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许微言第一次来邵一墨的家。

小区绿化格外的好,养护又勤快,整条小路两侧的植物都还是郁郁葱葱的茂盛着,也有不知名的花大朵大朵地盛开在仲秋,袅袅的香气飘散在空气里,带着淡淡的甜。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会大呼小叫的指指点点,兴许还会摸一摸花瓣。

只是现在,香气越浓郁,生活越完美,却让她觉得越发的难过和无法面对。

邵家是独门独院儿的三层楼,院子里经过专门的装饰,花木摆设十分雅致。在大片的碧绿之中,白色的外墙格外的显眼,连同最顶层那个小小的阳台都仿佛沾染了阳光,炫目明亮的让她无法抬头去看。她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微微捏起了拳,兴许是力气太大,连关节都微微泛起了苍白色。

可等了又等,却还是没有勇气上前去叩门。

她站在楼下的时候,邵一墨恰好在阳台附近,隔着玻璃窗晒太阳,膝头摊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阅读。阳光实在太亮太刺眼,没看多久他就觉得眼睛又酸又痛,于是自然而然地抬头远眺,正好就看到了许微言。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轮椅往后转,手忙脚乱间差点而碰到背后的床。当他终于确定她看不到自己之后,他紧紧抓着轮椅扶手的手上居然因为力气太大而磨出了血。他按着砰砰的心跳,缓缓摊开掌心,只见一条鲜红的血痕盘亘在掌心,刺眼万分却又不觉得疼痛。

他突然像是虚脱了一般浑身失了力气,软软地靠在了轮椅上——

怎么是她?怎么会是她?

当许微言终于鼓起勇气叩响门铃,然后见那扇洁白的门慢慢开启的时候,她仿佛感受到了时间的静止。一切都像是慢动作般的悄无声息,一切都仿佛瞬间失去了跳跃起来的能力。在门的背后,席豫肩头米色的披肩仿佛是一股刺目的光线,灼的许微言双眼都生疼。

席豫见了她,脸色微微一变,双目却顿时凛然起来,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地全数传递到了许微言的身上。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朝前走,像是看到席豫的那个刹那,她忘记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

似乎只是想看一眼邵一墨,又似乎是想来赔礼道歉,也可能只是想来这里,来证实那个最不愿意去想的现实是真正的存在着。

反倒是席豫,一步步地朝她走了过来,猛力地揪开院门,扬手朝面前的人挥了过去。

“啪。”

清脆的声音在午后空荡荡的院子里回响。

这个耳光分明是毫不手软,许微言被打的一个趔趄朝一侧歪去,只觉得半张脸都已经肿了起来,眼前一片黑暗,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拚了命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还是没能忍住泛滥成灾的眼泪。

隔了将近一个月,她终于能够痛痛快快地哭出来,终于能让自己憋了这么久的眼泪全部的释放出来。她索性也不再遮掩,任凭眼泪刷刷地掉着,唯独死死抿了嘴。

“你还有脸来?”席豫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滚!”

许微言捂着脸,抬起早已满脸是泪的脸,一张口却是呜咽:“阿姨,你打我吧。”

“滚!”席豫恨的咬牙切齿,一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打你?打断你的一条腿吗?就算是打断你的腿,能换回一墨的腿来吗?你滚!”

许微言浑身都在颤抖,原本捂着脸的手也渐渐移到了唇边,五指紧抠在脸颊旁,抠得脸上全是贫血般地(非 凡 燕子购买)苍白。她的眼泪掉到指缝里,把整个手背都染湿了,然后顺着手背流到手臂上,从手肘畔噗噗地落到地面,砸在水泥路面上,很快就聚成了一小片。

她恨不得自己就是那眼泪啊,能这样渗进那花丛下的泥土里面去,再也不见,再也不要见。

席豫心疼儿子,几乎把全部的恨意都归结到了许微言的身上,不见便罢,此时一见心里恨不得能把她也打断一条腿,让她也承受承受当瘸子的滋味。恨意早已掩盖了一切,在她的眼中许微言的眼泪完全就是为了请求原谅给自己寻求心理安慰,完全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她气急了,反倒是冷笑:“哭?你就是哭死,我也不会原谅你!乘早死了这条心吧!”

