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微言忍不住龇了龇牙嘟囔:“哎,不是还玩一次么?”

“等一下再过来。”邵一墨头都不回,“我们先去那边。”

“哦。”许微言耸了耸肩膀,美滋滋地跟了上去。

几乎把游乐场所有大型的游乐设施都玩过一遍之后,许微言又强烈要求去坐摩天轮。邵一墨对那个小型盒子缓慢爬楼梯式的东西很是不感兴趣,可耐不住许微言言之凿凿的“你恐高,你肯定是恐高”的口头鄙视,最后揉着眉头跟她一起坐了上去。

许微言爬在玻璃窗户上感慨:“这个是不是比耿嘉城的办公室都高啊,那样的话我说不准还能看到他诶。”

“摩天轮是最体现非主流的一件东西,你最好泪流满面比较配合一点。”邵一墨却突然冒出句话来。

许微言不屑:“非主流就非主流吧,我巴不得我是一九零后呢!别人问我多少岁了,我还能理直气壮地说,虽然问女士年龄是不礼貌的,可我作为一名祖国的花朵,还是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您,我还是一青少年,还在奔二的道路上英勇前进呢!”

邵一墨忍不住揉了揉鼻尖。

“哎,你知道从这个方向看的话,中天大楼在哪个方向?”许微言锲而不舍。

邵一墨探头四周看了一圈,朝东南方努了努下巴:“估计是那边。”

然后他就看到许微言鼻尖儿抵着玻璃,整个人都差点贴成了窗花,摇头晃脑地感慨着:“好远啊,真的好远啊。”

一个密封的盒子。盒子里毫无共同语言并且无法沟通的两个人。

邵一墨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越来越低下去的高楼大厦,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许微言听到他叹气却突然一回头,带着点探究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你小时候为什么不来游乐园玩?”

他一挑眉:“父母工作太忙,没时间。”

“哦,这样。”许微言应了一声,又转过身去看窗外,“我很小的时候经常来,再后来就不来了。”

“为什么?”

许微言半天没说话,只是把脸贴在窗户上朝外看。摩天轮越来越高,仿佛整个城市渐渐陷了下去,仿佛她正在慢慢地奔向城市之巅。只是她已经爬了这么高,还是找不到那些人在的地方,找不到亲人,找不到耿嘉城。

隔了许久,她才低低的说了句:“没意思。”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许微言正仔细辨认那幢楼是中天,突然听到邵一墨说:“我变个小魔术给你吧。”

“什么魔术?”她回头看他。

“从你钱夹里给我两张钱,一张一百一张五十的。”邵一墨说。

许微言满脸防御状:“干嘛?”

邵一墨嘴角抽搐:“免得你说我作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从我这里拿也是一样的。”

“别别别,从我这儿拿。”许微言边说边从包里掏钱包,抽出一张一百一张五十的递给邵一墨。

“其实很简单。”他捏着两张钱,在腿上摆出个V字型,然后对她说,“五十在上,一百在下,V字型摆好。”

她点了点头:“嗯。”

“看好了,五十的在上,一百的在下。”邵一墨又强调了一遍。

“知道了知道了。”她抬头看他,“你要干嘛?”

“换位置。”他边做边说,“从最下边把钱卷起来。然后一点一点的卷,卷,卷……”

他一直把钱卷得只剩两个尖露在外头,一边绿色,一边红色,中间的部分紧紧相交在一起。

“左手食指捏着左边的五十块,右手食指捏着右边的一百块。”他对她说,“捏好,不能放松。”

她依言伸了两个手指过去,摁在了钱上。

邵一墨左手还按着被卷好的钱中部,防止它散开,右手对着钱打了个响指,说了句:“换!”

许微言不屑:“你说换就换啊……”

他挑了挑眉:“它已经换了。不信你看……”

他边说,边慢慢把钱展了开来。

许微言的手指还在钱上按着,可展开来的钱却分明成了一百在上,五十在下。

两张钱愣是在许微言的眼皮子地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掉了个个儿。

她看得瞠目结舌,举着钱研究了半天才朝邵一墨嚷嚷:“怎么来的怎么来的,告诉我怎么来的?”

