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按住狂乱的心跳,她走近他,坐在椅中平息心情。

“似乎梅大人在这营中比我这个皇上还吃香啊!”他自嘲地一笑,毫不掩饰话中的醋意。

“皇上,不要开玩笑了。”她真的被燕宇吓到了,一直在反省是不是言语上有何不当。

“这是玩笑吗?朕在讲事实,朕也是宫中娇养大的,却无人体贴朕是否吃得惯军中的食物,而梅大人,你呢?没有显露半分,却有人早早为你备下了精细的食品。”

梅清音有些哭笑不得,皇上怎么象个孩子似的斤斤计较,“如果你认为是这样,那你取过去便是,我不会动半点的。”

“朕才不会夺人所爱,也不稀罕这些,拿走这些东西,不要放在朕的帐中。”他不是有一点吃味,而是很吃味。在京中好不容易打发走一个卫识文,如今又冒出个燕宇来,他们还把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中。

梅清音被他的话说得无限委屈,强忍着解释:“皇上,我现是你的文官,怎么说得起来所爱所爱。你莫要气我,好不好?”

那又如何,男装一样也招风引蝶。”好笑,朕哪里会气你,而是在成全你。要不朕给你一处单独的营帐,不要再与朕共处一室。”他气得有些口不择言,心中也知燕宇只是送了几包点心,并没有什么,可他就是看不得谁讨好于她。

梅清音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在他们互通心曲后,他居然这般说,成全,独处一室。还没有成亲,难道他就倦了她?她一直知自已不善讨喜,容貌又不艳丽,只比别人多读了几本书,皇上对她的好,她看在眼中,明在心里,刚准备用心地去回报,没想到爱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罢,也罢。她心一硬,咬着牙不卑不亢地说:“那臣就多谢皇上了。”

“你——-”萧钧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顶着他的话答,看着她冷淡的神情,火更是无由地茂盛,“刘公公。”他厉声疾喝。

刘公公急步走进营帐,看到皇上一脸怒气,皇后也是一脸严霜,直惊得两腿直颤,这两口子今日是怎么了,在战场上还闹起了别扭,“奴才在。”

“送梅大人去她的营帐,不准任何人靠近。”

“啊,梅大人的营帐?”梅大人的营帐不就是皇上的营帐吗?他真的老了,不太明白皇上说的是什么。

梅清音淡扫萧钧僵硬的脸庞,抱起桌上的食物,没有表情地说:“刘公公,皇上为我单设了一间营帐,麻烦你为我带路。”

“这-----”刘公公看看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黑暗,毫无挽留的意思,也不敢多问,只得退出,与梅清音寻了间空的营帐,稍稍安排妥,才折回皇上处交差。

“让人守候了吗?”皇上阴着脸,捧着本书,冷冷地问。

“嗯,有两人专职守卫。”

“她有没有说什么?”

“收拾好营帐,梅大人便开始看书,一句话都没说。”

“哦,那你下去吧!她要是有个什么物质要求,全部应下,除了见朕,别的人一概不见。”她到是很有性格吗,撒个娇都不会,非要闹到两人都无台阶可下,这下好了,无人看折无人相伴,谈个心也不可能了。在她一出门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可又拉不下脸挽留,唉,寒夜漫长,轻愁更长。

十九,斜日更穿帘幕,微凉渐入梧桐(中)

一大清早,燕宇就觉着皇上有些异常。

首先,一直伴在皇上身边为皇上处理奏章的梅大人不见了。后来,他陪着皇上探视了伤兵复原的状况,然后登上城门听取士兵观察敌情的简报,整个过程,皇上都是冷着张脸,一言不安。他看看身后的刘公公,也是一直在叹息着。

用早膳时,皇上只浅浅地吃了几口,便推开回营帐,召来王元帅议事,却无意要他进去。

这到底是怎么了,燕宇有些弄不清状况。他去了校兵场,去了山后,都没有找到梅大人,问了侍卫,侍卫们也说不知,好不容易等到刘公公出来,刚开了口,他的头就摇成个拨浪鼓,“将军,你还是打好你的仗吧,其他事不多问太多。”

他郁闷地回到将军府。

“将军。”大步走入府内的宗归田打破了沉闷的气息,他是拥有特权不必通报便可以直接进入将军府的的人之一。满头的热汗,显示他刚由操练场回来。

“将士们这几日勤于操练,一心想破敌军,可我们依然按兵不动,将士们都有些怨言,这样要耗到何时,莫是让敌军笑破了牙不成。”

“又是你那猛夫的理论。”燕宇先口斥责,“皇上这样定夺一定要许多道理,上次梅大人的话你不是也在旁听到了吗?”

