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袖接过一应用具,听完嬷嬷的吩咐,便开始打扫灰尘。偌大的安寿祠堂只剩下她一人,寂静无声。

染袖倒是不在乎,她经过严格的训练,耐心非比寻常。打扫完后,她上了几柱香,然后便展开宣纸,开始抄写经文。虽说可以选择坐禅,但是若经文抄得好,对云舒宫的名声也是有好处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香上过了三次,经文也抄写了好几页。染袖轻轻揉了揉肩膀,正准备休息,突然眼神一凛,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正小心翼翼地朝这边接近。

午膳已经用过,晚膳时间还不到,所以肯定不会是送饭的人,即便是也用不着如此鬼鬼祟祟。安寿祠堂周围平时杳无人烟,这个时候出现的会是谁?

染袖不动声色地继续抄写经文,脚步声就在背后,越来越接近。就在离她不过几步时,染袖突然站起来,闪到一边。定睛一看,赫然是一个作侍卫打扮的陌生男子。

“你是谁?”染袖喝问,脸上露出些许畏惧的神色,心中却是闪过好几个念头。

那人显然因为染袖突然闪开而感到诧异,双手维持着环抱状。在见到染袖娇嫩的容貌和怯弱的表情之后,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道:“姑娘枯坐不感无聊吗?不若让哥哥来陪你如何?”

染袖弱弱斥道:“你是谁?这里闲人免入,擅带武器更是对神明不敬。你赶紧离开,否则我就叫人了。”

“哈哈。”侍卫笑道,“你叫吧,与男子在祠堂相会,看看后果会如何?”

“我…我不认识你!”

“谁信?哥哥我可认识你,我说你是我相好,那便是我相好。”

染袖心中凛然,瞬间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宫女与侍卫私通本就是大罪,若在这祠堂被人发现,那更是会祸及家族。

“你…你想怎样?”染袖的声音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侍卫更加得意,道:“只要你将哥哥服侍得舒服了,哥哥就不声张,否则咱们一起做对苦命鸳鸯。”

真是个疯子!染袖暗自冷笑,听他这么一说,她又感觉不是被人算计,而是这人惯用的手段,利用宫女打点祠堂的机会威胁她们行苟且之事。得手之后,还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哪个宫女会将丑事公诸于人?也不知上次泉声有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

当然,也不能排除有人故意陷害,她虽然不在乎贞洁,但也断不会轻易授人以柄。

染袖怯怯地望着那名逐渐向她走来的男人,袖中的手指已经做好了准备…

第27章 赋懿宫

“请…请不要这样。”染袖一边退一边求道,“若是待会有人进来…”

“哈哈,不用怕,哥哥我对这里熟悉得很,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来的。”那侍卫看着染袖娇弱的可怜模样,眼中露出淫邪之色,脚步加快了几分。

宫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侍卫?难道是某个太监的亲戚,走后门进来的?这品性实在低劣。

染袖状似无意地退到墙角,环抱着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将那种无助和泫然欲泣的表情发挥到了极致。

那侍卫见此,哪还忍得住?猛地一拽,就将染袖压在身下,一张嘴直往她脸上凑,双手也急不可耐地摸索着她的裙带。

染袖眼中冷光一闪,一边挣扎,一边将手绕道那侍卫脖颈处,悄悄摸上他的后颈椎,突然用力一拧,男人立刻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到在她身上。

染袖嫌恶地将他推开,心中杀意顿起,此人眼神邪秽,胆大包天,显然平时没少做龌龊事,死不足惜。可是若是就这么杀了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得想个妥善的方法,既能解决这个麻烦,又不会引火上身。

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环视四周,染袖思忖着将他藏在何处。拖到外面肯定不现实,虽然这周围少人经过,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染袖是不会寄望于侥幸的。

