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后悔死了自己刚才干嘛突然要哭要哭的,不过就是看见同龄的女孩们自由自在罢了,不过就是羡慕她们能想吃就吃罢了。

她心情不好,也就不让她讨厌的人好过,她扯着巫玉堂走在后面,威胁着要把事情告诉南珍。

意料之中的,巫玉堂问她:“你想要什么?”

她就知道,这招百试百灵。

那么冷的天,那么深的山里,娇娇居然说:“我要吃螃蟹。”

她害怕这个提议太过刁钻会被反驳,却没想到人家格外爽快:“好。”

倒是娇娇傻了,站在那里呆呆的。

巫玉堂看都没看她,快走几步跟在南珍后面。

南珍察觉后停下来,等他走到前头了才跟上,学着天玄的样子,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娇娇看着他们三人都快进屋了,是南珍停下来招手唤她:“娇娇,快来。”

娇娇这才跑向她,一路上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

***

在楼下的座钟还没指到十二点时,厨房里送上了没用任何调味,只蒸得红彤彤的大螃蟹。

南珍不知道巫玉堂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家伙,现在明明是隆冬,而且快到半夜。

巫玉堂抬了抬下巴,对娇娇说:“吃吧。”

可一直闹着要吃螃蟹的人突然却沉默了。

对面的人很快便看出了她的窘迫。

“你们都退下吧。”他说。

仆人们都退下了,天玄也没有留下,最后只有南珍站在桌旁。

只有他们三人。

南珍看着巫玉堂脱衣拭手,将白色衣袖卷至小臂上,趁热拿起一只螃蟹。

他的手大,一时衬得那么大个的螃蟹好像变小了不少。

他的手边摆着蟹八件,细细长长的一套东西南珍和娇娇都没见过。

他看了看南珍:“你也坐吧。”

南珍摇摇头。

他也不勉强,开始拆解手里的螃蟹。

本就是肥美的鲜货,蟹壳一掰开就有了好闻的味道,南珍见娇娇抬起屁股倾上去想看的更清楚。

先是膏,然后是肉,巫玉堂做事细致,细细蟹脚里的小肉都没放过,拆完一个后将碟子推到娇娇面前。

南珍看见娇娇捏着筷子,却不知如何下手。

她不由想到,他一开始也是不会吃螃蟹的,她拆了一只,也是这样递给他,他那时脸上的表情,跟娇娇现在是一模一样。

后来她就手把手的教他,一般人吃蟹没有那么细致,牙齿咬一咬,筷子戳一戳,她笑眯眯的说不嫌弃他的口水。

他学的很快,再然后,她就乐滋滋的享受他剥壳拆肉后的成果。

***

那双手,白得几近透明,将粉红的蟹肉沾取姜丝醋汁,放进娇娇的食碟中。

“快吃,不然就腥了。”

娇娇回过神来,将蟹肉放进嘴里,被那鲜甜吓了一跳。

螃蟹性寒,楚家不允许她的饮食中有这种东西。

但中秋食蟹是传统,从古到今的书中都有提到,避都避不开,而得不到的糖果才是最甜的,娇娇对螃蟹的饥**渴比蛋糕更甚,不亚于对自由的渴望。

螃蟹清蒸,沾着姜醋,温一壶黄酒,这件事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居然就这么发生了!

她嘴里还含着蟹肉就哭了出来:“我就知道会很好吃,我就知道!”

南珍被她吓了一跳,忙去找纸巾,蹲下来给娇娇擦眼泪。

巫玉堂心中一叹,眼前这个女孩,与他一般可怜,从小到大,过着非人的日子。

那些世人看起来滑稽可笑不真实的事情,他们俩都实实在在的经历了。

因为经历相同,所以他一直对她多有包容。

娇娇哭得止不住,南珍轻声哄她:“再哭就吃不着了。”

巫玉堂朝娇娇招招手,娇娇捂着眼乖乖坐到他的身边。

南珍立在对面,看他格外仔细的教娇娇怎么拆分桌上的硬壳大家伙。

他说的话,都是当年她对他说过的。

“你把这个掰开……黑的是内脏,别吃……”

后来他自己也不愿意用蟹八件,掰下一只蟹腿教娇娇:“用牙齿咬碎了壳,一点点的抿出来,这样是不是更好吃?”

娇娇学得很好,更是融会贯通地学会了蟹八件。

巫玉堂难得说得多,像个大哥哥一般。娇娇边学边偷看他,最后辛辛苦苦攒了一碗肉。

她红着脸说:“玉堂哥哥,你吃。”

巫玉堂微微一怔,这么多年来,这个小女孩头一次这般乖巧的唤他。

越想越觉得不忍。

他说:“想吃元宵这里也有。”

说完后就看着南珍。

娇娇欢喜道:“真的吗?现在可以吃吗?”

