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羡慕梅大人俊外慧中,博古通今呢!”

“啊,那我们就彼此彼此吧!”梅清音嫣然一笑,惹得燕宇眼中的神彩又深了几许。

“梅大人,回京后,我能否到你府中坐坐,我们做个无所不谈的朋友?”燕宇提议道。

“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我现还住在旅舍中,还没个府第!”梅清音一点惭愧地说,唉,又要开始编谎话了。

“哦,要不你住在我家吧!我家中现在就我爹娘在,府中房屋俱多,你住进来,我们刚好可以夜夜把酒相谈。”

“呵,”梅清音脸上惭色更重,忙说道:“那是长公主的府第,我怎能如此随便?”

“那你也知我是燕妃娘娘的弟弟了?”燕宇苦笑地看着他。

梅清音轻轻点头。

“你会不会觉得奇怪?我娘亲是皇上的长姐,我姐姐却又是他的嫔妃。”燕宇语气间有些愤慨。

“这就是皇家,不能以寻常伦理来看待。”大家都是彼此利益牵制,才有这些怪异之事,唉,她也叹了口气。

“当年,我爹爹拼命让姐姐入宫,我不肯,我说人要凭着自已的本事出人投地,而无需这些裙带关系。我爹打了我一掌,我一气之下,就从军去了,以后就再没回去过。”燕宇想起往事,心情灰落了下来,“姐姐如果嫁个心爱的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生儿育女,该有多好?而今陷在那深宫中,多少女人等待一个男人,多苦啊!”

梅清音失神地看着燕宇,心戚戚的,“可是有些人是身不由已。”她是,燕妃是,张妃也是,皇上是不是,她还不清楚。

“呵,我真的不懂哪来这么多的陈规陋习,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也被那个女人所爱,那有什么不对,为何要贪心多少女子同时爱自已呢,那么重的爱,他如何回报得过来?”

这句话莫名地让梅清音的心隐隐作痛,虽然皇上现在对她极是怜爱,她知以皇上为天,但她却不敢在皇上身上放下许多深情,就是怕皇上不能回报。”你讲的是种理想的家庭,现今哪里能寻到哦?”她抬头看着天,一队大雁正徐徐飞过,“只有那鸟儿,才可如此顺心。”

“不要小看了贩夫走卒,他们就能如这雁儿,双栖双飞。”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由地都失了神。”谁以后做了燕将军的妻,一定会很幸福。”梅清音回过神,笑着说。

“梅大人家中可有妹妹?”燕宇痴看着他,轻声问。

“呃?”

“有你这样的兄长,妹妹必然不差,如能婚娶,此生无憾。”

梅清音心一乱,故意大笑着说:“可惜我没有,将军,你是许久没回京城了,京中的女子大半貌美如花,而又琴棋书画了得,你定会寻得心仪之人。”

燕宇失望地摇摇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再说吧,到是你,梅大人,有意中人了吗?”

“啊,”梅清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都成亲三年啦!”

“三年前,你才多大,你家人也太急了吧!”燕宇不敢相信地打量着他。

梅清音脸红红地说,“呵,我比较早熟,刚好有人愿意嫁我,我便娶回来啦!”对不起,皇上,委屈你啦!

“你可真够方便的!”燕宇仍回不过神来,幽幽地说。

“是,是!”梅清音不敢再停留下来了,只怕越说越离谱,到时哪句编错了,她就前功尽弃了。”那个燕将军,这边风太大,我还是先回营了。”

“我陪你回去!”燕宇起身,掸掸袍袖。

“不,不,你再看看你的山,不必陪我。”她不等他回话,匆匆就跑了下去。

看着那远去的纤细的身姿,燕宇真不敢相信他竟然成亲三年了,何方女子之幸,嫁得这样的小郎君。可惜他没有妹妹,不然他定然娶回府中珍爱着。

有着一颗慧黠的心的女子相伴人生,不知会有多少趣味呀!他笑着,不知何时,脸上的神情多了一抹温柔。

二十三,咫尺愁风雨,匡卢不可登(下)

燕妃在宫中的日子从来不能用“春风得意”这个词来形容,但也谈不上“无人问津”。刚入宫时,她和张妃平分秋色,皇上宿夜的次数、赏赐的礼物、参加国礼的机会,萧钧做得绝对公平,她们想争个宠都找不到借口。这算好还是坏呢?燕妃一直弄不清楚,她只觉着这样看不清皇上的真心,人心总是偏的,太正了就显得很假。她明白皇上如此公待她们,是因为她们的家族背景,皇家总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她又能怨什么呢?

