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牙子跪在地上,一个个都在暗暗惊讶,又在想着自己如何才能把这好事落在自己头上,便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从后门进来。

水溶回头,见是黛玉带着两个丫头进门,立刻换了一副神色,对着黛玉温和的说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让你好好歇息吗?药吃了没有?”

“谢王爷关系,妾身早就吃了药,正要歇息,便听见外边乱哄哄的,以为除了什么大事。”黛玉对着水溶微微一笑,轻轻福了一福。

封建社会,妻子对着丈夫轻轻福身子那是在正常不过得事情,可偏偏水溶看着黛玉福身,便有些坐不住,忙伸手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又小声笑道:“跟我哪儿那么客气,快坐下吧。”

“嗯,不知王爷这是传唤的哪处的管事?我昨儿怎么没见?”黛玉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轻声问道。

“这不是咱们府上的管事,这是外边叫进来的人牙子,正好你也认识认识,以后如果需要买奴才,便把他们叫进来就是了。”

“怎么,咱们王府也要卖人吗?”黛玉故作惊诧的样子,看着水溶。

“这些奴才们不听话,不好使唤,就卖出去,再挑好的进来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王妃觉得可有不妥?”水溶的印象里,黛玉从来不是多事之人,今日她能到这里来,必然有一番缘故。

“原是这样,王爷想必是被这些奴才们气糊涂了,王爷生气,是妾身的过错,王爷给妾身一个机会,不如这事让妾身处置,如何?”

“玉儿,你…”黛玉这几句话,听在水溶心里那真是如沐春风啊!他终于找到了那种有生以来最快意最幸福的感觉,此刻他还能多说什么,自然是一百个答应,一万个点头。

“水总管,让这三位先到厢房奉茶。”

水安忙答应着,走到三个人牙子跟前,俯身说道:“三位,请跟我来吧。”

三个人牙子原来还打算如何大捞一笔,可顷刻间来了一个小小的妇人,原来看暗暗的称赞今儿真是有福气,不但赚了银子,还看到了绝世的美人,谁知这美人一张口,便把发狠的王爷给拦下了,不打发这些奴才,那他们三个还留着干嘛?难道是图了北静王府的一口茶喝?

不过不满意归不满意,可众人还是不敢大意,其中一个富裕些的长相很精明的一个人,站起来后又对着上面打了个千儿,陪笑道:“王爷,请恕小人直言,若是贵府上不打算卖人,那小的们也不便打扰了。”

“水总管?”黛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快,此人太过精明,真是有些不知深浅了。

水安是奴才中的高手,主子咳嗽一声他就能领会其中的一丝,何况黛玉如此明显的眼神?于是水安上前拉着那人笑道:“别废话了,王妃的话是闹着玩的吗?你怎么就知道我们这会儿不买人呢?这买人不比卖人更好?”

“是,是是是!”三个人牙子满脸赔笑,又给水溶和黛玉作了个揖,转身下去。

“水家嫂子呢?“黛玉一边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往门口瞥了一眼。

“奴才在。”水安家的早就等在门口了,单等王妃开口,她便立刻进来听命。

“外边这些人,你筛选一下,那些粗笨不堪用的,就让人牙子领去吧,只把原来近身服侍李姨娘的人都给我留下来,也不用回言谨院了,给她们找一处空房子让她们住下,什么事也不用她们做,一日三餐不能少,但有一样,不许府上任何一个人跟她们讲任何一句话,若是错我半点儿,你要仔细了!”