安寿祠堂除了正殿之外,还有两个侧室,每个侧室都有后门,这个男人大概就是从后门偷入进来的。

抬头看了看,房顶很高,横木构架。

染袖心中一动,起身朝侧室走去。里面也供着一尊佛像,五米多高,佛像上盖着黄色绸布。染袖将绸布拿下来,比了比,大约有六米长。

还不够。染袖又从另一个侧室找来同样的绸布,将两条绸布绑紧,做成一条长绳,试了试韧度,非常结实。

染袖满意地点点头,回到大殿,仔细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认无人之后,她迅速将绸绳一端捆在侍卫腰上,另一端则拿在手上,然后灵活地顺着柱子往横梁上爬。到达横梁之后,再费力将那个男人拉上来。

大殿的横梁约有三十厘米宽,成人完全可以稳稳地躺在上面,只要不翻身,便没有掉下来的危险。而且房顶光线昏暗,不抬头是看不出任何异状的。

染袖将人摆弄好,收起绸布便从房梁上下来,将绸布一一铺整好,重新放回原来的地方。

这个男人最早也要到晚上才能醒来,那时她已经离开,可以摆脱嫌疑。

一个人在刚醒来时意识会很模糊,这个男人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掉下来,掉下来之后是死是残就看他的造化了。即使没掉下来,他最可能做的便是装作什么也发生地偷偷离开。最坏的打算是这个男人摔下来被人发现或者心有不忿,将她拖下水。但是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如此娇弱的女子能将一个大男人放到房梁上,而且他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祠堂中,说是与染袖有私情?私情到房梁上?笑话。

这个男人若够聪明的话,最好什么也不说,或者谎称追踪可疑人影而受伤,这样还能落个体面。当然,若他摔死了,那就不关她什么事了,这很可能成为一宗悬案。她不会相信有人能在毫无动机、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怀疑到她身上。若是在现代还能检测指纹,这里也就柱子上会留下些灰尘。染袖故意留下这些痕迹,只是让人确认是这侍卫真积极爬上去的。

一切办妥,染袖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才又继续坐下来抄写经文,这一次速度加快了一些,她要做就做到完美,让别人彻底相信自己没有做其他事的时间。

晚膳时,来送饭的人果然没有注意到漆黑的房梁上还躺着一个人。待到掌灯时间,染袖一天的供奉结束,收拾了一下东西,就有人叫她离开。

染袖心中依然有些疑虑,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人“凑巧”进来揭露“丑事”,难道这个侍卫的出现真的只是巧合?

染袖一边想着一边跨出祠堂,正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拦住她,抬头望去,是一名年约五十的老嬷嬷,眼睛细小,面色刻薄,看起来不好相处。

只听她道:“将你抄写的经文交给我,回头我拿去检查,确认无误之后再烧给佛祖。”

“是。”染袖听话地将手中的一叠宣纸捧上前,同时她注意到这个嬷嬷神色有些奇怪,她一直用眼睛打量着她的衣着和露在衣领外的脖颈。

“嗯?你的衣服上沾了什么?”那嬷嬷伸手拨开染袖的衣领,露出里面光洁的锁骨。

染袖有些怯怯地问道:“奴婢衣服上有什么吗?”

嬷嬷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片刻才道:“没什么,是我看差了,你回吧。”

染袖向她福了福,便转身离开。她表面若无其事,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今天的事不是巧合,果然是有人在陷害!之所以中途没人闯进来,是为了保那名侍卫不被人抓住,而他若得手,自己身上被玷污的痕迹是掩饰不住的,这样任你再多解释亦无用。

想通这一点,染袖有些后悔没有直接杀死那名侍卫,只因为想制造完美的摔落假象,所以没有用自己的方式杀人。如今看来,有些不妥,那人若不死,幕后者一定能从他口中知道自己身手不凡。虽然这不能成为被人迫害的理由,但无疑会引起那人的警惕,对她将来行事十分不妙。

染袖皱了皱眉,她知道自己再低调,但在接收云舒宫一切事务之后,谁都知道自己是夏末涵的得力助手,而且教导禹昊她功不可没,另有乾王青眼有加,想不招人忌恨都难。他们暂时不敢动夏末涵,但处理一个宫女难道还会有所顾忌吗?