皇后入宫了,她瞅着皇上待皇后还不如她和张妃,他从不在中宫夜宿,可她从一个女人的直觉中看到皇上看皇后时的眼神和看她们是不同的,波浪不大,但却浅浅地荡漾。这说明什么呢?她不明白,因为皇上举止行为上待皇后真的很平淡。

赵妃来了,皇上新鲜了几日,后来象赌气似的,再也没有在任何宫中宿过夜。

在宫中过日,要慎行慎言,燕妃所有的感受只在夜中熄了灯时独自回味,从不敢与人谈起。年岁渐长,花容慢慢衰退,想得皇上全心的关注已是不可能了,膝下又没个子女,这长长的岁月该如何过呢?

禁门宫树月痕过,媚眼惟看宿鹭窠。斜拔玉钗灯影畔,剔开红焰救飞蛾。

“呵,”燕妃苦笑一下,也许真的如诗人笔下的宫中内人般扑蛾消日了。

“娘娘!”小宫女抬脚走进正厅,冲着正忧思的燕妃说道:“皇后宫中的梅珍姑娘来了!”

燕妃一喜,忙说道:“快让她进来!”一定是塞北有消息回来了,宇弟,她的宇弟可好?

娘亲长公主自幼在宫中倍受宠爱,性格骄蛮任性,并不知如何疼爱孩子。她长姐如母,虽比弟弟只大了四岁,却懂得体贴怜爱燕宇。燕宇自小便和她要好,事事总把她放在第一位,在父亲自作主张把她嫁入宫中时,他不惜冒人子不孝之名,与爹爹争辨,最后气得离家远赴边疆。这一别又是多年啦,她的宇弟该是俊武挺拔的男子汉了吧!想到弟弟,燕妃心中涌上浓浓的牵挂。

“梅珍问娘娘安!”梅珍掀开裙摆,盈盈冲燕妃道了个万福,俏脸上尽是一团开心。

“罢了,罢了,快说,塞北有消息回来了吗?”燕妃急切地拉过梅珍,这小丫头真是伶俐呀!

“嗯,皇后娘娘今日听向王爷说,皇上已凯旋班师,再过几日就到京城了。”

“是吗?”燕妃激动得心绷绷直跳,“还有别的吗?”

“当然有啦,梅珍今日就是特意来回的,燕宇将军这次随皇上一同回京,不再驻守凉州,另任他职。”

燕妃一听,眼中立刻就润湿了,喜悦的泪止不住的顺着脸腮落在衣襟上。”宇弟真的要回来了吗?梅珍你再说一次,天啦,本宫不敢相信。”

梅珍笑了,“自然是真的,娘娘!”

燕妃欣喜的不知所措,只紧紧抓住梅珍的手,又是哭又是笑的。宇弟如留在京中,想见面也就容易了,宇弟大了,该成家生子了。

梅珍心中轻叹,燕妃也好可怜啊,一个消息都欢喜成这样。

“对了,你娘娘这几日还闭门看书吗?”燕妃擦干泪,关心地问。

“哦,娘娘她还在看书!”梅珍呐呐地说着,脸红红地低下了头。

“回去后,让她不要再呆在屋内了,到御花园晒晒太阳,天气暖了,在园中走走,对身子有好处。”燕妃细心地叮嘱道。

梅珍连眼都红了,越发不敢再看燕妃。皇后娘娘只怕太阳晒太多,现也不知黑了多少呢?这些日为了瞒住皇后随征的事,她整日讲着谎话,说得自已都当是真的了。

“那我回去啦,燕妃娘娘!”

“嗯,去吧!”燕妃笑着点点头。

梅珍行了了礼,转身走出燕妃的宫门,匆匆往中宫赶,这皇后不在宫中,她当着中宫半个家呢,事事要问,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到中宫门口,看见一个人在外面正对着她来的路张望着呢!好象从皇后离开的那一天起,有个人就自发地成了这里的常客,他也没什么要事,只是跟在她脚前脚后问些幼稚到可怕的问题,被她训斥几句,也不当真,嬉笑着挠挠头,就回去了,隔个几天照常来报到。

“安庆王,今日来得有些早啊!”梅珍也不笑,绕过他,眼抬也不抬的往宫中走去。

他也不介意,笑吟吟地跟上来,“听他们说,皇上要回来了,我怕以后很难进宫,今日早些过来陪陪你。”

梅珍眨了下眼睛,停下脚回头看他,他跟得急,差点撞了上来。”我有叫你陪吗?”

