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啊,昨晚不知哪里跑出来一只山鸡,在我的院子里啾啾啾啾的叫了不听,害得我走了困。对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南安王府听戏,早饭你们就别过来伺候了。”太妃说完此话,逃也似的奔出了黛玉的卧房,一路逃回凝瑞轩。

帐子外边说什么话,黛玉根本没听见,他刚在自己耳边说什么?——一会儿还回来?那还了得?等他回来,自己的一世清白还要不要了?我们可怜的妹妹,猛然间从床上坐起来,三下两下把衣衫穿好,慌乱中,她忘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那就是她的清白已经在洞房花烛夜那晚,给了这个让她意乱情迷的男人。

紫鹃晴雯秋茉和莲籽四个大丫头端着洗脸水,拿着换洗的衣物走近黛玉的卧室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王爷只穿一身单薄的中衣,一脸怒气的站在那里瞪着窗外,而王妃则正要下床,身上也是衣衫凌乱,床上的被褥更是疲惫不堪。屋子里有一股暖暖的暧昧的气息在暗暗地涌动,四个丫头也紧张的心一直咚咚的跳。

“是谁胡说八道?”水溶依然背对着众人,一句话把四个丫头吓了一跳,幸亏秋茉在水溶身边服侍的久一些,知道水溶的脾性,于是忙跪在地上,磕头说道:“回王爷的话,我们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总共三十六个,个个儿都是府中的家生子,她们白天在院子里当差,晚上回去歇息,有些话根本不用传,便可全府尽知。”秋茉一跪,紫鹃等人也都跪在地上,不敢多话。

水溶沉默,黛玉也很吃惊,原来这静雅堂竟有三十多个奴才伺候,怎么自己平时都没发现有这么多人?都是家生子奴才,那么她们自然是在这府人服侍了多年,她们的姐姐妹妹哥哥嫂子又在哪个院子里服侍?恐怕太妃和几个姨娘的屋子里都有吧?那么这静雅堂里,一定没什么秘密可言了!昨晚的事,太妃今儿早上才找了,这已经算了慢的了吧?

一阵冷意袭上心头,黛玉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紫鹃也不等水溶吩咐,忙从地上起来,拿了衣服忙给黛玉披上,又劝道:“王妃快进帐子里,卧一会儿再起身吧,瞧这浑身冰凉,都冻透了。”

黛玉摇头,“你们都起来吧,还不给王爷更衣?手脚都快些。”

秋茉三人忙从地上起身,分别服侍黛玉和水溶穿衣洗漱。

一个早晨,一直到早饭结束,黛玉都没说一句话,水溶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丫头们更加细心服侍,不敢出半点纰漏。

黛玉依然吃的很少,只吃了半碗粥,便把碗往前一推,要茶漱口。

“再来一点。”水溶拿过黛玉的碗,又添了两勺热粥。

“我好了,不用了。”黛玉摇头。

“那好,你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再吃。”水溶不再勉强,把自己碗里的饭吃完,也要茶漱口。

黛玉心中惊讶,看来他真的生气了,不然今天怎么连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跟自己说?不过生气也好,不说也罢,倒是乐得清静。

漱口毕,黛玉转身去东暖阁,让晴雯把昨儿水安家的送的账本拿来,尽管她实在不愿看,也总要做做样子。

水溶则没多说一句话便出了房门,临走时虽然到东暖阁门口看了黛玉一眼,但依然什么话也没说,只在出房门的时候,吩咐了一句,“一会儿云太医送药来,记得温了在给王妃吃。”

紫鹃恰好在门口,忙答应着给他打起帘子,水溶便匆匆离开。

在那个社会,男主人是一家之主,他做什么事情,是不会任何人讲道理的。即便是新婚,水溶也有很多理由不陪在黛玉的房里。

其实这些黛玉都是知道的,只是这几日下来,却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希望他能够陪在自己身边。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黛玉看着账本,在心里来来回回的重复这句话,直到紫鹃端着温热的药汤和丸药进屋来,在她身边轻声叫了一句:“主子。”她才回神。

“又要吃药吗?”黛玉看着碧玉碗中褐色的汤药,皱起了眉头。

“主子,云太医的话,你忘了?”紫鹃轻轻的笑着,“这可是奴婢服侍您多年以来,说话最有底气的一个太医,只用十日,便可去除病根儿,主子就别闹小脾气了。来,先把汤药喝了,再吃丸药。”

黛玉轻叹,却无人辩驳,毕竟她想要出去一个人生活,这身子还是要好起来的。水溶此刻正在书房里,和云轻庐一左一右坐在椅子上,一个如四月清风,一个如严冬冰凌。

“王爷,您没事吧?”云轻庐淡笑着开口,看着水溶阴沉的面色问道。

“你能不能给我找二十个丫头来?”