邵一墨只是挑了挑眉,半天说了句:“秘密。”

“你告诉我怎么来的,我请你吃饭行不行?”许微言坚持不懈地问。

谁知道邵一墨伸手一指:“过山车停了,我们该下去了。”

从这个小魔术开始,许微言就一直盯着邵一墨的手指研究。

她故意夸张无比的叫:“邵一墨同学,你的手指是不是还能点石成金呢?”

他看了她一眼:“对。”

“是不是还能变朵七色花?”

“对。”

“是不是还能把公主的发夹给藏起来?”

“对。”

“是不是还能变出个阿拉丁的神灯来?”

“对。”

“那是不是还会把一只癞蛤蟆变成青蛙王子?”

“对。”

“哈哈哈哈你骗人呢吧,那个明明是公主做的事儿!邵一墨,你要长长鼻子,匹诺曹那样的,越来越长!”

邵一墨满脸黑线,决定从此不再搭理面前这个智商已经开始明显下降、同时开始抽风的姑娘。

“哎,我能不能问你个特白痴的问题。”许微言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很严肃地说,“你说魔术是不是真能把人给变回去,时光倒流的那种。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唰一下的,我就穿越回去了。”

邵一墨问:“你想回去?”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还真当真了。”许微言瞬间又活泼起来,朝邵一墨挤眉弄眼,“要不你变一个新好男人给我吧,我要瘦高个子,身材超级好,会洗衣服会做饭会赚钱的三会男人。啊还有,长的要跟耿嘉城一样好看,并且这辈子只能对我一个人心心念念。”

“耿嘉城是谁?”邵一墨又问。

谁知道许微言又不说话了。

一时气氛有点诡异,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说话。

可许微言哪能忍受沉默啊,她在意识到邵一墨不搭理自己的现实之后就迅速调整了方案,重新把话题引回到先前的那一个上:“哎哎哎,我跟你说真的呢,你别爱理不理的。我一小姐妹,特漂亮特朴实,特认真特上进,优点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可这人吧优点太多也不好,这不,姑娘眼界儿太高了,到大学毕业都没把自己给推销出去。再说你吧,从学习到长相,虽然睚眦必报小气了点儿,可总的来说我觉得你俩还是挺般配,要么你试试?哎你也不能要求太高了,差不多能凑合就得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啊。小心日后你遇着的全都是标准的办公室女郎,穿标准的职业套装,梳标准的职业发型,就连约会的时候见你第一句都是标准的普通话——您好我是谁谁谁,很高兴见到您。多没劲啊!”

“你把自己给推销出去了?”邵一墨反问。

“啊?”许微言没搞清楚状况。

他淡淡瞅了她一眼,眼神里明显带了点歧视,半晌说了句:“你要真能口灿莲花,怎么到大学毕业都没把自己推销出去?还是先解决解决你自己的个人问题吧。”

许微言说了半天正口干舌燥,趁着歇气儿的时候捧着个矿泉水瓶子喝水,可一听这话就噗嗤一声,全给喷了出来。

她边咳嗽边发誓,以后喝水的时候绝对不跟邵一墨讲话,这厮有一句话噎死人不偿命的本领。

14情敌

傍晚坐车回家的时候,许微言眼睁睁地看着邵一墨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副bicycle扑克牌,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你……”她清了清嗓子,“身上一直都带扑克牌?”