黛玉一番话说的够明白了,水安家的也不是粗笨之人,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满口答应着转身出去。

这府上内宅的女仆原本都是水安家的管着,这会儿连花名册也不用翻,三下五除二便把这二十多个人分成两组。为了严谨些,她又重新检查过三遍,确认无误了,才把一组十四个人交给水安,让人牙子带走,剩下的三个丫头,四个婆子和淑言一共八个人都留下来。

黛玉看着水安家的做事十分的利索,也暗暗地点头,看来北静王府上也养着一些能干的人。

水安家的再次进来回话,说已经安排了王府西北角上一处闲置的院子,安置这八个人,并排六个婆子轮流看守,婆子都从王爷新婚时刚城外的庄子上挑上来的,决不让她们跟府中的任何人有沾染。

黛玉点点头,微微一笑,说道:“你比你们当家的明白多了。需要什么东西,你只管到个单子来,给我看了就去支银子置办,只是这件事情万千要紧,你可不许给我四处张扬。”

水安家的脸上一红,急忙跪下,磕了个头,谢了黛玉的褒奖,又连声答应着下去做事。

水溶听黛玉如此处置,心中一动,暗想玉儿这般做,是不是另有深意?只是她为何卖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却把李氏当初的近身丫头婆子都留下了呢?

众人退去,黛玉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她知道,水溶一定有话问她。

“玉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王爷果然英明。”黛玉看了一眼紫鹃,紫鹃便和晴雯带着屋子里的小丫头们都下去了。黛玉方起身走进议事厅的西里间,待水溶也跟进来方轻声说道:“刚才玥儿来找过我了。”

“玥儿?她找你做什么?”

黛玉看着水溶的眼睛,把婧玥的话一丝不差的说了一遍,然后安静的等着水溶的回答。

“玥儿的姨娘是去年才没的,不过玥儿才几岁,她一个孩子家,如何知道这样的事情?”水溶的心有些慌,若真的是那样的话,那这个淑言岂不是太可怕了?这个女人在府上五六年的时间,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又是为了什么把李氏害死?一时间水溶的脑袋里嗡嗡直响,原来自己多年来不愿管的内宅,总觉得有母妃管着不用自己操心,想不到竟然乱套到了这种谋害人命的地步!

“玥儿年纪小,或许说话有些过激,但妾身想,能让一个小孩子鼓起这样的勇气来我面前说那些话,一定不仅仅是因为冲动。而且你们都说淑言照顾玥儿很放心,因为淑言是玥儿姨娘的贴身丫头,可为什么玥儿跟她一点都不亲?甚至很讨厌她?”黛玉看着水溶,她知道要他相信他身边的女人如此可怕有些难,但是一想到婧玥用那一种迷茫却又信任,痛苦无边的目光看着自己,黛玉便总觉得要对得起这个孩子的一份信任。

“玉儿,你言之有理。”水溶慢慢的点头,他也觉得,让淑言照顾婧玥,这似乎只是太妃的一厢情愿,至于太妃的话,十有八九都是某些人挑唆出来的,太妃这几年上了年纪,脾气越发的古怪,总是爱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想到了太妃,水溶又想起了早晨的一幕,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便忍不住苦笑起来。

“王爷有事,妾身先告退了。”黛玉见水溶苦笑,不知因何,于是便起身要走。

“玉儿,你哪里去?为夫和你一道回房用饭。”水溶说着,刚要拉着黛玉的手出门,却见水祥从外边进来,见了水溶回道:“回王爷王妃,荣国府宝二爷和琏二奶奶到访。”

“哟!怎么他们两个人一起来了?”水溶一愣,看了看身边的黛玉,毕竟这是黛玉的亲戚,要看她怎么安排,不过宝玉的到来,却让水溶心中狠狠地疼了一下,因为此时他仍然以为,宝黛二人情愫未了,各自心中依然牵挂着彼此,恐怕这样的事情,是个男人都会介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请琏二奶奶到后院上房说话,宝二爷嘛,自然是王爷自书房相见。”黛玉看了看水溶,淡淡地说道。

“如此甚好。”水溶点头,他也不希望宝玉和黛玉再次相见,于是对水祥说:“按王妃说的办,请二公子在外书房稍后。我换件衣服就来。”

