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一边开心的笑着一边出皇宫,不想再太极殿的右侧甬道上,遇见了一个人。

“咦?王沐晖?”水溶侧目皱眉,看着一身官服的王沐晖,惊讶的喊了一声。

“哦,下官见过王爷。”此人正是王沐晖,他一身六品官服从太极殿出来,原是要离宫去的,不想在这里和水溶不期而遇。

“皇上召见你?”水溶微微一笑,扭头看了一眼太极殿。他的表情若是被别人看见了一定纳闷,王沐晖身为六品外官,皇上一般是不会亲自宣召觐见的,即便是有什么公务,也会有他的上级官吏逐级上报,最后通过宰相报给皇上。缘何今日这王沐晖会在太极殿外出现而北静王水溶却一点也不惊奇?

“嗯。”王沐晖轻轻点头,然后转身,和水溶并肩而行。“王爷去慈宁宫了?”

“去了,但没见太后。”水溶笑笑,面对王沐晖,仿佛是多年老友。

“这里说话不方便,下官有话,耽误王爷一会儿的功夫。”王沐晖看看周围,虽然此处贴近太极殿,除了侍卫之外,并无他人,但他依然保持着警惕。

“好,你去换下官服,咱们去宫外醉仙楼见。”水溶点点头,先行离开。

破茧成蝶 第25章 议婚旨喜忧参半

再说张公公捧着圣旨进入荣国府,依然是一路走来,直奔潇湘馆。太后的懿旨很简单——林如海之女黛玉天资聪颖,贤淑端庄,北静王水溶青年俊才,堪称我朝栋梁,二人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本宫特旨,为二人赐婚。有关婚嫁事宜交礼部和议,婚嫁之日便定于明年花朝节。

黛玉带着紫鹃雪雁等丫头跪在地上,听完张公公宣读的旨意,面无表情,平淡的很。只轻声谢恩后,款款起身接旨,全无他话。

“林姑娘,老奴才给您道喜了!”张公公把太后的懿旨交给黛玉之后,便对着她躬身一礼。黛玉从此之后,可就是北静王府的王妃了。太后连婚期都定下来了,此事可还有变?

“多谢公公,紫鹃!”黛玉此时顾不得羞涩,轻声叫了一下紫鹃,紫鹃何等聪慧,忙从荷包里拿出一定十两纹银悄悄地塞给张公公,“公公您辛苦了,这个给您喝茶。”

“奴才谢林姑娘赏赐!”张公公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边上尚未回神的众人,轻声咳嗽一声,朗声说道:“太后旨意已到,洒家告辞了。”

“啊——张公公,请嘉荫堂奉茶。”

“不用了,来时太后一再叮嘱,要老奴宣旨完毕即可回宫,还有好些事儿呢。”张公公对着贾政淡淡一笑,转身便走,看也不看贾母等人一眼,贾政等人慌忙跟上,说些客套话,一直把张公公送到大观园门外,看着众人上马远去,方长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渍——大冬天的,贾政生生紧张出一身汗来。

“哎呦!想不到太后竟然为林丫头和北静王爷赐婚。”贾母一脸感慨看着依然站在原地的黛玉,象牙色折纸桂花的斗篷罩着她窈窕的身子,家常发髻,只是日常的东珠银簪换成了白玉红莲长簪,白皙的面容越发显得娇媚起来。

“恭喜老太太,恭喜林姑娘!”凤姐儿和李纨以及一院子的婆子丫头全都对着贾母和黛玉行礼,贾母立刻满面春风,开心的笑起来。是的,贾母凭什么不笑呢?大孙女如今是宫里的贵妃娘娘。皇上年纪轻轻,又没有立皇后,宫中除了一个皇贵妃比元妃品级高些,再也无人能够压倒元妃,三孙女刚被南安王府接走,已经册封为郡主,不久便要上船南去,将来也是王妃无疑。而这个素来娇娇弱弱的外孙女,又要嫁给北静王了!如今贾府可谓立足不败之地,富贵万年,永葆平安了!

