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很有悟性地点点头。

翌日,我便见他趴在庭院后面的树权上,掏花吃,还吃得很认真,见我来了,便秀气地拭擦脏兮兮的脸,稍矜持地理了理衣襟,不忘点评一二:“闻着倒香,吃起来却有些涩口。原来蟠桃竟还比不来这个,当日不吃也罢。”

我无语。

而芳华立在树下就这么一日一日吃上了瘾。

想来花委实是个好东西。数月后庭院的树被吃秃了,他也出落得像花一样。

后世的人更是编了本神兽册,说芳华兽喜食花、花蜜及少量药草。想来这个喜食花瓣与我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芳华幼兽极其聪慧,个儿见风长,十天便如人类小孩一年,一瞬间便已长成少年。在这仙界,神仙大都懂得用云幻化成衣裳,至于海里边的龙王则是用龙鳞幻化成衣袍,而这芳华却是赤裸裸地生出来,也没见有什么芳华皮能做衣衫的,我也觉得他圆溜溜的甚为可爱。可自从他长成公子模样后便怕羞了,懂得遮掩。让不才本上神我怅然得很。

这期间太上老君托童子问我,芳华何时能与他学道。都被我用各种名义挡开了。

本君突然觉得,若是这府上少了芳华,就没人为我磨墨,没人与我下棋,就连说个体己话的人也没有。放眼望去再没有人比我更懂他,也没有人比他更懂我了,少了他,本君会很不习惯。

司命星君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想来那时侯,司命星君就看出了些端倪,好意提点。但我当时被猪油蒙了心,没把它当回事儿。

于是终究出了岔子。

那一日我赴瑶池宴回来,那时候听王母的七女儿与我说起她思凡的事儿,所以有些心神荡漾,又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地上了榻。

睡到三更,有些渴,随便捉了把,不知为何竟握到了芳华的手。

这软软一握,细腻温柔的手感委实有些怀念,竟让我想了些往事。芳华还是幼儿时,咬字清晰,可是却少言,怕生得很。因为五官生得好,一副乖巧的模样儿惹得仙掉与仙子时常忍不住摸摸他,逗逗他说话儿。可这小家伙却是贞洁得很,恁怎么调戏一个屁儿也不放。我走到哪儿,他便眼巴巴地跟在离我一丈开外的地方。连睡觉都要与我窝在一个被窝儿,还小大人儿似的把我左右两边的被褥掖掖,再把枕头推给我,脑袋趴在我胸口,心满意足地闭眼。只是大了变了味儿。

待我恭敬了一些不说,大冬天连床也不给我暖了。如今被我再握上这温软的手,我惆怅满怀之余,身上一股热流涌人脑袋,趁着酒意向他倒豆子般诉了回苦。

只记得他那是表情温柔得像水一般,说了句:“神君该怎样就怎样吧。”

我虽醉了,听这话也没来地一惊,仰头眯起眼,朦朦胧胧地望着他。

他眼一弯,泪痣极可爱,竟轻轻地将我抱拥入怀。.

我一时没把持住,就双修了。

其实双修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敢说玉帝干母就没双修过?但凡修了就要谕偷摸摸,不能声张。你不说我不说,众仙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当时年少了些,做事浮躁了些。醒来后,见着芳华那一张比平日里更柔顺的脸,便坚持要给他名分。于是这事使得如一潭死水般沉寂的夭庭顿时炸开了锅,闹得甚为轰动。而王母彼时正为七女儿思凡的事弄得很头疼,她家七女儿看着柔弱,但顶起嘴来也甚要强,见被阻拦着不让她下界会情郎,便指着东北方向说,神君都能双修,为何我却不能,难不成一个凡人还抵不过一只神兽。她指的东北是我的老洞。神君那就是本人无疑。老身很怆然,王母很无奈。于是也不晓得在玉帝面前吹了什么风,玉帝下了一道旨,要把我严办。现在回想一下,我也不怪那七姑娘,这水我替她试过了,委实很深,望她不要再步我后尘,能在天庭安分守己才是。

我跳诛仙台跳得很是轻快。

只是未料到芳华竟也追随着我,往下跳了。这个傻瓜,他还未人仙籍,诛仙台上的是气岂是他所能承受的。我大惊之余拼住所有修为护住了他的原身,自己的仙体却毁了个干净。放在别的仙友身上可是大事,可本神君不才尚懂寄魂术,仙体毁了便毁了,不太在意。

