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心里揪得难受,总是一遍遍地想,其实环儿说得没错,两情相悦是应该只有彼此的,谁也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和其它人还有瓜葛,只是我王爷做习惯了,从来没人敢和我提这种要求。

我,我要不然就答应他吧,府中的姬妾不可能一下子散掉,不过可以慢慢来,只是日后怕会有一堆的麻烦,不光是我这里的,他那家中也不会纵着他一直不娶妻的。

在我思前想后的时候,皇兄又给了我当头一棒,他竟然当着我的面,毫不忌讳地说起环儿和他亲热的事,环儿不但没有辨解,还一脸自然地要他小心别给人知道了。

我那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宫的,心里一阵阵地发凉,凉透了,刺骨的寒意逼得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总是心神恍惚,我要用极大的毅力管住自己,不要冲到贾府去把环儿抓出来当面问个明白,那种事做出来,北静王可就要颜面扫地了。

忍了几天,我就有些受不了了,原来情字伤起人来是如此的厉害,我开始放浪形骸,纵情声色。

还好老天待我不薄,我在醉仙阁听到环儿和那位柳公子说话,他竟然想去扬州置产,远远地离开京城,原因之一就是怕再见到我会难过。

喜从天降!我什么也顾不得了,冲进去抓住他,要他跟我合好,现在这个无赖小子在我眼中是如此的可爱,我诚心诚意地愿意和他一人厮守终生。

一夜狂欢,第二日我要五更入朝的,因此早早就起身了,环儿被累得够呛,我起来他就是嗯了两声,眼睛都没睁,我尽量轻手轻脚地离开,让他再多睡会儿吧。

谁知此一去差点就是永别。

我实在是疏忽了皇兄的心思,我和环儿连打带闹的纠缠了这么久,才会这样把他放在心中,皇兄又是为什么会看上了这惫懒小子?百思不得其解!

我本来以为凭我和皇兄的亲厚,环儿自愿回到我身边,皇兄生生气也就算了,大不了过几日我再去向他求求情,说得肉麻点,说我和环儿是真心在一起的,是苦情鸳鸯,不能被拆散的,拼着再给皇兄笑话一顿呢。他要实在想玩,我另找绝色的给他就是。

没想到皇兄这次也是动真格的了,出手利索,先把我调开,然后就找个借口把环儿扔到西北军中去了,而我一回京就被派去宁荣二府抄家。

措手不及之下,我只能接旨,费心思护着环儿的姨娘和姐姐,再一封封地往西北送信,尽量做出我这里很稳得住的样子,想环儿放宽心。

其实我那时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每天疯狂地想着该怎么办,我探了皇兄两次口风,没想到他态度坚决,看来对环儿是一定不肯放手相让的,我难道要和他撕破脸硬抢?到时不知郦柏会帮谁。

再过了一个月,西北送来急报,我和皇兄都傻掉了,一时之间,所有的明争暗斗全都没有了意义。

西北军中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疫病,因为医药匮乏,虽然控制及时但也死了一批人,广储司郎中贾环便在其中。

我实在是不愿相信,连派了几批人去查,估计皇兄也是如此。

怎奈得回的结果都一模一样,西北军中确实是发了一次时疫,那批运粮才去的人,刚到西北不久,本就水土不服,身体虚弱,几有一半都染上了,那是急症,挺得过来就能好,挺不过来就…就…

万念俱灰的绝望原来是这样的,我躲在王府中,一个多月都不曾出门,谁也不见,朝也不上,手边就只有环儿以前乱涂乱画的那张纸,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只为你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

薄菡,薄菡,薄菡,薄菡…

两句十分风流婉转的诗,再加上许多个我的名字,现在忽然明白环儿在纸上随手写这些时的心境,那么个粗陋惫懒的小子却会为了我的喜好去记那些香艳的诗句,他那时已经把我摆在心中了吧,看着王府中一会儿王妃,一会儿琪官的,必定很不开心,可是我却这么晚才明白过来。

痛彻心扉,悔不当初!

