口气。待他绕过街口,悄悄跟了上去。允禵回头看了她一眼,加紧催动马匹,赶回景山。

回到自己的小院时,素素才发现允禵双眉紧缩,似乎有什么烦心事。想想他们家那些事,不愿多理,两人匆匆休息,一夜无话。

捡了没人的功夫,素素这才和允禵说了经过。

府里也听说允禵在察哈尔的经历,甚是担心。又苦于无法见面,曾经找了门路和弘明联系。当时弘明也没有办法,只能帮着通下消息。

刚说到这里,允禵突然打断她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是说在这之前,她们第一次联系。”

素素迟疑片刻,方才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允禵看她半晌,叹口气,揽过来,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说道:“为难你了!对了,你继续讲吧!”

素素点点头,心思略微有些恍惚。他们回来以后,本来素素也不知道,只不过有一次无意中看见了,回来问弘明,弘明才说的。眼看八月十五了,本来是团圆的日子,又经过这么一档子事情,于情于理都要回去看看。只不过,方式不太光明。可也是无可奈何!

允禵道:“那外面是谁安排的?”

素素笑道:“我在江湖那么久,也知道些他们的门道。安排这些事情收些钱,很容易的。放心,他们不问原因。”

允禵点点头。忽又问道:“你怎么和他们联系的?”

素素笑着不语,想了想,才有点得意的附耳说道:“有些人可以有不止一种身份,而我刚巧知道。”允禵立刻想起先帝在时,提到的教众。素素以前在江湖闯荡,也曾经和自己聊起过一些门派教众的事情。难道说在侍卫里面?狐疑的看着素素,素素狡黠的一笑,才说:“这也是弘明做不了,而我可以做到的原因!”

允禵心中一松,不由得嘲弄的一笑。雍正自以为把他圈起来,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就算没有素素,身边这些人,有几个只有一张皮的?不过,多少也明白雍正追杀素素的用心,这丫头的办事能力的确是一流的。若她是个男人,或者真的有乔引娣那样的心思,这天下还不知道怎样。想到这里,按住素素翻书的手,问道:“若是当初遇见你的第一个人是雍正,你会不会爱上他?”

素素一愣,奇怪的问题!还是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方才摇了摇头:“他身边的女人都那么厉害,他眼里又没有女人,我才不会傻到和他掺杂不清呢!”

允禵这才明白,她之所以留下并不是真的可以接受他的家,而是他的眼里有她。允禵点点她的鼻子,说道:“懒丫头,你还怕斗不过她们?”

素素眼神一暗,说道:“就算斗过又怎样?”看了眼允禵,才说:“可能你不喜欢,可是我觉得把女人当作斗鸡来看的男人不值得。我不喜欢为了男人去难为,或被难为。”

允禵有些尴尬,这种想法若是在出自一个自尊自爱的男子口中,是合情合理的。偏偏出自女子之口,直接否定了千百年来女子的习惯。允禵细细思量了,不由有些惊愕:“这也是你师娘教你的?”

素素点点头,没有否认。谁教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已经深入骨髓,无法改变。就好像这一回,她可以帮助他去见家人,却不能容忍他住在“那边”,或者向那边的妻妾尽丈夫之责。实际上,在去之前,她也曾问过自己,一旦发生了,自己该怎么办?没有答案。

允禵想了想,说道:“鸿英病了。”鸿英是舒舒觉罗氏的闺名。素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允禵道:“那天她抱病在后院等我,实际上也有安排后事的意思。”素素不可置信的捂住嘴。“皇上曾经安抚过她们,老十三也多次说过,不管我出不出来,这个爵位始终是留下的。她希望让弘春承继爵位。”素素歪了歪头,更加迷惑。允禵不得不把话挑明了,把手放在素素的小腹上:“看样子我活的时间不会太短,你又可以生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