然,玉帝原本罚我一人下凡历劫,到头来却又成了双,可谓是老天长眼。

正当我欢欣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不料玉帝老儿为了证明神仙思凡是不正常的,超越种族的更是要不得的,特意钦点司命星为下凡遭罪的本神君安排一出戏,掐断我与芳华兽的孽缘,让我大彻大悟重回仙界。

司命星素来与我交好,来我府上闲逛时便喜欢翻些戏本子看,我经常笑话他批的命并没多少曲折坎坷爱恨情仇,他为此耿耿于怀。如今玉帝让他在我的命格上动刀子,一显身手,他很是兴奋。但兴奋归兴奋,还是留了些情面。因为芳华落地生根化为人形到成年的速度比凡人十月怀胎产子养到十八岁要快得多,所以在这之前,司命星就为他安排了一段小戏。

让这一世的芳华爱上了一个凡间的女子。

可戏本子终究要围绕超越种族的爱,是得不到结果这一中心思想进行阐述。

所以那女子不仅与别人对上了眼,还产了子,不仅产了子还让芳华救她短命的相公,救她尚在襁褓之中却中了毒的孩儿。这委实是炮灰命。芳华撑了寥寥数年,便捧着悲伤不止的心,闭了眼,浴火化为枯木,继续踏上了漫漫重生路。

而在这期间,我左挑右选,嫌那些肚子隆起的凡人女子太过扭泥娇柔,所以就随便在庙里找了个奄奄一息的乞儿,附身滚了滚就算凑合了。

谁料待我元神一入,女乞儿的一小缕魂儿却又挣扎着回光返照了。这让我惊上一凉,不知该如何是好。

每回仙友开坛论道时,我虽都爱打磕睡,但有一句话却是每回将醒未醒时都能听到,那便是“世间因果,以善恶为因,苦乐为果。做了恶业其最终之果为苦。”对此我深表赞同,正所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更何况世事无常,以前无意种下的一个小因,中越滚越大,往往引起的果能让人无端地遐想许久。

以前我初来仙界时,过不惯清淡寡味的日子,一天两头就爱往外头跑,腾云路经青丘时,见到两个孪生九尾狐崽子,被白虎追得缩成一团泪盈盈,实在是可怜。我便收入袖子带上天庭放入一宅神兽中让童子们看管。因平日里不大爱毛团,所以日子久了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有一日,伏羲的妹妹跑来串门子,她虽在凡间却被尊一声女锅娘娘,在上古之神中却是个老不休。近日听闻下边有个不长眼的君王在她寿辰之际,进香时写了首诗。她拿它当趣儿说给了许多仙友听,想必怕漏了我。

果然她一进门便说要念首淫诗给我听。

我听后被茶水呛了个够俄,其实诗也不见得有多淫。女锅乃上古之正神,在殿内听多了祈求雨调风顺,安居乐业的话,突然听到这么一首诗有些荡漾,可以理解,但也不至于逢人就说吧。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衬我倒也贴切,只不过读起来有些不大顺畅,这‘取回长乐侍君王’若是玩笑话,未免有些过了头。”女锅叹了。

“姐姐仙体尊贵,别说侍君王了,就算太上老君也不敢让您给他端一杯茶。”我将香茗双手献上。

“九玄灵君说得甚有理,凡间俗人武不像话了些。”女锅觉得被轻薄,略微有些愤愤然。

我从眼风里瞄到角落里一团九尾狐也满脸羞愤之色,不免有些惊,起身去抱它。

“你这儿养的狐狸怪有灵气的。”女祸甚为欢喜地摸了摸它的绒毛。受了这一仙气,九尾狐振奋异常,倏地化为人形,眉眼妖晓,言辞诚恳道:“我愿下凡为上神教训君王。”

后来我才晓得,九尾狐愤的是,以她一团成熟走兽的眼光来看,眼前这个人头蛇身的神女怪吓人的,就拿那蜷在地上的蛇尾来说,哪儿梨花带雨,哪儿芍药笼烟,题诗的人也武没眼光了些。

