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怔,断然拒绝,“我不同意,碧玺,我知道要你马上接受这个事实,太难为你,我会给你时间,但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不是离开你,只是。。。”我小声说着,言语匮乏,但他显然误解了我的意思,“你不明白么?我并不怪你什么,我也没有权利怪你,相反我对你感恩戴德,没有你我今天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可是我现在还没有办法面对你,在你看来,我爸爸是个违背伦理道德、害死蒋恩婕的人,可他在我的记忆里是最好的父亲。。。。”

我心乱得很,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我不要你的感恩戴德,你现在是我的太太,你怀孕了,很快会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来到人间,不要再去想那些往事好不好?”他搂住我的身体,目光充满焦虑,语调近乎哀求。

我从来没想过会把他逼成这样,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是坚不可摧,刀枪不入的,我不曾见过他软弱的一面,这个男人又怎会软弱呢,我没有再跟他说下去,顺从地把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安静的倾听他的心跳。

我总在他的强势下选择妥协,但是这一次,我不想。

当晚,他整夜守着我,半步也不离。因为烧还没退,我半夜口渴醒来两次,每回一睁开眼睛,他就及时地将水杯和吸管递到嘴边。我劝他去休息,他不肯。第二天,他去开早会,我很自觉地吃了护工送来的早餐,等她把碗筷收拾出去,我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离开医院。

在计程车上,我给周诺言发了条短信。林灿然打我手机,说在公司等我答复,我这才记起合约那回事。匆匆赶到的时候,何琥珀已经在那里,看得出她很重视这次合作。不过也是,这么难得的机会,换谁都要心动,看她架势,更是志在必得。

我在何琥珀身旁坐下,低声说:“等会儿一起走,有事跟你说。”

她无声地挑了挑眉,算是回应。

等了一会儿,林灿然带我去会议室,卓延先跟我单独商谈,行规是这样的,彼此的薪酬都需要保密,因为先前那份合约是公司单方面拟定的,所以有很大的余地讨价还价。

“碧玺,考虑得怎么样?”卓延端坐面桌对面,微笑地看着我。

我冲他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他有点意外:“为什么?是因为酬劳?”

“不,当然不是,你们给的报酬相当丰厚,我很满意,只是最近出了一点小麻烦,我没有足够的精力全心投入工作,与其这样,不如一早放弃。”

“是什么麻烦?要紧么?我有什么地方可以效劳?”他关切地问。

我感激地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是私事,别人帮不上忙的。”

“碧玺,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会拒绝,在等待你们答复的这两天里,我收到很多经纪公司对自己旗下模特的推荐信,但我始终认为你最合适的人选。如果可以,我请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毕竟麻烦只是一时,而这份工作可能会给你的将来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

“我明白的,可是,”我想了想,说“我怀孕了。”

何琥珀知道我推掉合约的事,气得差点要杀了我。

“何碧玺,你是猪啊,这种机会别会盼都盼不来,你到好,二话不说就推了!”她凶巴巴地把助理跟司机全吼下车,关紧了车窗开始训话,“我不管,你回头去跟卓延说,就说你改变主意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说:“这个以后再说吧,我有话要问你。”

“以后以后!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盯着,你现在拱手相让,转眼就有人顶上了,哪里还有以后?”

“有人顶上不是更好,你跟谁搭档不是搭档啊,我没你雄心大志。”我没好生气地说,顺手把窗调下来一点,快喘不过气了都!

“你!”何琥珀气得无语,伸出手指在我脑袋上重重戳了一下。

我靠在座位上,感觉到胃又开始翻腾。

“什么事?说吧。”末了她又心不甘情不愿地补了一句,“代找我准没好事。”

“彼此彼此。”说完再也忍不住,眼疾手快地打开车门冲出去,伏在路边吐起来。折腾够了,一脸青白的回去,对上何琥珀若有所思的目光。

“你。。。你怎么了?”她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腹部上,女人的直觉果然敏锐,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回避她的疑问,急急切入主题,“琥珀,你听过蒋恩婕这个名字么?”