如此想来,染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随着皇子大考临近,宫中愈加暗潮汹涌,稍不注意就有可能着了道。夏末涵的名声和地位刚刚提升,断不能出现污点,其下的宫女若行为不检,都将成为攻讦她的理由。而选在这个时候向她动手,她想不出除了那人还会有谁。

看来回头要提醒琴心等人谨慎行事了,最好不要单独行动。

呵。染袖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微笑。好吧,不论是谁,尽管放马过来。即使那个侍卫不死,自己也不会有任何退缩,有本事就来对付她吧!事情总是有两面性的,对手在知道自己身手不凡的同时,也会投鼠忌器,谁知道暗处的狐狸会不会咬她一口?她们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回到云舒宫,一切照常。只是令染袖意外的是,第二天从离若打听到的消息中得知,那名侍卫竟然真的摔死了。

“幸好你平安回来了。”离若心有余悸道,“也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那名侍卫又为什么要爬上房梁?暗查此事的人猜测是因为遇到了贼子,毕竟祠堂清静之地,没有特别的事是不会有人靠近的。”

染袖拍了拍胸口,一脸惊异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太可怕了。”

离若笑道:“你有神灵庇佑,遇到任何危险都会逢凶化吉的。”

“谢谢离若。”染袖露出一个美美的笑容,看得离若呆了呆。

不久有太监过来传染袖问话,这也是例行程序,问过几句便放了回来,他们压根没怀疑染袖。染袖也安心了,看来真是神灵保佑,不用担心暴露了。恐怕那幕后指使者也猜不透其中的关键,自己的形象给人太多的错觉,愚忠而娇弱,再加上一点点小聪明,就像观赏鱼一般无害。

此事在后宫只不过引起了些许议论,几天之后便再无人提及。那个幕后指使者大概也不会希望别人继续查下去…

春季中旬,年满十岁的禹珏和禹昊终于要迎来皇子的第一次大考。考核的题目全部由大臣决定,连两位皇帝都不知道。考核地点在赋懿宫,这是两宫皇帝和大臣聚议之所,除了两座皇宫之间,与崇暄园遥遥相对。

当日,乾王慎重地叮嘱两位皇子,考核期间必须随时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从踏进赋懿宫的那一刻,考核就已经开始了。每次的题目都不一样,那里明处暗处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考核官。

如此一说,两位小皇子都有些紧张,禹珏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张扬,表情严肃。禹昊略好一点,他如今的心理素质很不错,基本可以做到面对突发情况而面不改色。

为了保证第一次顺利通过,夏末涵特意派了离若和染袖跟随,禹珏那边也是两名侍从。

这还是染袖第一次走出乾鑫宫,虽然仍处在宫殿群中,但总算有种呼吸新鲜空气的感觉。

赋懿宫与乾鑫宫不同,建筑威严肃穆,两边树木整齐排列,如尽忠职守的侍卫一般,昂扬挺拔。

穿过几座殿堂,几人在太监的带领下进入内殿,看布置,似乎是休息之所。当禹昊等人进入时,里面已有四五人。其中两名少年,一个十二岁左右,俊朗不凡,气质温文尔雅。一个十岁左右,相貌可爱,却一脸冷峻,眼角上挑,看起来不好相处。

不用猜,这两人正是坤王三个皇子中的两个——泓睿和泓旭,最小的泓哲只有6岁,还不用参加大考。

几人相互见礼,礼数尚算周正。

年纪最大的泓睿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考核,举止从容。而泓旭和禹珏则有些拘谨了,他们正襟危坐,表情惴惴地等待考核官带他们前往考核地点。相比之下,禹昊倒是神色淡然,有染袖在他身边,他似乎什么都不怕,甚至在泓睿与他说话时,他还能对答自如。这样的表现引得侍立在一旁的几名内侍颇为侧目,而泓睿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和兴味,看来今次的考核要有趣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晚点再第三更。

