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唇分开,林棉抿了抿湿润发红的唇,耳尖滚烫,小声问阙清言:“你要…跟我一起出去吗?”

  阙清言失笑。

  最终林棉在浴室里换下睡衣,一个人出了卧室。等到在玄关换鞋出门的时候,柏佳依终于发现了鞋架上那双高定的男式皮鞋,顿时倒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问:“阙清言也在?!!”

  林棉睁眼说瞎话,软声安抚:“他不在。”

  终于发现自己锃光瓦亮的柏大小姐:“…”

  .

  在接下来的两周里,林棉把公寓借给柏佳依,出门做漫画单行本的巡回签售。

  柏佳依和沈公子私自离婚的事被两家压下了,没有传得太开,商业联姻虽然不在,但两家的合作没有中断,不得不继续。林棉在做完第一个签售的晚上,刚回到宾馆,就收到了柏佳依的简讯留言:

  柏佳依:【棉宝,我先不住在你公寓里了。】

  原因倒不是柏家在逼着柏大小姐回去。

  沈公子这几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找来了公寓,每天掐着时间来楼下给柏大小姐送三餐,怎么赶都赶不走。后者冷眼以待,搬出公寓去住了酒店。

  柏佳依:【对了棉宝,昨天早上有人来送花,我以为也是渣男送的,差点给扔了。】

  柏佳依:【我把花插在客厅花瓶里了。】

  林棉回复完简讯,分神想,当时她打算追阙清言的时候,订了三个月的鲜花速递业务,现在也只剩不到一个月了。

  等结束签售回B市后,时间已经过完了圣诞。

  林棉前一天深夜刚下飞机回到公寓,翌日清晨就被门铃声叫了起来。

  “总算能见到活人了。”门口的送花员看着睡眼朦胧的林棉,欣慰地感叹了句,“这几天您和阙先生都不在家,打电话也不回,我以为你们赶时差出门旅游去了。”

  阙清言不在公寓里。

  在签售的这段时间,林棉只能借着打电话听到阙清言的声音,早就抓心挠肝地想见人。

  签收完花,林棉裹着被子,半梦半醒间做了个决定。她转身回卧室拿了个枕头,翻出行李箱里带的礼物,熟门熟路地摁电梯上十楼——

  继续补觉。

  阙清言公寓的沙发很软,林棉以前睡过一段时间,很快地窝了个最舒适的角度开始补眠。

  中途客厅的扫地机按时启动,执着地怼了几次沙发腿,成功把睡梦中的林棉怼醒。后者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摸索了半天,凭感觉关了扫地机。

  第二次被吵醒的时候,林棉蹙眉闭眸,下意识地又要往沙发下摸索。

  阙清言刚进客厅,就瞥到沙发里窝了个人。

  林棉睡得双颊泛红,还戴着睡眠眼罩,抓瞎般地就想摸扫地机,中途摸到了男人指骨分明的手。

  外面下着雪,阙清言大衣上带着清冽的水汽,手指泛凉。他垂眸看乖顺地窝成个虾球的林棉,想到那天在她卧室里看到的那本杂志。

  杂志里有篇访谈,附了林棉的实拍照,通篇在公事公办地采访职业生涯的心路历程。

  有一段节选——

  主持:能画出动人的少女漫是很耗灵感的,那么老师你平时创作的灵感是来源于哪里呢?

  木眠:是因为一个人。

  主持:听起来很有故事啊,能具体说说吗?

  木眠:大概是…每次画漫画的时候,男主角都有他的影子吧。

  …

  主持:在最后,老师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送给一直喜欢着你的粉丝们的呢?

  木眠:希望有天你们的喜欢都能得到回应,所有暗恋都能被珍惜。

  主持:这很难吧?

  木眠:(笑)所以大家还是来看我的漫画吧。

  …

  杂志采访的最终稿是修过措辞的,但这几句原话的意思差得不多。而做这个采访的时候,林棉还没追到阙清言。

  几句玩笑背后是多年的喜欢,少女漫的笔画里是长达九年的暗恋。

  林棉模糊间摸到阙清言的手,愣了愣神,清醒了些。她反射性地去摘眼罩,抿了抿唇,压着雀跃小声道:“我给你带礼物了…”

  眼罩还没摘下来,手腕被截住了。

  阙清言应了一声,俯身吻过林棉的手指:“下周我开始休假,想去哪里?”

第42章

  “温泉?下周就去?”

  林棉开着电话的免提, 从衣柜里翻出毛衣塞进行李箱,闻言“嗯”了一声。

  “两个人去泡温泉啊?”柏佳依声音兴奋地重复了遍,追问道,“谁提的?”