他挑了挑眉当回答。

“没看出来啊,你还有一赌棍的潜质啊哈。”许微言一乐。

邵一墨忍住要掀飞这个脑袋结构迥异与常人的生物的冲动,耐心的给她解释:“练手法。”

“练手法?”她眉头一皱。

“像这样……”邵一墨双手很快地做了一个双翻做示范,“方便随时随地练习。”

说完,他又做了个非常炫的拉牌。

“哇!原来这个不是特技啊……”许微言目瞪口呆,“小时候看周润发演赌王,我一直以为这个是特技做出来的,没想到真能拉出来呀?来来来,来个慢动作我看看……”

邵一墨看了她一眼:“慢了你也看不会。”

许微言白了他一眼,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看到的那一串牌,也顾不上跟他别着来,只是牙齿咬着下唇,一双眼紧紧盯着他的手:“回头我也去练练。”

邵一墨一笑,右手拇指一推,一副牌唰地一声展成一把扇子,摊在了他的手中:“反正没事儿,再给你变个小魔术吧。”

他抽出六张牌在手中展开,给许微言看它们的顺序和颜色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三张红三张黑交错开来摆着,然后把牌收在左手上。然后他把手中的牌心朝外,边给许微言看边说:“这张是红色的。”

见许微言点头,他把牌抽出来,背朝下放到了整摞牌的最上方:“红色。”

接下来他从牌的最下方抽出一张牌给许微言看:“这一张是黑色。”

然后又把这张黑色的牌背朝下,放在了整摞牌的最上方。

如此反复六次之后,所有的牌已经被许微言一一检测过,肯定是红色和黑色交错在一起,交叠着握在邵一墨的手中。

邵一墨一张一张把牌从左手移去了右边,边移边对她微微一笑,说:“刚才我一张张给你看过,牌都是红黑相间的。”

许微言点了点头,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手:“然后呢?”

他扬了扬眉:“现在我要让他们分开,然后重新站站队,变成三张黑三张红连在一起。”

说完,他朝右手中吹了口气,然后左手在右手上方虚虚一抹,最终“啪”一声拍在了牌面上。

“看好了!”他右手一翻,用拇指开扇的手法捻开了手中的六张牌。

牌居然真的不是黑红相间,而是变成了前边三张黑色,后边三张红色!

“哇!”许微言又是一阵惊叹,从他手里抢过牌,翻来覆去地检查,“真的重新排列了啊!”

邵一墨点点头:“真的。”

“教我吧!”许微言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太厉害了,我也要学了去糊弄别人。”

邵一墨嘴角一抽,从她手中把牌拿了回来:“这个不是用来糊弄人的。”

“那就去骗别人,一样一样。”许微言笑眯眯地看着他,眼里闪着狡猾的光,“教教我吧,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比王小乐好十倍的!哪怕你就是相中我家呆咪了,我也愿意为了扑克魔术抛妻弃子,拆了呆咪跟大师兄这一对野鸳鸯。”

“抛妻弃子是这么用的么?”邵一墨满脸黑线,“你能不能想点正道?”

许微言不干了:“我怎么不正道了?我这叫为了理想不惜一切代价!多崇高的思想道德境界啊我……”

“收拾一下东西吧,准备下车。”邵一墨把扑克牌收进了兜中,拍拍衣角站了起来。

“那你什么时候教我?”许微言跟在他身后问。

邵一墨清冽如水的目光在她身上从头到脚一扫,最后说了句:“回头买副牌自己练去吧,这个教不会的。”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个我知道。”许微言说,“可我好歹得入个门吧?”

他被她缠的烦躁:“再说吧,再说。”

许微言舌头一吐,抿着唇笑了:“这就算说好了,回头我就去找你啊。”

她一说完,正好车到站。邵一墨也不等她,径直大踏步就下了车。

许微言缩了缩肩膀,偷偷笑了笑,也跟着下了车。

下次学习的时候一定要把王小乐也带上,跟帅哥同学进行第一次亲密接触!她心里暗暗琢磨着。

一想到花痴王小乐一见到帅哥就会随时随地冒出来千奇百怪、层出不穷的蓝猫淘气三千问,许微言就忍不住想捧腹大笑。

邵墨墨童靴!我许微言是不会因为你会魔术,就轻易忘记小团圆事件、格硬盘事件、绿坝娘事件、看房子事件和吃辣椒事件的!