如此大喜,贾母的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

王夫人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北静王府毕竟不同别家,水溶和当今天子乃是表兄弟,水家是正经的皇亲贵胄。更重要的是水溶又素来跟宝玉交好,这门亲事虽然不尽人意,但相比把黛玉嫁给别家来说倒也十分的不错。

总之,在如今贾府人的心目中,黛玉嫁给北静王,远比嫁给当前任何一个除了宝玉之外的贵族公子都好。

“老太太,这几日府上接连有喜事,不如我们摆宴庆祝一日吧。”王夫人想通利害关系之后,打定主意要好好地巴结一下黛玉,好让她在嫁入北静王府之后,顺便提携一下贾家。怎么说,贾家也是她的娘家人不是?

贾母自然是高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嘛。阖府上下都高兴,老太太自然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好,我正有此意,去差人把珍哥儿媳妇她们娘们儿都叫来,咱们在一处乐它三天!”

“好!好!”众人全都欢呼,一时间都忘了主子奴才的身份。

黛玉淡淡一笑,这就是忘乎所以了吧?她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同样高兴地紫鹃和雪雁,慢慢的把手抬起,扶着紫鹃的手,行至贾母跟前,轻轻一福:“外边天冷,老太太请屋里坐。”

黛玉一句话,众人才从喜悦中回神,这腊月的天气冷的紧,众人竟然忘了回房去说话。贾母拉着黛玉的手哈哈笑道:“还是我的玉儿孝顺,也罢,你也劳乏了,快进屋去歇着吧。我们就不闹你了,一会儿宴席齐备了,我再叫人来请你。”

“多谢老太太,只是我今儿身上原有些不爽快,这会儿在这里吹了冷风,浑身酸痛,只想歪着去。”

“那快去吧,紫鹃好生服侍着,一会儿让你凤姐姐吩咐下去,紧着你爱吃的东西做了给你送来。”贾母一听黛玉身上不爽快,立刻紧张起来,如今黛玉的身子更是大意不得,万一太后怪罪下来,那可是一家子的祸事。

“老太太先请,我送送您。”

“这里这么多人,哪里用得着你送?你快回屋去吧,你大嫂子呢?”

“在这儿呢。”李纨听了贾母召唤,忙从王夫人身后转出,对着贾母轻轻一福。

“你就留下来照顾你妹妹吧,若是躺躺身上还不舒服,就立刻请了太医来给她请脉。”贾母殷殷叮嘱道。

“是,孙媳记住了。”李纨忙答应着,扶着黛玉进屋子去,贾母便带着众人回荣庆堂,大家商议着如何庆祝之事。

一群人中,个个喜笑颜开,唯有宝玉阴沉着脸毫无喜色。贾母带着众人回房,他原是要留下来同黛玉说句话的,岂料袭人拉了他一把,在他耳边悄声劝道:“奴婢劝二爷以后收敛着点儿吧。林姑娘从此以后可是北静王府的人了,二爷还只管同林姑娘牵扯不清,他日林姑娘贵为王妃,小心王爷怪罪于二爷。”

宝玉听了此话,便闭口不敢言,只默默的跟着众人离了潇湘馆。

黛玉被紫鹃搀扶着进屋,雪雁随后把厚厚的软帘放下,屋子里原就烧着火笼,中间的铜鼎里也焚着银丝雪碳。进门后暖气扑面而来,确如春日复苏一般。

“还是妹妹这屋子暖和。”李纨一边笑着看着黛玉歪倒在软榻上,又对雪雁说:“快拿条毯子给你们姑娘盖上。”

“嫂子请坐,我这里你又不是没来过,哪儿还用得着客气什么。”黛玉的确乏了,此时靠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