破茧成蝶 第57章 夜凉如水心难静

凤姐儿和宝玉来北静王府做客,是贾府众人合计了这几日的结果。

黛玉回门直接去了城外的水仙庵,贾府众人再愚钝,也要细细思量一番了。

水溶吩咐完话,同黛玉一起回房换过衣服,二人一个去外书房,一个去了静韵堂的正厅。

凤姐儿随着两个引路丫头缓缓而来,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北静王府的格局气度,暗暗赞叹不愧是士族大家,皇亲国戚,这种气势不是一般人家可比。黛玉比凤姐儿先到一步,坐在静韵堂的正厅里看着凤姐儿穿一身杏红色宫装衣裙,浓妆艳抹,一脸的喜庆之色。便款款起身,开口笑道:“几日不见,凤姐姐的气色好了许多。”

“妾身给王妃请安。”凤姐儿笑吟吟的对着黛玉徐徐跪下,按照国礼给黛玉磕头。

“快扶凤姐姐起身。”黛玉等凤姐儿拜完,挥了挥手,边上的紫鹃便上前去把凤姐儿搀起来,又笑着跟凤姐儿福了一福,“奴婢见过二奶奶。”

“哟!紫鹃丫头!几日不见,我都不敢认了。真真这王府的水土养人,瞧着王妃的气色越发红润起来。”凤姐儿拉着紫鹃的手,含笑说道。

“凤姐姐请坐。”黛玉只是微笑着,端庄的坐在上位上,说着客套话。

凤姐儿在下手的椅子上坐下,丫头们奉上香茶,紫鹃便站在黛玉身后。

“这里的生活还习惯吧?”凤姐儿抿了口茶,殷切的问道。

“还算习惯,换一个新的环境,总要学着适应几天。”黛玉依然微笑,脸上波澜不惊。

“是啊,如今王妃再不是闺中小女儿家了,这偌大的王府,你可是当家主母了,怎么样?累不累?”凤姐儿看黛玉虽然容貌未变,但却比原来稳重了许多,不似那边爱哭爱笑的模样,心中也有几分感慨。

黛玉心中亦有感慨,但她此时想的更多是那日潇湘馆里,临上花轿时大家的调笑。不管有些人耍了什么手段,今日的凤姐儿见了自己,的确是要按国礼参拜磕头了。只是不知,那阴暗的谋算中,她又占了什么角色?

“瞧姐姐说的,妹妹虽然嫁入了王府做了正妃,但这府上的事情向来都是太妃做主,妹妹我此时连家中的奴才都认不过来,哪里还能当什么家呢?”

“这个不用急,王妃是明白人呢,又读了那么多书在肚子里,想必王府里这些事儿也不够你一个手指头弹的。”

“姐姐真会说笑。”黛玉莞尔,这些话原是荣国府的奴才们恭维凤姐儿的话,如今却被她说出来恭维自己。

“唉!王妃嫁过来这几日,老太太天天念叨呢,真真像是挖了她的心肝儿似的。这不,昨天晚上说什么也要我跟宝兄弟来看看王妃,还要我回去之后,把王妃的神情气色一一跟她老人家说的仔仔细细的,不可错了一分一毫。”

“是我不好,累老太太挂念了。”黛玉轻笑,转头看了一眼紫鹃,紫鹃便转身退下,黛玉又笑道:“昨儿太妃还停水宝二爷和宝姐姐的婚事呢,问起我来,我又偏偏忘了日子。”

“四月十四,这正好是宝玉的生日不是?”