她话才说完,就见许微言直直地跪在了自己面前。

席豫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许微言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角,哭着说:“阿姨……阿姨,我不求您的原谅,我只是想来看看邵一墨。我求您了,我求求您了,让我见见他行不行?我求您了……”

席豫一脚踢在了她的肩头:“见什么?亲眼看看他是不是瘸了?好啊,我就告诉你,下半辈子他就只能靠着拐杖行动,你满意了吧啊?你满意了吧?”

话一说出口,许微言就慢慢松了手。她整个人的目光都仿佛是呆滞的,眼泪明明还在不停的往下掉,可嘴角却浮起了淡而苦涩的笑,剧烈地喘息让她的脖颈处青筋暴起,连换气都换不过来。偏偏她还不肯张口喘气,只靠着鼻子抽搐着,最后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院门早已关闭,就连那扇门都仿佛从未开启。

许微言只觉得自己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只要想到以后的邵一墨就要靠着一根拐杖才能站立起来,她就恨不得能立刻掐死林婉怡。他曾经是多么的骄傲啊,还没来得及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就要因为自己而遭受到这样的痛苦,在剩余的人生里听到各种各样的惋惜和同情。

他怎么受得了。又如何能受得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跪了多久,许微言只觉得自己的全身好像都已经失去了力气,也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痛。阳光还是明晃晃地照耀着,院墙围栏上的绿色藤蔓边缘反射着光芒,温暖的让人心生寒冷。面前的门似乎永远都不会再开启一般紧闭着,想必邵一墨也是再也不愿意见到自己。

她突然想起,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划过一排排的书籍然后和自己同时停留在那本书的边缘。然后是他浓密的眉,微泠的眼,挺拔的身材。

想起摩天轮上,他略微翘着腿,嘴角噙着笑,懒懒散散地给自己变魔术。

想起那个晚上,他无奈而焦躁的表白:没错,我是对她动了心。

想起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从窗台上溜进来,只为在漆黑的夜里和自己相伴。

想起那天,他猛地扑了过来踢中自己身后的人,然后刀锋滑过,自己的耳畔传来他闷闷地哼声。

想起……他正如自己愿意为耿嘉城赴汤蹈火一样,愿意为自己奋不顾身。

她忍着膝盖的疼痛和酸麻慢慢站了起来,再一次地仰脸把面前的楼从上到下印了一遍。这里……她是第一次来,也是最后一次来了,以后的日子里,她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冥冥之中似乎就是在暗示着,她和邵一墨,注定是这样的结局。

她抹着脸上的泪,缓缓转过身去,迎着来时的方向一步步走出去。

“一墨。”席豫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

邵一墨把目光从转身离开的她身上移开来,扭头朝身后看去:“妈。”

席豫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就真的,那么喜欢她?为了她愿意牺牲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砍到的不是你的腿而是你的头呢?你有没有想过妈妈?”

他沉默了许久,重新把视线投到阳台外,目光却好像悠远了许多:“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多想……妈,我不后悔。”

他把目光重新转回到席豫脸上,终于坦诚地说出:“我爱她。”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我爱她”,只可惜,听到的人不是她。

她也永远不会再听到这一句话。

从阳台的位置看出去,许微言马上就要拐过前面的弯路,然后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邵一墨几乎是贪恋地看着她的背影,仿佛要把这一刻深深地印在脑海中去,让他用剩下来的日子去回味,去思念。

