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钧猛地将脸探到距她脸咫尺处,在她没有回神时猛然吻住她,真实的体温方能提醒他这一切是真的。

“你还伤着。”她轻推开他,柔弱地软语。心中好气自已居然一点也不记恨他了,眼中尽是心疼和忧虑。

“没事,这点我还吃得消。”他又啄了她一下,方气喘地伏在被上。

“皇上呢,做好决策就可以了,不必事事亲为,不然那些将帅们干么去呢?还有,”她突然俯在他的耳边,低低地说着,他不时地点头,一张脸越来越严峻。”嗯,我也早猜出来了,放心,王帅早有安排。”他复又恢复一脸温柔,抚着她的面容,“我哪里是带了个文官,又哪里是位皇后,分明是个俏军师吗!”

“去!”她脸艳如晚霞,轻敲了他一下,又怕敲重,最后也只是轻掸了一下。

萧钧心中无限甜蜜,他装着无力地说:“你看这衣衫上都是血迹,帮我换一件吧!”梅清音心一乱,“等会,刘公公来了,擦洗过,再换吧!”

“我想刘公公可能年纪大了,打个水都这么久,你换吧,换好再擦也一样。”

她无奈地看看他,只得起身去包袱中找出一件衣衫,羞红着脸,小心地脱去血迹斑斑的衣衫,其实先前也有见过他的胸膛,但不是这样的近,她慌得几次衣袖都无法拉展。

“哎哟!”她慌乱地碰到了他的伤口,他不禁叫出声来。她忙敛住心神,快速穿好内衫,又抓起雪球,细心地环住他,在后背轻柔地搓着,他则毫不客气地抱紧他,把重量负在她肩上。

“皇上,奴才进来了。”刘公公掀开帐帘,只见皇上宽大的衣衫半敞着,皇后正伏在皇上的怀中,天,这画面也太刺激了,惹他老人家不禁感怀翩翩,看来这水还是打得太快。

“刘公公,底下就交给你了。”梅清音从衣衫里转过身,含笑对他说。

“你想要去哪?”萧钧看她出门的样子,急声问。

“皇上,当然是回梅大人的营帐啦!”她坏坏地凑近他,一本正经地说。

“你你比我还坏。”他伤着,她居然还敢气他。看他脸都有些急红了,她不忍心地说:“当然是回去把衣衫拿回头了,笨皇上。”

他微闭双眼,这个音儿,唉,他真是怕了她。刘公公低着头,隐忍着不笑出声来,看来,皇上与皇后的战争里,皇后一定是常胜将军喽!

二十,斜日更穿帘幕,微凉渐入梧桐(下)

今天是第三天,萧钧的伤口结了痂,估计一两天就可脱落,想来是不会留下疤痕。他昨日便出帐散步,遇着侍卫们,都一脸笑意,象没事人一般。

梅清音辛苦地伏案阅折,有人说伤痛,不便批阅,只能口授,苦得她日日批写到深夜。朝中天天飞马过来,折子有增无减,那个向斌怎会那么懒。她苦着一张小脸,端坐在案前,奋笔疾书。

“梅大人,正忙呢?”宗归田端着一个热腾腾的砂锅走了进来。

“宗副将,”她放下手中的笔,起身问候。

宗归田四处张望了一下,“皇上不在吗?”

“和王元帅阅兵去了。”其实也是向将士们展现一下他平安无事,不让军心混乱。

“哦,这是燕将军特地请人打的山鸡煨的浓汤,听说很是补人。请皇上一定要多吃点,伤口才会愈合得快些。”他恭敬地说。

“燕将军真是周到哦,本官先接下,皇上回来后,一定细细禀报。”她揉揉眼角,拍拍酸痛的肩,从书案后走过去,伸手接下。

不知是因为砂锅太重,还是太烫,要不然就是她坐久了,手有些麻木,她一下没有捧好,手一歪,一锅滚烫的汤瞬间摔到地上,锅碎汤流,那只煮烂的鸡软软地趴在地上,好不凄惨。

突发的状况,让二人都目瞪口呆。

梅清音先回过神来,竖着两手,一脸窘迫,“对不起,对不起,宗副将,都是下官不好,这怎么办呢?”

