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那小王就开门见山啦!小王久居广州,对朝中新任的官员不太熟悉,这秋闱大试,新中的文官是谁啊!”萧玮挽起袖,漫不经心地问。

“状元公是卫识文,听说是天下第一才子,皇上亲点的。”

“不对!”萧玮微皱眉头,“我听说有位姓梅的文官,学识丰富,博古通今,涉猎广泛,皇上很是重用,他是谁呀?”

魏如成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没有呀,朝中莫谈文官,武官也无人姓梅呀!”

“你再想想,个子不大,粉嫩得如女子,但却绝顶聪明。”

魏如成摇摇头,“没有,我在户部任职时,也日日上朝,大臣们中没有个子短小之人,王爷,你会不会听错了?”

萧玮眼眯成一条线,阴冷地看向罗干。罗干一怔,急切地说,“王爷,千真万确,宗归田细细给属下描述过的。这次凉州计划失败,全毁在此人手中。”

“凉州”,魏如成心中默念道,这个名词好熟悉,可又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那安庆王,你再想想,老的官员中,可有姓梅的。”萧玮又转过了身。

“王爷,你忘了吗?你的太傅不就姓梅吗?”魏如成提醒道。

萧玮眼前一亮,他记得梅太傅,斯文儒雅,却又淡于名利,任太傅时,常常被他们弟兄气得叹息连连。”他有子嗣入朝为官吗?”

“梅太傅没有儿子!”

萧玮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但他的女儿在宫中为后,王爷,你不知吗?”魏如成不解地问,皇上大婚时,不是昭告天下的吗?

萧玮眼睛睁开,直直地瞪着魏如成,突然他腾身站了起来,抓住魏如成的衣领,哑声问:“那皇后人怎样,过问国事吗?”

魏如成吓得直摇头,“皇后人极好,只爱看书,是个才女,从不过问国事!”

“这一阵,皇后在宫中吗?”

“她一直在宫中闭门读书,从不见客。”

萧玮扔下魏如成,仰头哈哈大笑,“才女,是吧!想不到啊,想不到,罗干,现在细细想来,全对了吧,娇小,粉嫩,我说呢?哈哈,萧钧命不错,哼!”他的脸色一下又冷凝了起来,“罗干,这几日盯紧点,稍有机会,不必等我指示,就行动。”

“属下明白!”罗干脸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

魏如成不解地看看萧玮,又看看罗干,他们是在打哑迷吗?

“好啦!,罗干,送安庆王回去吧!今日真的谢谢他,不是他,我们想破头也想不通呀,哈哈!安庆王,日后还要麻烦到你,小王先在此谢过了。”

魏如成脸僵僵地笑着,“不用谢,我又没做什么。”

“不,你今日真是大功臣。”萧玮和罗干对视一眼,又放声大笑。这笑声让魏如成听得毛毛的,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让他的心又开始抖索着。

二十四,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上)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旧时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楼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唉!”不经意,又是一年春来到,细雨绵绵,落红满院。玉奴怅然若失地站在廊下,目光空洞的望着院外。

“姑娘!你怎么站在这里淋雨?春雨寒心,冻了可不好。”随侍的丫头茗烟着急的声音从她身后传过来。

“不打紧,我身上衣服暖着呢。”她没有回身,幽幽地问:“卫大人来了吗?”

茗烟皱着眉头,好似没有听到问话,伸手拉住玉奴的手臂,态度强硬地将她拉回室内,递过一杯刚砌的茶,用布巾轻拭着她微微淋湿的秀发。

“卫大人,卫大人,心里就装着个卫大人,自个也不照照镜子,姑娘,你看你这一阵瘦了多少。杏花楼里有几个象你这样傻的,不但得罪了妈妈,还又没有博得别人的专心,何苦?”茗烟抱不平地埋怨着。玉奴姑娘自从认识了那个状元公卫识文,三魂少了二魂,再也不愿陪任何客人喝酒聊天,整日满心满眼地盼着卫大人过来。那卫大人来到是常来,兴致来了,两人谈诗唱赋,姑娘也愿意弹奏一曲,相处得到也愉快,但这只是少时,大半时卫大人来这就爱喝闷酒,喝多了就开始对着姑娘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知对哪个女子的暗恋。姑娘总是极尽温柔地宽慰他,毫不在意那份情意并不是用在自已身上。喜欢一个人到这个份上,真是无药可救了。

