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罗衣前几天就想通了不少,这下柚子难得多话的劝说,使的她更加有认命的倾向,只是心情还不好。

柚子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见罗衣已经沉思去了,便知她多少听进去一点。也就不再多说,自己一个人悄悄退下。

罗衣苦笑,看,果然连柚子都同情她了。

37、过年 ...

转眼新年将至,家里各处忙的人仰马翻。总算知道那些闲的蛋疼的仆妇的用处了——侯府太大,有些不常用的院子打扫起来格外吃力。又有花木要修剪,枝条上要挂一些绣球灯笼等物。即便是北方的冬天,放眼望去,也是一片姹紫嫣红。

侯府的下人见风使舵简直到了见缝插针的地步,罗衣看着自己院里的树木上明显稀疏于花园以及曹夫人院里的装饰,嘴角直抽抽。低头纠结了一会儿,是积极融入适应这个生活呢,还是保持现状呢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假如适应了,然后被踹出门,心态会不会失衡?要是保持现状,会不会更加接近迎春姐姐的结局?

看着一院子下人都望着自己,罗衣挥挥手:“去把前日四哥送来的一匣子小风铃取出来挂上,比他们挂的还好呢!”想到那一匣子瓷器底各色花样的类似于日式的小风铃,罗衣又内牛了,恨不得抓住穿越大神的肩膀COS咆哮帝:你说!你说!这么好的那人为什么是我哥啊!为什么是我哥!!!!

罗衣抱着手炉看着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把一匣子风铃稀疏的挂在几棵树上,正巧一阵北风夹杂着雪花飘下,霎时院内叮叮当当的好不热闹!见此美景,罗衣暂时忘记侯府的弯弯绕绕,开心的笑起来。

雪花、风铃、美人含笑,如诗如画。带着兄长来串门的容仪都看呆了。

“好一幅仕女图,弟妹好雅兴。”侯府的嫡次子容止笑的优雅。

罗衣回过头来连忙行礼:“二伯安,刚才失礼,二伯见笑了。”

容止笑道:“是我打搅了才是。”扭头对容仪道:“原本我只随你随意逛逛,没想到竟叫我发现了好东西。那‘占风铎’你哪得来的?试样倒巧,也不是我们常见的。”

容仪勉强笑笑:“我也不知,你问她。”

罗衣回道:“回二伯话,是我娘家哥哥送的。他惯喜欢这些小玩意。”打死也不告诉你是我画的图样。

容止想了想:“是不是那个叫做萧绍衣的?”

“二伯认识?”

“果然!前阵子京里流行的跳子棋可不就是他做的?我还使人做了一副呢。果然书香门第就是风雅。”

罗衣脸一红,盗版被表扬,尴尬死了…

容仪就没见过罗衣这么温和的样子,再怎么关系不好,心理也会不爽。暗自撇嘴,端的那个架子,还不是跟别人一样讨好他二哥。呸,不就是太太养的么?

容止还在兴奋:“不知弟妹可否引荐一下?”

罗衣僵笑:“改日叫四爷介绍一下就成。”为什么每一家都有这么一个神仙?弟媳和大伯子本来就要避嫌好不好,她引荐?呸啊,你特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果然顾家没好人!好吧,其实是她迁怒…

可惜容止是听不到罗衣的腹诽的,见她没拒绝,只管开心的晃走了。

果然容仪酸溜溜的说:“你们倒讲的来。”

罗衣很想翻个白眼然后再说一句你嫉妒?但是想想要搭伙过一辈子的人,先施放点善意也没什么,至少是未来孩子他爹不是?于是指着风铃问:“你觉得好看么?”

容仪倒老实的说:“还算别致。”

“是吧,那我们也讲的来。”

“呃!?”容仪囧了。

“还有跳子棋,我教你下就是了。我有一副很漂亮的,要不要看?”

