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北静太妃虽然不喜欢黛玉,但也对刚才南安太妃叫黛玉‘林姑娘’三个字而心中不快,北静王太妃这人从小就护短,她的短处她自己说可以,就是不愿别人说,对于黛玉,她自己不喜欢可以,但那也不愿意南安太妃如此瞧不起,南安太妃瞧不起黛玉,那就是瞧不起北静王府上呀,所以北静王太妃从心里暗暗的为黛玉叫了一声好,看来这个儿媳妇也不是表面上那么懦弱。

“母妃教导的很是,是黛玉鲁莽了。”黛玉原以为,北静王太妃这次会再次给自己难堪的,想不到这次北静王太妃这么护着自己。

于是黛玉心中明白,原来这北静王太妃也并不是不通道理。这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会维护自己,维护北静王府的,那一句重重的“她如今不是贾府的姑娘”便把南安太妃的脸说红了。

破茧成蝶 第42章 静雅堂里试水溶

黛玉正在微笑着暗暗思索,正想要听南安太妃会如何作答,却不料柔嘉郡主却在一边微笑道:“母妃,我们出来半日了,也该回了。”

“啊,对对,老姐姐,我们也该回去了,这来了半日,说了这么多话,你也该累了,后儿可别忘了,我在家里备好酒宴等着你呀!”南安太妃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准备就走。

“哎,用了晚饭再走啊。我这就准备好了。”北静王太妃忙客气的说道。

“不了不了,您这儿刚娶了儿媳妇,您还是跟儿子媳妇踏踏实实的吃饭吧,我们哪,就不打扰了。”南安太妃别有深意的看了水溶一眼,转身就走。

“太妃慢走。小王还有句话说”水溶长出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南安太妃轻轻弯了弯腰,“原来太妃常去荣国府走动,跟我的王妃原是极熟悉的,想来那时叫惯了口,所以一时改不过来,今儿在我们府上失口也就罢了,若改日在别处,这话若是让有心人听到了,传到太后的耳朵里,事情可就大了,小王和我的王妃,可是太后赐下姻缘呢。”

“是是是,是老身糊涂了,王爷留步。”南安太妃呵呵笑着,看着的水溶一脸的不高兴,依然十分满意的样子。那种神情,让黛玉有些纳闷——这南安太妃不是有什么短处握在水溶手里吧?怎么就这么没脾气?

因为南安太妃到来的事情,北静王太妃的心情好像很不错,看黛玉也没那么不顺眼。晚饭过后,便说累了,叫水溶和黛玉自去歇息,说有丫头们伺候也就罢了。

黛玉更加纳闷,为何太妃这次没有吩咐水溶去另一个姬妾的屋里去睡呢。

出了凝瑞轩的门,水溶便走近黛玉身边,代替了紫鹃的位置,伸手把黛玉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紫鹃和秋茉两个贴身大丫头忙放慢了脚步。身后的小丫头们也低下了头。而前面打着灯笼的人依然不紧不慢的走着。

“王爷请自重。”黛玉忙往回抽手,“让丫头们扶着妾身也就罢了。”

“丫头们不牢靠,还是我亲自扶着王妃走比较放心。”水溶淡淡一笑,然后小声问道:“王妃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生什么气?”黛玉不以为然的轻笑。

“生气咱们一回来,我就去太妃房里了。”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是那种人吗?太妃是王爷的母亲,王爷这样说,还不如直接给黛玉一纸休书好了。”黛玉有些急了,一把把自己的手从水溶的手中抽出来。其实原本她因为今天水溶一天都陪着自己,处处给自己赔小心,心中刚升起的那么一点点感激,却因为这句话而没了踪影。

“玉儿,你真生气了?”水溶急忙伸手,把黛玉拉进自己的怀里。他自从看见黛玉进凝瑞轩起,便觉得黛玉不对劲,从来不多说话的她竟然对着南安王妃母女没什么好脸色,水溶猜测,这一定不单单是因为南安太妃的那句‘林姑娘’,黛玉肯定是听说了关于柔嘉郡主和自己的什么话,心中不舒服才这样。

其实关于柔嘉郡主和水溶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原来水溶还很小的时候南安太妃说过一句玩笑话,说自己将来有了女儿,一定要给水溶当媳妇。北静太妃当初也以为南安太妃不过是句玩笑话,谁知后来她还真生了个女儿。