玉奴静静凝视着窗外朦朦的细雨,虽然身在室内,但是她的心,却象被这雨润得湿湿的,一直在悄悄地流着泪。她不知这样的相遇算不算是个缘,如不是,为何要相遇,如是,为何他心中已装下了另一个人。有一点庆幸的是,他喜欢的那个人并不喜欢他,她想陪着他度过这最失意的日子,也许有一天他会回头看到她的身影。一直以来都被众星捧月般,她知道自已有多美,没想到有一日,一个人常常来看她,却不是因为她的美,而是因为她的知心。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相识也近半年了,他依然陷在暗恋的漩涡中,无法自救。她等,一日日地等,一日日地猜,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清醒时,酒醉时,她悄悄地试探,但他从来不吐露一点。她不禁有点妒忌他对那女子的尊重和珍惜。她想不再理他,晚上下好了决心,次日清晨又早早倚着门,盼望他的到来。

一个专情的人一定是个真君子,她欣常他这一点,她终是无法忘了他。忘不了就守着吧,即使是个影子。

叩、叩!门上传来了敲门声。茗烟收起布巾,冲玉奴叹了口气,询问地看着她。这斯文有礼的敲门声,只有那卫大人。别的客人总是急急地想见到姑娘,一引进院来,就哗一声推开门,两眼溜溜地四处张看着,从不在意姑娘是否方便。卫大人来时,总要在门外停会儿,等开了门,才进来,然后便端坐在桌边,目不斜视,偶尔看看姑娘,眼中也是清澈如镜。

“去啊!”玉奴催促道,偷偷地瞄了下镜中的花容,脸色有些苍白,忙补了点胭脂。

卫识文一袭灰色的披风,大步走了进来,风从门内吹开披风的下摆,显出里面鲜艳的官服。

“你怎么没有换件衣服?”玉奴惊讶地问。按朝中法规,身着官服是不能出入烟花之地的。

卫识文一笑,神情有些恍惚,“我马上要到城外十里亭迎接皇上回朝,所以也就没换。”

“那你怎么还到这里来?”玉奴责备地说。一边示意他坐下,茗烟送上茶,知趣地掩上门出去了。

“不是刚好走到这里吗,看时间还有些时候,便过来坐坐。”

她笑笑,然后叹了口气,“真的有这么简单吗?你从来不在办事时来这里,今日一定心中烦到无法自抑,对不对?”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你是个会读心的女子,什么都瞒不过你。唉,曾经我以为她心中有我,没想到我会错了意。这一阵,她是能出来的,我天天等、日日盼,我没有别的企图,只是想见见她,和她说说话,但她没有来。”说到这,他深吸一口气,拟掩饰心中剧烈的痛楚,好一会,才能继续,“而从今日后,她想出来也没机会了。我想我是绝望了。”

她闻言立刻面露同情地倾向他。”也许前些日她是有些担搁了,不然就是没有接到你的口信。”尽管他的心中不是她,她还是无法不安慰他。

他摇头,“她整日读书,有的是时间,传信的是她贴身侍女,怎可能没收到。她、她的身份让她不能随意吧!我和她有缘相识,无缘相守。我、我死心了。”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潮湿了起来,忙转过身,不让她看到。

玉奴悄松了口气,却又心疼着他。放弃心中深爱的人,那犹如锥心般的痛。”谢谢你这样信任我,对我讲起这些。痛只是暂时的,时光的流逝可以治愈心内的每一丝伤痕。到那时,再回首,会发现现在的这一切并不算什么,而且,说不定,大人日后会遇到更加心仪的女子呢。”

卫识文惨然一笑,“我不敢这样去想,至少现在没有这样的想法,我无法在心中还有她时去抱另一个女子,多谢你听我的烦闷。时候差不多,我走了。”

即使还有许多想对他诉说的话,看他神绪低落,也不得不吞回肚中,怀着一股无法释然的担忧,她只得送他出门。

在卫识文走后,玉奴兀自陷入沉思良久,茗烟开了门,耐心地等待着。每当姑娘开始思考时,便意味着她心中的拿定了什么主张。

“茗烟!”

“是!”提高警觉地看着姑娘。

“从今日起,卫大人再来时,便说我身子不适,让他改日再来。”她两眼晶亮,静静地说道。

“啊?”姑娘心中不是只有卫大人吗?怎么会不见呢?

玉奴轻轻一笑,她不能总等他回头,她要赌一赌,在他的心中,到底有没有她的位置?相见不如怀念,念着念着,自然就刻在心中了,她在心中暗暗祈求他亦和她一般。

微雨轻尘,通往京中的官道上,警跸清路,旌旗翻滚,一队车驾疾驰。行人一看这阵势,纷纷避向两边。已在十里亭恭迎多时的百官一见,齐拱手叩迎。

皇上自北疆御征凯旋,龙心大悦,站着十里亭的高坡上,看着多月不见的众官,还有远外繁华的都城,萧钧不由地兴奋了起来,“众卿辛苦了,都起来吧!朕没有辜负先皇的重托,我朝的疆土从此后不会被外邦侵夺,边境的百姓也不会再流离失所。”

“吾皇英明,吾皇万岁万万岁!”众官三叩三颂,方起身与随征的众将领寒喧着。

萧钧一手拉过近前的向斌,亲切地说:“王弟,辛苦啦!”