她脸色微微一变,随即镇定下来,“谁?不认识。”

我心知她在说谎,只好说:“她家里人找上门来了。”

“什么?”她倏地直起身子,勃然大怒,“他们找你了?凭什么?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

我抓住她的胳膊,紧张兮兮地问:“你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爸爸跟蒋恩婕到底发生过什么?蒋恩婕真的是为了爸爸自杀的?”

她嘴角抽搐两下,摔开我的手,“我哪里知道发生过什么,你问我也没用,那女学生自己要死要活,关爸爸什么事?”

“你明明知道些什么,不然你慌什么!”我看出她神色有异,何琥珀撒谎的本事是了得的,但是她有个不好的毛病,就是生气的时候很容易自然流露。

她瞪了我半晌,说:“我只知道那个大学生疯狂地追求爸爸,后来还闹到跳楼自杀,害得爸爸名誉扫地,学校差点因为舆论开除爸爸,再后来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了,没人敢再提,人都是善忘的。”

“那妈妈呢?她当时什么反应?你天天回家总看到得到吧?”我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初中三年级就被爸妈送去寄宿,学校离家有点远,又是军事化的模式管理,经常一个礼拜都不能回家一次。何琥珀那时候正上高中,走读。

她白了我一眼,“你以为爸妈会当着我的面讨论?”

我顿时无语。我妈外柔内刚,何时何地都从从容容,就算有天大的事,她也不会表露在脸上。想到这里,又是一盆冷水迎头泼下,原以为可以从何琥珀嘴里掏出隐情的。

“手机响了。”她看我魂不守舍,抬肘捅了我一下。

我慢吞吞从包里拿出手机,是周诺言,意料之中。我犹豫着接还是不接,何琥珀把头凑过来,奇怪地问:“你老公耶,怎么不接?”

我到底还是掐了线,何琥珀看了看我,开门出去叫她的助理跟司机上车。我的手机又响了两次,我没有勇气接听,最后关机作罢。何琥珀带我去她家,她已将她和周守信共有的那套房子卖掉,现在住的公寓可能是新买不久的,比原来的小很多,但是在海边,顶层。

她助里送我们回来后就离开了。何琥珀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说,“要水要吃的,自己拿。”然后跑去房间换衣服。我没精打彩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想周诺言大概要急疯了,我丝毫不怀疑他对我的感情,可眼下这种状况,我情又何以堪?以前看电影里的爱情,男女双方永远有顾虑不完的事,我不能理解,认为只要两人相爱就足矣,人情世故可抛,伦理道德可抛,名利地位更可抛。这就是看戏跟现实的区别,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会发现原来什么都抛不了,仅有爱是不够的,负累是无形的枷锁,感情建在压力的背后,就好像随时可能顷塌的堡垒旁的花朵。时刻有灭顶的危机。撑得了一时,又怎能撑得过一世?退一万步说,有幸撑到死,可那也未免太辛苦。

这时,何琥珀从房里跑出来,晃着手机说:“周诺言打来的,你什么意思?”

“别说我跟你在一起。”

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听见她确实没出卖我,一颗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半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犹豫了好久,把手机打开,短信的提示音不断,除了文琳的一条,其余全部是周诺言发来的。我短信还没看完,周诺言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愣了一下,狠不下心再掐线,只好接起来。

“碧玺,你在哪里?”他的声音焦灼得几乎像要燃烧,不等我回答,又说,“我现在去找你,告诉我地点。”

“你不要来,我不想见你。”我低低地说。

“你躲起来就可以想得通了么?”

“我不知道。。。”

他沉默着,只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说:“你不愿面对我也可以,但不要躲着我,你有了身孕,胎儿很不稳定。”

“我会照顾自己。”我眼泪掉了下来,说话含糊不清。

“你连怀孕了都不知道,这么迷糊又怎么懂得照顾自己?”

他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但我听得一阵难过。

“碧玺,你听我说,多久我都愿意等,但是这段期间里,你必须让我随时可以找到你,知道你是不是健康无恙。你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哭出声来,这个男人以前从不这么跟我说话的,他以前是那么凶,动不动就教训我,动不动就给我脸色看,把所有的所有都放在心里藏着掖着,连一动听的话都吝啬给我,直到。。。。直到什么时候,我们的相处不一样了呢?