容仪寒战一个,媳妇儿今天鬼上身了?满腹疑惑的点头。两口子就窜进房间。不过一盏茶功夫,容仪也学会了简单的跳子棋,只是要下赢罗衣还任重道远。罗衣想着正月无聊,就顺手教会了对方五子棋。这个比围棋简单的玩意容仪还真喜欢上了,一来一回直到华灯初上吃晚饭了才停下。陪嫁人员见他们夫妻开始河蟹,内心默念:阿弥陀佛,这两口子总算进入状态了。

吃过晚饭,一行人又去仙萱堂请安当壁花。没想到今日太夫人居然对着罗衣招手:“四奶奶到我这儿来。”

罗衣恭谨的走过去,还没忘福了福身子:“老太太有何吩咐?”

“听你二伯说你得了好玩意儿,与我瞧瞧可好?”

“不过是些小玩意,难得老太太看的上眼。”罗衣回头便喊丫头,不拘从哪棵树上拆下来几个。没多久就送了过来,取东西的丫头还有点气喘,看样子是跑了个来回。

太夫人拿着仔细看了看笑道:“倒是简单别致。只是若是素色的,怕是更好看些。”

罗衣笑道:“老太太好眼光,这原本是素的。薄胎白瓷上几笔写意便好,只是恰逢过年,图个喜庆。”

太夫人点点头,也就撩开手。容仪见状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想这次他们可以露个脸呢。没想到太夫人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又有点不甘心,便道:“改明儿孙儿做一匣子孝敬老太太。”

太夫人笑着应了,没一会儿又被容止吸引了注意力。容仪更不爽了,好在这不是他的创意,暗叹一句偏心眼也就算了。罗衣看在眼里,悄悄走到容仪边上说:“把五子棋献上。”

“那个用围棋玩就好,并不稀奇。”

罗衣翻个白眼:“稀奇的是玩法,老太太保管喜欢。”

“真的?”

“爱信不信。”

于是容仪屁颠颠的跑去太夫人那里撒娇献宝,由于规则简单材料也现成,不一会儿连同太夫人屋里的丫头都学会了。果然此乃经得起时间空间考验的经典玩法。

罗衣趁机说:“正月里不动针线,正是好玩的时候。我们一齐比赛才好玩呢。”

太夫人感觉有热闹了:“怎么个比法?”

罗衣想了想道:“每个院里须得一个主子,带两个丫头参赛。一组里只要两个人赢了便算赢。”

“每个院又怎么比?”

“抽签。”

老太太点头:“有意思。”

罗衣又道:“还得借您一用。”

“我?”

“还请老太太借了屋子给我们使,并出山做裁判如何?”

太夫人什么都不缺,就缺个热闹劲,听到罗衣的提议高高兴兴的应了。还主动翻箱倒柜的找彩头,仙萱堂很是人仰马翻了一场。终于翻出几块玉佩作为冠亚季军的奖品。又好好表扬了一番容仪孝顺,有好玩的想着她。倒是让两口子小出了一把风头。定好比赛的日子规矩等细节,各自便散了。

容仪心情很好,想起罗衣是大功臣,态度便好了许多,加上罗衣有意结束“冷战”,两个人就着比赛的话题倒一路有说有笑的回房了。回到屋里宽衣睡下,看着容仪那欠扁的笑脸,默念儿子儿子儿子,再默念借种借种借种,交叉建设了N久,才半推半就的成功踏出第一步,罗衣觉得,明天早上她不用吃饭了,光恶心就够了!唉…穿越啊…晋江上每一个写穿越的作者都是后妈!绝对的后妈!!!!

年三十吃完年夜饭就开始听戏,吵吵嚷嚷的让罗衣很不舒服。现代就没几个对戏曲这种慢的要死的东西有兴趣的。好在罗衣过来之后在文化上特训了好几年,细细品味一句一句的意思意境,比枯坐着发呆强。但是中国的文化有个特点,就是重复品味。因此戏曲里头多半都是平常常听的,不多时太夫人也觉得没意思了。忽然想起前几天罗衣的提议,一拍手就说:“今日总要守过三更,不如现在就开始五子棋大赛?”