“梅大人,梅大人,那样一个弱不禁风文官的话还能当真,我看皇上一定是太寂寞了,把他当成调剂品,才会那么信他的话。”宗归田不服气地说。

“住嘴!”燕宇脸都急青了,“你怎能如此胡说八道,让话要是让外人听到,那可是杀头之罪。梅大人才华出众,不要随意轻薄。”

宗归田憨笑着搔搔后脑勺,“我这不是急吗?练兵千日,为的就是征战沙场。”

“征战沙场,不代表把将士们的性命当儿戏,我们要在伤亡降到最低时,时机最成熟时,方能出兵,这些不是你操心的,你只要把兵带好就行了。”他的心情被他讲得很燥,有些不耐烦地冲他挥挥手。

突然,远方传来战鼓声,他立即起身,收起所有的郁闷,一脸肃杀之气,披上披风下令:“着装,集合十队人马到前方待命。”

“得令!”宗归田领令而去。

梅清音也听到了这通战鼓声,她惊得放下手中的书,跑出营门,守卫的侍卫迎上来。

“这是何方鼓声?”

“听说是蒙古军的一部分人马从西侧山上欲偷袭进城,现燕将军正在围攻,皇上也去了。”

“皇上也去了?”她被侍卫的话弄得有些紧张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居然要劳皇上亲自出马。

“嗯,可能是太久没有战事,蒙古突然来袭,皇上想亲自看个究竟。”

天,她一下子心急如焚,强烈的不安涌满全身,那个薄情之人又不是将军,去什么战场,坐阵指挥不就行了。

她不记得在营帐中踱了多久,才听到收兵的锣声。

“怎么样?”她冲出营门,迫切地问侍卫。

“敌军已退,但……”侍卫看看她,欲言又止。

“但什么,快说呀!”她急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但皇上不知怎么中了一道背后射来的冷箭,晕了过去,军医们现都在主帐里呢。”

她的不安果真预应了,她无助地扶着帐门,强撑着不敢倒下,心中的骇怕压倒了一切-----现该怎么办呢?

刘公公颠微微地一路跑了过来,一看到梅清音,嘴一撇,眼又下来了,“娘-------”

没等他出口,她已恢复了冷静,“不要说,我现在过去。”

刘公公噙着泪花,娘娘真不记恨,一遇难事总以大局为重,他一颗老心总算又安宁了些。

“那老奴给你带路,梅大人。”

侍卫看着两人走远,对视一眼,看来皇上真的伤得不轻,刘公公慌得把梅大人都喊成了娘,这下,营中不知乱成了何样了,唉!

主帐外守备又添了几重,侍卫站得满满的。掀开帐帘,王元帅、燕宇还有几位副将都在,个个一脸凝重。两位军医正在检查,皇上伏在行军床上,后背一片血迹。

燕宇一看到他,两眼一亮,近前,问道:“梅大人,你今日一天都去哪了?”

“看书!”她无心应答他的话,目光从军医间插进去,想把那人看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刻意装成的低沉有种无形的威信,让他不禁愣了。

“刚刚敌军来犯,皇上与我一同前往。我率兵在前厮杀,皇上与王帅在后观战,快要收兵时,场面有些微乱,突然一道冷箭让后方射来,护卫的将士没有发觉,正中皇上后背,等我们回过神时,却没有发觉射箭之人。”

“看来要防范的不仅仅是敌军喽。”她微带忧虑。军医站起了身,“怎样?”她问道。

军医一脸茫然,“梅大人,你看这箭伤很轻微,只没入皮肉一点,可箭头却似带毒,伤口遇血就扩,用什么止血药也无效,奇怪的是,这溢出的血还有股异香。我此生从未见过。”

“哦,有这事?”梅清音心中一动,让太医闪开,她低下身细细地看着伤口,确如太医所讲,有种怪香和着血腥味扑鼻而来,而那伤口正在扩散中,皇上似乎痛得昏迷过去了。

她轻柔地抬起皇上的脸,扳开他的嘴,查看着他的舌,果真是紫色,她不禁一喜,颤声喊道:“刘公公,快去外面取一盆雪过来。还有,太医,把帐门打开,取几味消炎药过来”