不过两个太妃都知道,自己儿子女儿的婚事都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这要太后点头方可以。其实原本北静王太妃也是极愿意和南安太妃结成亲家的。毕竟南安北静两个郡王之家若是结了亲,双方连成一体,也好有个照应,将来水溶也有个帮助。谁知水溶死活不同意,还曾经跟北静王太妃说,若是太后一定要赐婚,他就离家出走。后来,南安王爷边去南边打仗去了,这一去半年多原想着能凯旋归来,谁知却吃了败仗。又有了和亲一说。所以柔嘉和水溶的事情便不再提起。

没想到,事情如此一耽搁,期间便出现了这么多事。如今南安郡王已经从南边回来,而黛玉也成了北静王水溶的王妃。一切结成定局,水溶也十分喜欢这个结局。可谁知道南安太妃还如此莫名其妙的带着女儿来北静王府。

水溶心中有鬼,以为丫头们把这事儿说给了黛玉,所以一晚上怎么看黛玉怎么都像是她在生气。

“王爷,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有话好好说。”黛玉说着便要推水溶,谁知水溶力道很大,而黛玉又太弱小,所以无论她怎么推都推不开,反而被水溶一下子打横抱起。

“嘘——”水溶低下头去,凑到黛玉的耳边轻声嘘了口气,然后看看左右已经无影无踪的丫头们,轻声笑道:“她们都走了,你该放心了吧?你在母妃屋里立了半天规矩了,一定很累了,就让为夫抱着你回去吧,好不好?”

“你叫我的名字,太妃已经很不高兴了。若是这事让太妃知道了,我可真是顶足了‘狐狸精’的名头了。王爷若是真的替黛玉着想,还请王爷把黛玉放下来吧。”

“哼,这个家里,我还是王爷!谁敢这样多嘴,我一定不会叫她好过。玉儿既然是我的妻子,就应该相信我。”水溶根本不会放手,因为此时佳人在怀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水溶自以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也没有多么高大的志向,而这个瘦弱的小人儿正是他想要保护一辈子的人,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建功立业呢?虽然水溶不会因为黛玉去跟自己的母亲吵,去违背她的意思,但是,水溶绝不会因为太妃的几句话而对黛玉放手。

黛玉听水溶有些生气,虽然不知是为了什么,但黛玉还是选择了沉默。

水溶抱着黛玉回房,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房里的丫头们都是善于察颜变色的,见水溶阴沉着脸,黛玉也不怎么高兴,便伺候二人洗漱完毕换了衣服,都悄悄的下去了。

水溶看黛玉一身浅蓝色提花丝绸的睡衣如梦幻一般,就那样坐在烛光下的软榻上,给人的感觉是那么不真实,好像只在下一瞬便会消失一般,他的心里便有一阵慌乱。

“玉儿,累了一天了,睡吧。”水溶走到黛玉跟前,要拉着她上床睡觉。

“你睡床还是睡软榻?”黛玉依然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怎么?”

“我不习惯和人睡在一起,要么我们分开睡,要么,你直接去你那些姬妾房里。”黛玉说着,转过身去,不看水溶一眼。

“呃…”水溶心中一阵窃喜,原来她还是在意的,她对自己并不是无动于衷,她也会为那些人吃醋!想到这些,水溶的心中真的要乐翻了。

“我睡软榻,你睡床。”水溶说着,又抢先一步把黛玉抱起,转身稳稳的放在床上。

“你…”黛玉再次惊诧,这个人,有人的时候他像是个正人君子,怎么没人的时候就像是个浮华浪子一般。

“睡觉。”水溶拉过被子把黛玉盖好,然后放下帐子,自己转身躺在了榻上。

紫鹃和秋茉二人守在卧室门口外,听见里面没有了动静,便知王爷和王妃已经睡下了。

“走吧,我们也去睡吧。”秋茉拉着紫鹃去外床上二人先后上床躺下。

夜深人静,水溶躺在榻上自然无法安眠,那边床上帐幔之中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佳人,也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可是自己却无法走进她的心里,那样一个较弱的女孩,却有如此大的勇气把自己这个丈夫,这个身为王爷的丈夫拒之门外,不,是拒之床外。