“妹妹觉得怎样?要不还是请个太医来诊脉吧?”李纨看黛玉慢慢的和合上眼睛,一脸的疲惫之色,心中越发的紧张。如今这林姑娘的身子可是关联着整个荣国府几百口子人的安危,一丝一毫也大意不得。

“嫂子只管坐着吃茶,我早起醒的早些,这会儿又困了。并没什么不妥。”黛玉说着,又翻了个身,转面向里,不再说话。

李纨闷坐了一会儿,听见黛玉呼吸绵长,似乎是睡着了一样,于是悄声跟紫鹃道别,慢慢的出了屋子,往前面来给贾母回话。

黛玉一觉睡醒,已经错过了午饭的时候。紫鹃雪雁几个丫头忙上前来服侍黛玉梳洗后,小丫头抬了一张小炕桌来,上面四个精致的南方小菜并一碗碧粳米粥,紫鹃拿了定窑斗彩小汤碗给黛玉盛了一碗,又拿过银质汤匙递给黛玉。

黛玉吃了一小碗粥,并几口小菜,又捡着一块枣泥山药糕吃了一半,便推说饱了。

“姑娘,太后果然是疼爱姑娘的。”紫鹃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微笑着说。紫鹃此时自然也是高兴的,原因很简单,北静王府不单单是比荣国府的门槛高了几倍去,姑娘还不是进门就是正妃?这要比给宝玉当二房强了何止百倍!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还敢背地里作践姑娘不敢了。

“你们都以为,我可以嫁进王府去做王妃,便可高枕无忧了吗?”黛玉无奈的笑笑,紫鹃这丫头的心思还是简单了些,索性这会儿屋里没哟外人,不如给这丫头点明了好,省的以后果然进了北静王府,这丫头还这么实心眼儿,“如今这荣国府也不过是国公府,且已经到第四代,这府中之事尚且如此繁杂,人口众多良莠不齐。何况堂堂北静王府上?只怕我是才离了狼口,又进虎穴罢了。”

“姑娘!那北静王咱们也见过两面,奴婢瞧着,他也不像那种虎狼之人啊?姑娘何出此言?”紫鹃的确被黛玉吓到了,于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黛玉奇怪的问道。

“瞧你吓的,我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就是怕你将来心里没个算计。我也没说那北静王爷就是个虎狼之人啊?”黛玉轻笑,又叹了口气,“太后将我赐婚给他,不过是卖他一个人情罢了。当日太后赐宴,你是站在跟前伺候的,那日的情形你可记得?”

紫鹃被黛玉一点,恍然大悟道:“是了,那日王爷见到姑娘有片刻的失神,太后不怒反笑,后来开宴之后,太后话中有话,一直在暗示什么。”

“嗯,据说北静王熟读史书,博古通今,乃是我朝难得的才子,再加上他的父王当初为了保先皇和当今天子,锄奸有功,不幸为国捐躯。所以太后和皇上都想倚重北静王。只是这位富贵闲王只是一味的流连于诗词曲赋,风花雪月,对朝中政事多不关心。太后此次赐婚,恐怕是为了收他的心呢。”黛玉说这番话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坐在她身边的紫鹃能听见。但紫鹃的心也为之一震——原来太后不过是利用姑娘一次罢了。

破茧成蝶 第26章 想来日步步为营

黛玉见紫鹃神色一下子暗淡下来,便又笑了:“你这丫头,怎么又突然哭丧起脸来,难道你希望你家姑娘我一辈子不嫁,老死在这潇湘馆?”