众人自然不会扫兴,巴拉巴拉各自谦虚了一番,又捧了太夫人曹夫人一番,便找出围棋开始开战。老太太不会亲自出马,她养在跟前的容止就代表了仙萱堂。罗衣悄悄嘱咐容仪:“别赢了二伯。”

容仪反倒调侃罗衣:“这下可有点庶出感觉了。”

罗衣不爽:“你还未必赢的了呢!”据她观察,这家人还真有点荣国府的味道,容止可不是贾宝玉那调调么?喜欢玩喜欢混,喜欢读教科书以外的东西,据说智商也不低,这种东西还挺…不务正业的。

五子棋这东西,要是水平差异比较大,简直是秒杀。所以说是说这么多人比赛,但时间并不长。子时没过就差不多杀进四强了。看看四强阵容——代表仙萱堂的容止、大奶奶、曹夫人和容仪。罗衣暗自好笑,果然谁都不是傻子。五子棋不单比起来快,要装输也是很容易的,不像围棋那样属于技术活。看到容止战况颇佳,太夫人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结果当然不用多说了,容仪垫底是必然的。但太夫人高兴,参与者都赏了东西。

按照顾家常规来讲,嫡子是一定要赢的,输也是赢。但容仪别扭了,他没那个胆公然挑战权威,又不想输的太爽快。于是下的很认真,心想就算是输也别输的那么丢脸。没想到的是,即使容止是真的学的比容仪晚,技术还是比容仪强。容仪气的脸都绿了。这个结局嫡系当然更加开心。本来比赛就有猫腻谁都知道,不然四强怎么没二房什么事呢?更没庶出的姑娘的事了。

明眼人一看就觉得假。这是游戏规则,大家都得接受。但人就是这样,凭借自己的本事赢的,当然比潜规则更爽!而容仪就是在“公平”较量下陪衬的绿叶,那个不甘心挑战却被打的落花流水的配角。这不是容仪的主场,于是所有人几乎都喜笑颜开看着这个结局。罗衣有点明白容仪的扭曲了——出生不如人认命了,但尼玛要不要样样都不如人啊!?别说才智了,就长相都没别人好,红果果的对照组。不是一般庶出长的都比嫡出的好么?这是怎样一种令人呕血的现实!?不扭曲才有鬼。想到此,又有点同情。后世有一种说法叫做母亲的素质决定了民族的未来,容仪的母亲…呃…当她什么都没说

38、哭泣 ...

比了一阵五子棋,罗衣又贡献出跳子棋,再加上各种传统的赶围棋叶子牌,一屋子人一直闹到后半夜才各自回房收拾。容仪依旧闷闷不乐。罗衣无奈的说:“你要郁闷到什么时候?大过年的就你黑着个脸。”

“要你管!”

罗衣头上挂了个井字:“你当我爱管你啊!我拜托你像个男人行不行?”

容仪扭过头来,轻佻的说:“为夫哪里不像男人了?”

罗衣假笑:“哪里都不像!为个游戏气了小半夜,心眼比针尖还小,也配叫男人?啊呸!”

“你怎么就不说我有上进心?”

罗衣嘴角直抽:“你什么时候不写错别字,再来讲上进心这个问题吧。”

“你!!”

罗衣累的半死,没心思跟他讲道理,也就不接话直接回了房间。洗脸补妆,抱着杯浓茶消消点心吃多了的那种甜腻感。眼看着天就要亮了,这时候去睡,纯属瞎折腾。脱了大衣服,倚在炕上的大靠枕上,眯着眼微微养养神,传统的新年真累,婆家比娘家更累。

容仪是惯常熬夜的,这么一夜对他而言实在是太习以为常了。跑去厢房看海棠,没想到孕妇会保养的很,正呼呼大睡中。不得以又折回正房。现在的丫头长的好点的都是罗衣的陪嫁,他没傻到去动母夜叉的名下物品。于是我们容仪同学无聊了,十分无聊。只好趴在炕桌上看着罗衣发呆。罗衣并没睡着,想换个姿势的时候,眼角余光撇到容仪,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我们聊聊天吧。”

罗衣诡异的看着对方:“你怎么了?”