后来大概是看我太不象话了,皇伯父亲自出面,将我叫到了宫中,皇兄也被他一起叫去。见到皇兄时我吓了一跳,他看我的眼神也差不多,估计两个人一样,都憔悴颓废到了一定程度,他竟也用了如此真心。

皇伯父现在虽然已经没有精力再管朝中政事,但是也知道我们两个不可这样闹下去,因此居中做了调停,说道他不管是为了什么事情,我二人也老大不小的了,怎可以这样意气用事,看他老人家的面子,不许再闹了,赶紧都老老实实的给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我苦笑,人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闹的,我最近躲在家中是因为伤痛难耐,去到人前只怕控制不住要失态。这么一想,还有点同情皇兄,我还能任性在家中躲躲,他可是没地方躲的。

向皇伯父他老人家请了罪,又再回去上朝,我和皇兄之间的关系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只是对环儿的事情,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避而不谈。

甚至郦柏从西北回来后,我也刻意的和他避开这个话题,郦柏每每一脸愧色地开个头,我就赶紧岔开话题,我可不愿在他面前痛哭失声,那可有多么的丢人,况且这也不是他的错,他不必向我愧疚解释。

我替环儿照顾着他的姨娘和姐姐,皇兄也不甘寂寞,找了个借口让环儿的姐姐给老太妃做干女儿,隔三岔五地接进宫去。

随他吧,总得让他也有点念想才好。

过了一年多,柳湘莲柳公子忽然登门拜访,我差点忘了还有他这号人,他倒不怎么避讳的,主动和我提起环儿,还要求去见见环儿的家眷。

开始时因为他挑起了我的伤心事,所以只顾伤心了,等柳湘莲离开后,我才觉得不对劲,他不是向来很讲朋友义气的吗,怎么说到环儿的事情时看着不怎么伤心难过呢?

再把伺候环儿姐姐的人叫来一问,都说柳公子去和小姐,姨太太说了些私房话,把伺候的人都遣开了,所以不知具体说了些什么,只不过肯定是好消息,环儿的姨娘和姐姐自他走后就满脸的喜气。

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啊…难道…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嗯,连夜派人去扬州,务必要打探清楚了。

我赶到扬州柳宅的时候正好是早上,迎客的管家很有眼色,看我的衣着气派就不敢怠慢,很是客气。

不过他很是抱歉,他家的二公子昨晚和柳公子一起出去和朋友吃酒了,还没回来,估计是不胜酒力,歇在外面,请我晚些时候再去吧,要不然就只能在客厅等着了。

我自然是要等的,站在客厅里随意看看墙上的字画,我心慌得厉害,虽然已经有九成把握,环儿这一年来就躲在这里,可我还是紧张。

有很急的脚步声跑过来,我立时转头,真的是环儿,霎那间充盈胸襟的喜悦和感动让我眼睛发涩,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环儿也在盯着我看,这一年不见,他长大了不少,可是比以前更俊俏了些,他忽然上前一把抱住我,开心大叫,“薄菡,薄菡,你来了,太好了!我要想死你了!”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只在心中轻轻地应道,“我也是!”

后来才知道,皇兄那次还是比我速度快,环儿没有回家的那个晚上,就是和他在一起的,真是没办法了,皇兄这一年来的痛楚和神伤我都看在眼里,说实话,还有些同病相怜。我没可能要求他以后都不准见环儿。

况且他没有找借口再把我调出去公干,而是随我京城扬州的两头跑,这大概也是他的最大让步了,我还能多计较什么?还是顾着眼前,把那个越来越没心没肺,总是要气得我头顶冒烟的臭小子看牢点才是正经。

要想把他看牢点还挺不容易的,不只有皇兄在一旁虎视眈眈,还有他那柳大哥,绣蓉姑娘,最近听他姐姐还提到一个什么彩云姑娘…都是隐患,头疼,实在防不胜防啊!

作者有话要说:费了好大劲,写了一篇王爷的番外,写完看看,怎么像是薄菡回忆录......囧

PS:前两天看资料,说是红楼梦中东平,南安,西宁,北静是四大异姓王,和皇家没什么血缘关系,这个........哦......打算继续假装不知道下去.....

番外六 蒋玉涵和王总管

蒋玉涵是苦出身,这很正常,好人家的孩子谁舍得送去学戏呢。

不过蒋玉涵又属于学戏的苦孩子里面运气很好的,他长得好,嗓子好,各方面的条件都得天独厚,因此一出道就名声大噪。

相貌标致,身段窈窕,在台上的扮相妩媚动人,再加上清亮婉转的唱腔,让琪官蒋玉涵很是大红大紫了了一段时间。

蒋玉涵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性情好,既不羞涩腼腆也不冷傲酸硬,很圆滑温和的一个人。