“你,你真是好没用。”宗归田看着地上的鸡,急得两眼血红,双拳举起,恨不得揍他几下,“这可是我们辛苦才捉到,想孝敬皇上,没想到你居然打翻了。”

“别打我。”她抱起头,一脸惶恐,“下官又不是故意的,下官知错了,宗副将,以后我绝对不碰你送的任何锅。”

“以后,哪里还有以后。”他气得手又开始乱抖,“你,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呀,为何如此烦人。”

“我保证我是人,你看,那是我的影子。”她终于不再抱着头,退后几步,指着地下单薄的纤影。

“真是和你说不清,疯了。”他瞪了她一眼,掀开帐帘,恼怒而去。

等他一离开,梅清音收起脸上夸张的表情,蹲下身,看着地上的鸡,喃喃自语:“真的有那么好吃吗?我为何不觉得呢。”

“梅大人,你在和谁说话?”王元帅和皇上阅兵回营,看见梅清音盯着地上,边说边摇头。

“瞧,和鸡呢!”她指指地上的鸡。两人这才看到了地上的狼籍,对视一眼,不禁仰头大笑。

三更刚过——她摸黑出了帐营,穿过一处处军营,弯向后面的山径。黄昏时,燕宇悄悄让卫士送了张纸条过来,说知道放冷箭的人是谁,想和她悄议。她应约而来。山路上有些积雪,冻着,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天上星星很少,月亮也不见踪影,幸好还有雪光照应,看得见一两分。

好不容易来到上次交谈的坡口,她轻拍乱跳的心。这好象是第一次,她独自一个人深夜出来,要不是为了皇上,她也不敢冒这个险。

突然,她圆瞪着杏眼,在她惊呼出口前,一双有力的手臂已把将她拖到坡上的树后,铁扇似的大掌捂住了她呼不出声的樱唇。她已完完全会被钳制在一个人的双臂里。

“梅大人!”抓她的刻意压低了嗓音,阴毒无比地狞笑着。”你可真够天真的哦!弱不禁风,也敢深夜出来,是太相信燕宇,还是对皇上太卖力?”那人忽地扳过她的身子,将她格开一点距离,她的背抵着树,仍被他钳制得动弹不得,仿佛料定她不敢高声呼叫,所以放开捂着的手。

就着雪光,她依稀看出男人蒙着面,身着夜行衣,似曾相识。

“梅大人,我真的不懂,你做你的文官,为何要管东管西,多次坏我大事,你可知我为此付出多年的心血和等待。”男人掐着她下巴,逼她直视他吓人的眼瞳,显然的,他粗暴又易怒!

“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从没有坏过任何人的事。”她在自已不再抖得像秋风下的落叶时颤声反问。

“哈哈,你竟敢这样说。没事,没事,反正你也不会活太久,我就一一说给你听吧!”男人冰冷的语气中有着无情的杀机。

梅清音惊愕地直视那双非人的眼眸……他……他要杀她?

“你不是燕将军?”死亡!这份恐惧迅速掳获了她!

“燕宇?哈,我怎可能是那愚忠之辈。梅大人,当初,我力主抗敌,你搬出什么牧人习性,一个文官会写文就可以了,干吗参与战事,那个皇上可能是喜龙阳吧,被你迷得七荤八素的,居然还信了你;第二次,好不易射伤了皇上,你居然也懂个医药,找也了解方,这可真让我恨之入骨呀!第三次,我苦心设计的一出嫁祸之戏,竟然你还无意打破了,要不是顾忌在大营,我好想当时就杀了你,你真是个祸根啊,虽然你与我无怨无恨,但你在太坏事了,不要怪我心狠,这是你自找的,梅大人。”男人说到最后,阴狠的目光象要射穿她似的。

“可是,我终是朝中大臣,你杀了我,也不会逃得脱的。”她努力让自已以冷静的语气说着,却仍是含着太多恐惧。

“象你这样的大臣,朝中多如草芥,不过皇上贪恋你,可能会追查,但别人怎会知道是我所为呢?”男人得意地哈哈大笑,“我含辛茹苦,潜伏多年,从未被别人发觉。你以为我象你这么天真吗?”