黛玉其实也没睡着,她原以为,水溶听了自己那句话,一定会拂袖而去,反正他有那么多姬妾,且每一个都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他去。可水溶却让黛玉出乎意料,他不但没有拂袖而去,还十分体贴的为她盖好被子,放下帐子,然后乖乖的去软榻上躺下。

水溶的这种举动,让黛玉的心中有些许的不安。黛玉甚至在想,或许他并不愿意哪那么多姬妾,或许那些姬妾是太妃的意思,毕竟水溶已经二十四岁还没有成婚,太妃作为一个母亲来说,一定十分的着急。

想到这些,黛玉的心便软了几分,再想想这一天多的时间水溶对自己的温存体贴,便躺不下去了,于是黛玉干脆翻身下床,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往软榻上看去,却见水溶侧卧在软榻上,似乎已经睡着,身上的棉被却只盖到腰际,一大半都掉到了地上。

黛玉轻轻的下床,慢慢的走过去拾起了棉被,给水溶盖好,然后又轻轻的掖了一下被角,刚要转身离开,手却被水溶一下子抓住。

“哎呀!”黛玉吓了一跳,慌忙往后扯手,水溶已经坐起来,伸手把她拉进怀中。

“玉儿,谢谢你。”水溶把那个娇小的身子拉进怀里,心中的激动在迅速蔓延。

“谢什么,我不过是怕你着凉,明天又被太妃责骂而已。”黛玉一撅嘴,撇过头。

“不管你怕什么,我都要感谢你。玉儿,你不喜欢的事情尽管跟我说出来,我绝不会去做。你放心…”水溶拥着黛玉,又把被子拉起来把二人裹住。

“真没出息,你一个大男人,做什么事为什么要看我的脸色?”黛玉笑道。

“因为你是这王府里的主母啊,这府上的事情,都是你说了算的。”

“此话当真?”黛玉心知水溶是开玩笑,所以也不把这话当真,他要开玩笑就开好了,反正大家都睡不着。

“自然当真。”

“那好,以后不许你到那些姬妾的房中过夜。”

“啊?一次也不行吗?”水溶心底窃喜,更加确定黛玉吃醋的想法,但他嘴上却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好不容易有两个人独处的机会,逗逗这可爱的丫头也是一大乐事。

“不是不行,是我这个人有个怪毛病,就是从来不跟别人共用一样东西。如果你舍不得她们也很好办,要么你给我一纸休书把我休出去。要么,你从此以后不再进我的卧房。”黛玉自然听得出来水溶的玩笑,只是她想趁此机会试探一下水溶,来证明一下自己的猜测——水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破茧成蝶 第43章 水溶当众惩顽妾

第二日一早,黛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枕着水溶的胳膊,而两个人却双双挤在榻上,软榻很窄,原本只够一个人睡的,幸好黛玉身子瘦弱,蜷缩在水溶的怀里,倒也睡得舒服,只是二人如此亲近的样子,让黛玉的脸噌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儿。

黛玉一边暗暗的骂自己没用,听了他几句软话便没了主意,一边轻轻的起身,想赶快趁着水溶未醒回到床上去。谁料她刚一动,水溶就睁开了眼睛。

其实水溶早就醒了,因为见黛玉在自己的怀里睡的安稳,才没敢乱动,生怕吵醒了她。

“玉儿,昨晚睡得可好?”水溶好整以暇的看着怀中羞涩的佳人又回到了洞房花烛夜时的模样,心中真是喜欢的不得了,前天早晨到今天早晨,水溶的心可是从山峰到了低谷,又从低谷跃到了山巅。真可谓——冰火两重天啊。

“啊…还好…吧。”黛玉一边坐起身来下了软榻,一边吞吞吐吐的说道:“天色不早了,妾身要去上房给太妃请安。”

“嗯。一会儿咱们一块儿过去。叫丫头们进来伺候梳洗吧。”水溶说着,伸了个懒腰。昨晚一夜没敢动弹,这会子半边身子都酸麻了。不过身上不舒服,心里却是极高兴地。

“王爷,王妃早安。”紫鹃和秋茉听见黛玉叫她们,便端着脸盆拿着毛巾进来。二人分别上前服侍水溶和黛玉换衣服,门外小丫头回道:“姨奶奶们来给王爷王妃请安了。”

黛玉方想起来,这原是规矩,姨娘们是不敢不遵从的。昨日大家便都来过,黛玉也没见她们便叫她们回去了,黛玉从小最讨厌这些规矩,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水溶不说话,这是内宅的事情,要黛玉说话才行,不然以后这些女人们哪里会听黛玉的话?

