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纪又比我小,很爱玩,很多女孩子喜欢你…我,我很没安全感。”

“…”

“你又任性…总是要我在身边照顾你。但是我想要一个会照顾我的人…”

“…”

“还有你脾气也很差,人也霸道,经常要我按你说的做,可是我又不是机器人。”

“…”

“你还经常无缘无故对我发火,又喜欢指使我帮你做这个做那个。”

“…”

“你也经常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我根本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我更加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

“而且——”

“——你说完没有?!”少爷终于忍不住打断她。虽然他也很想知道她对自己有什么要求,但是不是现在。

家禾倔强地咬了下唇,说:“没有,不过我不想说了。”

少爷扳过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会记住,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她看着他。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她看着他的眼睛眨了几下,最后终于垂下眼睛,挫败地点点头。

“那就别离开我。”

家禾承认,这是她听到他说过的,最动人的一句话。但是她望着他的双眼,却说不出话来。

她好象就是没办法让自己开口说:我不会离开你。

“麻烦你,我这里是重庆南路**大厦,这里有病人鼻咽癌发作了,请你们快点派救护车来,病人会在楼下等的。”

Tony的声音十分沉闷,他用面纸捂住鼻子,神情很镇定。

家禾跟少爷同时错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打那个电话,直到他用来捂住鼻子的那团面纸完全变成了红色…

窗外是热闹的过年气氛,隔着一堵白色的墙,却是冷冰冰的医院走廊。

这条走廊相当的长,地上重新铺过的米黄色大理石地砖跟班驳的旧墙纸很不相配,然而从来没有人注意这些。靠墙放着一排排硬冷的木头长椅,走廊的最尽头,就是急症室,门口停着几部推车,很有秩序。

家禾看看表,Tony被推进去一个小时了。

鼻咽癌,多么可怕的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好象再轻松不过,他早就知道了吧。

怪不得他在那间充满刺鼻的香蕉水味的办公室,能若无其事地工作,原来他早已没有嗅觉了。然而家禾一点也笑不出来。

少爷握紧她的手,没有说话。

他们和其他同事一路送Tony来到医院,他被推进急症室的时候已经面无血色了。家禾没来由地恐惧起来,这种恐惧远远大于担心一个你爱的人将有一天不爱你。

Tony的太太很快就来了,她面色苍白,不停转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她身旁是两个安慰她的老人。

又过了一小时,医生出来了,遗憾地告诉他们,因为是晚期癌症,他在三分钟前停止了呼吸。

家禾忽然明白他说的那句话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是懂得珍惜;珍惜现在,才是珍惜将来”。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她潸然泪下,少爷拥住她,温暖的手掌拍着她的背。

她也紧紧拥住他,这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是离不开他的。

Tony说得对,现实,无论是现在或是将来,害怕是没有用的。我们要用眼睛和心灵去发现快乐和痛苦,既然它们总是存在的,为什么不在快乐的时候忘记痛苦,在痛苦的时候期待快乐呢。

少爷也说得对,无论他有多少缺点,他们之间有多大的距离,只要她还爱着他,就不要离开他。因为相爱的人是分不开的。

生活有时候很艰辛,逼我们作出妥协,然而不论什么时候,在这条长长的路上,我们不能丢失的,是勇气和信任。

她很后悔没有跟Tony衷心说谢谢,一直以来,他帮了她这么多。

而眼前的这个人,她不会让自己再后悔。

从医院走回家,一路上是兴高采烈的人们。二月初的天气,晚上冷得出奇。

少爷把家禾放在冰冷外套口袋里的右手拿出来放到自己温暖的口袋。

她看着他,他看着前面,没有说话。

她知道,他也很难过。

家禾停下脚步,少爷转过身。

她把另一只手也放到他的口袋里,跟他的手交握:

“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傻事?”

少爷肿肿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对不起…”

他放开她的手,把她拥在只穿了一件T恤的胸前,用外套包住她:“无论你想要我怎样,你都告诉我好吗?我…不想错过你。”

她点点头,觉得冰冷的脸颊在他胸前热了起来。

她再也不要因为害怕,而错过他。

街边的路灯照出来的是暗黄的灯光,把每个人的脸庞照得温柔起来。人来人往之中,有没有想过,自己曾经因为不勇敢,而错过些什么?

新年很快过去了,初十这天,家禾惊讶地得知,Michelle要去新加坡了。

“我要去找韩凯。”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

“那Ray…”家禾知道,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

Michelle拉上拉链:“是他让我去的。”

她没有再问。其实,Ray也是一个勇敢的人。

陈健峰在十五这天去了伦敦,他发邮件告诉家禾,他在那里的古董市场里找到一只非常像王八蛋的水晶蛋。这只俄罗斯古董花去了他一个月的工资,但他很喜欢。不过伦敦的天气很糟糕,跟成都有点像,所以他培训结束马上就会回来。

再跟宝淑打电话的时候,她欣喜地说那个追着余正的女孩子已经放弃他了。问她怎么会,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家禾知道,她每次耍花样说谎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Ray也要回香港老爸那里去报道,在少爷的威逼和家禾的利诱之下,他答应不把他们的事情说出去。

三月的时候,上海开始转暖了,不过家禾跟少爷还是穿着那件情侣装的羽绒服。Michelle走后,二楼的那间公寓也被他们租了下来。因为家禾觉得,她总会回来的。

吃完晚饭从街角走回家,一路上风轻云淡,穿着羽绒服确实有点热。

家禾想,不如明天再去买几件新的情侣装来穿吧。

走到楼下,一部黑色的Beetle明晃晃停在园子里。她不禁左看右看有点眼热。以前她在澳洲读大学的时候开过一部黑色的MINI,那时就曾经打算毕业后买一部Beetle来开。

忽然Beetle发出两声清脆的嘟嘟声,车灯跟着亮了几下,防盗锁开了。

她吃惊地回头看着少爷,他手里是一串黑色柄的车钥匙。

“喜欢吗,明天是你生日。”原来,他笑得得意的时候也有两个梨窝。

她高兴地搂住他的脖子,把嘴凑上去。

少爷搂住她的腰,一边吻她一边想,看来曾家易那小子还有点用处。

“你是王子,不是王八蛋。”

她开心得不得了,以至于第二天早晨,她才发现车牌上还印着一行字:

“Star Pis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