  “…”林棉蹲在行李箱边,闻言默默把脸埋进毛衣里,红着耳朵却无比坦然地回:“我。”

  林棉揉了揉脸, 回忆了遍当时的情形。

  当阙清言问“想去哪里”的时候,情场理论经验丰富的木眠老师从半梦不醒中瞬间清醒,迅速地在脑海中筛选罗列出了一串适合情侣浪漫度假的旅游点。

  林棉很久没有出国, 该有的签证早就已经过期, 重新办签证又要等上一段时间。

  于是一刻都等不了的林棉在心里把异国风情四个字给划掉,提了个不远不近的地点。

  雪山脚下的一座风情小镇,在这个季节, 适宜温泉旅游。

  要是两个人去泡温泉, 还能留宿几晚…

  林棉脑中早就想好了不可说的脚本大纲,连带着分镜情节都一起补了个完整。

  眼罩还戴着没摘,林棉眼前一片漆黑, 看不见阙清言的神情。她揣着一颗扑通乱跳的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轻声问:“可以吗?”

  说完, 林棉怕阙清言不答应,空出的手从被窝里摸出个缎面礼盒, 往沙发边沿推了推, 贿赂道:“这是…给你的。”

  刚才她揣着礼物裹着被子就上来了, 一沾沙发倒头就睡,礼物还在怀里没挪位。

  阙清言接过礼盒,盒身还带着林棉体温的余热,送的是一条领带。

  “上次我向你要了一条领带,”还扯了个引以为戒的借口。林棉想了想道,“这条是补给你的。”

  林棉的手指刚被阙清言吻过,她话音刚落,就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在指背上拂擦而过。

  很低的一声笑。

  阙清言显然也想到了,垂眸注视着林棉发红的耳尖,片刻才回:“要戒的人是我。”

  …

  “戒什么?”柏佳依没听懂,按字面意思延伸理解了遍,不可置信道,“棉宝,你们都两个人去旅游留宿了,阙清言他不会还想着清心寡欲吧?”

  柏佳依迄今为止没和阙清言正式见过面,但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传闻。阙家少爷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好风评,这么多年来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身边人,比起私底下换床伴如流水的沈彦舟,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但这会儿柏佳依又不确定了。

  原本她以为阙清言虽然没有花边传闻,但少说也是见惯圈里的大风大浪的,等两人真的在一起后,棉宝怎么被吃干抹净的都不知道。

  要说上次在公寓里两人没擦枪走火成功,是因为有自己这颗亿千瓦的灯泡的话,那这次温泉…

  天时,地利,人和。

  这怎么还能戒得住?

  “难不成这些事,他还想等以后结婚了才做?”柏佳依惊诧半晌,由衷叹服,“也太克制得住了。”

  后半句话林棉没听进去。她杵在行李箱边,把刚才那两个字回味了一遍。

  …结婚。

  .

  隔周,林棉接到了许彤的电话。

  不久前,许彤的外国小男友放圣诞假来中国,两人暂时结束异国恋,甜甜蜜蜜了一段时间。

  正值K大期末,不巧今天Ethan就要结束假期回加拿大,更不巧的是,当天下午许彤还有一场期末考试。时间赶得紧,许彤抽抽搭搭地打电话给林棉,把后者拉来当了一回司机。

  送完许彤的小男友去机场,林棉转道又把许彤送到了K大校门口。

  “棉棉姐,”许彤一抽一噎地下车,突然想到了什么,在雪地里走了两步又回过来,“今天下午的考试姐夫也监考。”

  “听说下学期姐夫不开本科生的课,最近有好多女生给姐夫送小礼物,今天监考完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去送。”自从知道阙清言和林棉在一起后,许彤的称呼已经直接从阙教授过渡到了姐夫,道,“棉棉姐你要不去看看,镇一镇师母之风?”

  好多女生…

  送礼物…

  “…”林棉缓缓摇下车窗,目光坚定澄澈道,“许小彤,我相信他的。”

  有上一回徐逐在办公室前的倾情科普,林棉把车掉回头往公寓开,脑中滚了一遍善解人意大方体贴八个字,思忖片刻心说,她不担心别人给阙清言送礼物…

  三小时后,法学院某教学楼下等了个人。

  楼内刚结束一场考试,成群簇拥的学生陆续走下台阶,监考的老教授拿着档案袋跟着出来,正和一旁的阙清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频频有学生回身和两人打招呼,老教授往前多注意了一眼,看到台阶下在撑伞等着的林棉,疑惑地“咦”了声,问:“清言,这是不是上回你的那个学生?”

  另一边,林棉早在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出楼的阙清言。她在雪地里杵了会儿,怎么都压不住往上挑的唇角,碍着周围这么多人在场,忍着镇定才没扑上去。

  “小姑娘也是刚考完吧?”老教授还记得林棉喂猫的事,对她有点印象,笑容温和道,“感觉怎么样?”