第28章 第一场考核

不过多时,两名考核官走进来,向几位皇子行礼之后,请他们前往紫鎏书斋。

染袖和离若跟随在禹昊身后,到达书斋门口时被侍卫拦住,随侍只允许在院子中等候。

四位皇子共带了7名随侍,两名宫女,五名行武太监。几人待在院子中目送各自的主子进入屋内,有内侍告之,累了可前往旁边的小房间休息,里面摆放了糕点和茶水。

染袖见禹昊似乎并无大碍,便随众人去了小房间。她倒没有关注桌上的茶点,而是着重打量了周围的布置,这里并不算宽敞,大约七八十平米,靠窗摆着几张方桌,左边墙上挂着一张琵琶,下面还摆放着琴瑟、箫笛、箜篌、埙等乐器。右边则放着几副围棋和象棋之类的物件。显然,这里不只是休息室,还是娱乐室。

其他人各自找了个位置,一边享用点心一边攀谈。染袖余光打量肃立在门边了两名内侍,暗自思忖,这种考核除了测试皇子们的学识之外,随侍是否也在观察之列?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身边的人也能间接反应其主的品性。

染袖悄悄问离若:“离若,会下棋吗?”

离若点头:“以前公公教过,勉强能下几手。”

“太好了。”染袖笑道,“待在屋子里也很无趣,不如我们去院子里下棋如何?”

离若自然没有意见,两人收拾了一副棋子便走到院子中,分左右坐好。这个位置刚好能透过窗子看到书斋内的部分情况,禹昊就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这时候正在专注地写着什么,坐姿端正,运笔有度。

染袖笑了笑,开始与离若下棋。

四位皇子,除了泓睿之外,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考试,年纪幼小,考官显然不会出太难的题。但是令染袖没想到的是,这初考就考了一上午,似乎还不允许出来如厕,整整两个时辰都不见人出来。

“为何会这么久?”离若一边落子一边疑惑道。

按理来说,十岁孩童的题目以及考核范围都有限,考官们总不能让他们默写整本书的内容吧?

染袖并未回话,也没有转头去看,只是关注于棋局。她捻着棋子暗想,恐怕靠的不单只是他们所掌握的知识,更重要的是心性。若她猜测不错,下午还会继续。

果然,到中午也不见禹昊等人出来,午膳由内侍送进去,这段时间倒是允许去一次茅房,只是不得与其他人攀谈。染袖只见由内侍领着的禹昊朝这边看了一眼,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染袖不由得放下心来。这般年纪的孩子,哪里受得了久坐?再加上周围考官的注视以及考试的压力,即便是泓睿都忍不住暗自舒气,更不用说其他几个孩子了。这样一对比,禹昊的表现倒是出乎意料。

染袖和离若停下对弈,和其他人一起前往后院用饭,宫女和太监分坐两桌,食物非常丰富,甚至比在宫中时还好,另外还摆置了美酒。几名太监兴致高昂,虽然不敢真的豪饮,但都忍不住小饮了一杯。

屋内酒香四溢,饭菜可口,在这样的气氛下,几人逐渐放开,筷起筷落,笑闹畅谈。旁边站着几名内侍,不时给众人布菜倒酒,服侍周道。

染袖不动声色,默默地吃着东西,倒是她对面的宫女忍不住开口说话。

“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染袖细细咀嚼完嘴中的食物,才回道:“我叫染袖,姐姐呢?”

“巧霓。”那名宫女笑着回答。

染袖知道她是服侍泓旭的宫女,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相貌姣好,看起来很好相处。

正在这时,另一边传来几人略显吵闹的声音,染袖微微皱了皱眉,余光看向离若,见他脊背挺直,脸带微笑,动作斯文,并未参与到其余人的畅谈中,连桌上的酒也没动过。

染袖暗自点头。在宫中,并非所有人都拥有良好的教养,一般的下人,出身微寒,见识浅薄,品质良莠不齐。就像现在,虽然并未表现出粗鄙之态,但他们是皇子的随侍,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各自的主子,怎能随便在饭桌上放肆喧哗?而且旁边的内侍一直斟酒,似乎有意测试他们的定力。好在众人还知道进退,没敢真的饮酒过度。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屋外传来几声钟磬声,这是午膳时间结束的信号。染袖和另一名宫女早已吃完,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直到听到声音之后才相继起身。