“说我知道了,我这里也没什么用人的地方,叫她们都回去吧。有事再去传唤。”黛玉一边任由紫鹃给自己穿好衣服,便坐在梳妆台前。

潘氏和陈氏两个姨娘在外边院子里对着上房行了礼,口中给王爷和王妃请了安,便各自带着各自的丫头转身回房。不料还没走下台阶,便听到背后有人低声喝道:“你们两个先站住。”

潘氏春雪和陈氏露儿忙止住脚步,回转身子,看见水溶穿一身绛紫色箭袖长袍站在屋门口,忙疾走两步,行至水溶跟前,深深一福:“贱妾给王爷请安。”

“就你们两个?秦氏呢?”水溶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恼意,这个梅蕊,真是太过分了。昨日好像就没看见她,因为要陪着黛玉出门所以没来得及跟她计较这些,想不到她今儿还不来。

“昨天秦氏姐姐说身子不好,想必今儿还没大好,所以…”潘氏是个老实人,见水溶眼睛里有恼意,忙福身回话,声音里已经带出了几丝害怕。

“陈氏,是这样吗?”水溶冷漠的目光扫过陈氏露儿的脸。

“回王爷话,贱妾也不知内情,不敢乱说。”

“你们两个且去那边等着,不许回房,等本王和王妃去给太妃请了安回来再说。”水溶看看身边的莲籽,又吩咐了一声:“她们两个人和她们的丫头,一个也不许出这个院子。”说完之后,一甩手回房里去,黛玉已经梳洗打扮妥当。

水溶见了黛玉也不多说,只是同着她一起去给太妃请安,恰好今天早晨梅香不在太妃房里,水溶和黛玉陪同太妃用了早饭,又陪着太妃说起家常话,因说到了家务操劳,水溶方道:“儿子这几年贪玩,让母妃这些年为家里的事情操劳,实在是儿子的不孝。”

“哎!说这些做什么?如今有了你媳妇了,我也该歇歇了。过几日皇上的旨意下来,还只不定派你什么差事,这几天你多上上心,带着你媳妇把家里的事情略理一理,弄出个头绪来。回头你去忙公事,这家里的事情你媳妇也好有个数。不然外边来了人咱们失了体面,便要累及你的名声了。”太妃略带担忧的看了一眼黛玉,这个儿媳妇的身子骨如此羸弱,这府上的琐事如此多,她能挑起这担子吗?于是太妃想了想,又看着水溶道:“这几年家中之事都是梅蕊帮着我打点,如果媳妇觉得劳累,就吩咐梅蕊到跟前去帮衬着也好。”

“儿媳多谢母妃体恤,母妃日夜为王爷和府上的事情操劳,尚且不言累,儿媳又怎敢偷懒?且家中琐事向来都有定例,儿媳依照旧例行事,若有大事,儿媳还是要来请教母妃,烦母妃拿主意的。”黛玉坐在水溶的身侧,和软的几句话把太妃的担忧给消除掉。

“嗯,你这话很是。咱们家人口繁杂,外边的田产生意也不少,这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事情很是繁杂,你刚刚理事,不要太过着急,就从家里的琐事理起,外边的事情向来是管家水安在料理,回头你多问问他也就罢了。”太妃点点头,黛玉的话句句在理上,又极给太妃留面子,所以太妃的心中很舒服,说起话来也和蔼了许多。

黛玉忙起身答应。

“行了,溶儿带着你媳妇先去前面理一理家里的事吧,这几日忙着你们的喜事,家中好些事都放下了。我累了,没什么大事你们别来吵我。”太妃说着,便往后靠过去。

水溶和黛玉出了凝瑞轩,先回到自己的静雅堂。水溶一进屋门,便坐在正厅里的椅子上,阴沉着脸对边上的丫头说:“去把秦氏给我叫来。”

黛玉见水溶如此,心中一愣,瞧这阵势,水溶是生秦氏的气了。于是黛玉也不多说,只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慢慢的吃茶。

不多时秦氏梅蕊扶着丫头的手来了,但她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发髻蓬松,钗环散落,脸上残妆未洗,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样子。进门后娇娇怯怯的给水溶行礼请安,却好像没看见黛玉坐在上面。