就着阳光,那些片段如同电影的剪接画面,一幕幕闪现在他眼前。她曾用温热的双臂搂过自己的腰,曾理直气壮地要求自己修电脑,曾趾高气扬地威胁自己要投诉。她狡黠的微笑,强抿的嘴角,可爱的小动作,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让他深深地迷恋;而她的勇敢和坚持,骄傲和倔强,似乎像是一个深深的迷宫,让他一点一点地踏了进去,再也无法抽身而退。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感情也似乎并没有深到生死与共,可是就在那个瞬间,他依旧还是奋不顾身地扑了出去。

甚至都没来得及有一个最后的拥抱。

邵一墨推着轮椅,试图让自己更接近阳台边缘一些,好能再多看一眼她。可是她的背影还是渐行渐远,最后终于消失不见。他长久的停留在阳台上舍不得离开,直到夕阳漫红了天。云朵由开始的绯红色逐渐哔剥,然后是橙子黄,朱灰金,流潋紫……傍晚开始起了风,小区中低矮的灌木上,叶片被刮的刷刷作响,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听过的一首歌。歌里唱的是那样的凄凉:

夕阳下我向你眺望,你带着流水的悲伤。

Part5

一到家,许微言就钻进了卧室。

大概天黑的时候,她终于下了楼,手里拎着一个旅行箱。

耿嘉城正在沙发上,见她要走也吓了一跳:“小言?你干什么去?”

许微言把旅行箱拎在玄关处,然后转回身来和他说话。

她说的第一句是:“嘉城,我爱你。不管你怎么看我,我爱你。”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林婉怡面前说的那句话,不禁语塞。

然后他听到她说:“我一直都相信,我爸爸妈妈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事实上,你也一二再再二三的澄清过,的确和你没有关系。但是……我知道今天你在林婉怡跟前说的话是真的,你有过这样的念头。如果当时没有那场车祸,也许日后制造同样车祸的人就是你。

我能理解你想要成功,想要站在巅峰的感受,但是我暂时……还是无法接受。我不敢想象我爱的人,曾经那样的想让我父亲死。也许是我太苛求,也许是我这么多年来对你太过信任,我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过,我爸爸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会有过那样的念头。

嘉城,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试图说服自己,可是我失败了。我真的没办法接受。”

他站在客厅里,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许微言甚至一句都没有提过,他说的那句“我比她足足大了十岁,你觉得我会爱上一个小丫头吗?林小姐,别开玩笑了”。对于感情她是那样的忠于自己,是那样全心全意的信任,哪怕现在她要走,都不是因为爱或者不爱。

他们彼此已经太过于熟悉,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根本用不着他来说,她就全部都知道。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无从解释。

因为当时,他的的确确是有过那样龌龊不堪的念头。那个时候的他还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像每一个男人一样渴望着得到全部的权力,渴望着站在巅峰俯瞰众生。

所以他感激着许微言的父亲,同时也暗暗的羡慕和嫉妒着他。

某些时刻,当他远远地看着那个人站在台上讲话的时候,心底某些阴暗的情绪仿佛根本无法克制。他也曾在某些争论分歧之后,暗暗想过如何才能取而代之。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尚未学会等待和沉淀累积。

许微言终于还是提了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色早已全黑,窗外路灯光线幽暗,仿佛起了风,刮的院子里的花草们唰唰直响。

可是整个房间里却安静的可怕,只有一个黑影窝在沙发里。可若说空无一人,却又好像每个角落都有她的身影。从开始那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一直到后来活泼跳跃的回眸,七年来在这幢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属于她的味道,留下了属于她的独家印记。

那个木盒的盖子开着,一直都被他捏在手里。他一张张婆娑过去,像是婆娑过这么多年的时光,温暖而又快乐的,幸福而又踏实的。

只是再也不属于自己。

记忆和习惯竟然是这样的可怕,不过才是短短的几个小时,他却仿佛熬着几个世纪。脑海中的回忆明明还停留在快乐的结局,可是一转眼就被封尘彻底。许微言的最后一句话依稀在耳——她说:“嘉城,如果你能等,如果我也能等,也许我还会回来。你一定要知道,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爱你,我也不会像爱着你一样的再去爱上别人。”

