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税收和徭役问题。容仪是可以做到不贪啦,他被罗衣洗了脑,在这种穷苦地区刮地皮,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一不留神就起义了,乌纱帽保不住是小事,万一被乱军宰了才不划算。

容仪想不出,问范先生。范先生所受到的教育是之乎者也,再有就是汉人区的管理。这少数民族地区,他也说不上来。容仪内心小鄙视了一下,面上没带出来。回房问老婆去也。

罗衣一听,也愁了:“阳明先生倒是亲自讲课,可是我们没那个能耐吧?把四书五经讲的生动活泼,是挺难的。”后世教英语倒有个老罗…“范家世叔怎么说?”

容仪一撇嘴:“都是废话。”

“什么废话?”

“照着课本念呗,简而言之就是什么也别做。可我出来做县令,总不能真什么也不做吧?”

“这倒是,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知恩图报的,你太好说话了,人就欺负到你头上了。要不怎么说穷山恶水多刁民呢?做事要恩威并施,这话谁都知道。问题是怎么把握度?这个绝对是高技术含量!

“你怎么也这么说?”容仪不满意了。

“又不是京城,哪来那么多事呢?这里打架斗殴的都少。咱们还有争水源械斗的,这里…你看看,土壤肥沃水源丰富,没事还可以上山打个野味。唯有一点,全都是梯田,不好灌溉,你倒是可以跟几个族长合计一下,以徭役的形式,把水车修好。再有,这里水多,有村落又有河的地方,修舂米屋倒也是德政。”

“舂米屋是什么?”

罗衣说起这个就惆怅了:“就是把米从谷壳里碾出来。用人力比较耗时耗力,用水冲方便。”

容仪觉得此事可行,便道:“这倒是一条好路子。只是这样出来的米是不是不好吃?”

罗衣摇头:“品种问题。我们常吃的米比他们强太多,我正愁呢。才打发他们买米来,煮出来好粗。少不得习惯了。”唉,果然是由奢入俭难。一路上他们补充菜,米面倒是自己带的,觉不出什么来。到了地头,米面也快吃完了,买来当地的精白米。闻着挺香,咬到嘴里就是没有那股Q劲。向妈妈说跟他们吃的米差不多,只比小丫头们的好些。面粉更是索性没有。唉…

这里大部分人吃的还是很久以前罗衣吐槽过的糙米。这不是问题,古时生产力低下,有糙米吃就不错了。所以问题是,糙米都不够吃,总有几个月只能吃糙米粥。作为一个县令,如果治下的人个个都有饭吃,即便无功,那也是无过的。容仪这个菜鸟县令,能无过就成!

于是罗衣道:“我们还可以推广玉米和番薯!”

容仪翻个白眼:“不早推广了么?朝廷邸报都看好多次了。”

罗衣才翻白眼咧,朝廷邸报那也能信?“你去问问,这里人有没有吃玉米番薯的?”

容仪一听,屁颠屁颠找杨昌明去了。

杨昌明一肚子苦水,面上还不显:“我们这里水土不合,种不了呢。前任种过的。”才怪!你一上来说改革,一年不种米,我家里有人饿死了算谁的?以前他们都拒不执行,县令对这个地方也不上心,拍拍屁股还不就算了。又道:“倒是太爷说的用水舂米还请您费心。”

容仪点头,对着范先生教的法子照背:“这个须得立账目才行。”

杨昌明暗笑,又来捞钱?行,只要你不过分,大家都好说,便道:“如何立账?”

容仪道:“我惯不会算账,你们几大家各出一个账房先生一齐算。也是你们族里的大事。我这边算做你们的徭役。费用其实也不多,木材都是现成的。砍树请木匠都不用钱。只要管饭便罢,这些还须得你们算,你们管才是。”

杨昌明愣了一下,耳花了吧?这种算法,根本一点好处捞不着!他倒无所谓,横竖是族里的事,他这个族长原该做的。还是这位顾老爷想打好第一炮?管他呢,能省点是点,遂赶忙点头答应。

容仪带着一肚子遗憾回了后衙,番薯不能做种啊…

罗衣一听,撇嘴:“听他们瞎扯,湖南怎么就种不得番薯了?偏种给他们看!”

容仪摇头:“到底是他们的地,总不好强了他们。”

罗衣嗤笑:“我有一招,保管他们三年后人人家种番薯!”