“来人!”水溶只冷冷的笑了一声,也不问秦氏因何不来上房请安,也不问秦氏无视主母,眼睛里还有没有规矩,只等两个婆子进门后,吩咐一声:“把秦氏拉出去,掌嘴二十。”

“王爷饶命!”秦氏立刻就吓坏了,立刻跪倒在地大声求饶,原想着弄这么一副可怜样儿到水溶面前来,水溶会心生怜惜,再问问自己病情如何,接着再安慰几句便可以回来。如此一来更加给黛玉一个没脸。却没想到进门来水溶二话不说张口便要打。

“饶命?”水溶冷笑一声,“你自己说说,你该打不该打?”

“贱妾…贱妾…”秦氏恨恨的瞄了黛玉一眼,她自然明白昨天和今天她都不来上房给黛玉请安,服侍黛玉起床梳洗是自己不对,凡是大户人家都极看重规矩,这做妾的,原就是妻房的奴婢,无论男主子是否在自己房里留宿,每日早晨,她们都必须早起到主母的院子里请安,服侍主母起床梳洗,没有主母的话,她们是不能擅自离开回房歇息的。

但是秦氏素来仗着太妃的偏爱,又加上这几年来她身为水溶的大妾帮着太妃打理府中的琐事,便自以为自己与众不同,恃宠而骄不把黛玉放在眼里。昨天没来,水溶没说什么,秦氏便更加大胆,索性今儿还不来,甚至水溶叫她,她却衣衫不整的前来。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水溶原本心里有五分怒气,在看到秦氏衣衫不整的时候,肚子里的怒气便增加到了十分:“你不知道?那就给我打!掌嘴三十!看她知道不知道。”

掌嘴,是个不轻不重的处罚。这轻与重都在行刑的人掌握了。但这秦氏素来仗着太妃的信任,不把这些下人放在眼里,整天以主子的身份呼来骂去不说,逢年过节还要收他们的孝敬,甚至一个不高兴便克扣人家的月例银子。这些婆子们平时没少受她的气,今儿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哪里会便宜了她?

一顿噼里啪啦嘴巴子抽下来,秦氏的脸变肿的老高,嘴角里也早就出了血丝,原来那一副花容月貌早就不见了踪影。

“王爷,我们大喜的日子,还是别把人打的哭天喊地的了。妾身见不得这个,叫她下去吧。”黛玉心知水溶这是替自己立规矩呢,但她依然不喜欢看这种场面,于是趁着秦氏被打昏过去的时候,开口说道。

掌嘴三十还没打够数,但王妃开口了,婆子们自然也不好再动手,只是拿了冷水来把秦氏泼醒,等着水溶发话。

“这内宅之事,以后自然由王妃打理,今儿秦氏无视主母,本王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才要教训教训这个不懂规矩,妄自尊大的奴才。既然王妃开口求情,那就把剩下的巴掌先记下,让她禁足七日,好好反省反省。如有再犯,加倍惩罚。”水溶一摆手,两个婆子上来,拉着秦氏出去了。此时潘氏和陈氏早就站在屋檐下,眼看秦氏这番模样出来,各自心中自然更加警觉:王爷待这位王妃不同一般,两个姬妾要多加小心了,看来以后这晨昏定省是一定要早来的,不然的话,下一个被掌嘴还说不定是谁呢。

“你们二人也下去吧。”黛玉实在不想看着水溶的姬妾在自己眼前晃悠,于是摆摆手让她们回去了。

“王妃,咱们去议事厅吧。”水溶看看黛玉,心中暗暗的想,玉儿太过仁慈了,这可不好,太仁慈了,会被人欺负到头上去的。将来自己有了公事,没有太多的时间顾及家中之事,她可怎么办呢?想到这些,水溶忍不住又看了黛玉几眼,她还是那样淡然的表情,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又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破茧成蝶 第44章 黛玉初次理家事

其实水溶今日能以雷霆之怒惩戒秦氏,也不过是杀鸡骇猴的意思。他一来是打给其他两个妾氏看的,而来也是打给家里这些下人们看的,更重要的,他还是带给太妃身边的丫头梅香看的。