“啊,原来如此。”

“不知王妃有没有空儿,老太太可是盼着能见见王妃呢。”凤姐儿察言观色,小声说道。

“怎么会没空儿,太妃还说要去讨杯喜酒喝呢,如今还有两个多月,府上也该忙起来了吧?难得风姐姐在这个时候来看我。”

“宝玉是老太太的心尖子,王妃却在宝玉前面呢,老太太日日念叨,凭什么事,也要放在一边儿了。”凤姐儿笑语连连,一味的奉承。

黛玉也只得以一些客套话跟她周旋,这二人说来说去,总没离开老太太和宝玉的婚事。

时近午时,水溶留了宝玉用饭,叫人传进话来,说后面花园子里的樱花开的正好,就请宝二爷和琏二奶奶到园子里吃酒赏花,用了饭再走。

水溶留饭,黛玉只好让人去准备,太妃不在家,黛玉也少了那分拘谨,两桌酒席,分别在北静王府后花园的水榭里,水榭分内外两间,内间四周的窗扇上糊着银红色的轻纱,既遮挡了视线,门口处用汉白玉屏风隔开,又能相互交谈,省的用屏风相隔,倒也方便。

水溶的兴致很好,拉着宝玉说了很多话,二人频频举杯,酒到酣时,水溶转头瞥向内间,心中甜蜜和酸涩相互交织,不由得更加惆怅起来。

春云吹散湘帘雨,絮黏蝴蝶飞还住。

人在玉楼中,楼高四面风。

柳烟丝一把,暝色笼鸳瓦。

休近小阑干,夕阳无限山。

宝玉原想着今日来北静王府,能够再见一见黛玉的面,谁知规矩礼仪使然,最亲近也要隔着这道屏风,偶尔能听见里面黛玉的说话声,却不似原来那般娇痴软甜,隐隐中已经多了几分当家主母的威仪和客套,心中已经十分落寞,此事听水溶轻吟此曲,便忍不住掉下泪来。

水溶见宝玉落泪,更加确信他与黛玉情思未了,想着黛玉这几日三番五次的拒绝自己,定然也是因为记挂着宝玉的缘故,只是自己对黛玉一腔痴情,且她已经嫁给自己做了正妃,这段情缘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宝玉虽然记挂着黛玉,但也不至于太过失仪,因见水溶阴沉着脸,忙赔笑道:“王爷新婚燕尔,何故有这样的惆怅之情?”

“啊,没什么,偶感而发,想这绚烂的樱花,过不了几天便要零落成泥,心中实在是惆怅万分。”水溶淡笑,只得举杯喝酒,以掩饰自己不经意流露的内心。

宝玉自然是兴致未尽,只是凤姐儿知道,这北静王府不是久留的地方,宝玉和黛玉小时候的心思到现在也没个了结,万一宝玉酒后失态,那可不是小罪过,于是忙跟自己带来的丫头丰儿说了两句,丰儿便绕过屏风,转到外边来,在宝玉跟前小声说道:“二爷,二奶奶说咱们该回去了。”

“嗯,天色不早了。我们是该回去了。今日多谢王爷盛情招待,多有打扰了。”

“宝玉,你我原就是朋友,何必如此客气。以后若有空闲,尽管来找我,咱们还跟原来那样,饮酒赋诗,如何?”水溶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中却一遍遍的问黛玉:“玉儿,你果真还记挂着你的宝哥哥吗?今日见到他,你心中有何感想?”

“多谢王爷垂爱,宝玉告辞。”

里面凤姐儿也辞了黛玉出来,凤姐儿来访,自然是带了几样礼物的,黛玉早就安排紫鹃出去,查看了凤姐儿带来的东西,又准备了回礼,并给贾母另备了几样东西,托凤姐儿带回去,给贾母问安。

刚送走了凤姐儿和宝玉,太妃也从南安王府吃酒听戏回来了,不过太妃这一天过的也并不自在,稍不留神便想起一大清早早就跑到儿子媳妇房里发火的事情,便忍不住老脸通红,所以南安太妃和柔嘉郡主这一天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根本就记不得了,她只是一直在想,这次回府之后,见了儿媳可怎么说呢?