羞的是,她听懂了“侍君王’,这三个字的深层含义。

于是,这一去不过短短几月,就让天下多了个妲己,闹得天下大乱。事已至此,并不是女锅所愿,平白无故背负了一个指使妖孽惑害众生的骂名。而这个妖孽归根结底还是我府上的。

是以,来往仙者都晓得我府内畜才辈出。平日里来我这儿闲坐时也顺遭摸一摸另一只九尾狐狸。

这只狐狸叫星心狐。

等它懂事了些,听到人人都拿它与孪生姐姐比后,眸子里有些茫然。我更是处心积虑地告诫它,要发奋,莫学你那惑君的姐姐,你要为我府上,为你们九尾狐争一次光。

它似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懂。不管懂不懂最后斗志都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兆曌还刚修成小仙时,怀里抱了个童子特地拜见了我一遒,送了只灵猫给我。

星心狐比不上它姐姐,它生来就胆怯怕事,幼年期遇到老虎之后,心里就蒙上阴影。自从姐姐下凡后,它便孤身一只了,愈发的苦愁,愈发的忧郁。近期连猫都怕上了,在它看来猫和老虎一个样儿,差别只在一个小,一个大。而兆曌偏偏送了只猫给我。

于是小星心狐在日日夜夜惊惶之中,出逃了。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我无意间听到旁人提起说凡间出了个小有名气的武氏女帝,还为自己取了个“曌”字。这一次我是死活都不认账了。

女蜗与我话家常,便让世间多了个坦己,原本是无心之话,却偏有人听入了耳。从坦己到武曌这其中的纠结更是牵扯不清。而当初误让女祸背负指使狐妖媚主骂名的我,如今也算是被她带上天庭的芳华兽害了个彻底。虽都是无心,却也未必不是因果报应。

如今来凡间历劫的我,已晓得行时时之方便,积处处之阴功的道理了。我的元神寄在小乞丐的躯壳里,见她有回光返照之势,不敢乱动,微微探到她幼时的记忆,发现竟出现了眼下有一粒红痣的芳华,和那视芳华如草芥的娘亲与病怏怏的爹爹。

一时恍然也摸清了大概。在心底再一次唾骂了司命星君。

我怕极了因果报应,不敢鸠占鹊巢,恐小乞儿承受不了我的仙气就只好自行封印了一遭,可借小乞丐支撑了没多久仍然是夭折了,我再次睁眼后单单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凡人,一个被别人欺负,却仍只会趴在地上往嘴里塞馒头,瘪嘴忍着不哭的普通小孩儿。

然后趴在地上挨揍的我,便遇见了穿着雪白长袍看似是救世主般重生的芳华,其实他也的确是重生了。

芳华,朝我递来了手。

每每回忆着一段,我都有些些骄傲,重生后的芳华又巴巴地来寻爱人遗孤,想必对上一世还有些记忆。既然有了上一段情伤作为铺垫,而我又是他所爱女人的孩子,按道理他爱上我的概率很少。

司命星君批的这个命委实很妙。

只可惜他料不到的是,被封印了仙气与法力的我,连带着前世记忆封住了,我完全忘了此次下凡是赎罪的,一心一意又把芳华恋上了。

像戏本子里写的那般,最终爱得一发不可收拾。可本神君既然是来度情劫的,自然是任何悲剧都在我们之间上演了一遭,期间的辛酸自是不用说了,离离合合之后,待误会全被洗净,当我再一次见到芳华时他已是黄土里的一截枯木。我悲怆之下趴在坟前,拿出刀子一道道地划出伤痕,喂了芳华木许久血,他才挣扎着重新聚成人形。以前我唤他师父,他重生后却叫我娘亲。

经历着这些之后,我才真正懂得芳华兽。

芳华兽一旦动情便浴人火海化为枯木,反复轮回。

此兽肤白如凝脂,眉眼下有朱砂痣,若被情伤,十日将如凡人一年,泪痣痕颜色愈浅愈年少,直至殷红、暗红、墨黑,芳华兽亡之。自浴火海,化为枯木,情伤愈重,木质色泽愈黑,解毒愈强。

可如将木埋入上中,将药草、花瓣碾碎加之晨曦露滴哺之,不久芳华兽将出世。若兽成形之十月期,以挚爱之血为引每日灌之,乃续魂,幼兽尚能保留前世记忆。玉帝每次玩一个人总是死命地玩。

可我当时乃一介凡人,前世忘了个通透,陪着心上人一路走下来,晚年倒也在江湖上过了些快活日子。纵然是快乐又怎样,他受不得情伤,凡人这一生也就短短六十载,他要轮回重生三两几次。我费尽心思一次又一次把他救活,就算每日把他捧在手心里,他眉眼下的泪痣也慢慢地由殷红一点点变成了墨黑。因为他动不得情。我纵然是铁打的也受不了。