紫鹃苦涩一笑,知道黛玉不过是玩笑而已,但她依然笑不起来:“姑娘,虽然说太后贵为国母,应当以国事为重,但也不应该如此利用姑娘一个小女子来收拢人心嘛!对于朝廷而言,那北静王愿不愿意出力,这朝廷不都好好地吗?可对姑娘而言,万一嫁错了郎,这一辈子都毁了。”

黛玉也免不了叹气:“这也是无奈之事。太后懿旨,就是亲生父母在都无法做主,何况我一个孤女?人生总归要嫁一回,那就嫁吧。”黛玉默默地靠在榻上,此时反而心情平静的很,只要能好好地活下去,从此不再寄人篱下,嫁给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幸好北静王对姑娘是有一番情意的,这总比陌生人要好一些。人物模样倒也配得上姑娘,想老爷和夫人地下有知,也该放心了。”紫鹃看黛玉不语,只得又捡些宽慰的话说来给黛玉宽心,不等黛玉发话,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那十几箱子东西,自然是随着嫁妆一起抬过去了。奴婢想着,咱们要想个什么办法敷衍几句才好,不然被这府上的人知道了,又有一场气生。”

黛玉心中一动,紫鹃的话不无道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人若是知道那箱子里的东西价值十几万,必定会动一番心思,轻则弄些流言蜚语中伤自己的名声,重则将埋下祸根。如今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黛玉微蹙双眉,陷入沉思。正无计可施之时,外边的小丫头在门口道:“紫鹃姐姐,姑娘睡着呢,还是醒着?”

“你这么大声,姑娘就是睡着也被你吵醒了。”紫鹃急忙起身,走至屋门口,掀起帘子看着外边的小丫头却是贾母房里的,于是问道,“原来是你,可是老太太使你来有什么话说?”

“姐姐,太后娘娘赏了林姑娘好多东西,如今在老太太院子里放着,老太太叫我来瞧瞧姑娘,若是醒着就叫人抬过来给姑娘过目,若是睡着就等明日再说。”

“既然是太后赏赐,我们又岂敢怠慢?”黛玉此时已经从榻上起身,身披鹤氅摇摇摆摆的走了出来,吩咐道:“紫鹃,我们到前面去看看。”

“是。”紫鹃转身回来,伺候黛玉穿好鹤氅,又拿了手炉给她抱着,自己也换了一件灰鼠坎肩,方扶着黛玉出潇湘馆来。

太后赐婚,并为黛玉添妆,这又是一层天大的恩典。荣国府上下,如今都把黛玉当成了凤凰,就连那些平日里最没眼色的洒扫杂役粗使的婆子们见了黛玉都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和往日想比,简直是重新回到娘胎又托生出来一般。

黛玉一行走一行思索,待走到荣庆堂看见矮炕上那满满一堆东西的时候,心中便有了主意。

贾母一手拄着金丝楠木的拐杖,站在矮炕前,一件件细细的看着,边上凤姐儿巧言奉承,逗得一屋子人一阵阵发。因见黛玉进门,丫头们忙上前打帘子问好,贾母方转过头来,含笑道:“来,玉儿!快来看看这些东西,都是御用的珍品啊!”

“来,林妹妹!老祖宗见多识广,快听她老人家给我们讲讲这些珍品宝贝到底珍贵在哪里。”凤姐儿见黛玉走来,忙转身迎接两步,伸手扶过黛玉,接替了紫鹃的位置。

黛玉心中一笑,幸亏凤姐儿素日表面上的功夫做得最足,不然的话今儿这副模样,倒是招人笑柄了。

“有劳凤姐姐了。”黛玉走了两步,却把自己的手从凤姐儿的手中抽出来,然后歉意的一笑,又对贾母笑道:“从没见老祖宗这样高兴过。难道除了玉儿的事之外,我们府上还另有喜事?”