容仪道:“祖宗,你有招还不说,卖什么关子?你相公我头发都急白了!”

罗衣笑道:“急什么?这都是夏天了,补种都来不及。如今咱们先愁油菜吧。”

“油菜?不是都有么?”

罗衣从书桌里抽出一本《昭延农书》来:“喏,朝廷新近出的农书。他们未必识字,也未必肯学。我们先从别人家租几亩地来,顾人照着这方法种了。三年时间总能找到路。到时候产量一高,他们一定学了去。你不让学他们还偷学呢。玉米、番薯、水田养鱼都这么办。即便是种的差了也不怕。咱们总不止做这一回县令,十年八年的,挑些聪明的农民一直跟着我们。总能研究出来。我们走到一地,就推广一地。便是一世不发财,咱也没有白活一场。不说青史留名,总在县志上夸咱们几句,你说是不是?”

80治理

容仪拍手笑道:“大善!不愧是我媳妇儿,真比世人都聪明!”

罗衣洋洋得意:“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上辈子她没少听说这种故事。特别是有一次,外公家种绞股蓝,当年就卖了两万块。90年代初的农村,两万是天文数字。村民都红了眼,第二年几乎所有人都占山为王种茶叶,结果自然是跌的惨不忍睹,外公家连本都没捞回。气的好几天饭都吃不下,还被接到永州市住了几天院。可见是气得狠了。多年后,她妈想起这个事就骂!“炮打死的炮打鬼!别个种他们也种!哪有果好的便宜占咯!看吧,各个都没得赚!亏死他们活该!明明是我们想出来的,啊呸!”这段话几乎每年都至少骂一回,罗衣简直是记到骨子里,永远不会忘记我国农民跟风意识 |||。

但是任何时代,都是渠道为王。比如本地的九鸡,大规模养殖大约能做得到,但销量呢?卖不出去又废了粮食,农民能恨死当官的——这乃前前前任的历史遗留问题。这也是杨昌明不待见县令们搞政策的原因。可是粮食又不一样,粮食越多越好,攒的好轮换着,万一遇到荒年或者蝗灾水灾,都可以吃的!实在太多了,喂猪、养鸭子也好。鸭子只耗粮食,不用打理。早上放出门,晚上自己会回来,他们还不咬别人家的禾苗,只管早晚饭就得。要不是谷子不够,简直是人人家都喜欢的宠物。红薯喂猪是绝杀。而且即便是鸭子,人家也就是养着自己吃,改善一下生活。只要容仪不去挑唆,他们自己就知道控制量了。顺道说一句,谷子养出来的鸭子,味道真不是一般的好哇!野鸭子虽多,但肉也实在太硬了!咳,扯远了。

说干就干,范先生也赞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若在农学上能著出本书来,便是没有功名也会有前程。容仪想不到这么远,他只想着罗衣那句别白活一场。于是厚着脸皮问杨昌明讨地。理由是,没种过地,种点东西玩。

杨昌明四十多近五十的人了,又是杨氏本支。什么样的县令没见过?不过几亩地,也不要良田,索性连租金都不要,算是报答了容仪用徭役补贴水磨坊的事了。至于理由?他不需要!立马就把自己名下的田给划到容仪名下。

范先生起身阻止:“杨老可别这样,我们太爷就是没见过这些,想着也学学稼墙艰难。这会儿田里都起穗子了,过几个月收了谷子再说。免得到我们不懂的人手里糟蹋了,倒可惜。”

容仪赶忙点头。

杨昌明乐了,唉,还真来了个好官?他也舍不得那几亩稻子,心下大乐。

容仪趁机问:“南面山头怎么什么都没有?”

杨昌明道:“去年雷劈起了山火,好在救的及时,只烧了半面。可惜咯,山上好大的松木,产的好松香呢!”

容仪抽嘴角:“松香是什么?”

杨昌明道:“这却不知,就是有时候有人来收。”

范先生道:“造纸使的,也可以做香料。还有给二胡等乐器磨弦用。”

容仪表示知道,又道:“既然荒了,也一并给我吧。不瞒你说,我想使人种点玉米,要是种着好,我管饭如何?”

杨昌明愣了一下:“那请哪家的人呢?”