“啊,没有,是我想陪你。”他摸摸鼻子,一点也不在意正在打扫庭院的小太监掩嘴偷笑。

梅珍继续向前,“今日,我要和其他宫女一起清扫宫中每个角落,没有多少时间陪你闲聊,你早些回府吧!”皇后要回宫了,她不想她为宫中的琐事受累。

魏如成惊讶地看了看书厅,门还是关得实实的,皇后娘娘没有要出来,梅珍干吗忙成那样?

“娘娘还在里面看书?”他悄悄指了指书厅,轻声问。

“嗯!”

“梅珍,我不懂呀,你家娘娘读了那么多书,肚子怎么放得下?”他好奇地问。

梅珍欲哭无泪地瞪着他,慢慢地说:“安庆王,好象这世上除了你会把书读到肚里,其他人应该是读在脑中吧!”

魏如成难得脸红到耳子跟,讪讪地笑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憨样,让梅珍忍俊不禁,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你呀……”

“我……”唉,魏如成又开始挠头,不自在地东张西望,“哦,我想起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先走一步。”语音一落,人已跑到宫门口。梅珍笑得身子都弯下来了。这个安庆王真的不是一般的可爱。

飞快地跑出宫外,魏如成才慢下脚步,还不放心地冲身后望望,看看无人,一脸懊恼之色。皇上回宫后,想见梅珍姑娘就难了。从何时起,梅珍姑娘瞪着圆溜溜的眼,一脸怒气的样子就入了他的心,他不知不觉早也思晚也思。这陌生的魔力,他说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要是从前他喜欢个什么,一定早早率了家丁就抢了回来,但梅珍姑娘不行,她会骂人也会发火,除非她自已愿意过来。他好想知道怎样才能让梅珍姑娘心甘情愿到王府里日日陪着他呢?

“安庆王!”阳光下,一道黑影闪过,魏如成抬起头,眼前已站了一个人,是好久不见冰冷得如阴尸一般的罗干。他矮小而又精瘦的样,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魏如成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特别不喜欢他,当然也很惧怕他。明明阳光灿烂,他还是无由地打了个冷颤。

“王爷请人过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罗干面无表情,口气不容商量。

魏如成看看四周,街道喧闹依旧,行人川流如昔,罗干敢这般张扬在大街上,,想必萧玮是真急着见他。他都很久没和他们联系了,也不知他们还在忙些什么,现在皇上挺好的,做个逍遥王有什么坏,说他傻,他看萧玮才真傻呢。

“到哪里?”他不情愿地问道。

“你跟着我便是!”罗干说完,先行转身而去。魏如成只得尾随着,也不知转了多少条巷,最后在一条死巷的尽头,一处普通的院落前停了下来。罗干向他使了个眼神,开了门,钻了进去,他跟着跑进,门“啪”一声就落了锁。魏如成腿一抖,紧张得差点软瘫在地上。

罗干已抬脚上了台阶,看魏如成还在原地,不耐烦地瞪着他。

“我这腿突然动不了了。”魏如成指指脚,一脸惊恐,他那个样子似乎杀他如捏死只蚂蚁。

罗干气得脸都青了,闷声转过来,抓起他,腾空一甩,没等他叫出声,人已在室内了。

很普通的一间厢房,几把椅子,一张桌几,迎门的柜子搁了把剑销,萧玮惨白着一张脸,正用布巾细细地擦拭着。

“王……王爷,你唤小王来,有何吩咐的?”他也不想显得这样无用,可看着萧玮那一脸的杀气和他手中的剑,他想不抖也不能啊!

“哦,安庆王来啦!”萧玮举起剑,比划了几下,轻轻地插进剑销,这才浅笑着坐了下来。说是笑,太过其实,他脸上的皮动都没动一下,俊美的脸庞显得很是狰狞。魏如成拭去额头的冷汗,摸着椅子,也缓缓坐了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很久没和安庆王聊聊了。罗干,倒点茶过来,我要和安庆王细谈细谈。”

“不必了!”魏如成惶恐地站起身,连连摆手,“我不渴的,王爷你问便是,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