“是啊,如今我们可以说是三喜临门呢。这第一喜自然是太后赐婚林妹妹和北静王爷的婚事。第二喜嘛,是三妹妹的婚事,第三喜呢,是宝兄弟和薛大妹妹的婚事。妹妹瞧瞧,老祖宗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呢,这几日我瞧着老祖宗足足年轻了十岁!”凤姐儿一边说,一边把手中托着一个小锦盒递到黛玉跟前。

黛玉微微一笑,接过锦盒打开看时,却见里面是一只小小的翡翠蜗牛。黛玉不由得觉得稀奇,于是捏在手中细细的把玩,但觉一股冰凉水润的感觉顺着手指慢慢的浸入心房之中,便知这块小小的翡翠价值不菲。只是自古以来,以这种昂贵的冰种翡翠雕刻吉祥物件并不罕见,像龙,凤,观音,罗汉,蝙蝠等等不一而足,但用如此名贵的玉雕琢成如此不起眼的小蜗牛,还真是罕见。况且太后乃国母之尊,为何会有蜗牛这种卑微的小动物?

然这只小蜗牛雕刻的十分可爱,小小的蜗牛趴在一片碧绿的叶子上,树叶雕刻的惟妙惟肖,连叶脉也十分的真实。蜗牛的身子一半露在外边,一半藏在壳内,身子的表面有细细的纹理,摸上去不是很光滑,而蜗牛的壳儿却光滑无比,莹润亮泽。蜗牛的嘴和树叶的叶柄连在一起,脖子稍微鼓起很自然的留了一个孔,想必来是用来穿络子的。

黛玉捏着这枚小小的蜗牛,心底里说不出的喜欢,于是对紫鹃说道:“这个拿回去,明儿我闲了,打根络子穿起来带。”

贾母听了忙笑道:“这些东西一会儿我叫人都拿到你屋子里去,你喜欢那件只管带去,太后娘娘有话留下来,说这都是给你随身玩的,不叫你拘礼,喜欢就好。你看上了什么,我来瞧瞧。”

黛玉微笑点头,便把手中的小蜗牛递到贾母面前。

“原来是这个!嗯,很好,这老坑冰种的翡翠石极难得的,又是这么个颜色,这绿叶趁着白蜗牛,真是明快。最难得的是它用一整块翡翠雕成,而这颜色又恰好这样的巧妙!到底是太后赏赐的东西,就这么个小玩意儿,也贵的惊人哪!你可要仔细收好了。”贾母细细的看了一番,只对其玉质做出很高的评价,并不说着蜗牛本身是什么意思,显然是有些瞧不起这小小蜗牛。

黛玉来贾母屋子里的目的,原就是为了要把太后赏赐的东西全都带回潇湘馆,然后再作计较,如今贾母既然说了太后懿旨,黛玉原想好的话也不必说了。于是在贾母的屋子里坐了一会儿,看了几样东西,吃了半盏茶便要告辞回去。

贾母便叫人拿这些东西一并拿了,另叫人把随东西来的清单也交给黛玉,一并随着黛玉送到潇湘馆去。

太后赏赐的东西,那都是有记录的,任谁也不敢放肆,所以王夫人等人再眼红也不敢说半个字,贪财没错,但不能因为贪财而丢了性命。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

一进潇湘馆的门,黛玉便吩咐紫鹃把院门关好,不相干的人都打发出去。然后自顾回房进了卧室。

紫鹃和雪雁做完事进来,见黛玉依然拿着那只翡翠蜗牛沉思,于是笑道:“姑娘今儿是怎么了?尽管对着这么个小物件发什么呆呢?”

“紫鹃,你可知道‘蜗牛’这个东西?”黛玉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翡翠,轻声问道。

“知道啊,就是爬的慢吞吞的,样子笨笨的,走到哪儿都带着自己房子的那种小东西嘛!夏天下了雨,这园子里的树上到处都是呢。”

“走到哪儿都带着房子?这房子可是它的家呢。”黛玉微微一笑,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幸福和憧憬。

“是啊,这小东西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吃饱喝足,把身子往回一缩,就可以酣然入睡了,方便的很呢。”紫鹃轻笑,端过茶来放在黛玉跟前,又低声问道:“姑娘,闲杂人都打发出去了,姑娘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奴婢吧。”