最后一次,在缘价洞内,我抱着他。

他握着我的手,笑得很满足,我竞觉得他这个笑容,似乎在许多年前看过一般。

他说,莫再救我了。我们过了大半辈子,都是老夫老妻了,能跟你在一起我也值了。

我哭着说不行。

他摸着我喟叹了一声,眼角下的痣黑成了墨。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却还跟我开玩笑,他说傻瓜,这时候我叫你娘。待下次你把我救了,只怕我该叫你奶奶了。

我当时心痛得直颤,佯装怒意:“你竟嫌弃我老。

“你这几十年被我拖累了,身子虚得再也撑不过了,你这把老骨头哪儿还有血来喂我。倘若我重生后,却守来你的离逝,我情愿长眠。

“我们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这些年与你一起我过得甚好。”

他说:“我知足了。待我死后,你就把我做成簪子,插入发鬓。”

他望着我幽幽地笑了,摸着我的头发,我想一直这么伴着你,死也要同穴。他的身子在我怀中一点点地冰凉,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而前浴火化为枯木,那截木已是漆黑。

我心已枯竭,再多的泪也流不出来了。

当时,缘价洞外桃花漫天,芳华人不归。

西天边上霞光万里,我隐约感到了惊惶与不安,万般悲怆之下,竟逼得元神川,破了封印。

我用跳诛仙台后侥幸残存的修为,又逆了回夭,度他摆脱这凄凉的命运,下一世,下下世都不再是芳华兽,我希望他投胎做人,其实南纳也不错,做什么都好,总之别再人畜道了。

“倘若经年之后,我们能再相逢,你便寻着这根芳华木簪来找我,我定会再认出你。”

只是,还有以后吗?

或许没了…

我用满身修为拼个鱼死网破。当司命星君与众仙家赶来时,我身形已化成了一抹烟了,就算是烟我最后也露出白牙笑得格外畅快。

司命星君显然是白翻了这么些戏本子。开端是他设的,结局却由不得他操纵。

本上神觉得甚爽,甚爽。

第十九章 结局

“当初命格中记载,你们在缘价洞里了断情缘,至于如何了断我却没再详细写。却没料到九玄灵君这一自由发挥,发挥得很好。”

“跳诛仙台自毁仙休,又用满身修为让芳华兽轮回入其他道。”司命星君望着我感叹,“倘若当初让我写这戏本子,定不会这般荡气回肠。”

“过奖过奖。”我甚为谦虚。

“其实当初,神君断不该这么决绝。”司命星君端着一杯茶,低头饮,砸吧道,“我那时候下凡也不是要捉你归案,原本让你度了劫就重回天庭,却没料到生生被你吓了一遭。”

“说到底多亏你当时度的那几口仙气。不然我也不会万年不到便复原。”

“当时你的魂还没尽散,我度的仙气都石沉大海,还以为你当真没了命了。”司命星君一副往事莫提的慷慨模样,文绉绉地瞥了我一眼,“算来算去,是我从女蜗那处把芳华抱来给你的,我一直觉得对不住,如今一也算是还了报应。”

“司命星君总是算得这般清楚。只不知从我府上抱去的犰狳和一干毛球,你打算几时还?"

“忒小气。救你一命还不值几个毛球?"

“说这话的才是所我认识的司命星。”

“这些年来你是怎么过的?天地三界都摸不到你一丝仙气,我还真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九玄灵君了。”

“大约投了几次无名胎又寄魂了几次,再具体些就记不得了。”

我一身修为在当初跳诛仙台的时候已经化去了大半,剩下的度芳华时用得差不多了,只留了一点点蜷在魂内沉睡,不知不觉地轮回几世,不怪他们找不到我,就连我自己都不晓得原来竟还是神仙。

“我今口来为你送躯壳儿时发现一件甚为有趣味的事儿,你当初把芳华兽送人轮回,可有想过他现在何处,姓甚名甚?"