容仪看了罗衣一眼:“我就很好奇,你们一家子挺看不起人的,怎么就把你嫁我们家来了呢?”这个问题容仪都奇怪好久了,于是开口嘲讽:“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吧?”

罗衣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实话:“表哥想娶我,姑姑不同意。祖母偏心眼,只好把我嫁了呗。”萧氏闹那么大,有心打探不可能不知道。何况出嫁前于氏也说过,曹夫人已经听到风声了。到时候他自己去打探,反而更多人知道。这种阴私又没法解释,还不如坦坦荡荡的。反正真弄的人尽皆知,丢脸的至少算上一个容仪。

容仪嗤笑:“你怎么不说你看上你表哥?”

罗衣一抬下巴:“本姑奶奶从来看不上不学无术的东西。”

“本少爷就讨厌你这个调调。”

“呸!要不是我母亲没了,你连我这种调调你都别想。”

“母亲?”容仪疑惑。

“我们太太,我们家不兴叫太太。”

“说的好像你是她生的一样。”容仪撇嘴。

“又不是各个嫡母都不好。”罗衣内心补一句,更不是各个姨娘都跟你亲妈似的抽风,不然曹夫人也没必要这么阴阳怪气。

“哟,不知你学到几成?”容仪冲着东厢抬了抬下巴。

罗衣一脸惊诧:“你觉得我贤良淑德?”

容仪摸摸鼻子:“当我没说。”

罗衣笑道:“我也很不明白你。”

“恩?”

“你觉得你委屈了,怎么就还要跟丫头混一起,让你儿子继续委屈!?”

“…”

“果然白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开枝散叶是本分!”容仪急急想到了理由。

罗衣似笑非笑:“直说你好色无德昏庸无能就行了呗,扯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做什么?”

“有这么对你夫君说话的么?”容仪火了。

罗衣索性不再理他,天亮了,直接带着一串丫头往仙萱堂走了。容仪只好摸摸鼻子跟上,忽又想起罗衣彪悍的甩针舞,惊的一声冷汗来——我今天怎么就抽风去招惹母夜叉了?猪啊!不过找了个这样的夜叉,是太太故意的吧?哼哼!

罗衣既然决定融入这个家庭,当然要讨好唯一值得讨好的人——太夫人,不提以后能占什么好处,至少不让那帮下人欺负的太过分。因此在仙萱堂就不仅仅装壁花,偶尔也说几句话增加点存在感。但由于业务不熟练,导致存在感还是不强。正逢过年喜庆的日子,奉承的话每一个人都卯足了劲,罗衣这个没多少准备的泯灭于众人中是必然的。暗自发誓,明年一定要好好做功课。

旧俗里,年初一是不出门拜年的。诰命要进宫朝贺,所以曹夫人早就出门了。太夫人年纪渐大,皇家免了她进宫遭罪,算是恩典。当然惯例是屋里各处下人也要来磕头,家里几口人也要互相拜拜年。一直闹腾到下午,体力本来就不算好的主人们早就十分支撑不住,纷纷趁机倒头装死。

俗话说:“初一崽,初二郎。”“郎”就是女婿的别称,以前叫主人家或者尊称别人家的少爷都是叫“郎”的。只不过如今都叫“爷”的多了,女婿自然叫“姑爷”。但俗语却保留下来。简而言之,初二就是姑娘回门女婿拜丈母娘的日子。