刘公公应一声,快步跑了出去,不一会,便捧着满满一盆雪进来。太医也被她镇定的神情镇住,乖乖地听命。

燕宇和王元帅惊讶地看着她把药和在雪中,做成小团,轻柔地放在伤口中,慢慢地擦拭着,忽然,只见溃烂的伤口开始收拢,血迹淡去,最后只落下一个箭头的伤口。

“梅大人,这真是太神奇了。小医真的佩服之极,可以赐教一二吗?”军医谦恭的说。

燕宇和王元帅也喜出望外,心中对这梅大人又高看几份。

看着皇上呼吸渐渐平稳,梅清香长舒一口气息,轻笑着说:“我儿时在家读过一本苗人写的书,里面讲过,苗家有种植物长着倒刺,奇毒无比,人如被它碰破,全身溃烂,流血而亡,死时异香满天,舌胎变紫,我当时就觉着好奇,与父亲讨论,说这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父亲笑着说,这世上总有一物降一物,苗疆所在地,终年湿热多雨,这种植物可以长生,但如移到北方则无法存活,因为这植物怕雪,遇雪就亡。我刚刚听军医说到怪异之处,心中猛然想起,又看看皇上的舌,果真如此,这才取雪医治。射箭人心慌,伤口不大,后面几日坚持用雪擦拭,皇上很快就能康复了。”

“梅大人,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如此渊博,莫不是你,状况不知如何收拾,本帅在此谢过。”王元帅欠身施礼。

梅清音淡淡摇头,“不要这样,大帅,今日是皇上之福,不是我有多能,换成别种情形,我也无能为力,这营中防范一事,不要掉以轻心。”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元帅一眼,王元帅会意地点点头。

燕宇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表达心中的感受,震撼、折服,都不足够,想不到他小小的身子竟蕴含着如此大的能量,让所有的人都为他叹服。他刻意挥去的情绪又涌满心头,恐怕他也中毒了,而且无药可救。

刘公公喜悦地又哭得满脸是泪,弯着腰在一边为她揉搓着雪球。

“今日就到这儿吧!”她拍拍被雪冻红的双手,“大帅、燕将军,其他将军还有军医你们回去吧,我会一直留在这里,不要担心,一点皮肉伤,皇上的身子骨强,马上就会醒了。”

“朕已醒了。”萧钧轻抽了一口气,因失了点血,声音有些虚弱。

“皇上!”所有的人都欣喜地齐齐跪下,王元帅也不禁落下几颗英雄泪。”皇上洪福齐天,这是我朝之幸呀!”

“虚惊一场,让大家担心了。战了一天,都去休息吧!明早清晨照常议事,元帅。”

他费力地坐起,梅清音瞪了他一眼,忍不住还是出手扶住了他。他苍白着脸,微笑地依着她单薄的肩。

“好的,皇上!”王元帅叩首应声,领着一大帮将领徐徐退出,军营上空复又晴空万里。

“刘公公,去打盆热水来,朕想换件衣衫,这血粘粘的,朕不自在。”萧钧冲刘公公挤了下眼,低声说。

刘公公点点头,出去了,这盆水他要打上一个时辰,直到皇上把皇后哄开心了,才能进去。

终于,帐中只有他们俩了,帐门拉得实实的。

她赌气地不看他,手揉搓着一块布巾。

“音儿,他们是真的想我死呀!一次又一次,这次居然躲在将士中放冷箭,不谓不用心良苦。”他狡猾地利用她的同情心,虚弱地说着。果真,她抬起了眼,叹了口气,扶他依在靠背上,起身,为他砌了杯茶,来到床前,嘟唠着说:“你家都是大坏人。”

他无力地苦笑笑,“不错,确实如此。我也很坏,惹我的皇后生气,其实,我,我那是在吃醋。”

她绯红着脸,丢给他一个白眼,“莫名其妙的飞醋。”

“音儿,我们和好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乱吃醋,你看老天都给我惩罚啦!”他指指后背。她一听,忙捂住他的嘴,急得双脚直跳,“胡说,胡说,我们没有不好,这只是别人的暗算,蓄谋已久的,你不要乱说一气。”

“好,好!”他欣慰地拭去额角的虚汗,为她的在意倍感甜美,夫妻间偶尔的小吵只会让对方看清彼此的真心,你看,皇后不是为他急得团团转吗?她那颗小小心里怎么能住得下第二个人呢?

他吃得哪门子醋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