可是他知道,也许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来了。当年那个隐秘而自私的念头终于酿成了苦酒,终于让自己一口一口吞下腹去。未来的日子还有多久,等待就会有多漫长,也许她明天早上就会站在门口给自己一个拥抱,可也许自己等到两鬓斑白,也再无法得到她的爱。

他把自己塞在柔软的沙发中,一点一点看着窗外的天色由灰蓝逐渐变成了黑暗。他伸手为自己点了支烟。房间里没有开灯,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乌青色的烟圈打着旋儿盘旋起来,烟卷的味道逐渐彻底包围了他自己。

他慢慢阖上眼朝后仰去,试图能安安静静地睡过去。指尖的烟慢慢地变短,因为手一动不动,长长的烟灰也堆积在烟头上,堆的实在太长了,只听到“噗”地一声轻响,烟灰掉落到了地上。

终于有一滴水,顺着眼角滑进了发梢里。

他知道,那些旧日时光,再也不再。

再不复来。

<完>

番外

1

收到呆咪和夏正的订婚喜帖的时候,已经是许微言离开耿嘉城的第十五个月了。呆咪在电话里惨兮兮的问她:“二二,我订婚的时候你回不回容埠?”

“回!我当然回!”她回答的铿锵有力,“你记得让大师兄找个地方猫两天哈,我要跟你睡一起哟!”。

呆咪笑的像个小傻子:“跟我住啊,没问题啦没问题啦,我把大师兄赶出去……哎哎哎别!哎嗯……”

然后电话“吧嗒”一下挂断了。

最后那声“嗯”实在太荡漾,许微言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此时此刻呆咪肯定被大师兄抓去并且采取暴力惩罚了。雅蠛蝶~坏人好事要遭天谴唷~

许微言拎着电话贼眉鼠眼的笑,笑了一半突然又怔住了。灰灰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钻到了她身边,轻轻叼走她手里的话筒,然后咣当一声,整个电话机都被它给扯到地下去了。罪魁祸首估计心知犯错,又可怜兮兮的凑回来,用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看她。 

她抱住灰灰的脑袋,把自己放心的靠了过去。

有它真好。

在寂寞如荒草一般疯长的时候,有它在身边真好。

2

在新的城市,她买了套不太的成品房,还买了辆车。除了大师兄,微言也抓不到什么合适的人给自己推荐,所以买车前她在网上大致翻了翻。搜索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输入了雷克萨斯,然后又慢慢删掉……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也想不到什么其他车的牌子。

被耿嘉城照顾的太久,直到自己单独生活之后,许微言才明白生活到底有多繁琐。她需要自己去买菜做饭擦桌子拖地板,需要自己去找人修热水器或者下水道,需要自己去给灰灰买狗粮带它去检查身体,需要跟物业沟通有时候还会谈崩……

好像她从前的二十多年都是生活在另一个星球一样。

她窝在家里,没事儿就打游戏。呆咪在大师兄的率领下俨然一积极热情爱生活爱工作的良家少女,毕业之后就慢慢不玩了。不过呆咪深具八卦天赋,遮遮掩掩给她透露说邵一墨的号再也没上过线,于是她也换了新的服务器,冲级冲的不要命。

在强大的人民币和红手呆咪的支持下,她又变成装备犀利收割人头的强力选手。

打游戏打的昏天暗地,心里却越来越空虚。

3

许微言提前了几天回容埠。因为灰灰找不到合适的人照顾,她索性带着一狗一箱一笔记本,简洁悠然的自驾出行。

灰灰头一次坐车,开心的一个劲儿在副驾席上打滚,还不时蹲的笔直,骄傲地把小脑袋伸出车窗外去迎风远眺。她不得不反复伸手去揪它,跟它斗智斗勇,最后半个胳膊都圈在它脖子上都没把这货圈回来。