罗衣带着容仪回家逛了一圈,内宅属于罗衣的家人也只有于氏和张姨娘算关注她的,三太太回门了,老太太和大太太当然更关注她们的宝贝鵷纹。而外宅的容仪收了一脑子鄙视和劝学的诗词歌赋。再加上鵷纹的男人出现,到底是世子,就地位上也让人尊敬些。何况定西伯世子虽然也很不靠谱,但仇恨值差容仪好几个等级呢,再怎么说鵷纹孩子还是生了不少,光生女儿这种事,纯属鵷纹个人命苦。不比罗衣压根没得生好太多了。因此受到强烈差别对待的容仪,心情几乎从过年的天堂般的喜悦一路跌到十八层地狱。

回程的马车上,就黑着个脸说:“你们家不是清高的很么,怎么对着定西伯世子跟哈巴狗一样。”

罗衣直接伸脚一踩,听到惨叫后才瞪着眼睛说:“你说你是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

容仪听到这囧句式居然愣了好一会儿才发脾气:“媚上欺下,装的那个样儿,这叫什么?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吧!”

罗衣火了:“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你也就算了。”容仪撇了罗衣一眼:“你那个姐姐,嫡长女是吧?怎么就嫁了不学无术的定西伯世子呢?你不说你们家看不起不学无术的么?我看是穷酸样掉钱眼里去了才是真的吧。”

罗衣气道:“是定西伯太夫人三番两次上门求亲才嫁的好吧。我姐姐不就嫁了探花郎?自己没本事,也怨人家看不起你。”

“啊!三番两次?”容仪冷笑:“我们家还三番两次求你呢。表面功夫而已,内里谁不知道你就是一破鞋。”

罗衣大怒:“破鞋?你特么未婚先孕宠妾灭妻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你当你是香饽饽么?日后满破几千两分家银子,要才没才、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不是阴差阳错,你给我提鞋都不配!”说道这里,罗衣委屈的大哭起来。倘或黄氏在世,或者没有萧氏那场大闹,她怎么可能有这样一个结局?想着在现代时的千娇百宠,更哭的撕心裂肺起来。

容仪被罗衣绝望的哭声吓了一跳,一时慌的不知怎么办才好。这样的大哭,美感是不可能有的,恐怖感还差不多。容仪当然也就没生出怜香惜玉的心思。而哭的歇斯底里的罗衣,眼泪鼻涕直流,早就顾不得在意心想了,简直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橘子柚子在罗衣开始哭的时候就冲了进来,一面拿着手帕擦那流不完的眼泪,一面还抽空用憎恨的眼光瞪着容仪。容仪讨了个大没趣,只好闷闷的呆在一边一声不吭。

罗衣整整发泄了半个时辰,哭的两眼肿的像桃,喉咙更是一下一下的打着嗝。衣服也乱了,头发也乱了,妆花的一塌糊涂。好在此时有钱人家的媳妇出门至少都带了套备用衣服和妆奁盒的,就怕出什么意外。车上只有容仪一个男人还是夫主,也就没什么避讳,柚子和橘子急急帮哭的有点呆的罗衣收拾着。进到二门才勉勉强强收拾干净,但那双肿的不像话的眼睛是瞒不了人了。罗衣使人向太夫人和曹夫人告假,哭过了太累,回房补眠去了。

一觉睡到初三日清晨,依旧没什么食欲,整个人都恹恹的,还有点低烧。正月里等闲不叫大夫,只好倚在靠枕上发呆。昨日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至少知道两口子拌嘴了。正月里不兴骂人,连说教都不好。太夫人也不好装模作样的说亲孙子,免了罗衣的请安又借着新年的由头赏了一对带小宝石的对簪和两匹杭绸。此事就算揭过。只是罗衣压根不让容仪进院门,容仪只好大过年的滚去外书房睡。