“嗯,你们把太后赏赐的东西拿到偏屋去,这样…”黛玉伏在紫鹃的耳边,小声嘱咐着,紫鹃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最后,便使劲点头,对黛玉说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你去吧,一定要找两个可靠地人做,宁可慢些,也莫要走漏了风声。”黛玉吩咐完,心中感到一阵阵悲哀。

曾几何时,自己也开始动起这些心机来?这种谋算曾是自己最不屑做的事情。可是迫于形势,为了保住父亲留给自己的这些东西,她也要学着一步步算计了。

想到“算计”二字,黛玉便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原来那个孤傲清高的自己哪里去了?难道自己真的也要跟她们一样,在这种尔虞我诈的方式中生存下去吗?

黛玉一边落泪,一边看着手中的翡翠蜗牛,此时此刻她多么想自己就是那个蜗牛,天大地大,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自己的房子,带着自己的家。随时随处都可安营扎寨,随时随处,随遇而安。

对了!黛玉酸楚的心猛然一惊,这是太后给自己的提示啊!翡翠蜗牛——步步为营!

太后这是在提点自己,将来的日子,要步步为营了。荣国府不是一潭清水,而北静王府自然也不是!黛玉已经听说,水溶虽然没有正妃,也没有侧妃,但他早有几房妾室;还有通房丫头无数个;或许这些姬妾还有儿女,手下数百名家丁,和数千名护卫。

而最重要的,还有老太妃坐镇府中。

黛玉的脸上带着一个苦涩的笑容,这就是自己将要面对的人们,这就是将来自己的家。自己以后的路如何走,且要看如何在那个北静王府中步步为营了!

破茧成蝶 第27章 大婚当前逼纳妾

却说水溶和王沐晖从醉仙楼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二人在路口道别,各自回府,水溶认镫上马,匆匆回府。

北静王太妃早就接到了太后赐婚的懿旨,不过她没有水溶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听闻水溶回府,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他还知道回来?”

“太妃,太后给王爷赐婚是大喜的事儿,您可别不高兴啊。”一个穿水红袄的体面丫头半跪在榻上,一边给太后捏着肩膀,一边娇笑着劝道。

“太后赐婚自然是喜事,可太后为什么会把一个病秧子指给了我儿?她无父无母无权无势无嫁妆也就罢了,我们家如今也不缺这个,可她总要有一副好身板儿吧?你说就她那个样子,去年荣国府的老太太做寿,你也跟我去过那府上,见过这位林小姐,你说她那一副风儿一吹就倒的身子,如何给我们家开枝散叶嘛!”老太妃越说越生气。

“母妃又在这儿‘开枝散叶’呢?整天就是这个话,您老还有没有点新鲜的?”水溶朗声笑着进门。

“王爷安。”屋子里十几个穿红穿绿的丫头们齐刷刷对着水溶一福,娇软的声音叫的人心头直发痒,而水溶偏偏像没听见一样,一摆手让众人退下,自己两步走到太妃跟前,躬身请安:“母妃安。”

“起来吧,一大早就不见你的人影儿,又到哪里去作耍去了?太后赐婚的懿旨都下来了,也寻不到你。”虽然是老太妃盼望已久的赐婚,但这赐婚的懿旨却没能给她脸上添几分笑容。

说到底北静太妃她的心里还真是有些怪罪太后,自己明明说瞧上了南安郡王的妹子,那丫头整天跑跑跳跳的,身子很好,从小儿都没吃过一次汤药。再说了,那丫头如今不单出落得花朵儿一般,且丰满的紧,单看她裙子里丰满的臀,就知道一定能生出儿子来!这事儿北静王太妃也跟太后提起过,想必太后如今真是老了,竟然把这事给忘了。哎!竟然弄个药罐子到家里来,还是正妃。