巫玉堂点了点南珍:“你问问她。”

“……”

时间就要走过午夜十二点时,南珍端上了芝麻馅儿的,出锅后撒上厚厚一层桂花蜜的白胖元宵。

娇娇闻着味道就说比外面的香。

巫玉堂见只有娇娇的份,不由得走到厨房去找煮元宵的锅。

见里面其实还有一些。

他又默默地盯着南珍看。

可南珍说:“都是给娇娇的。”

于是巫玉堂在娇娇吃完一碗正准备再要一碗时,问她:“你吃饱了吧?”

其实娇娇还能吃,可被玉堂哥哥那样看着,她只好懂事地点点头:“我吃不下了。”

然后巫玉堂就又沉沉看着南珍。

他的眼睛太亮了,亮得南珍不得不把剩下的所有元宵都用一个大碗盛了,端到他面前。

娇娇的这个生日,赏了灯会吃了元宵更是尝到了大螃蟹,而巫玉堂,因为吃多了元宵不消化,在卧室里捂着胃整整站了半夜才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前不怎么爱吃螃蟹,今年秋天去了一次青岛,跟我家小明明在青岛的菜市场里吃到了明明个头很小,却非常有肉的蟹蟹,(话说我家明明真是贤惠,真是会挑蟹啊~)一时欲罢不能,回家后虽然价钱贵的让我滴血,但我还是坚持不懈地吃了好几顿,国庆时跟姐姐去玩,每次她问我要吃什么,我就两个字:蟹蟹!

我老姐无奈,每天晚上载着我去吃香辣蟹~~她们家那里有个很有名的店,开在桥下,店很小,桌子都摆在路边,每天只有半夜开张,卖香辣蟹,香辣小龙虾和香辣钉螺三种东西,客似云来,艾玛,想想就流口水,姐姐(蟹蟹)偶想你了~~

我也是从青岛回来后才比较会拆蟹的呢,亲爱滴,摸摸哒~~

今天不在状态,一更,明天见

Ps,阿勒,在最后手滑又虐了大则则一小下,反正你们也不心疼对吧?逃走~~

☆、第70章 (14)...

捂着胃站在房间里,瞭望一片漆黑的窗外的巫玉堂,嘴角带着笑,一直在回想刚过去不久前的事情。

他站在门口问她:“南珍,夜不闭户,答一个词。”

她冷冷的回答:“我不会。”

他说:“错了,在猜一次。”

就见她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喜欢。

她从小是个野丫头,不喜欢读书,不喜欢学习,长大了,就连猜个迷都能如此嫌弃。

几个小时前,他们在灯会上她一个都没猜出来,他在一旁提醒,她一副我不用你提醒,可猜不出来很郁闷的表情,他一直忍着不笑,现在终于能笑出来。

他只有看到她,才会笑。

“南珍,这不算难。”他坚持。

见她不耐烦极了,险些藏不住小霸王的架势。

“晚安。”他说。

巫玉堂微微倾身:“南珍,晚安。”

他看着南珍一脸恍然,其实这时他只要再靠近一些,就能把她拥入怀中。

想着想着,心里就有了一股冲动。

巫玉堂从房中出来,一路夜行至下人房,黑暗中突然显出两个人形,跳出来站在他的面前。

他挥挥手,那二人又隐入了黑暗中。

巫玉堂轻轻推开门,只为南珍所准备的单人房中,她沉沉入睡。

真是难得有这么乖,不做夜猫子不是挺好的么。他在心中叹息。

房门敞开着,不必担心会有人偷看,巫玉堂坐在床脚,为南珍掖被角,却在看到什么时停住了手。

昏暗中,一双白皙小脚,慵懒自在的从被子里探出来,蹭了蹭被子后,安静不动了。

巫玉堂静静的看了好久好久,才攥起那细细的脚踝。

他从衣袋中取出什么,小心地栓在了她的脚上。

元月十五就这样过去了,旧年就这样过去了,新年的春节,到此也过去了。

“则冬,等过年了,我给你包个红包,你记得压在枕头底下,保平安的!”

……可惜,那年过年时,他已经不在她身边。

***

第二天,似乎是前一晚睡得格外好,南珍一早就醒了,才坐起来就看见了脚上的东西。

极细的一条彩金链子,拴在脚上若有似无,却好似一条大麻绳勒得南珍喘不过气来。

早饭后,她跟随巫玉堂去阁楼,他坐着看书时,她头一次主动与他说话。

南珍说:“能不能借我一把剪刀。”

巫玉堂瞥去看她的手,找了一把指甲刀给南珍。

南珍拿着指甲刀并不是剪指甲,而是翘起脚开始剪那条脚链子。

她弓着背,咬着唇,费了好大的功夫却怎么也剪不断那条极细的链子。

巫玉堂索性放下书,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

后来,那小小的背影也不动了,怔怔了好一会儿。

他索性又拿着书读起来,南珍将那把小小的指甲刀放回原处,再不做声。

几日后,风雪停了,冬日的阳光明亮得有些刺眼,却更引得人想出去走走。

巫玉堂从书中抬起头,发现南珍一直在往窗外看。

他合上书走出去。

南珍跟在他身后锁好门。

两人一前一后在院中慢慢的走,忽然一声娇语:“玉堂哥哥等等我!”