“司命星君这般说来定是知道了?”我捧着茶碗暖手。

“没错。”他微微一笑。

我略微讶然地望着他。

“芳华兽转世后没变凡胎,反倒与你一样成了南纳人。如今就在这上界,据本君看来他就是…”

“主公您不能进去。”门外一阵嘈杂。

突然门被打开了,风刮来不少,玉华一袭雪白袍,手里牵着玉慕卿,衣袂飘飘,带着与世隔绝的清雅,我视线缓缓上移,来到他发髻上,一根芳华木替子淌着流光,插在漆黑的发中。

四周静得要命。

玉慕卿这毛团子怯生生扑到我膝盖上,朝他爹爹望了一眼,再十分矜持地口目了我一声娘。

老身不爱毛球,却也禁不住瞪大眼,瞧着他头顶上毛茸茸正晃动的东西,摸了一把。软软的,感觉那双耳朵在手里轻轻晃动,我又稍收紧五指。

司命星君也十分向往地望着那长着尖尖狐耳的玉慕卿,在我怀里撒娇的玉慕卿,眼馋道:“瞧这细长的眼睛,竟和你长得一般模样,不过这浑身上下,尤其是这双耳朵,比你儿时可爱百倍。”

夸我儿子也就是在夸我,就算不见得是在夸我,我也很受用。

“方才我只与你这么一提。”司明君望着我们一家三口,眼底无限感慨,“如今你就当我没说。”

“你本也不用说,我早已知道。”

司命星君朝玉华微微额首,笑了笑,扭过脖子与我说:“那你可知玉帝早已恢复你神君的尊号?芳华兽一事也算是不追究了。何时与我回去?”他说起芳华兽这三字时,显然故意提高了些音。

兆曌上仙一也在一旁帮腔:“小仙恭送姑姑回天庭。”

我望着玉华那如墨染的眉,他的面容隐隐浮出一抹悲凉之色,端的是再举止庄重,沉稳有度,也有些熬不住了,还未等他开口我便一本正经地与兆曌上仙道:“谁说我要走了。南纳子民稀薄,正当是本君奉献绵薄之力,开枝散叶的要紧关头。”

小玉慕卿紧紧攘着我衣袍,在我掌心蹭着脸,我神色庄重,“放眼望去,谁比老身血更浓更纯,拯救南纳于万一,是老身义不容辞的责任。”

玉华唇边似乎也隐隐上翘,露出了笑容。

“可是玉帝… … ”兆曌上仙面有疑虑与不安。

“放心,玉帝不会把她怎么样的,这么多些年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了,断不会计较她这些。”司命星君望着我与玉华那么含情脉脉的对视,顿时被酸得不行。

“玉帝老儿这些年头看够了热闹,也该还我个清静了。天界虽好,却不及凡间上界知冷知暖。神君不过是个虚号,就让它挂着吧,反正多我不多,少我不少。”

“您还在纠结那陈年烂谷子事。”司命星君把那最后一口茶饮了。

“是啊,倘若当初玉帝让我做司命一职,天上天下定是另一番景象。”我颇为神往。

“那天庭可就倒大霉了。”司命星君掸袍子,慢悠悠起身,“既然你不想回天庭,那我就回去复命了。”

我微微一笑:“我送你一程。”

司命星君望了望我,再看向玉华时竟笑得意味深长。

我问司命星君,转世人了他道的芳华兽会不会像我一样有恢复记忆的那一日,他说不会。

我感叹之余有些宽慰,剩下的便是戚戚然。

司命星君望了我一眼只说,既然你此番已作出了决定,就该把每日一都过得快活。其余的便不该再去计较了。

我觉得此话甚有理。

待回到殿中时,只剩玉华一人抱着化为狐形的玉慕卿,在椅子上坐得笔直端正地等我。全身素白,黑发垂肩,脸上笑容温宁,有着说不出的暖意,远远地看着真是俊。

“小家伙本不该化人形的,却又硬撑着来见你,结果熬不住,灵力一弱便闭了眼。”他望着我,眼弯弯,“和你一样十分爱睡觉。”

“这些年难为你了。”本神君第一次说感谢的话,有些难为情,“一个大男人把慕卿带大委实不容易。”

“知道就好。”他把小毛团放人软榻上,拿褥子盖好,拉着我的手说,“让夫君我抱抱。”

“你当着孩子的面,干什么呢。”

玉华却不顾,执意将我拥人怀,手臂收紧,喟叹一声:“真好,你还活着”

我趴在他肩头,柔肠百结。

“以后再也不许说难为不难为的话了。”玉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轻柔温存,“玉慕卿不光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爹爹照顾儿子是应该的,你若觉得亏欠我,不如再为慕卿生个弟弟或妹妹,换你来带。”

我把柔肠百结这一词,收回去,羞愤之余,亮出尖牙狠狠咬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