待到众人离开饭堂,内侍们开始收拾桌子,他们先在每个人的位置观察了一会,然后拿出一块木牌刻了几笔。太监这桌的桌面有些狼藉,碗盘周围落有不少饭菜残渣。而宫女这一桌则干净很多,其中染袖的位置特别显眼,她的碗中不留一粒米饭,桌面上也无任何残渣,用过筷子摆放整齐,这样的礼仪规范简直不像一名下人。另一名宫女与之相比则差了很多。

几名内侍对视一眼,颇有些诧异,不过他们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尽职地记录着。

下午的考试还在继续,长时间的枯坐,让几个孩子动作僵硬,虽然还尽力保持着仪态,但表情明显有了苦闷之色,偏偏还不敢随便活动身体。

禹昊嘴角一直挂着微笑,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他不紧不慢地抄写着,权当练习书法。只有在换纸的时候才会观察一下众人的情况,或者转头看一看院子中的染袖,偶尔会受到对方鼓励的眼神,他便会觉得无比安心。

所谓考核,也不过如此。

禹昊的表现被几位考官尽收眼底。他们暗自点头,传言这名皇子因其母的亡故而无法成言,接着先后过继给卫淑妃和夏昭仪,几经变故,本以为心性将受到负面影响,如今看来,却是比一般孩子更加沉着冷静。

几位考官同时对禹昊有了不错的印象。

这场考核一直持续到申时。当考官终于宣布考试结束后,几名皇子都忍不住低声欢呼。考官又说了明日的考试时间和地点,却没有告之考试内容。听完考官的交代,禹昊默默收拾好桌子,向他们行了一礼之后便离开了书斋。

众人在院子中聚集,各自谈论着心得。这时一名内侍道:“诸位可在附近自由行走,累了便去落月宫休息,明日自有内侍通知晨起。”

众人一听,脸上皆露出兴致勃勃的神色。赋懿宫平时并不允许官员以外的人出入,即便是皇子,也只能在考核的时节参观一下。只有等皇子成年后正式参政,才有资格进入其中。

这次考核看似波澜不惊,实则令人压抑,憋闷了一整天的几人都决定四处走动一下。染袖等人自然也选择了参观。

途中,染袖问道:“二皇子,考试题目可难?”

禹昊笑道:“一点都不难,完全只是照书抄写而已。”

染袖挑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这次考核的重点在于书法、耐力和心性。

“哈哈,二皇子真厉害,坐了这么久竟然丝毫不见疲惫。”离若夸道。

“这不算什么。”禹昊平静道,“以前在永福宫时,我曾一天一夜没合过眼。”

离若看了染袖一眼,他也听说过有关禹昊的传闻,却不知具体情况。

染袖温婉地笑道:“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二皇子将来必能成其大才。”

禹昊背着手,目视前方,一派淡然。

正在这时,前方迎面走来一名身材高大、满脸胡髯的中年男子,他气势不凡,目光精锐,步履稳健,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观其穿着,是一名品级不低的武官。

禹昊眼中一亮,加快几步上前行礼道:“外公。”

来人原来是孙瑄之父,当朝大将军孙岩。

孙岩见到禹昊,微露笑容,和煦道:“多日不见,昊儿精神甚好。”

染袖和离若同时向他见礼。

孙岩打量了两人几眼,笑道:“夏昭仪对昊儿视若己出,关怀备至,老夫早有耳闻,今日见到昊儿才知传言非虚。你们代老夫谢谢你家主子。”

两人同时应诺。

自孙瑄病故,孙岩一直担心着这个孤苦无依的外孙,虽贵为皇子,身边却无一所托。当乾王将他过继给卫淑妃时,他本来还颇为安慰,谁知不久就传出禹昊受欺的消息,再加上无法说话,更是令人忧心。后来乾王又将他交给夏末涵,这位嫔妃家世不显,只凭宠幸而获得如今的地位,谁能相信她会真心对待禹昊?孙岩心中忿忿,连夜向乾王上书质问,却被驳回。