他们停下来,见娇娇正快跑过来,脸上两朵红晕,显得气色很好。

巫玉堂再看看他身边的南珍,低声问她:“药还喝着吧?”

真是没话找话,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如此,南珍每天的药碗都是他亲自检查过的。

只是,想跟她说点什么,在这样好的天气里。

娇娇已经跑到跟前,与从前不大一样是她变得乖巧了许多,也不再对巫玉堂横眉竖眼,反而常常腼腆害羞。

既然有人陪南珍了,巫玉堂就不再跟着两个女孩一块,自己换了衣服不知去向何处。

娇娇拉着南珍说:“南珍姐我知道玉堂哥哥去了哪里,我带你去啊!”

南珍还没说好,就被娇娇拉着走远了。

穿过花树甬道,面前忽然豁然开朗,南珍竟不知这洞天深处居然还有另外一番景象,她夜里偷跑出来时看见的,那样黑黢黢的枯藤枝桠背后,却是一派令人难以想象的缤纷绽放,宛如人间仙境。

***

那是一座植物花房,南珍不知道那是用什么材质建造的,反正在太阳下,花房通透得如同一个巨大的玻璃屋子,让里面的一花一树,都鲜妍好看得不真实。

她们不被允许进去,娇娇也不闹,反而很得意的告诉南珍:“听说这个花房是几年前玉堂哥哥让人建造的,你说他是不是好厉害!人那么好,心底也那么好,还会种小花小草,简直没有任何缺点!”

南珍对娇娇的极力夸赞有些不适应,几天前这个女孩还整天乌鱼汤乌鱼汤的叫着呢。

花房内的巫玉堂听见动静看出去,正巧与南珍对上眼。

他穿一身白色的长褂,最普通的医生袍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出了别样的味道。

他立在花草之中,好像回到了汀城海边的咖啡店,那时她是老板,他是她后院里只属于她一人的宝贝。

南珍迅速移开眼,不敢再去看。

巫玉堂也不再看出去,而是专心做自己的事。

他往花草深处越走越远,娇娇就拉着南珍在花房外头追着他,远远看去,她们就像巫玉堂背后跟着的两条小尾巴。

终于,他在一簇开得特别旺盛的艳色花丛旁停下,娇娇松开南珍的胳膊,整个人趴在花房外头往里看,而南珍,则远远站着。

娇娇特别心满意足地叹息一声,回过头来找南珍。

她与南珍耳语道:“南珍姐,我喜欢他。”

南珍愣了愣,娇娇害羞的指了指花房里的巫玉堂。

“你们……”南珍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嗓子干得好像堵着石头。

“放心,我们不算近亲。”娇娇笑的甜蜜。

南珍这才知道,娇娇这个妹妹,也可以是妻子。

娇娇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能这样感激楚家给她的这个身份,她也没想到,嫁的人与自己喜欢的人是同一人这样的好事会落在她的头上。

细数下来,巫楚两家世代联姻,能白头偕老恩爱不已的夫妻,真是少的可怜。

那么,就从她这一代开始吧,她一定要做一个榜样,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会过得很幸福。

她会有一个能纵容她吃蟹吃甜,无比厉害的丈夫。

***

南珍越过娇娇泛着粉红的脸,忍不住去看花房里的人,他的手指小心的在异常娇艳的花蕾上取下花蜜,那朵花突然长大了嘴巴,从嘴里吐出两条花藤,像两只触手般,寻找着食物。

南珍心中一揪,却见巫玉堂灵敏地躲开了。

她暗暗松了口气,却发现娇娇正盯着她瞧。

南珍故作轻松的笑笑,说那朵花好可怕。

这时,巫玉堂从里面出来了,娇娇马上蹭过去追问:“玉堂哥哥,那就是传说中的毒物吗?是食人花吗?真的会吃人吗?可是为什么这么漂亮呢?”

巫玉堂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娇娇的第一个问题,却不打算多说什么,相反的,他一直看着南珍。

南珍低头拉了拉娇娇,说:“我要去厕所。”

娇娇抱住她的胳膊:“走,我陪你去!”

两条小尾巴跑远了,巫玉堂立在阳光下搓了搓手指,刚刚被南珍那样关注着,一不小心就差点被花吃掉了手指头。

虽然巫玉堂住的地方只是这座大城堡的一小部分,但若要南珍独行,她绝对会迷路转向。

幸好,有娇娇带着她。

娇娇带着她找到了花房附近的休息室,轻车熟路的让南珍以为她是从小就住在这里。娇娇也笑着说自己非常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路,闭着眼睛都会走。

她又带着南珍在一条三岔口处停下来,指着中间那条小道说:“但我从来没走过这里,听说再往里走就会有一个铁门,里面关着什么东西。”

娇娇不过是随口说说的话,却让南珍的心猛的一跳。

她努力平静地问了句:“是什么东西?”

娇娇摇摇头,“不知道。”

……

深夜

一道黑影从下人房中慢慢走出来,却不知她的身后跟着另外两个黑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