容仪道:“哪家肯干请哪家!”

杨昌明马上道:“那片山倒也没多少,并不用多少人。我侄子杨进喜家为救他爹卖了田与族里,太爷给个慈悲,与他家几兄弟种吧。”

容仪无可无不可:“行,只要肯干不懒就行。”

杨昌明点点头,反正侄子暂时没田种。便替侄子应下。再说即便是这个侄子不种,一族里大小,总也有人很努力田地又不够的。有口饭吃多好,省一年的口粮呢。

如今正是种玉米的好时节!罗衣她爹在湖南当官,不过在长沙县,比较悲剧的附郭省城,说他没得罪人都不信!派驿站一路顺水行舟到长沙县,果然这里已经在做推广。自取了玉米番薯种子来,也顺便送了一堆东西过去。便宜爹顺便送了一大包穇子种,是他在新化当官时得的,产量颇高,就是味道十分之坑爹。

此时交通极不方便,即使是走的驿站,玉米种子到的时候也有些晚了。罗衣以此为理由,仗着当地民风开放,成日见往地里跑。玉米下秧子那天,后知后觉的罗衣仿佛感觉一道晴天霹雳打在头上——你妹啊!难道我终于从宅斗文跳到种田文了么?推广玉米,这不是典型的种田咩?老天你到底想码什么文,可以告诉我一声咩?

容仪没穿官服,而是是一身青灰色的短打。因为白净,站在人群中反而十分显眼。他也管不得这么许多,只拿着昨晚与罗衣一起归纳的玉米种植手册,一条一条念着指挥。这就是为什么罗衣要在场的缘故了。经过两个月的磨合,罗衣的绥宁话学的**不离十,她充当翻译来着。

琼英和虫子也带到山上来,多好的太阳啊!晒一晒不缺钙!琼英毕竟是小姑娘,再矜持也圈不住天性,带着弟弟满山坡的撒欢,乳母在后面追的十分辛苦。罗衣却只喊道:“仔细脚下,别滚下山了。”

琼英清脆的应着,一溜烟就不见了影子。直到中午,大伙儿坐下休息的时候,才见她和虫子一人抱着两个一串黑糊糊的东西,乳母还用大布块做的临时袋子提着一提来。

琼英气喘吁吁的跑到罗衣跟前:“娘!葡萄给你吃。”

虫子也学姐姐:“娘!噗噗吃!”

罗衣大乐,捏了捏虫子的脸:“小笨蛋,这么大了还说不清楚话。”又对琼英说:“哪来的?”

琼英道:“我摘的!”

罗衣又问:“哪儿摘的?”

乳母算是逮着机会说话了:“太太,您也说说姑娘。这野果子见了就往嘴里放,如何使得?有毒怎么办?”

罗衣笑道:“这不是葡萄么?”又问琼英:“别是别人家的吧?若是别人家的,可要给钱。”

琼英只好比划,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杨昌明的老婆便在旁边道:“这是野葡萄,孺人只管吃。我们这里满山都是呢。就是个子小也不好看,其实很甜的。”

罗衣闻言尝了一颗,大赞:“极好!”

乳母见状,只能无奈摇头。这一家上下都没一个靠谱,做下人可真够累的。

琼英接口道:“放在井里,凉凉的好吃。等爹爹忙完了可以吃。”

罗衣摸摸琼英的头:“真乖。那你就先带着葡萄回家放井里好不好?下午日头大,你们也要歇一歇晌。”

琼英有些不舍。

罗衣笑道:“山又不会跑,明儿再来。呆会我也回去了,你且回去替爹娘烧好水可好?”

琼英点点头:“好!”

看着琼英远去,杨昌明老婆笑道:“还是姑娘家贴心,我也想生一个,就老生不出来。”

罗衣笑笑,她不打算在这里嫁女,就没必要让人知道琼英庶出。何况,幼年的环境造就一个人的原始性格。此时没有被人看不起过,长大了之后才不会拘泥是不是庶出,从而有一种从容的气魄。这也是庶女最大的问题,是他们远不如嫡女的地方。都是嫡母养的,岂有教嫡女不教庶女的?不过是亲戚和周围人的眼色,早就了他们的敏感。要么懦弱了,要么太好强了。然后众人形成此类观念,又更加重到庶女身上,恶性循环。