忍气了数月,孙岩的看法逐渐改观,因为禹昊在夏末涵的照顾下,竟然完全康复,而且变得更加沉稳聪慧,这不得不让他对夏末涵另眼相看。

禹昊如今参加第一次大考,书卷成绩姑且不论,单看他轻松自如的表情就足以称道。

孙岩又说了几句鼓励禹昊的话,然后对染袖等人说:“你们要好好督促昊儿,他毕竟年纪还小,见识不足,其他几名皇子个个资质不凡,要想脱颖而出,还需要多加磨练。”

不待染袖等人回话,禹昊已经开口道:“外公,我知道,专研苦读,不骄不躁,谨言慎行,进退有度。”

孙岩先是一愣,然后连声称好。

“夏昭仪的情,老夫承了。以后若有困难,便找问事房的德公公,他定会尽心协助。”语毕,便哈哈大笑着告辞而去。

染袖望着孙岩的背影,微微一笑。她之所以极力促成夏末涵与禹昊的关系,其中一半的原因便是此人。夏末涵虽然无权无势,但是禹昊有,他的背后是手掌兵权的大将军孙岩。一旦得到此人的认可,他便是夏末涵在朝中最强大的支援。

今时今日,夏末涵所拥有的势力终于逐步成形,内有乾王的信任,外有苏岩的相助,再加上禹昊的优秀,他们已经拥有了角逐的资格。谁将获得最后的胜利,谁就是天下至尊。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没食言,3更了…我慢慢写,大家慢慢看。

第29章 对答

第二天,众人依然被带到紫鎏书斋的院子中,这回考核又有所不同,内侍让参考的皇子按照年纪排序一个一个地进入。首先进去的便是十二岁的泓睿,他表情从容,似乎颇为镇定。书斋的门窗都被关闭,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只得按下紧张默默等候。染袖等人从小房间中拿了几本书册和一副棋盘,供禹昊打发时间。其余人也相继效仿,毕竟都不知道这场考核需要多长时间。

不过出乎意料,半个时辰之后泓睿便从里面走了出来,虽然他嘴角依然挂着笑,可是眼神锐利,双拳紧握,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他望了众人一眼,并未多言,只是朝自己的弟弟泓旭点点头便带着随侍离开。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心中更加惴惴。

接着内侍将禹珏带了进去。剩下的三名皇子都是十岁,只有几个月的差距而已。

这次禹珏出来得更快,他脸色潮红,眼中含怒,一副想找人打架的模样。他的随侍上前安抚,却被狠狠瞪了一眼。禹珏本来也想立刻离开,但看到另一边从容淡定的禹昊,最终还是决定暂时留下来,他想看看禹昊会怎么应付。

泓旭第三个进去,待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禹昊转头望向染袖,后者只是笑了笑,并未有丝毫担忧,于是他也安下心来,继续与离若下棋。

半个时辰之后,泓旭走出来,他咬着唇,眼角带泪,招呼也没打一声便匆匆离开,让他的随时一阵猛追。

这回连染袖都忍不住嘀咕,这是在考什么?不过十岁的孩子,难不成还需要惊天动地的才能?

心中虽如此想着,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只是笑着说了一句:“不急不躁,尽力而为。”禹昊点点头。跟着内侍走进书斋,大门被关上,屋内光线略显昏暗,书斋正中坐着三名老者,一个笑容可掬,一个铁面冷峻,一个气质儒雅。禹昊并不认识,他上前见礼,三名老者也一一回礼,并未起身。在考核中,以师长为大,即使身为皇子也要谨守弟子礼。

正中的老者先做了自我介绍:“禹昊殿下,第一见面,我等皆为密督阁阁老,你可称老夫为‘秋老’,左边这位姓‘齐’,右边这位姓‘赵’。”

禹昊又躬身一礼,口中一一唤着:“秋老师,齐老师,赵老师。”

“好,闲话莫说,开始考试吧。”秋老道,“二皇子可读过《广贤论》?”

“读过。”《广贤论》是曦国取才必读之书,全文共十二章,七、八万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