除了每次想到耿嘉城对前女友念念不忘比较郁闷之外,许微言的这阵子的日子过的其实很是悠闲幸福。她天天勤勤恳恳如同一只小蜜蜂似的飞在销售部,中午跟小林子一起吃顿饭,偶尔还会遇到王晓初,于是午餐就演变成三人谈。

这天午餐时间再次遇到王晓初的时候,小林子忍不住感慨:“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真的是五百只啊!”

许微言看着王晓初的背影,回头问小林子:“哎我以前听说,做秘书这一行都讲究个沉默是金么?怎么王晓初是这么大一话篓子?”

“不知道。不过她也就跟咱八卦八卦花边新闻,你什么时候听她说过件正事儿。”小林子摇了摇头,“她呀心里明白的很呐,该胡扯的一点儿都不落着,不该说的捂得严实着呢!”

许微言一撇嘴:“是么?”

“傻了吧你!”小林子冲她肩膀上一拍,目光里带着同情,“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你还得加强学习,加强学习。”

下午许微言她们经理要送一些杂乱的材料给董事长秘书室,东西多,秘书钱佳一个人拿着太吃力,就叫了许微言一起帮忙。她心里琢磨着能在公司里见一见耿嘉城,乐滋滋地扛了小箱子就跟着钱佳上了楼。

董事长秘书室就在耿嘉城办公室外头,左侧单独辟出来给特助秦方宁,右侧是格子间,里头坐着四名助理秘书。

钱佳要找的,其实就是右侧格子间里的助理秘书冯小悦。

许微言交了东西之后,眼神儿就一个劲儿朝耿嘉城办公室方向瞟,可那门就是死死闭着,纹丝不动。最后钱佳要下楼,她借口去趟卫生间,让钱佳先下去,自己溜进了二十六楼的卫生间。

可就这么守株待兔也不是个办法。许微言对着镜子傻笑了半天,最后朝自己脑门上一戳:“等到了也不能说话,见了也是白见!还是晚上回家慢慢看好了,下楼!”

说完就出门朝电梯口走去。

谁知道电梯没来,倒是来了个林婉怡。

其实林婉怡是来找耿嘉城谈完信和中天合作的事情的,希望在中天承建市政府规划的本市最大的广场时,能够由己方承接原料供应。

自从经济危机以来,几乎容埠的所有房地产商都遭到了不大不小的打击。中天算是运气比较好的那一批,单说完信之前合作的最大头华氏,因为没有预测到经济危机,一早买下了十来片地皮准备开发,结果到最后却资金无法跟上,一直无期限地拖延了下去。华氏遭受重创,一蹶不振,强撑着挣扎到了08年末,最终还是无力回天,无奈之下宣告了破产。

于是完信砸在华氏中的钱也就打了水漂,一时间资金供应出现严重短缺,公司陷入前所未有的窘境中。

所以这一次林婉怡来找耿嘉城,主要是想凭着私交,把完信从破产边缘给拽回来。

这一接触,林婉怡就对耿嘉城动了心。

除了保密做的无可挑剔,他身上几乎聚集了所有好男人的优良品质,更可贵的是居然不曾传出任何桃色新闻——要知道,这对一个过了三十岁的成功男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几近绝灭般的存在。

林婉怡在二十六楼看到许微言的时候,跟许微言的反应一样,略微怔了怔。可她反应的更迅速,很快就朝许微言点了点头:“你好。”

许微言见她从耿嘉城的办公室里出来就憋了一肚子气,可还是微笑着跟林婉怡打招呼:“你好。”

“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吧?”林婉怡边进电梯边对身后的许微言说,“还不知道小姐怎么称呼呢!”

“我叫许微言。”许微言伸手摁亮十三楼的指示灯,又回头问,“您去一楼么?”

“对,谢谢。”林婉怡只是感谢了一声。

于是许微言又帮她按亮了一楼的指示灯。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林婉怡不再说话,双手交握在身前,眼神却透过光可鉴人的电梯壁一直停留在许微言身上。

许——微——言?耿嘉城几次在自己身边接电话的时候,好像“小言”这个名字就曾重复的出现。前两天在市中心的停车场里,仿佛也就是身侧这个许微言从耿嘉城车上走了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