女儿既然养了,就索性养好些。她渐渐有些理解黄氏了。即便是庶女,一样也要出嫁妆,一样也要说亲。虐待要花那么多钱,不虐待还是那么多钱。除非能像姑太太一样拼着名声不要。她才没那么傻,九十九步都走去去差那第一百步。庶女嫁的好过的好,人家只会说她心善。到时候自然有好人家的姑娘便宜她家小子。何况她以后还要生孩子呢,看看她二哥的媳妇儿她姐姐的男人就知道,把庶女养亲了,有肉吃!何况从小养到这么大,一只狗都养熟了。更别提琼英又不是她亲妈那刁蛮性格,反而挺傻挺天真的,蛮讨人喜欢。日后说亲被人挑剔,就找个差点的读书人家,没准以后照样凤冠霞帔,一样能跟虫子抱团。嗯,回头对家人下令,谁也不许在此地说琼英是姨娘养的。一律含糊过去,反正容仪没妾,不用带人家就能想歪了。

据农书总结,玉米高产,因此所需的肥料极大。现在又没有工业化肥,只有农家肥。农家肥里猪粪最佳,但猪比较少。人粪不是顶好,只好勉强。粪便不是拿来就用的,需要发酵才行。不然淋下去,植物就挂了,俗称烧死。因此即便是发酵过的,还必须3:1的比例加水,当然是水为3了。施肥这个比较恶心的事,罗衣早就远远避开。反正肥料比,书上一清二楚,容仪都甩给主动要求的范先生去了。横竖他们是当官,又不是当农民,没必要亲力亲为。只是攒肥料和沤肥过程还是需要把关。

才把玉米种下地,容仪还没歇两天。就有人报,舞阳为争水发生械斗,死伤无数。罗衣一口水喷出来:“不是说这里水资源丰富,不会争水么!!!!”

容仪赶紧换衣服:“谁知道,我先去看了再说。舞阳?舞阳姓刘的多是吧?这还得找姓刘的去!”

说着罗衣带上人,骑上马就飞奔而去。这就体现出武将的好处来,这地方,等坐船坐轿子赶到,那边人都死差不多了。本来报过来时就有延迟反应,这会儿没准已经尘埃落定。

容仪赶死赶活赶到舞阳,果然已经该打打该杀杀,该干嘛干嘛了。发扬官威,把大伙儿呵斥了一番。却也做不了什么事实。这边缺水,只能按规矩轮流来。可是强势的一定会欺负弱势的,上游的一定会拦截下游的。因此年年掐,岁岁掐,没办法,生存问题。后世那么高的粮食产量,为了争水还械斗呢。容仪转了一圈,发现毫无解决办法。只好安抚了一下受伤群众,狼狈的打马回家。

罗衣倒听过后来的一个说法,就是挖一个大坑,蓄水。不过在山顶挖坑,绝对是真挖坑,一场暴雨泥石流灭了你Y的。平地挖坑么,灌溉又是大问题。重点是你挖多大的坑?而且真的有效么?后世的科普节目不靠谱的反倒居多 |||。唉,想解决缺水问题,任重道远啊…

81育儿

玉米种的有点晚,产量一定会有影响。好在第一年是积累经验,倒也没什么大碍。众农民目前还在围观状态,罗衣压着大家,都不许宣传玉米的好,免得到时候有逆反心理。在这里呆了几个月,她们家古怪的事做的多了。比如养了九鸡在后院,还养了鸭子和鹅。最坑爹的是种了一溜棉花下面居然养鸡!!——感谢CCAV的农业科普频道,其实罗衣就是想试一下。没想到鸡还真的不吃棉花耶!鸡粪可以肥棉花地。不远处索性又种了些空心菜,她连鸡都不用喂了。空心菜长的快,并且还招虫子,小鸡崽子们简直荤素搭配,营养丰沛!唉,她果然彻底种田了!当然这些都不是亲自动手,勉强还是算管理层吧。

罗衣把这些东西都养在县衙后面的空地上,农民们爱看就看,如果要问起来,琼英就叽叽喳喳的解释。没办法,除了罗衣,琼英的方言学的最快,其次是琼英的丫头。除了她们,谁也说不清楚。罗衣乐的让琼英练习表达能力和归纳能力,正好,比耳提面命效果好多了。