“二十个?!丫头?”云轻庐瞪起了眼睛,他没听错吧?新婚燕尔的北静王爷一张口要二十个丫头?这…他到底是禽兽还是人啊?

“我要把我王妃身边的奴才都换掉!”水溶皱着眉头,“但不能用我府上的人,尤其是家生子不能要。找人牙子现买,我又不放心。”

“你找我还不如找人牙子呢!我…我上哪儿给你弄这么多人去?”云轻庐从心中叹了口气,我连个像样的府邸都没有,身边的随从男女老幼加起来没二十个人!

“我不管!你想办法,总之给我办好这件事就成了!”

“哎…你讲不讲理啊?”

“我不讲理!你办不到,那你在西大街私开医馆的事情我可就给你捅出去了!”水溶酷酷的看了去轻庐一眼,一副我就不信你敢不从的神色。

“这——这我开医馆那也是为了治病救人啊!我是个医者,你总不能让我见死不救吧?”

“我不管,反正我只知道皇上曾经有旨意,说太医院的太医不能在外边私设医馆。”

“那是皇上怕民间有什么病事到宫里…我…”

“你不进宫吗?你不给皇上和太后诊脉吗?你不会把病带进宫里吗?”水溶不屑的看着云轻庐,好像是个耍赖皮的孩子。

“哎,我认识王爷多年,还第一次见王爷如此不讲理。”云轻庐无奈的笑,看来这个臭男人的脾气还真是叫那个柔弱的小王妃给治了!

“不讲理?那好吧,你说,你要什么条件,只要你给我办好这件事,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水溶自信的看着云轻庐,这个好友他一向是吃的死死地,所以他才会把这件事交给他。

“什么条件都可以?”云轻庐轻笑,决定整一整这个狂妄的人。

“嗯,只要你提得出来。”

“包括背信弃义?”

“你云轻庐如果也敢去做背信弃义的事,我也不惜为朋友搭上一世清名!”

“好!够朋友!”云轻庐一拍桌子,对着水溶竖起了大拇指,“如果我的条件就是你的王妃呢?”

“云!轻!庐!”水溶拍案而起,“你不怕死就尽管试试!我不介意教教你‘朋友之妻不可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水溶说完,大踏步出了书房,走到门口的时候对水祥怒道:“给我送客,让他七日内把事情办好,不然把他的医馆给我一把火烧了!”

“呃…是…”水祥忙打了个千儿送他的主子离开,然后无奈的看着房内怡然自得的云轻庐,陪笑道:“我说云大人,您干嘛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火上浇油啊?您没看我们王爷今儿早上嘴角都起了水泡吗?这两天王爷的火气大着呢!奴才先给您陪个不是,那件事儿您可快点去办啊!”

“他嘴上起水泡了吗?”云轻庐对水祥前面的话好像没听到,反而对这句无关痛痒的话听得很清楚。

“哎哟!云爷,您是我大爷!事情紧急,您快去办吧!难不成您真让小的们把您的医馆给烧了啊?”

“烧就烧呗,反正建医馆的银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们家王爷,可是占着七成。”云轻庐淡淡一笑,起身离开北静王府的书房。急匆匆的去办水溶说的那件事,烧不烧医馆无所谓,但如果事情真的像水溶说的那样,小王妃在这王府里住着一点安全隐私也没有的话,那可是不行的!

至于为什么不行,云轻庐说不清楚,他也不想说清楚,如果真的有人非要追问,云轻庐便会摇摇头说:她的病还没治好,就是我的病人!我照顾我的病人,天经地义啊。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一世清名可真的保不住了,人家还以为我跟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江湖郎中没什么区别呢!

水溶离开书房之后,便去了议事厅,一进门便让人把水安叫来。

“王爷,奴才给您请安了。”水安应声而入,看着水溶来者不善的脸色,请了安之后便乖乖的站在地上,凭他多年的经验来说,这位主子此时是不能惹的,谁惹他谁就会万劫不复。

“找个人牙子来,把李姨娘房里的丫头都贱卖出去!”

“啊?”李姨娘房里的丫头都?贱卖?水安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了,别的丫头也罢了,那个淑言,可是太妃说要给王爷做妾室真原来李姨娘的位子的呀,还说过了这几天就摆酒请客过明路呢,怎么这会儿要贱卖?