天下最糗的事情莫过于此。

所以,太妃回府之后,见了黛玉第一句话就是:“媳妇一个人在家操劳了一天,早些回房歇息吧,晚饭就不用来伺候了。”之后,便看都不敢看黛玉一眼,匆忙回房。

黛玉无奈的笑笑,心想这一下够太妃十天半月不找自己麻烦了。

水溶见自己的母妃如此模样,心中也觉得好笑,但又不好说什么,不管怎么说,母子之间还少了几分尴尬,于是水溶便吩咐黛玉自回房歇息,他一个人送太妃回房,顺便说一下淑言那一干奴才的事情。

黛玉自回静雅堂,丫头们服侍着换下大衣裳,只穿着家常蚕丝薄袄百褶长裙,坐在东暖阁的暖炕上,一边吃茶,一边看上午没看完的账册。

因由客人来访,中午黛玉也没歇午觉,紫鹃便在一边劝道:“主子,不如略躺躺吧,这些事情也不急在一时。”

“不用了,差不多到了晚饭的时候了,你去瞧瞧,叫她们给我弄两样清爽的东西来,不许放香油,只要酸酸甜甜、清淡可口的。那碧粳米的粥不要放杏仁了,早起我吃着,这杏仁不好。”

“知道了,酸酸甜甜的不如奴婢在小厨房做,咱们还有自己带来的银耳,奴婢用温水泡了一日了,待会儿用开水烫了,只放上一点盐花,再放白醋和白糖,加少许麻油一拌,主子觉得可好?”

“嗯,就是这样。”黛玉点头。

“云太医说了,主子不能光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这肉是不能少的,既然主子嫌大厨房做的菜油腻,不如奴婢跟您扮一个鸡丝吧,这是奴婢刚跟秋茉学来的,据说这道菜清爽可口,又可以让主子吃点肉。”

“也罢,凭你去安排吧。”黛玉抬起头来,看着自建盯了半晌,又笑道:“这几日你越发在这些吃食上动了心思。”

“是,原来主子在那边的时候,见了饭就发愁,这几日奴婢看主子的胃口好了很多,所以才要变着法子的给主子弄点可口的饭菜,如此这般,主子的病根儿才好的快些。”紫鹃笑着说完,便福了一福转身下去。

“瞧这丫头兴头的,主子多吃口饭,倒成了她的功劳。”晴雯端着茶进来,笑着啐了紫鹃一口。

“你今儿闷了一天吧?”黛玉放下账本,结果晴雯的茶,“见到他了吗?”

晴雯的脸色一白,知道黛玉是在问自己见到宝玉了没有,于是低下头,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你果然这样想?”黛玉看着晴雯的脸,因爱成痴,因痴成恨的晴雯,此事的心情又如何能够平静?

如果不是因为爱他,晴雯这样一个高傲的丫头怎么会不惜身体补那件雀金裘?

如果不是因为痴心,她又缘何凭着最后一口气,还在对着天叫着“宝玉”二字?

如果不是因为怨恨,死里逃生,再世为人的晴雯,今日又如何会在后花园中樱花从中,呆呆的看着宝玉落寞的背影?

黛玉的旧情早就归为灰烬,因为黛玉在抄检大观园的那夜起,便知道自己跟宝玉是两个世界的人,尽管不去计较那十几万两银子的家产,自己跟他也不会走到一起,所以黛玉的情在那一天便断了。

更何况如今她已经是水溶的妻子,洞房花烛的亲密和疼痛至今历历在目,所以黛玉的心中,宝玉不过是一个不亲不疏的表兄而已,不再是少年时那个可以随意拉过来打打骂骂、哭哭笑笑的朋友。

黛玉和晴雯,此时一个淡然,一个怨恨,默然相对,连屋子里的光线暗下来都没有发觉。

“哟,晴雯这死蹄子在哪呢?怎么这屋里都黑了也不掌灯?”紫鹃从外边进来,看见黛玉和晴雯一个坐着一个立着,两个人都傻傻的发愣。

“哪里就黑了?你这么贸然闯进来,倒把主子给吓着了。”晴雯忙转身,拿了黛玉喝了一半却冰冷的茶出去。

“太妃那边传饭了吗?”黛玉抬脚下炕,才觉得坐的时间久了,腿都有些酸麻。

“还没呢,只怕也快了。主子不用去伺候,倒不用记挂这些。”