我极力地想,对了,是那次,我在沈苏妈妈的战争中落荒而逃,他出现,两人一起跑去水乡古镇,他给我偷摘茶馆里的小葡萄,夜里他牵着我的手一路走回去,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却让我想一辈子这么走下去。。。

就是那个时候,不一样了。

他听到我的哭声,以为我出了什么事,一遍遍唤我的名字。

我脑子里不断涌现这些年他为我做的点点滴滴----他带我回自己的家,让我叫他诺言。我第一次来例假,穿着白色的校服,战战兢兢躲在浴室不知所措,他去买了卫生巾给我,隔天我的书桌上放着一本少女保健指南。我爱上了他,他毫不留情地拒绝。我考上大学,他逼我签同居协议,我不答应,他就赶我走。他供我上最好的大学,从不干涉我选的专业,默默地往我银行户头里打款,但是绝口不提,我拿不到学位证书,他忍着胃痛去找我,为我平息风波。

这世上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男人这样对我。

“诺言,诺言,如果没有那些事发生该有多好---”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往事历历在目,他的矛盾,他的挣扎,我现在全明白了。可是诺言,你让我如何坦然与你共度一生?那是我的爸爸,我最敬爱的爸爸,他在你眼里是个多么不堪的人,你不说,我知道你顾及我的感受,所以对他不置一词,但是你心里呢?你害怕我知道真相,除了是要隐瞒当年接近我的动机,更是为了维持我爸爸在我心中的地位,你的苦心我懂的,我怎会不懂?

可是,爱不能代替一切。张爱玲说,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为什么我统统只学会了前半句?十六岁开始爱人你,二十三岁我知道自己还是爱你,嫁给你我确定这辈子赖定了你,我以为我们已经从泥泞走到了美景,可原来真正的悬崖峭壁在这里。

挂了线,我干脆拿被子蒙住头哭个痛快。何琥珀忍无可忍地来敲门,我哪里管她,兀自伤心。她自己拿钥匙开进来,一把扯掉被子,说:“没出息的家伙!爹妈当年走的时候也没见你哭成这样,天要塌下来了?”

我抽抽噎?噎的顶回去:“你把感情当游戏,赢了风光得意,输了就找个人来替,你真正爱过谁?你跟周守信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说离就离,哪有半点情意?你根本没有付出过感情!”

她没料到我还有心情跟她拌嘴,愣了一下,不屑地说:“就你们的爱情最伟大,行了吧?”

我不再理她,等哭够了,抬头瞥见她还在我房里,呐呐地问:“我怎么不去睡?”

“你吵死了,我怎么睡?”她坐在我身边,一脸凝重,“你跟周诺言吵架,是不是和当年那个女学生跳楼有关?”

我也不瞒她,把蒋恩爱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讲到关键时刻,她那两道细细的眉毛越挑越高,最后整个人跳起来,反应比我还激烈。

“真没想到,周诺言当初接近我们是另有所图!”她似乎心有余悸,眼睛瞪得浑圆。隔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又问我,“你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躲一辈子?我顶多收留你几天,周诺言那么聪明,随时可能找上门。”

我缄默。躲一辈子?这听起来确实像极了我的作风。第二天,我回自己那套小公寓去住,因为实在无处可去。不敢跟文琳联系,更加不敢让别人知道我跟周诺言之间的事,生怕被人追问缘由。抱着这样的心理,我短信知会周诺言,告诉他我已回公寓,请他近期不要来打扰,然后鬼使神差地换回了以前在学校的那个手机号。

之后半个多月,我每天关心粮食和蔬菜,早睡早起,仍然孕吐得厉害。偶尔会头晕,但这是必经阶段,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期间,周诺言真的没有出现过,至少我没看见,但是收到了一个没有寄件人署名的快件,里面放着一张某知名医院妇科主任的名片。