“怎么?你没听明白?”水溶冷冷的问道。

“是,奴才听明白了,奴才这就去叫人牙子来。”

“告诉你女人,这会儿先把那个院子给我关起来,叫她带着人亲自去清理东西,一样东西也不能少,除了她们随身的衣服可以穿走!太妃去南安王府听戏了,此时若是错了半点,走漏了一点儿风声,我自有法子让治你!去吧。”

“是,奴才领命。”水安忙打了个千儿急匆匆的出去,感觉这次可真的要出大事了,感情自己昨儿那三十鞭子不过是小意思而已!

水安的办事效率果然不慢,不愧是北静王府的大总管。水溶坐在议事厅里吃茶,细想着昨日黛玉在这里说过的每一句话,心中的怒气慢慢散开的时候,水安已经带着三个人牙子进了议事厅的院门。

“回王爷,人牙子带来了,请王爷吩咐。”

“嗯,把那些贱人都带过来。”水溶把手中的茶碗往高几上一放,刚刚平复的怒气又腾地一下子升上来,事实上,他很想把那些该死的奴才 一个个儿活活打死,但想到自己新婚,这样做对黛玉的名声不好,而且打死这些狗东西还会脏了自家的门庭,于是还是选择把她们卖的远远地去做苦役,眼不见心为烦为好。

因为淑言只是个丫头,还不算是妾室,黛玉还没给她张罗摆酒清客过明路的事情,所以她不用每天早晨去上房给新王妃请安,更不用去服侍太妃出门。她只要在她的院子里,安安心心的等着王爷来好好地伺候王爷就可以了。原本她还在想,这是老天爷眷顾她,活在李姨娘手下五六年,终于有一个翻身做主子的机会了。

可谁知她的美梦还没开始,便要破灭了,先是王妃嫁进了王府,把她的好事往后推了,再就是今天这一次致命的打击。

水安家中带着七八个有力气的嬷嬷急匆匆的赶到言谨院,一进门便叫人把院门关好,又把各处忙的闲的丫头都叫出来,在院子里站好。

水安家的打眼看了一遍,见里面没有淑言和另一个小丫头,于是问道:“淑言和小云去哪里了?”

“回大娘的话,淑言姐姐带着小云去陈姨娘那里去了,说是…找一个花样子。”

“宁家的,你去找找。”水安娘子盯着这群丫头,一个个看了一遍,大家原不怎么怕水安家的,但今儿这架势又非同一般,当初就是李姨娘死了,也没让这位管家娘子如此紧张过,所以大家心里感到一阵阵的害怕。

宁家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身强体壮,大脚,走路一阵风儿似的,她听水安家的一吩咐,立刻答应着出去找人。

宁家的去找人,水安家的便不言不语,只管立在院子里等人。小丫头们一个个儿便有些站不住了,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水安家的也不管,凭他们怎么猜测。只装作听不见。事实上,连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她明白,做奴才的,只要听主子吩咐做事就好了,多余的既不能打听,也不能管。

一炷香的功夫,宁家的才拉着脸,同淑言和小云回到院子里,淑言一进院门便被这副景象给惊了一下,但到底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慌乱之后便镇静下来。

再想想说不定是什么好事落到自己头上也说不定,想到好事,她几乎都能猜得出,水安家的一开口就要说什么了,一定是太妃有话下来,说这个院子以后就是自己的了,这一干奴才也都要听自己吩咐,而且她还感受到大家叫自己淑姨娘的骄傲。于是淑言微笑着走到水安家的跟前笑道:“嫂子这是有主子什么话需要传吧?”

“淑言姑娘果然是个明白人,可不是主子有话要说,我们做奴才的也不敢到这里来兴师动众的。”水安娘子瞥了淑言一眼,心想你还人模狗样的在这里装半个主子呢!然后又看向宁嬷嬷,皱着眉头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哎哟,还说呢,刚才谁说淑言姑娘去了陈姨娘院子里?她分明就是去了秦姨娘的院子里,害的我白转了一个大圈!”

“秦姨娘在禁足,按照规矩是不许人近视的。”水安家的平视淑言,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这我还不知道吗,我不过是去了陈姨娘院子里,说了几句话,回来时突然想着前几日要跟秦姨娘讨个方子,治治我这爱忘事的毛病,所以就去了…”淑言说着说着,觉得自己说的好像有些多了,所以声音小了下来。渐渐地没了下文。

“行了,你这些话也别跟我说了。主子有话,让这言谨院的人都跟我去议事厅,主子有话说。宁家的带着四个嬷嬷留下,让帐房的老吴派两个人过来清点这院子里的东西,回头若是嗖账本上对不起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你们,都跟我走吧。”

“什么?你说什么?!”淑言听水安家的说的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看来太妃真是把自己给忘了,或者叫正妃那个小狐狸精给气糊涂了,怎么一大早的不是来赏自己,不是来封自己做姨娘,而是要清点着院子里的东西呢?