梅香是秦氏梅蕊的亲妹妹,是梅蕊做了水溶的妾之后,举荐给太妃的。梅蕊的意思很简单,她以后服侍在水溶身边,老太妃身边不能没有自己的人。

水溶是个孝子不假,他原来就看透了梅蕊的心思,不加制止无非是为了太妃开心。因为当时他并没有娶妻的打算,就算是暗中倾慕黛玉,却一直以为她会是宝玉的妻子。所以对这些男男女女的事没放在心上。但如今黛玉进了北静王府的门成了水溶的正妃,水溶却由不得这些小人暗中算计黛玉。

这几天他肚子里一直窝着火,黛玉被贾府的人算计他束手无策,因为没有证据,而且这些事万一弄不好会带累黛玉的名声。但自己府上的这些奴才暗中算计黛玉,他是万万不能忍受的。

太妃对黛玉时好时坏,完全是这个梅香竟然从中挑唆而起。梅香昨晚被她母亲接回家去,今早太妃便没有为难黛玉。水溶不是傻子,这种事用手心脚心也能想明白。

让黛玉在太妃面前受委屈,水溶心里便不舒服,梅香是母俾,凡事要要让她一两分,给太妃留着面子,但梅蕊不是。所以水溶在打了秦氏梅蕊之后,又禁了她的足。他更加要让黛玉在她禁足的这几日里,迅速的熟悉起王府的家事,没有她横加干涉,这府上的下人们应该会老实一些。

而水溶的心理也十分的明白,北静王府上的事情越早交到黛玉手上,他的心便越早的踏实。水溶这些年不愿为朝廷效力其实也有他自己的苦衷,父王死的早,母妃含辛茹苦把他养育成人十分的不容易。水家也是一个大家族,族内的事情错综繁杂,当初北静王妃带着幼子孤儿寡母的,没少遇到难事。

若非母妃是皇室公主,做事霸道雷厉风行,他们母子今日还不知在什么地方过活呢。幸好皇上极疼爱自己的妹子,也对这个外甥另眼相看,让水溶在十四岁上便袭了父亲的爵位,才保住了水溶这一支在水家的地位。所以水溶如今需要的,不单单是一个温柔贤惠美丽动人的妻子,还是一个干练的贤内助。

水溶的心思,黛玉并不了解多少,不过黛玉知道一点,今天水溶打了秦氏,那是在给自己踢场子,黛玉心中还是有些感激的。水溶这样做,可谓用心良苦。那么黛玉以后在这个家里能不能够立足,就要看黛玉的本事了。

议事厅里已经沾满了人,男的在左边,女的在右边,一个个排队而立,衣衫整齐,容貌肃整。显然大家都知道王爷今天心情不怎么好,刚刚把秦姨娘给打了。所以众人心中都有些战战兢兢。

水溶和黛玉二人先后进了议事厅,管家水安见王爷和王妃进门,忙跪拜下去,口中称:“王爷,王妃安。”

水溶点点头,进门后不急于继续走,而是一转身,抬手扶着黛玉跨过门槛儿,然后二人携手往里,直到上首的椅子上分左右各自坐下,屋子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也赶忙上前,跪拜在地上:“王爷,王妃安。”

黛玉坐定之后,只是看看的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衣袖,紫鹃转身接过小丫头手中的靠枕垫在黛玉的身后,黛玉往后轻轻一靠,十分的舒服。

“回王爷的话,奴才已经把府上的管事们都集合起来,请王爷示下。”水安是这府上的总管,此时见主子已经坐好,丫头们也奉上了香茶,才敢上前回话。

“嗯,今儿是王妃第一次理事儿,我不过是来看看罢了。有什么话,你们只管回王妃,以后家中的事情,都由王妃打理了。”水溶淡淡一笑,端起茶盏来,悠闲的品茶——嗯,上等的龙井新茶,昨儿刚从南边运过来的,味道真是不错。

“是,奴才领命。”水安忙起身后又打了个千儿,转身取过花名册放在黛玉面前,府中的对牌和钥匙水溶已经在成婚的第二天一早让秋茉交给了黛玉,不过黛玉并未在意,只是叫秋茉还收着罢了。

“把各处管事的叫进来吧。”水溶平静的喝了一口茶,吩咐道。

水安答应着,转身到了门外,对着众人吩咐了几句,府中二等管事以上的人分男女两拨,男的在前,女的在后,进花厅来,齐刷刷跪下给水溶和黛玉请安。

水溶托着茶杯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扫视了一眼下边跪着的二十多个家人。这些人都是各处的管事,最没用的也是这府上的二等管事,一个个穿着打扮,那是比一些大户人家的主子都体面,王府的威仪向来如此。

“你们都起来吧,今儿是王妃要见你们。我不过是陪王妃的,你们不必理会我,有话尽管同你们王妃说。”水溶说着,又要品茶,但茶还没到嘴边又停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问道:“从今儿起,王妃的话同我的话一般,你们听见了吗?”