“太后赐婚的事儿子知道了,儿子正是在宫里出来,遇见了一个进京述职的同僚,因曾是老朋友了,所以出去一起吃了几杯酒,回来晚了,儿子下次不敢了。母妃莫要气坏了身子。”水溶上前,原来那个穿水红袄的丫头忙转身下炕,把位置让给水溶坐下。

“梅香,还不给你王爷端醒酒汤来?”老太妃等了穿水红袄的丫头梅香一眼,梅香忙答应一身,转身下去。只是她在转身的一瞬间,偷偷的瞧了水溶一眼,又轻轻一笑,两团红晕便浮上了双颊。

水溶原坐在榻上背对着她,梅香的举动一点也未曾瞧见,老太妃却全然看在眼里,原本冷冰冰的脸又突然高兴起来。于是干脆坐直了身子,拉着水溶的手叹道:“溶儿啊,母妃的一番苦心你何时才能知道啊。”

“母妃有话尽管说就是了。咱们母子又何必猜哑谜呢?”水溶微笑,抬手替太妃捏着肩膀。

“你说那南安郡王的妹子嘉柔哪里不好?为什么你就是看不上人家,母妃我三番几次在太后面前提及,你总是唱反调。你说你一定要一个与众不同的王妃,我问你,什么叫与众不同?这林姑娘就与众不同吗?”太妃语重心长,话语中虽然有责备之意,但责备并不是全部,只是铺垫而已。太后赐婚已成事实,她就是再不愿意,也只有在自己家里跟儿子说说而已。却不能不从,不能不娶黛玉进门。但若要说生孙子替水家开枝散叶,那可考不上这位正妃了。

“母妃,这可是太后赐婚,您可不许再犯原来那脾气啊!先皇是您的哥哥,一直让着您,今非昔比,您那脾气在家里撒撒也就罢了,万一这话传到太后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水溶无奈,只好以大义来劝母亲。他实在不愿听人家说黛玉是药罐子这句话,今儿也就是他的母妃,身为人子不能言父母的不是,若是换做别人,他一定不会忍这口气。

“哎!我知道,如今木已成舟,我就是不同意也没办法了。可你若是体谅母妃的苦心,今晚就让梅香去伺候你。明儿摆几桌子酒席,过了明路,如果将来她能给你生个儿子,你再纳她为侧妃,如何?”

水溶原本给太妃捏肩膀的手一下子停下来,他吃惊的转过身子,看着太妃的脸色。太妃一本正经,丝毫不是开玩笑的样子。水溶便急了:“母妃,今天太后刚赐婚,你当晚边让儿子纳妾,这…太后…”

“太后哪有那么多时间,管了你的正妃还管你的妾室?你少拿太后来搪塞我,太后若是怪罪,有我呢!你看看这京城里面,有那一家王公贵族的儿孙们到了你这个年纪还没有儿子?!”

“母妃,没有儿子不还有三个女儿吗?那琪儿和玥儿还有瑶儿不是一样很可爱?”水溶皱起眉头,儿子儿子,这儿子是想要就有的吗?

“混账!你给我跪下!”太妃也火冒三丈,这儿子还是自己养的吗?怎么自己费尽了心思,他就是不上道呢?女儿?女儿怎么能跟儿子想比呢?这香火大事如何能马虎?

水溶一愣,抬头见母亲已经愤怒之极,还流下了眼泪,于是忙跪在地上,不言不语。

梅香端着醒酒汤进屋,恰好看见水溶跪在地上,太妃坐在榻上抹眼泪,精灵乖巧的她忙说了一句“哎呀。奴婢该死。”便端着醒酒汤跪在水溶身边。

“你又怎么了?”太妃看见梅香进门便跪在地上,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丫头素来很得自己的欢心,也就是自己的儿子,不然她哪里舍得让她从这屋里出去呢。