  “教授好。”林棉亮着眼眸看阙清言,拿不准当着人面要叫他什么,只含混地回老教授,“感觉挺好的…”

  她撑伞在雪地里等了近一小时,下巴埋进松软的围巾里,被冻得鼻尖发红,脚下的积雪已经化成了淡淡的一片阴影。

  阙清言接过林棉手里的伞,长眉微蹙,垂眸问:“等了多久?”

  林棉摇头:“不太久。”

  说完,林棉在心里补了句,幸好阙清言没问她为什么没提前告诉他…

  其实她不好意思说,她之所以没给阙清言发简讯,除了想给他点小惊喜外,还藏了点自己龌龊隐秘的小心思。

  她私心里还是想看看…是不是会有那么多小女生塞礼物给他。

  林棉把手包里的笔记本摸出来给阙清言,小声补了句:“我是来送礼物的。”

  阙清言闻言神色微顿,目光落在林棉泛红的脸上停了片刻,不露声色地翻开笔记本。

  笔记本里写了一份计划表。

  林棉这几天不用赶着画稿,于是窝在公寓里认真地列了个详尽的旅行计划表,列完后还在草稿纸上画了几页纸的脑补小剧场。笔记本里的计划表前前后后被修改润色了三遍,现在到阙清言手上的是最终版。

  她在计划表里的每一条后都标注了浪漫指数,还按高低排了序。

  脑补得很全面,前期理论也准备得很充分。

  换做以前,林棉壮十个胆都不敢把这些内容拿给阙清言看,但自从上回他在公寓里提过那番话后,她确实在他面前放开了很多。

  从林棉主动提出去温泉的事就能看出来,至少意图不轨的心…已经非常明显了。

  阙清言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在计划表的最后,还列了个昵称参考。

  上次他对她说,想让他叫什么都可以直接告诉他。林棉用尽了这辈子的厚脸皮,给自己灌了三杯冰水,花一下午想了几个缱绻旖旎的昵称出来。

  有几个昵称实在太羞耻,写完就让林棉两笔划掉了,最终留了个中规中矩的“棉棉”。

  林棉心跳鼓噪,提着一颗小心脏观察阙清言的神情,心想。

  阙清言看到了。

  那他以后会不会叫她…

  “清言,我听说你那个案子的二审要延到年后开庭,”一旁老教授刚才同路过打招呼的学生聊了两句,结束了谈话转过头,笑眯眯道,“最近你要是不太忙,还能一起出来吃顿饭。”

  笔记本上有两个昵称划得不重,仔细看,还能隐隐看清原来的模样。

  阙清言垂眸扫过其中一个,顿了顿,合上了笔记本。

  两个人要聊天,林棉自觉地在一边当布景板,不想却被人牵过了手。

  “…”

  众目睽睽下,阙清言低眸试了试林棉的手温,声音压了笑意,神色平静道:“要陪太太出门一趟,最近可能不方便。”

  太,太太…

  林棉愣了足足五秒才反应过来,猛然抬眼看阙清言,脸红了个彻底。

  .

  因为阙清言大庭广众之下的那句“太太”,林棉打鸡血失眠了几个晚上,到临行的那天终于没撑住。

  机场候机厅里,阙清言见林棉困得眼睛湿润泛红,还要强撑着最后一点清醒看他。他敛眸回视,简略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阙清言失笑:“不困吗?”

  “不太困…”林棉偏头用手腕揉了揉眼,想了想还是小声坦白了,“其实有一点困。”

  两人的第一次旅行,林棉本来想从头到尾都好好记下来,还打算等回来再画个旅册作纪念,没想到还没上飞机就困成了这样。

  “阙清言,”一时想到了点什么,林棉突然道,“我…睡相很好的。”

  阙清言俯身替她理了理围巾:“嗯?”

  “我不打呼噜,也不说梦话。”林棉认真回忆了遍,红着耳朵把自夸继续了下去,“应该也不踢被子,除了有时候会失眠…”说完又补了句,“所以睡觉的时候…一定不会打扰到你。”

  这次两个人去Y市旅行,按照计划来,是要留宿三天的。林棉早在一周前就已经理好了行李,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

  两人已经互相道明心意很久,肖想已久的睡人夙愿就在眼前。林棉心里的小跳羚早就开始绕场蹦跶,心说,就算只是普通睡觉,她也已经能雀跃满足到打滚了。

  她的这番话暗示性十足,早就越过了寻常亲昵的范围。

  “我的睡相不好,”阙清言眸色意味不明,以指腹触碰过林棉发烫的耳廓,低缓道,“会非常打扰你。”

  “…”

  撩人不成反脸红。在接下来两个多小时的行程里,林棉一路清醒着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