V19 是甘愿所以幸福美满

圣诞节前三天,星期五。

我同往常一样,八点起床,吃过早餐,准备去程医生那里做每周例行一次的体检。走到楼道口,遇见隔壁的张太太,我同她打招呼,然后擦肩而过,她想起什么,又回头跟我说:“邮箱里有你的东西,我以为你不在,没帮你拿上来。”

“哦,好,我现在去拿。”我应了一声,并不太在意。回来住的这段日子里,没有与外界有什么联系,估计是广告宣传之类的信件。

打开邮箱,看见一个大信封,上面只写着我的名字。站在原地,我就打开来看,原来是一本当地创办的杂志。我觉得奇怪,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给我寄这个?翻到首页去看刊物的相关资料,确实自己跟这个杂志社没有任何瓜葛。

带着困惑上了计程车,报给司机医院的址址后,随手翻开来看。我有个阅读习惯,无论书或杂志,喜欢先从头到尾翻一遍,然后才安下心来慢慢看。这次也不例外,刚翻了一半半,何琥珀的电话就打进来。说来也怪,这些年我们都相互看对方不顺眼,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可自从那晚上之后,和她好像一下子亲密起来,当然这种亲密不比通常所说的那种亲密,但是相较以前的恶劣,我们的关系已经改变许多,至少不再针锋相对,恶言相向。我换了手机号,她联系不上我,居然特意遣助理跑来问,简直受宠若惊。

“碧玺,你在哪”她劈头盖脸地问。

“车上。”我继续翻杂志,“怎么?”

“马上回去,半个小时我到你家。”她的声线没平日的慵懒,透着一股焦灼和愤怒。

我觉得不对劲,问:“出什么事了?”

“我刚刚收到一本杂志。。。算了,见面再说。”她的音量陡然高了起来,又倏地降下来,我猜她身边有人。

可是,她说什么?杂志?我低头,快速游览一遍,目光定格在某一页的大标题上,整个人好像要被抽空,连手机滑到车座底下都没想去捡。

下车走了几远了几步,司机匆匆追上来,把手机塞在我手里,说:“怎么叫你都不回头的,你这款手机不便宜吧,换作别人早放进自己口袋了。”

我茫然地说着谢谢,听见背后传来何琥珀的声音,心里抖成一片。

“啪---”

何琥珀把杂志重重地摔在桌面上,“这上面写的是不是真的?何碧玺你回答我!”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她火了,拽着我的胳膊,把我从沙发上拖起来,“你倒是说话啊,你别一到关键时刻就装聋作哑,你也看了那篇文章,你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它写的是周诺言!”

我推开她,轻声说:“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我不信。”

“哈!你不信?”何琥珀怒极反笑,“何碧玺,你给我清醒点,现在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上面写说当年爸妈被送进他工作的医院,当时还是住院医生的周诺言故意拖延抢救时间,以致爸妈不治身亡,如果真是那样,周诺言就是害死爸妈的凶手!”

“你比我早一步去医院的,那天什么情形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她顿时语塞,安静了片刻,又叫起来,“我去的时候除了哭,根本没有留意别的,何况他是医生,他想动手脚易如反掌,就算当着我的面做,我又哪里知道?”

我想了想,看着她:“你说得对,可是为什么有人会知道?这篇文章的作者从何得知?还有,急救的时候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场,难道其他人都是他的帮凶?”

何琥珀愣了一下,我不再多说,弯腰拾起那本杂志,放进大大的挎包里,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她追问。

“与其在这里猜,不如当面问个清楚”我头也不回,神色自若地回应她,其实身体难受得厉害,一阵冷一阵热她内外夹攻。

“我跟你一起去,”她拎起外套跟了出来,随即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

电梯正好停在这一层,我们走进去,何琥珀背对着我说:“他跟你坦白当年接近我们的目的,除了说蒋恩婕的死,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你觉得他的态度怎样?像不像有所保留?”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费了很大的劲才听清她的话,“没有,不像。”眼前的光线忽然暗了一下,冷汗如薄雾从身上的毛细孔里蒸腾出来。

何琥珀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可是我真的一句都听不见了,熟悉的眩晕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这次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 我无力地靠在电梯壁上,然后软软地滑下去。。。。

醒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何琥珀吁了一口气,责怪我:“怎么说晕就晕?吓了我一大跳!”