但是容仪知道,大过年的太夫人喜欢团团圆圆。他不敢触太夫人的霉头,谁的霉头都不敢,背地里发牢骚是可以的、偶尔摆点小脸色是可以的,但真敢任性必然遭捶。他不是曹夫人生的,打死都不心疼,又不是没嫡子的人家,谁家稀罕庶子啊?只好初四一大清早就站在青葵院门口,等着罗衣出来一齐去上房请安。

罗衣倒是跟他一起去了,架是没吵,但直接当他是空气。连鄙视的神情都欠奉。丫头们大约也得了嘱咐,一样的目不斜视。一路寂静的走到了仙萱堂,本来就艰难的建立起的一丝丝好好过日子的念头昨天又被无情的掐灭,罗衣又懒的出声。只请过安,见曹夫人也在,便规规矩矩的站到曹夫人后,低着头神游天外。太夫人毫无威慑力的瞪了容仪一眼,容仪嬉皮笑脸的撒了几句娇,太夫人也笑了:“小两口还在赌气呢?”

罗衣抬头,标准的笑:“没有,想是老太太听岔了。”

太夫人早就活成精了,一见这态度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话说这一对从新婚开始就不热乎,自己的孙子自己当然知道,但孙媳妇也并没有小意温存,不由心思也淡了。不聋不哑不做阿翁,何必操心那么多呢。这么一想也就转了个话题懒的再管这对冤家。

39、花灯 ...

人吧,有时候挺犯贱。要知道这个世界鄙视的最高境界是无视。罗衣就做到了,连鄙视都懒的表现,直接当此人不存在。守过三年孝的人,耐寂寞的本事还是有的。看书、画图、绞尽脑汁想前世的婴儿用品——于氏马上就要临盆了,无论从日常来讲,还是从出嫁这种大事上来讲,她都是个极称职的嫂子。虽然感情不如锦绣,但也不想怠慢。因此做的格外仔细,也有日后为锦绣的孩子练手的意思。

此外还有各种各样的闺阁游戏,青葵院人员配置齐全之后,橘子和柚子也没那么多事,可以陪玩了。再有两个丫头也大了,婚事怎么办呢?这年头外嫁做平头百姓的日子,还未必就比做丫头好。衣食都是问题的时候,是操心不到什么叫做荣辱的。何况豪门有时候也有点像象牙塔,与他们而言,外面的世界很恐怖。当然要问过他们的意思,橘子有点单纯,大约就想守着她过日子,但柚子心思重些,一定得问出她自己的想法。主仆一场,不能遭人怨了,更不能九十九步都走了,就差这临门一脚。

看着罗衣的“忙碌”,容仪郁闷了,你说一个人鄙视你吧,你还能跟她掐回去。至少有点情绪,好借题发挥。而罗衣的无视境界之高,让人叹为观止。也不是完全当他不存在——那反而像赌气了。房门是不让进的,俩丫头微笑的很标准的请出去。日常也是一起请安,甚至一起吃饭,但就是用礼貌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

一直持续到正月十四清晨,容仪扶着海棠挺着显怀的肚子在院子里散步,罗衣才猛然警醒,再这么过下去又要回到最初,然后奔向碗柜的结局了。事情总要解决,逃避也不是办法。因此虽然还不理容仪,但却开始低着头走往仙萱堂的路上天人交战,内心又委屈的想哭。所谓委屈孩儿见不得娘,她现在无论是亲娘还是名义上的娘都算天人两隔,唯一一个生母她还不怎么熟,所以遇到这么多事居然只哭了那么一场。可见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

话说今天已经进入上元节的范围了,街上解除宵禁狂欢的第一天。太夫人看着各人孝敬的花灯,笑的很开心。

罗衣请过安又开始装壁花,太夫人见到罗衣反倒突然想起:“四奶奶惯会些新巧玩意儿,今年上元节也弄几个好灯让我们乐乐如何?”

罗衣笑道:“老太太这么一说,倒让我吓住了。若是弄的不好岂不丢脸?”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不好罚酒三杯,好便有赏,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