“回王爷,奴才知道了。”二十多个管事齐声应答,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嗯,那就行了。”水溶这才又品了一口茶,“王妃刚到我们府中,有很多事情并不清楚,我想有你们在,王妃料理府中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难处才对。过几日皇上便有旨意下来,以后我便会被公事缠身,我想你们都是我们水家的老人了,自然知道咱们水家的规矩的,是不是?水安?”

大总管水安与众管事儿们躬身行礼:“王爷放心,奴才(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办差儿。”

“那就好。你们不用再理会我了,自去听王妃的吩咐就是。王妃,请吧。”

水溶的话听到这些管事儿的男人与女人的耳朵里,慢慢的品出了弦外之音。就连水安看黛玉的眼神也有了些微的不同:王妃看来极得王爷爱重啊!这小王妃进门时莫名其妙的昏在轿子里,王爷可是抱着她拜的天地,这就十分的不同寻常了,虽然此时府上下人们分为了两派,一派说王妃有失大家闺秀的仪表,让北静王府上颜面尽失,王爷不过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没有把她休出去;另一派却说王爷早就耳闻这位小王妃的才情,倾慕已久,此时终得佳人在怀,定然十分的爱重。而如今看来,前一种说法是立不住脚跟的了。

众仆从躬身应了水溶的话后,又对着黛玉重新拜了下去。水溶说话的时候,黛玉只是淡然的坐在那里,落落大方的打量着众人。既无稚气在身,也没有得权的喜悦在脸上,只是那样淡定的坐着,让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如此一来,倒让众仆从收了一些心中的轻视之念。

黛玉等众仆从拜了下去才虚虚一抬手:“起吧。今儿也没有什么事儿,只是来见见大家,彼此认识一下,日后要劳烦各位的地方儿多了去,还请各位尽心尽力的助我才是。”

水安等人连道不敢,知道这是新主母的场面之话,哪个也没有直的往心里去。

听黛玉开口,这些仆从们全部都放松了下来:还不是那些个老套路?想来这些话各家各户都是这样说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位新主母也就这么点斤量了——必然是有人指点过她,不然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家,说得话哪会如此老练。

黛玉看了这些人的神色,凭着脸色也能猜到他们在想些什么,便没有再开口说话。她只是取了秋茉奉上来的茶,轻轻的抿着茶沫,不时的扫过某个仆从。黛玉的心中很希望这时水溶能再说几句话,不是黛玉怯场,只是黛玉生怕自己果然使性子,恐怕今儿这群人里面一定会有人倒霉,一个做主子的,就算是再不懂人情世故,但若想抓谁的错儿,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黛玉很不愿意自己一来就跟这些人过不去,但这些人的脸上偏偏带着不服的样子。不服也就罢了,有那么几个人的脸上还带着轻蔑和藐视,这是黛玉这些年看的最多的表情。

屋里静了下来,只有水溶偶尔吃茶发出的声响,与黛玉手中茶钟盖儿与杯子相碰发出的声响。黛玉即不笑也不怒,就那样平平静静的看着这些在北静王府有地位有权势的仆从们。

水溶也不说话,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茶。他也不再看向众仆,只是不时的看一眼黛玉,眼中含着隐隐的笑意。黛玉对水溶的微笑视而不见,他不说话的意思黛玉也能猜到几分,反正水溶就坐在这里,这些奴才们就是再不服,也不敢表露出来。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可是黛玉依然还是轻轻的、漫不轻心的抿着茶沫儿,偶尔扫过众仆从的目光也没有什么变化。

慢慢的,就连水安的心头也有了一些紧张和凝重,他忽然发现这位新主母小王妃,并不是一个容易哄骗的小孩子——就这份沉静的气势就不是一般的女子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