不过今年种棉花还是季节不对,棉花长的七倒八歪的,农妇们最开始只管看笑话。时间长了,发现官家人并不在意,又觉得人家这是当花种,也没兴趣围观。过一阵子视而不见。罗衣的展示计划失败。

扯远了,关于玉米,罗衣不许他们做宣传。老百姓也自动理解为此县令夫妇比较年轻,觉得好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种点稀奇古怪的玩意打发时间。听说他们从京城里来的嘛,理解,绝对理解!这山沟里非一般的无聊,赶集都没什么东西卖。可不把这两口子憋着了?这不,又叫了木匠和油漆匠去家里打奇怪东西了。

罗衣叫了木匠来家里做叠层层和七巧板等儿童益智玩具。叠层层就是一块圆木板,上面竖着跟圆木杆。大小递减的各种颜色的圆圈,一个一个套到木杆上的玩意儿。虫子快两岁啦,时候该锻炼逻辑思维的时候啦。看着琼英好奇的神色,罗衣稍稍有点尴尬。虽然立马叫木匠再多做几个,还可以顺便送人。心理到底感叹了一声,不是自己生的,平常再怎么自欺欺人,一到这个时候就展现出分别来——她从来没给琼英设计过任何玩具,连照搬后世的都没有。若不是睡袋等物早先给锦绣他们做过,也不会想起来。什么叫做隔了肚皮?她算是理解透彻了。以后还是要改一改,那啥,太明显人家就当你伪善了,按照中国人的习性,你还不如真小人呢。不过这种事也没必要解释,世人重男轻女的多,偶尔偏心儿子,大家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日后注意就行。

马上就要到中秋了,天气逐渐转凉。冷暖交替时节,感冒激增。罗衣圈住两个孩子不许出门,这年头,这地段,感冒了就是跟天挣命!恰好此时罗衣再次怀孕,更是重点保护。好容易熬过中秋,气温稳定下来,流感状况减轻时大家才松了口气。

可惜侯家还是死了一个孩子,大约是感冒转肺炎,高烧了三天没了。上山的那天,运着孩子的尸体的板车路过县衙前的马路,罗衣在后院都能听到那个孩子的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一直绵延到很远很远的山头。路人见状纷纷落泪,罗衣心里也不好受。后世夭折的极少,而这个时代,隔三差五各种死小孩。太难受了!

为此,罗衣发了个帖子,把几大家的宗妇全都请到家里来,必须得给他们宣传一下育儿知识了!即便是同时代的京城,也比这里强!

县令孺人有召唤,便是有事也要腾出空来,何况各宗妇都是有预留交际时间的。接到帖子的次日,纷纷带了一大堆礼物拜访——看孕妇么。

罗衣端坐在主位上,受了众人的礼。开门见山的道:“前日侯家一个小子没了,他阿妈一路哭上山,我听见很是难过。”

侯婶子便道:“搅了孺人清净,真是对不住。”说着这话心理有些惴惴的,没惊着胎气吧?

罗衣摇头道:“不是为这,我使人问了一下,年年总有这事,一春一秋更多。我们总得想个办法。”

杨婶子为难的说:“这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家里人注意了。”

罗衣拿出一张纸来:“这是京城里常用的方子,我带了来。我知道你们也有好些土药。只是我这个是预防的,到了季节便喝上一喝,效果倒也有一些。再有,我知道这里鱼多,孩子病了千万吃不得鱼,也吃不得甜的,这些都生痰。还请诸位切记。”

杨婶子最熟,便笑道:“哪来的甜食吃?不到过年,谁家舍得糖给孩子?”

罗衣也笑道:“谁才给我拎了几桶蜂蜜来?这不是甜的?再说满山的野果子,我家两个小崽子美的很,京里都没这么多好东西。还有那九鸡鸟类,你们这里也多,可千万别想着孩子病了替他们补一补。这些是好东西,但要等他们好了再吃。”

李家婶子说:“这些我们都没听过,果然是读过书有见识。什么时候我家细伢子①也识文断字就好。”

罗衣问:“多大了?”