成名之后,渐渐的出入于王侯将相之家,身价日高,一般的王孙公子见了他也客客气气,等闲不会因他是个戏子而怠慢了他。

蒋玉涵自己也很看得清形势,做事懂分寸,只用心笼络好几个大人物,他就能过得顺风顺水了。

几个他要费心讨好的大人物里,北静王水溶是他最中意的一个,每次被北静王召去,都不像是他在侍奉王爷,而像是他找了一个才貌出众的情人共乐。

北静王生得风流俊美,人又儒雅潇洒,对身边的人一向温柔体贴,情趣十足,只要你规规矩矩,别惹是生非,他轻易连句重话都不会说,和他在一起实在是很享受。

有好的就有差的,与北静王爷不同,忠顺王就是个年纪老大,还好色贪淫之辈,偏偏还强横霸道,经常仗势把他拘在忠顺王府中,十天半月都出不来,搞得蒋玉涵苦不堪言。

忠顺王年长辈高,他既然露出了独占之势,其他人自然就不去淌这个浑水。

蒋玉涵在京中混了几年,手里有了些积蓄,就萌生退意,在东郊离城二十里的紫檀堡,置了几亩田地房舍,准备归隐田园。

不想忠顺王出尔反尔,他才下大功夫哄得忠顺王松口放人,没过几天就变卦了,派人绕着弯儿的从贾府二公子贾宝玉口中打听出他的下落,又把他弄了回去,听说宝玉还因此事受了牵连,被他父亲痛打了一顿。

蒋玉涵心中愧疚,又很是担忧,照忠顺王这个态度,他就算再下功夫哄好了,日后也终是个麻烦。

考虑来去,决定还是去求北静王水溶帮帮忙,北静王爷在朝中手握实权,在皇上面前很有面子,和镇国将军又是至交好友,他只要肯开口,忠顺王自然要卖他这个人情的。

蒋玉涵是个聪明人,颇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北静王爷轻易不会为了他这么个戏子去和忠顺王交涉,要下大功夫去讨好求恳才行。

北静王府的总管王兴对琪官蒋玉涵的印象一直不错,认为他规矩守礼,很有眼色,所以见他有事相求王爷,就愿意行个方便。

王兴身为北静王府的大总管,身份着实不低,在王府里他是总管;出去了,就算是当朝大员也要尊称他一声王大人。

自从王爷和贾家那个小无赖一样的三公子勾搭上后,王兴对蒋玉涵的印象就更好了。

他们家王爷风流不羁,他管不着,也没意见,只是这找来的人起码得规矩像话吧。

那位贾三公子,才被王爷宠了没两天,在开始在王府里就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竟然还支使着王爷派人把池子里的鱼全部给他淘换一遍,他要钓鱼玩儿。

钓鱼的事情还没消停呢,贾三公子就又冲撞了王妃,气得王妃直接把状告去水溶那里。

他们王爷竟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事情那么过去了。王兴有预感,王爷要是再这么和贾三公子混下去,前景十分堪忧,迟早会被那小子骑在了头上。

那就让别人来分分王爷的心吧,王兴可以对天发誓,他这么做的时候绝没有什么恶意,他不过是就事论事,真的就是‘想让王爷分分心’而已。

正好这个时候琪官蒋玉涵带了礼物来找他帮忙,那就琪官吧。

蒋玉涵在王府花园中遇到贾三公子时,根本就没什么大想法,和他那哥哥贾宝玉一比,这位贾三爷太不出色了,蒋玉涵只有一丝疑惑,这人是怎么入了王爷的眼的?而且听王兴的说法,北静王爷还挺看重他的。

蒋玉涵事后回想了很多次,他行事向来小心谨慎。经常出入王侯之家,看他不顺眼的王妃命妇多得是,想收拾他的人也不少,他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这次怎么就能阴沟里翻了船,着了这么个小人物的道儿了呢?

翻来覆去地思考了无数次,蒋玉涵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着了道真不能怪自己不小心,实在是打死他也想不到,凭贾三公子那个样子,竟也是王爷的爱宠,北静王爷这口味…唉…

那次闯的祸甚是凶险,贾三公子没轻没重的,竟然把他引去了颖妃的住处。蒋玉涵那日运气差极,最先发现他的那个女侍前些天才被颖妃责打过,怀恨在心,不但没拦住他,反而把其她侍女也都引开了,他便一路顺畅地冲撞了正在沐浴的王妃。

这可是天大的祸事,蒋玉涵立刻被王府的人绑了个结实,吃了一顿拳脚,看管了起来。

没多久,王总管一脸大汗地带着刚回府的北静王来审他,蒋玉涵吃了偌大的苦头,知道此时性命攸关,立刻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环儿骗你去的?…这小家伙竟然又吃醋…怎么什么事都敢干!”

