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包养的必要,都是你的。”

  等傍晚阙清言回来的时候,林棉赶了一下午的商插图,正蜷进被窝里补眠。她半张侧脸埋进奶白色的抱枕里,长睫扑落,睡得乖巧沉静。

  银行卡和协议书都被林棉当情书供在了床头的相框架上。她睡眼惺忪地和床边的阙清言对视几秒,邀功般往旁边蹭了蹭,给他挪出半张床位来。

  木眠老师七秒钟记忆,全然忘却昨晚因为一句话而呜咽求饶了大半宿的□□。耳尖通红,仍旧顶着羞耻开口表白:“谢谢你肯…包养我。”

  卧室光线微薄。阙清言俯身看林棉,听电话那头的朋友还在继续,对方隐约听到了点话尾:“今晚在白家大院攒个饭局,都是熟人——包养?什么包养?”

  两人咫尺距离,室内静谧得落针可闻,林棉才发现阙清言还通着电话。

  朋友来了兴致,新鲜道:“谁被包养了?”

  明法修身的阙教授平静回:“我。”

  朋友:“…”

  林棉:“………”

  十五分钟后,在床上滚烫成熟虾的林棉终于缓过神,跟着阙清言出门赴宴。

  饭局上到场的除却阙清言的两位老同学,还有闲来无事凑热闹的程泽。

  “我刚回国就听人说Quinn有了未婚妻,去哪儿都带着。”有人见阙清言带了家眷过来,善意调侃,“感情这么好,看来该准备新婚礼物了。”

  程泽心道可不是,更腻歪的你还没见过呢。

  在场的都是律政精英,又是旧识,彼此熟络寒暄后聊了两句业内闲话,林棉听得似懂非懂,听席间在聊起一桩离婚诉讼。

  婚前恐惧症…

  感情破裂…

  七年之痒…

  林棉喝了口果汁,一颗心悬悬提起,竖起耳朵正打算听,就被一旁的程泽接过了话题。

  “听这些诉讼案没有用,当不成什么借鉴。”程泽早注意到两人手上的戒指,趁着阙清言暂时离席,揣着一颗老妈子般的八卦心,凑过来低声道,“来来我教你啊…”

  阙清言回来的时候,刚巧听见程泽胡侃道:“…要在婚前把潜在隐患处理解决掉,跟我们这些学法人士结婚就更得注意了。要去做婚前财产公证,还要签署协议条款,准备得越齐全越好,不然以后出了事打诉讼,没人打得过Quinn…”

  林棉认真听完,不为所动。

  “没有准备的必要,”她回想起早上阙清言给她的留的那张字条,顿了顿,珍重道,“都是我的。”

  没有包养的必要,都是你的。

  话音刚落,林棉手边的玻璃杯被指骨分明的手拿了过去。

  阙清言斟满果汁递给她,眉宇漆黑修长,英隽的眉眼压了笑意。他淡然道:“都是你的。”

  “…”

  啊啊啊啊啊…

  放厥词被当场抓包,林棉别过头捂住脸,简直羞赧得恨不能当即劈开条地缝钻进去。

  平白又双叒叕被秀了一脸恩爱的程泽:“…”

  一顿饭吃完出来,暮色黄昏沉落,薄雾夜色从天际浮起,远处的天光隐成了一道暗蓝的线。

  餐厅坐落在四合院内,小道旁种着蜡梅冬青,周围紧挨着风景园。阙清言没有立即开车回去,带着林棉在园内散了圈步。

  林棉还在回忆饭桌上的离婚话题,听阙清言问:“带你来这种场合,会不会不习惯?”

  “不会…”林棉抬眼看他,眸光很亮,抿唇坦诚道,“我很喜欢。”

  林棉知道,阙清言带自己来,是想让她融入他的社交圈。她巴不得能在不打扰阙清言的情况下,无时无刻地腻着他,怎么可能不习惯。

  更别提在席间聊天的时候,阙清言丝毫没有冷落她,全程都照顾到了她的感受。

  出神间,林棉脸颊一冰,细碎的雪粒悄然融化在了温热的皮肤上。

  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雪。

  两人不再逗留,林棉被阙清言牵着手,沿着小径走向停车坪。

  她抬眼看阙清言轮廓分明的侧脸,又分神低眸瞥了一眼,心不争气地怦然而动。

  两人牵着的手上,指间的戒指正在暗蓝天色中反着润泽的光芒。

  十年暗恋的光阴如走马过隙,最终沉淀在一个牵手的动作上。走的是段浮光掠影的岁月,留的是颗情深意笃的真心。

  那天阙清言说的话又重回林棉脑海。

  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足够留给彼此了解磨合,长相厮守。

  …

  不过。

  了解…

  “阙清言,”林棉脑中又闪过席间的离婚话题,忍不住小声开口,“我刚刚在想,婚前恐惧症的事…”

  阙清言闻言侧过脸看林棉,听她声音带了紧张,半遮半掩地继续问:“你会不会怕?”

  怕生活方式的转换,怕相处模式的变换,或者怕其他方面的…

  他不答反问:“你会吗?”

  林棉摇头:“不会。”

  她怎么可能怕…

  阙清言敛眸看她,略一沉吟道:“我会怕。”

  林棉更紧张了。

  她心中惴惴,心说,原来阙清言是会有所忧虑的吗?他会怕,会没有安全感…

  虽然程泽的话大多都不能听,但“要在婚前把潜在隐患处理解决掉”这句话说的是真理。林棉心跳忐忑,顿时觉得自己身兼重任,轻声问:“怕…什么?”

  阙清言神情镇定而从容,平静回:

  “惧内。”(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