“宗副将,你确实不天真,但你说得太多了,我们想装傻都很难。”山后忽然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凉凉地说。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男人吓得松开了梅清音,倒退几步,转身一看,身后也站着密密的持剑护卫,不禁惊惶失措。

“你以我的名义送的纸条,我怎会不知呢?”燕宇正对着他,双臂环胸,星般的双眸捕捉他的一举一动。

“不可能,不可能,没人知道的。”宗归田撕开蒙面巾,惊恐地狂吼。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早在你力主出兵时,梅大人就看出你的异常,然后她悄悄查出你的父亲居然是逍遥王府的总管,你从小便是在王府长大的,所以后面发生的任何事也就不难理解了。”

“不,我不信。”宗归田复又抓紧了她,“他在撒谎对不对?”

“宗副将,”梅清音镇定地看着他,“你真是好可怜,死到临头,还在自欺欺人。你可能不知,我有一个长项,那就是过目不忘。第一次在将军府议事,我看出你手抖得象在抑制住什么情绪,我就觉得奇怪,当天晚上,你趁燕将军查营时,偷窥主帐,虽然蒙着面,但你那双眼,我一下就认出来了。我试探你的老家何处,你不经意说出了实情,京城人,我立刻请向王爷去查,果真你与二王子有些牵连。但我没想到你会冒险在军中放冷箭,事后王元帅就查出你带兵出征,人却不在战场,再后面的鸡汤,我当场就给你摔破了,让你无任何机会。今夜,你狗急跳墙,我真的会那么天真吗?宗副将,趁战乱时,刺杀皇上,又可栽到敌国头上,又可栽于流箭,从哪里讲,都无懈可击,可百密一疏,上天不容,你有可能成功吗?”

“都是你,不然我早成功了。”宗归田眼中忽现暴风狂雨,手猛一用力,她骇怕地想躲开,却见他两眼一翻,直直地倒在她的身上,身后连中两把尖刀。燕宇不心地把她从树后抱出,她抓紧他的衣襟,眼前金星直冒,终于轻轻松松地晕了过去。

“好生埋了宗副将吧!”燕宇抱起梅清音,沉痛地对卫士说。各为其主,可惜所从非人,实在可怜,令在相交多年的份上,他实在不忍让他乱尸荒野。

怀中小小的人儿晕睡着,抱在手中象个孩子般,可就是这样的人,却惊人的聪慧,惊人的机智,不是他,他们也不会这么早就揪出内奸。他一直以为男人以武力为强,那些文官再如何出众,他都觉着如女子般无用,今日他不得不承认他错了,弱不禁风的男子一样可以强胜三军。

刚进大营,明亮的火光下,只见皇上焦急地张望着,一看到他怀中的梅清音,满脸不悦地抱过,一言不发地转身就回,刘公公竟然也瞪了他两眼。

燕宇张开两臂,愣在那里。今夜,他依计埋伏在山后保护梅大人,皇上在营中等候,好象没做错什么呀!为何皇上脸臭成那样?他困惑地摇摇头,闷闷不乐地回将军府。

“音儿!醒了吗?”耳边是谁一直在温柔的喊着,还不时在脸上磨来磨去。梅清音睁开双眼,发觉自已睡在床上,皇上正凑近她的脸,紧张地盯着她。

“我醒了。”她沙哑着嗓音,瞧见帐营隐隐透出光亮,问道:“天亮了吗?”