我慢慢坐起来,手背上挂着点滴。

“我通知他了,医生说要见孩子的爸爸。”她无奈的看着我,“你不拍平面广告,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妹妹,年纪轻轻要什么孩子啊,那么难得才遇到的机会都不懂得把握,换作是我就赶紧把孩子流掉,等以后再生好了。”

她说得好生轻松,打胎像打掉一颗萝卜似的。我哭笑不得,转眼又觉得惆怅,“这次保不住的话,我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要了。”想起程医生的叮嘱,心情低落。

她白了我一眼,“说什么傻话!”

周诺言进来时,我已输完点滴,正拿一小团棉花按在手臂的针孔上。他走近我,脸上带着隐忍的疼惜,我抬头看他,眼睛竟舍不得眨一下。

何琥珀挡在身前,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她用这个方式提醒我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我看不见周诺言的脸,只能听到 他们的对话。

“周诺言,我问你,当年我爸妈被送进急救室后,是你负责的?”

“你们也收到那本杂志了?”他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何琥珀不再拐弯抹角,“空穴不来风,那杂志上写的是不是真的?我爸妈是不是你害死的”

“子虚乌有,可原来这么多人信。”他像是在自言自语,顿了一顿,沉着脸说,“请你出去,我要跟碧玺单独谈一谈。”

“如果你要跟我妹妹谈论这件事,我想我不需要回避。”何琥珀一动不动。

周诺言不耐烦起来,不容分说把她出去,随即关门反锁。何琥珀气得大叫,两只手使劲的捶打着房门,发出剧烈的响动。

“觉得怎么样?头还晕不晕?”他坐在我身旁关切地问。

我默然的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也想问我。。。。”

不等他说完,我就慌里慌张地打断他:“不,不是,我不想问,你不要说了。”

他抬手抚了抚我的面颊,叹了口气,说:“你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何必哄我开心?当年你爸妈被救护车送来时全身是血,我忙着全力抢救,哪里顾得上先看看他们是谁?”

“诺言。。。”我看着他消瘦许多的脸庞,心疼不已,“我相信你的,我没有怀疑人多只是觉得很意外,是什么人这么恶毒,拿这种事来大作文章?我爸妈都过世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们?”我心里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但到底硬生生忍住,我想得到的,周诺言不会想不到。

“交给我处理,你别想太多。”他轻声安慰我,将唇贴在我的额头上,“碧玺,跟我回家好不好?你现在需要我的照顾。”

我的身体微微一颤。

“程医生把你的情况跟我说了,傻瓜,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低血糖,以后会很辛苦,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住。”

我的眼眶微热,低头把脸埋进他臂弯里。

他顺势搂住我,熟悉的气息缠绕着我,我情不自禁抬起头,痴痴地看着他,我知道我完了,无论发生什么事,这辈子都再也走不出这个男人的世界。以前不肯为沈苏而改变,原来不是有多坚持自我,而是爱不够。

是的,爱不够,否则爱惨了一个人,是愿意为他放弃一切的,包括尊严。

“诺言,你花了多长时间才决定爱我?”

“七年。”

他在我耳边低低地说,“那次你跟沈苏走了,我原想这样也好,就此断个干净,可是我又忍不住去想沈苏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后来我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想如果这个男人很好、很适合你,那我就不再管你,所以我去见了他。”

“你失望了?”我回忆那天约在体育馆见面的情景,当时在场的还有蒋恩爱。

“如果沈苏在他妈妈面前能再坚定一点,我想我会永远失去你。”

我摇了摇头,心里说一切都是注定的,不怪他不坚定,我自己何尝不是?感情是没有如果的,任何一个如果我们都不会走到今天。命运给了我们太多的机会分开,但总是最后一步成全我们在一起,七年来的分分合合,他手中一直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引着我。都说爱情的最高点是升华至亲情,我跟他却是颠倒过来,但不管是亲情抑或爱情,我都深爱这个男人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