看的出来它很开心。所以她也很开心。

好像“回容埠”这件事就能暂时的忘记。

他知道她的银行账号,也经常往里边存钱,数额累积起来大的惊人。微言发过邮件给他,走的是他的公开邮箱,说找到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了,让他不用再打钱给自己。

对方回复的很快,不过是秦方宁代笔,语气的很客气:她作为公司大股东,这是她应得的部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回复邮件的时候,许微言竟然觉得自己有种如释重负。

也许是耿嘉城表现出来的不在乎,也或许是谈谈钱,感情就能变得不那么重要一些。

4

下意识的走到邵一墨家附近的时候,许微言还是觉得微微的心慌。灰灰大概不太喜欢新项圈,不停的围着她绕来绕去。

其实许微言还见过邵一墨好几次。她还没离开容埠之前,经常会忍不住偷偷去看他。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勇气再见他,可是每一次闲逛发呆,清醒过来总会发现自己走的方向就是邵一墨的家。

有几次还真的远远看见过。

一次是他还坐着轮椅,被阿姨推到大门口,然后搀扶到车上去,看样子像是去检查。

一次是他拄着拐杖,一跳一跳走的很辛苦。初秋的天气,他穿着薄薄的T恤,发梢好像晶晶闪亮。

最后一次是快过年的时候了。她本来好像只是感冒了,鼻塞头痛发低烧,熬了几天居然开始咳嗽,咳的晚上都睡不安慰。她一个人跑去医院看医生,竟然是肺炎,打点滴足足打了半个月。 

有天她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戴着大帽子和大口罩,乘电梯上楼。走到一半电梯门开,一位阿姨搀着邵一墨慢慢走了进来。

他正好低着头,认真而努力的进电梯。许微言飞快的扫了他一眼,转身侧对着他,还伸手把帽檐往低拉了拉,又把口罩往高扶了扶。下意识的做完这一连串动作之后,她才感觉到心怦怦直跳,怎么按都按不下来。

好在只上了两层他就出去了。电梯门关闭的一刹那,许微言脚一软,倚在电梯壁上,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气,连羽绒服下裹着的T恤都湿透了。

年后,许微言就离开了容埠。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就这么巧的,又遇到了。

5

邵一墨大概是一个人出来散步,已经不再拄拐杖了,只是看起来脚还有点不太利索,走的不快。

她远远的见他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开了副驾门就要把灰灰往车上塞。灰灰约莫是还想撒撒欢,死活不肯上车,一个劲儿的扑腾表示抗议。她怕扯痛灰灰,手一松,这货直接撒脚丫子跑了。 

“灰灰……回来!”她低声叫它。灰灰扭头看了看她,脚步停了,却不肯过来。

她看着形势不妙,蹲在副驾一侧,借车子挡自己的身体,然后低声叫灰灰回来。

灰灰回来了。同行的是牵着它的邵一墨。他居高临下地斜睨她,眉头微微皱着:“蹲这儿干嘛呢?”

她咬咬唇,尴尬的站起来,挠着头不说话。

邵一墨把手里的绳子递给她,嗤地一笑:“日子过的不错啊,都学会开车了。” 

“你……”她不敢看他,“对不起。”

他没有说话。空气像是凝固了,安静的让人心慌。隔了好久,他突然伸手过来揉了她的头发,然后轻轻一推,动作亲昵而不设防:“瞎想什么呢你。”

她突然就鼻子一酸,头埋的更低了。

邵一墨朝她靠近了一些,慢慢把她搂在了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没关系,都是意外,换成是谁我都会那么做的。”

她不吭声,用力的在他怀里点头。

“你来我家的时候不是我不见你……”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的松开手,“当时我坐轮椅,怕你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