“什么什么?!别磨蹭了,王爷已经久等了,王爷若是怪罪下来,索性连我们都有不是,哪里还有闲工夫跟你扯闲话?走!”水安家的亲自动手,上前推了淑言一把,带头先走,后面那十几个小丫头跟着后面,被嬷嬷们赶着,一跟出了言谨院往议事厅走去。

水安家的心思缜密,当然看见了院子外边假山石花草之后隐去的两个身影,不用猜,她也知道那两个人一定是姨娘的人,秦氏的人是少不了的,一定还有陈氏的人,至于潘氏,她向来老实,好像个没心没肺的人,这种热闹估计不会掺和。

言谨院离议事厅不算近,这二十多口子人走了不算短的时间才到了。此时人牙子已经在院子里等候,见进来这么多标致水灵的姑娘们,三个人牙子都在心里打开了小算盘。

水溶也不问这些丫头里有谁不守规矩,敢到主子房里打听是非,也不问有谁胆大妄为在背后议论主子和主母,也不管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总之就一句话:“你们三个人说说,有谁能把这些人卖的远远的,永远回不到京城来的地方,有谁能保证半路上不会丢一下半个跑回来,我就把这些人贱卖给谁,或者不用银子,直接领着人走就行!”

三个人牙子都瞪走了眼睛,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你们都听见王爷的话了没有?”水安见三个人牙子都只管发愣不知道回话,立刻不满的提醒了一句。

“听…听见。”

“是,我们听见了。”

“都听见了。”

三个人牙子忙躬身行礼,其中一个又问:“王爷的话当真?”

“混帐,我们王爷何时说话不当真过?你们只管老老实实回话!”水安忙低声呵斥道。

破茧成蝶 第56章 林王妃抛砖引玉

北静王府的确很大,若是单凭脚步走,从正门走到后门,只怕要走半天,这偌大的府邸,只房子就有五千余间。但是主子一句话,却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阖府上下都会知道,这便是流言的速度。

就像今日,这边水溶在议事厅要处置言谨院里的丫头婆子们,云归堂里正在跟着先生读书的三个姑娘却已经得到了消息。

府上三个姑娘虽然年纪都还小,但因为历来的规矩,姑娘们不能跟着姨娘过活,尽管她们庶出,但也是正经的主子,所以太妃把三个姑娘都安排在凝瑞轩后面的一处院落里,那是个两进两出的院子,三个姑娘带着各自的奶妈,丫头,教引嬷嬷住在那里倒也宽敞,平时读书就在花园子里的云归堂,进出方便,也省了很多道路。

大姑娘婧琪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反正淑言那个狐媚子也总不听自己的话,而她的手里也正好攥着自己的一点把柄,如果能卖出去,最好,也少一个人跟自己的姨娘争宠。

三姑娘还小,只是惊讶地说了一句:整个言谨院的人都要卖出去吗?那芽儿姐姐岂不是也要卖出去了?

芽儿是谁?婧琪懒得管,但婧玥却皱起了眉头。

沉思良久,她终于站起身来,跟先生福了一福,说自己有事,要回房一趟。

这教书先生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王爷家的姑娘,就算是庶出的,那将来也是贵主儿,宫里三年一选,不定哪天这姑娘选入后宫,那就是皇上的新宠,所以这姑娘可是不敢得罪的。

婧琪见婧玥要走,便冷笑道:“你不是瞧不上淑言吗?这会儿让父王卖了她岂不更好?又着什么急?”

“这是言谨院的事,大姐姐如今不当家,还管不着吧?”婧玥说完便转身离开,也不回房,带着丫头婆子们直奔静雅堂找黛玉去了。

黛玉正在东暖阁里有一搭无一搭的看着账本,账本分明是有问题的,这个不用看黛玉也早就料到,如果这么大的府邸,几百口子人在一起,账目上没有出入那是不可能的,可是黛玉却想不到,这里面的出入也太多了些。

很多银子的去向都是不明的,有的甚至只有支取的字样,根本没有支取人和用途。想来水溶是个从不为银钱上的事情操心的,而太妃也是皇室公主出身,根本不在乎这银钱之事。

如今黛玉翻的,也不过是内宅数本账册里的一本而已,殊不知北静王府庞大的收支里面,这中疏漏还会有多少?