“奴婢是太妃的丫头,太妃不开心自然该拿奴婢出气,如今却累极王爷跪在这里,奴婢岂不该死?”梅香双手捧着黑色雕漆海棠式托盘跪在地上,娇语软言,楚楚动人。

“哎!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还不快起来?”太妃肚子里的气被梅香一句话说散了七分,看看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水溶,她长叹一声,一摆手,边上的小丫头忙上前来搀扶水溶起身。梅香才跟着起来,把醒酒汤放在水溶身边的炕几上。

“王爷,奴婢刚煮的醒酒汤,王爷吃了酒一定要吃一碗汤才好。”梅香此时也不跟太妃多话,只拿了汤匙和汤碗来给水溶盛汤。

太妃则一边含笑看着,一边又拿帕子拭泪。

水溶无奈,圣人说:百善孝为先。自己的母亲非要如此,水溶也深感无奈。只是他心底深处对黛玉的歉意更深了一层,原来没有赐婚,他纳多少妾也没什么,只是赐婚圣旨刚下,太妃又给他纳妾,实在是说不过去。水溶吃着醒酒汤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回道:“母妃,非要把梅香给儿子,儿子自然不能不识好歹。只是这摆酒席之事还要往后放,母妃想想,太后前脚赐婚,您后脚让儿子纳妾,这不是明摆着跟太后过不去吗?儿子父亲去世这几年,儿子一直闲散在家,我食朝廷俸禄却不为朝廷出力,皇上心中已经不满了,若不是看在先皇的面子上,恐怕早就硬派儿子差事了。果然那样,儿子领了差事整日东奔西走,恐怕母妃相见儿子都难。儿子还如何在母妃面前尽孝呢?你说是不是,母妃?”

太妃听了水溶一番话,忍不住慢慢点头,又叹了口气:“也罢,梅香再从我的屋子里留些日子,待明年春天那林姑娘嫁入我家后,再给你为妾。”

梅香早就羞红了脸,悄悄地退到一边儿去。水溶便又陪着太妃说了几句闲话,便说酒喝得多了,晚上不吃饭,要先回房去睡一会儿。

太妃心疼儿子心疼的要命,便一叠声的骂丫头们:“没眼色的小蹄子们,还不扶着你们王爷回房去歇息!”

水溶哪里还等丫头们扶着?早就起身给太妃道别,急匆匆出门去了。

太妃的屋子里烧着地龙,暖的很,水溶一出门被外边的冷风一吹,便打了个激灵,忙问:“我的斗篷呢?”

“王爷,斗篷来了!”身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抱着斗篷急匆匆跑来,喘着气说:“王爷好快的脚步,奴婢拿了斗篷一路追出来,到底没赶上王爷,王爷受冷,奴婢该死。”

“罢了,原是我走的急了些,不怪你,回去吧。”水溶披上斗篷,看了一眼那小丫头,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太妃屋里的丫头太多了,他纵然每天都来请安,依然记不住她们哪个是哪个。

小丫头忙福了福身子,看着水溶的背影消失在抄手游廊的拐角处,方撅着小嘴儿笑了笑,转身回房。却冷不防差点撞上一个人。

“哎哟!”梅香原是跟着小丫头一路走来,想多看水溶一眼,想不到小丫头猛然回头,踩到了她的脚,于是尖叫一声,怒骂道:“不长眼的小蹄子,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哟!梅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脚步也太轻了…”明明是梅香不声不响的跟在小丫头身后只顾看水溶,此时天晚,夜色中瞧不见她也是常理。小丫头委屈的赔礼道歉,声音越来越小。

“死蹄子,还跟我狡辩,瞧我不回了太妃,打发你出去粗使!”梅香抬手在小丫头的眉心上点了一下,小丫头被她指的打了个趔趄,却不敢多嘴,只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等梅香走远了,方抹着眼泪回房。

破茧成蝶 第28章 淡定从容斥刁奴

黛玉用罢晚饭,便回榻上歪着,白日里看的书又重新拿到手中,只是心绪不宁,再也看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