向斌温雅地笑笑,“哪里有皇上远赴边疆亲征辛苦。不过,看你的这神色飞扬,似乎不止有得胜这一件事吧?”

“啊!”萧钧哈哈大笑,“这个我们哥俩以后细谈,朝中还好吧!”

“嗯,比较安宁,皇上亲征,想犯点事的人也不好意思,不过,该生事的人也没闲着。”

“哦?”萧钧眼中掠过一丝冷光,“他这次不止忙到北疆,在京中也没闲,到真是忙了。”

“唉,螳臂当车,窜上窜下有何用呢?还污了自身的身份。”向斌摇摇头,想不通。

“朕还是那句话,不会先发制人,但若被逼,一样不会留情。”

“不行,皇上,你太仁慈,这样下去太被动,再有个风吹草动,就有点晚了。已有案例在前,你现在可以一网打尽的。”

“唉,王弟,毕竟是亲兄弟,朕不忍呀!”萧钧脸露忧虑。向斌叹口气,不再劝说,抹抹额头的雨丝,看看天,“这满天飞雨,皇上你还是上龙辇吧。”

萧钧点点头,转过身去。上辇前,悄声问跟随在后的刘公公,“娘娘该到宫中了吧!”

“是的,皇上,你一下辇,老奴就悄悄让侍卫备下了轿接走了娘娘,现在该到宫中了。”刘公公回道。

萧钧一喜,从凉州回京那天起,他就没让梅清音离开过龙辇,随征的将军和官员好奇地问梅大人哪去了,他只说临时暗调到别处办事去了。这回来的一路不比去时,两人临窗赏景,闲话趣事,一千多里只觉着短短几日就走过来了,其实足足走了两月。

“嗯,摆驾回宫。”

龙辇起驾,其他官员坐轿的坐轿,骑马的上马,浩浩荡荡一行人往京城出发。向斌嫌坐轿闷,今日也骑了马。他刚上了马,只看到卫识文牵着个马,神情失落。

“识文,身子不适吗?”向斌拉过马,与他并行。

卫识文醒过神来,看看向斌,苦笑笑,“春困无神罢了!”

向斌说:“你这翰林是不是太闲了,居然还春困无神?要不要我请皇上赏你件差事,让你到两广转转。”

卫识文一听,满脸正色,“能到两广转转也不错,但我一个文官去,好象势单力薄吧!”他知道萧玮在两广一带招兵买马,皇上一直想派人暗查,碍着边疆战事,无法成行,今日向斌这样子说,看来皇上是腾出了手。虽然心中相思郁结,但国事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向斌点点头,两人交换了下会心的眼神,“这个我正在考虑谁陪你同行,一定要是个胆大心细武艺高强的人。那儿可不是什么平坦大道,路难走着呢!”他意味深长地说。

随征的士兵列队从两人的身边经过,一个高大英武的将领回过头查看着队中的情形。向斌眼前一亮,打马上前,笑着说:“燕将军,回京啦!”

燕宇一看是向斌,忙从队中打马走出,拱手施礼,“向王爷,一向安好?”

“好,到是燕将军,几年不见,越发英气逼人了。”向斌上下打量着燕宇,几年前他在兵部军营督查,那时他只是个校尉,现在都是将军了。

“过奖了,向王爷,这位是?”燕宇看着向斌身后的卫识文,拱手问道。

向斌忙为二人做了介绍。一听说是新科状元,燕宇忙问:“那请问卫大人可与皇上身边的文官梅大人相熟?”得知梅大人被暗调到别处,满指望一路倾心向谈,一下成了泡影,燕宇有说不出的失望。他在军营呆惯了,相处的都是精犷的军人,猛然遇到一个温婉尔雅的朋友,格外珍惜。

卫识文一愣,“梅大人?”他看向向斌,朝中有这个人吗?

向斌一笑,便知梅大人是他的小皇嫂,“这个梅大人,小王熟的,他一般不在朝中,大半是帮皇上办些暗查私访之事,卫大人可能没见过。”

“哦!”两人点点头,皇上总有些隐密的事需要办理,他们一直以为是内卫负责,没想到还有一个文官。

“燕将军和梅大人很熟吗?”卫识文好奇地问。

“嗯!我们在凉州时相处得不错,别看他娇小得很,猛一看象个女子,可有勇要谋,胆识过人,本将很是佩服!”说起梅大人,燕宇两眼炯炯,眉毛都飞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