黛玉叹了口气,把账册放到一边,接过晴雯递过来的茶水,想喝又不愿喝,只放在唇边闻了闻,又还给她。

“主子,这茶不合口味?”

“不是,是我心中烦闷。”

“主子烦闷,不如出去走走,我听莲籽说这王府后面有个大花园子,虽然比不上原来的大观园,想来也是不错的。不如奴婢赔主子去走走,散散心也好,老闷在这屋子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了。”晴雯把茶放到一边,扶着黛玉从暖炕上起身。

“如今二月中了,杏花差不多该落了。”

“杏花落了,不还有别的花儿吗?桃花,杜鹃花,木槿花,丁香花…多了去了,姑娘何必单单为了杏花发愁?”晴雯在黛玉背后笑道。

“你这丫头,倒是想得开!”

“我…”晴雯正好再说些什么逗黛玉开心,却听见外边小丫头说道:“二姑娘来了。”

“母妃在吗?”婧玥进门来,对着外间厅里的秋茉问道。

“二姑娘安,王妃在东暖阁。”秋茉说着,带着婧玥来到东暖阁,对黛玉福了一福,“王妃,二姑娘来了。”

“婧玥来了?怎么没跟你姐姐和妹妹一起?”黛玉见婧玥一个人前来,有些诧异。

“母妃,女儿有事求母妃做主。”婧玥见着黛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儿。

“怎么了这是?谁给你气受了?你们还不快把二姑娘扶起来!”黛玉见婧玥这般,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

“母妃,让女儿跪着说吧,女儿知道母妃刚来不久,心里正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脑,女儿不孝,不该来给母妃添乱。可是这件事情关乎婧玥的姨娘…婧玥的姨娘她的冤情,而那个坏人就要被父王打发走了,所以女儿着急,若再不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婧玥一边说一边流泪,急急切切磕磕巴巴的说了这几句话,虽然没什么章法,但黛玉似乎也能听明白其中的缘由。

“你父王打发谁走了?”黛玉蹲下身子,看着眼前这个仅仅七岁的女孩儿,或许是因为失去母爱的缘故,她的眼睛里有一种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的坚强,甚至让黛玉恍惚觉得,又看到了当初失去母亲的自己。

“淑言!父王要把言谨院所有的丫头婆子都J卖到乡下去,听说是越远越好,永远不能回来的地方那个。”

黛玉蹲下身子,握住婧玥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嗯,我明白了,你不必多说了。婧玥是好孩子,你姨娘没有白养你。你说你姨娘是冤死的,但你一个小孩子家,说这些没根据的话是不行的。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至于你说的坏人,我先替你扣下,然后暗中查问,让王爷给你姨娘雪冤,为你平复仇恨,如何?”

“婧玥谢母妃,婧玥…!”婧玥忙趴在地上给黛玉磕头。黛玉急忙拉住她,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看着窗外摇摇头,婧玥便立刻止住了哭声。

黛玉长出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转过身去背对着婧玥,大声喝道:“你小小年纪,从哪里听来这些糊涂话!你父王做事,难道还要你来教吗?还不快回去读书?”

婧玥一愣,似乎立刻明白了黛玉的意思,于是她开口嚷道:“母妃听我说!母妃听我说!”

“秋茉,服侍二姑娘回房!三日内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也不许有人去看她,安排四个嬷嬷好好看管,把跟二姑娘的丫头每人割三个月的银米,奶娘打十五板子,割三个月的银米!”黛玉依然严声厉喝,把屋里的丫头们也都吓了一跳。

可黛玉盛怒之下此时没有一个人敢违背她的意思,秋茉只得上前拉起婧玥,轻声劝了一句:“二姑娘听话,奴婢服侍您回房!”

“母妃!母妃你听我说!”婧玥依然吵闹着,被秋茉和一个婆子带出静雅堂。

而黛玉则一直背对着众人,谁也没看见此时的她已经泪流满面。

紫鹃走过来,把帕子递给黛玉,轻声劝道:“您又何必为这些伤心呢?”

“嗯,算了,还有事要做,婧玥这么小,已经这么懂事了。真是难得,以后你帮我多照看她一些,你知道我这人,是不善于照看人的,而你,又从来都很稳妥。”

“奴婢知道了,主子放心就是。”紫鹃忙点头答应。

“好了,走吧,咱们去议事厅。”黛玉擦干眼泪,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容妆,方带着紫鹃和晴雯去议事厅找水溶说话,留了莲籽照看屋子。

黛玉到了议事厅后门的时候,水溶刚刚问三个人牙子哪个能达到他的要求,把人给弄得远远地,再也不会回京来给他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