蒋玉涵自认眼神非常好,因此十分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他那会儿在水溶脸上看到的不是震怒,而是带着几分玩味的浅笑,好像有人争风吃醋,陷害于他,顺带抹黑了王妃的清白之事,在水溶眼里还挺有意思的。

这时候忽然有人冲进来禀报,颖妃竟然投缳自尽了,王爷这才变了脸色,急匆匆地赶了出去。

那件事情之后很久,蒋玉涵知道了一些具体的来龙去脉,他才晓得,当时北静王爷不光是觉得有意思那么简单,而是应该有些高兴的,自然了,心上人为了他争风吃醋,不高兴才怪。

如果后面没有颖妃羞愤自尽那一出,王爷肯定是会把这事情压下去的。

王妃出了事,王爷匆匆赶去处置,他这个倒霉蛋就被捆着丢在那里,没人管了。

总算王总管还有点人情味,入夜时分记得来命人放开了他,给安排了一间屋子休息,又让人给他送跌打药酒来。

蒋玉涵顾不上其它,先问王妃怎样,王兴拍拍胸口道,实属万幸,救过来了,又道你放心,王爷是个明白人,已经彻查了此事,王妃身边那个侍女怕是活不成了,处置了她以后,应该不会再牵连其他人的。

?蒋玉涵摸不着头脑,“王总管,我能误闯了王妃的地方,侍女失职只是小因…”

王兴挥手止住他,“贾公子被王爷扔进了地牢里去,不过才这么会儿功夫就忍不住,自己去看去了,我估计也就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事情…”

正说着,忽然有小厮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王总管,王总管,不好了!贾公子在地牢里昏过去,王爷都急了,让人赶紧去把刚走的太医追回来,这,这一时半会儿追不回来,王爷红着眼睛要砸东西打人了,您赶紧去看看吧!”

“哎呀!这怎么回事?明明没动他,就是直接关起来了啊!”王兴顾不上再和蒋玉涵多说,带着人脚下生风地走了。

再过了两日,王兴来带蒋玉涵去见北静王,这次不等蒋玉涵问,就自己说了起来,“哎呀,昨儿终于把贾三公子那尊小佛送走,这可累死我了。蒋相公,你不必担心,王爷这大概是想安慰安慰你的。”

果然北静王爷见了蒋玉涵脸色甚和,先问他伤好了没有,接着便道,“本王知道这次事情不怪你,是环儿他年纪小,做事也太没轻重,才闯出了祸事,不过他为此也病了一场,昨儿回去的时候还弱得很,路都走不稳,你也别和他多计较了,本王听王兴说,你来是想求我帮忙在忠顺王爷那里说几句话的,本王应了你就是,也算是对你无故受了这一场委屈的补偿。”

蒋玉涵大喜,他这算得上是因祸得福,只要水溶肯出面,忠顺王爷必定会放他一马,此后便可归隐乡间,自在度日了。

诚心叩谢了水溶之后,王兴送蒋玉涵出来,另还包了一包伤药给他。

蒋玉涵是个有心之人,王兴待他不错,他就记在心中,之后逢年过节便会备了薄礼拜望一下,一来确实是心存感激,二来也是觉得拉着王府大总管这个关系总是没有坏处。

蒋玉涵这回也算是抽身退步,安稳住在紫檀堡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再涉足京中权贵们的这片是非地,只是对北静王和贾三公子这两个人还是小有好奇,看王爷那个细致劲儿,连贾三公子得罪了自己这点小事都记得要帮他抹平,可见是动了真心的,不知这二人日后会怎样。

之后每年去拜望王大总管时,王兴都会逮着他诉一顿苦,一般都和贾公子有关。王大总管早就已经认命,他们家王爷非得要看上贾小公子,那就看上吧,他便准备也把贾公子当王府自己人了。

只是那位实在太过折腾,先是使劲和王爷闹别扭,后来就诈死,好容易活过来了,还不愿回京,非得住在扬州做他那小生意,王爷千依百顺,什么都答应他,愿意住扬州就住扬州,只是可怜了他们这些随从,每年跟着王爷扬州京城的不知要跑多少趟,累死人啊!

蒋玉涵听得又惊又笑,原来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当初大家那么赞赏宝玉,他却只落得了一个贾家事败后出家的下场,他这位弟弟虽不及他一半的出色,却是个有福之人。能得北静王这般爱护,后半生可以无忧了。

只不过还是不明白,水溶到底看上了贾三爷哪点了呢?

这当真是个千古难题,不但蒋玉涵不明白,连王总管这个天天跟在那两人身边的人也说不明白,最后只得归结于,王爷品味独特,实非我等常人所能领悟啊!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