“嗯,你睡了有五个时辰,一半是困一半是吓,我都看了你几次了。”他欣喜地吻吻她红润的脸腮。

“事情都好了吗?”她皱着眉,又想起了夜晚的一幕。

“当然,好得出奇,音儿,知道吗?查夜的将士居然在另一处山头还抓到了另一个人,你猜是谁?”他兴奋地抱起她。她微笑地摇头。

“是萧玮的护卫罗干,也就是上次刺杀我的人。”

她一听,小脸儿绷得紧紧的,紧张地看着他。

“没事,放松些。那人可能在等宗归田的消息,在山上有几日没吃,消瘦得很,将士几下就抓住了他。在他身上搜出了一张纸条,写着:已斩首,速攻,还是蒙文。哈哈,想不到他是个吃里扒外之人,一面帮萧玮来刺杀于我,一面又私通蒙君,在刺杀我后,军心涣散之时,再助蒙人攻克凉州,真是一举两得呀!”

“那你就准备将计就计了?”

“音儿,你能不能装傻一点,让我有成就感些。”他低吟了一声,猛地像黑鹰捕食小鸟般,凶猛地擒住她的红唇,纠缠住她的唇瓣!她的喘气轻声呼入他的口中,双手柔柔地贴在他的肩上,心跳渐渐失控。

“明日,我军准备发起总攻。凯旋之日就要近了,这次,我要让蒙人彻底死心,永不敢再踏入我疆土半步。胜利后,我们要班师还朝,那时我们就该成亲了。好象不久,应是春天了,我也能陪音儿出去走走了。”他的唇仍近在寸许间,额头抵着她的,他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又像在平复气息。

“皇上-----”她柔柔地喊着,心下明白她和他的情感早已纠缠一起了。将脸窝在他的颈项间,清盈的大眼满满的向往,如他所说,回京后,他与她的关系会更密切,这几个月来的患难与共,她早把他视成了自已的一部分,再密切一点也不坏,“皇上,那就早点回京吧!”她菀尔一笑。

二十一,咫尺愁风雨,匡卢不可登(上)

是夜,月华如水,星亮如灯。即使是在没有照明的地方周围方圆五米内还是纤毫毕现,只要是稍懂得兵法的人,就知道这样的夜晚并不具备夜袭的条件。况且对方前有壕沟,后有城墙。

蒙军中军帐中,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拱手对座中壮伟的男子说道:“王,请你三思呀,此次我军前去并没有几成胜算,你不能只凭一纸信书就轻易下此军论。”

蒙古王抚抚额下须,不赞成地摇摇头,“老将军是被敌军吓怕了。咱蒙古人马背上夺天下,心中就没个怕字。已斩首,速攻!看到没有,敌军国君今日毒发身亡,营中一定大乱,先前偷袭,他们还未休整,又要面对如此祸事,军心惶恐不安,哪里还有心安守城池。我军趁此起出兵,必然稳获全胜。”

“王,太顺利的战事只会让人多疑,我军进攻了一年有余,没有攻破凉州,此时怎么那么轻易。”老将军一脸忧重,语重心长地说。

蒙古王微微恼怒,“我知不易,但眼前现在良机出现,怎能放过,你不必多言,听我的将令便是。”

“王,离了这阴山天然屏障,我军连个避身之所都无。王,你能可要想好啦!”老将军颤微微地跪下,老泪纵横。

“你,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来,给我把他拉开。”蒙古王一挥手,帐中冲进两位侍卫,拖起老将军就走。”王,王,士兵也是血肉之躯,你可不能当儿戏呀!”老将军拖出门前,仍苦口婆心地叫着。

蒙古王隐忍着内心的不快,站起身,手执将令,喝道:“众将听令,今夜趁敌军尚未休整停息,趁夜袭营,势必拿下凉州城。”

“得令!”在军营中,将令是不可违抗的,就算心中存着对主帅千千万万个不满和疑问,众将还是换上适于夜晚行动的黑色暗甲,领着二十万士兵悄悄地前行。

大漠上静静的,只有风从耳边呼过的啸声,蒙古将士微躬着腰,一下前进了近三十里,前方已见凉州城楼,只见楼上火把一明一灭,守城的士兵们稀稀落落,不见往昔的精神英姿。

“看,我们的机会来了!”蒙古王轻笑着,“我们先从外围偷袭敌军的粮草,然后找到对方的马圈,再冲进他们的大营,杀他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