“我家孙子三岁了,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昨天踩在门槛上,他阿爸在后面一吼,吓的掉到外头青石板上,头青了好大一块。”

刘嫂子也接话:“我家那个小儿子才调皮,这不是正打谷子么?把他满满②家的草垛子拆了,气的他满娘追着骂了几条街。”

罗衣大笑:“我见着那个草垛也想跳上去踩来着。”

杨嫂子也笑了:“这事我们小时候也干过都不算什么,现在的细伢子,总能兴起你没见过的花样,那才头痛。”

巴拉巴拉,一群当妈当奶奶的聊起育儿经,话题果断被歪楼。

场面热火朝天,罗衣见状不得不出来强行转回话题:“我还有一个事和你们说呢!”

众人望着罗衣。

罗衣道:“孩子伤风,总有一些是晚上盖被子不老实,十个有九个要踢被子。”

说起这个话题,简直是一把血泪史,杨婶子道:“别提了,一晚上盖被子都盖的别想睡,再过两年我也带不了孙子睡了。”

众人纷纷吐槽,带孩子睡觉,关于踢被子,简直是世纪难题。

罗衣抽抽嘴角,她理解,深刻理解。小时候经常被她妈说:“你不知道你小时候,一夜一夜没得睡,就是把你盖被子去了。”为了踢被子这事,还被打过。 ||她也一把辛酸泪好吧。唉,话说真想再被她妈抽一次。

众人倒了半天苦水,才想起罗衣原本是有话说的,很不好意思的停下望着罗衣。

罗衣也不在意,女人聊天,就没有不发散思维的时候。反正聊育儿经也蛮好玩的,都是当妈的么,咳…

不过既然已经看着她了,她也不卖关子,叫杨桃把板凳拿出来,架上一块板子。再把琼英和虫子的睡袋全部拿出来,春夏秋冬长长短短各种款式,一一摆放在板子上。逐件解说功能。

睡袋,原本在罗衣心里只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大概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而已。最开始给于氏和锦绣的孩子做,后来给琼英做,都是模模糊糊照抄商场里偶然瞟过一眼的款式。到了虫子,便发现不适用了!

小孩子睡觉,手一定会伸出来,所以睡袋要有袖子。罗衣给添了袖子后,随着虫子长大,虫子又不干了。他的脚伸展不开!于是下摆又要放大,整个睡袋变成扇形。冬天小孩子讨厌带帽子,常常半夜把帽子拆了,一样着凉。于是睡袋上又加了帽子。睡袋做大了,活动照样不方便,做小了一下子用不得浪费。于是腋下又添了个伸缩带。太大了,肚子容易着凉,肚子部分又要加厚。总之,他们家的睡袋经过她不断改良,现在已经领先于时代鸟!最后出来的成品,罗衣还绣花,拼布,或者做动物款,总之怎么Q怎么来,至于大家会不会欣赏,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此刻,把成品拿出来,稀奇古怪的图案,倒先把大家吓一跳。等到罗衣细细解说一番,诸位当妈的在这方面自然敏感,大赞:“孺人怎么就这么灵范呢!仙女下凡了吧?”

罗衣暗自吐槽,还真就是仙女下凡。表面却还要谦虚:“胡乱想的,不值什么。”

这种方便的东西,不需要努力推广,思想开阔的一见就会学。思想僵化的,过几年见别人尝到甜头也自然会跟上。眼前这几位,看样子是没有问题了。不过也有些疑问,比如杨婶子道:“冬天的怕是薄了。”

罗衣道:“北方睡炕,你们加厚便是。也不需要太厚,有了睡袋,上面再跟着父母盖一穿被子也差不离了。”普通人家多数是爹妈或者爷爷奶奶带着睡,孩子放中间,一床大棉被三个人盖上,小孩子踢不开。何况穿了睡袋攻击力下降的厉害。

杨婶子点点头,又想起先前的话题:“不愧是文化人,读了书就是好处多。我们也让孩子读读书,孺人看成不成?”

罗衣笑道:“能读书识字,当然好些。”

杨婶子想了想:“那让我的孙女跟您学绣花识字好不好?”

82教学

侯婶子是杨婶子的娘家嫂子,悄悄踩了杨婶子一脚,接口道:“我们也就想想,孺人怀着崽呢。”

这句话把李婶子的话堵在嘴里,想说又不好说。

罗衣见状便道:“行啊,只怕教的不好耽误了孩子们。”

侯婶子有些犹豫,杨婶子便道:“绣花费神,不如就教他们识几个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