“嗯,不过却不好当真不闻不问。把你刚才说的那个拌鸡丝多做一份,再另做几个像样的菜,给太妃送过去吧,算是我的孝敬了。”

“是,奴婢知道了。”紫鹃点头,还是主子想的周全。

紫鹃挑了四样菜,一个凉拌鸡丝,一个扬州狮子头,一个红枣银耳羹,一叠自己亲手做的咸蛋黄点心。这四样自己问过秋茉了,一是太妃喜欢这几个口味,二来北静王府的淮扬菜厨子今日请假出去了,所以太妃的饭菜应该没这几道。

果不其然,太妃吃饭时看见紫鹃和莲籽二人带着黛玉孝敬的饭菜进来,脸上的笑容便深了几分,当饭盒打开,太妃看清楚这几样菜的时候,便对边上的儿子连声夸奖,说王妃真是有心,知道老身的口味儿,今儿正想吃这个呢,偏偏今晚的分例菜都没有。

“今儿淮扬大厨有事,请了两天假,其他厨子做这个做不出正经味道,所以他们干脆都做自己拿手的。幸好王妃那里准备了,不然今儿的晚饭真是委屈了母妃。”水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着实提点着太妃夸奖了一番黛玉。

太妃更加开心,又叫梅香把桌子上的两样菜端下来,交给黛玉送去,又单指着其中一个柠檬蜜汁浸海蜇对水溶说:“你也去吧,陪着你媳妇用饭去吧,告诉她,这个菜式她们年轻女子常用的,看她喜欢不喜欢,若是合了口味,让厨房常给她做。”

水溶忙起身答应,替黛玉谢了母妃的赏,便告退出来,一路上心花怒放,往静雅堂而去。

不管水溶的心中,黛玉是不是对他钟情,但他见到黛玉的时候,却总是神采飞扬的,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不再是烦恼,天下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和自己的妻子相对相依一般。

黛玉没想到水溶会在开饭的时候被太妃赶了出来,而自己这里又没预备他的饭,便只好对紫鹃说:“叫他们把王爷的饭传到这里来。”

“唔.......玉儿,怎么你没预备为夫的饭菜吗?还要为夫吃那些分例菜?”

“王爷莫怪,妾身这里原不用那些分例菜,所以都是一些吃粥用的小菜,只怕不合王爷的胃口。”黛玉心道,你那么能吃,我这点儿才还不够你塞牙缝儿的呢。

“罢了,今天中午吃酒吃到那么晚,为夫这会儿也不饿,只跟着王妃吃点粥吧。”水溶暗笑。

紫鹃和秋茉等人知道王爷和王妃不过是在说笑话,于是照旧叫人把水溶的分例菜传了来,等这些鸡鸭鱼肉一样样的端上饭桌时,水溶还在嘴硬:“不是说不用这些了吗?怎么又传来?”

“你不用,可以留下给丫头们用,她们的分例菜却没这么丰盛,不传了来,倒是便宜了那些人。”黛玉冷眼看了一眼水溶,故意把话说的刻薄些。

“得了,王妃当家,自然是王妃说了算。”水溶笑笑,在黛玉面前坐下,然后伸着脖子到黛玉耳边,小声说道:“如今北静王府是悍妇当家了!”

“你........”黛玉气极,立刻瞪起了眼睛。

水溶哈哈一笑,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点凉拌银耳给黛玉,“吃饭吃饭,嗯!这个不错,酸酸的甜甜的,玉儿多吃一点。”

又是忐忑不安的一顿饭,黛玉勉强吃了一碗粥,为了不让水溶劝她再吃,黛玉故意吃的很慢,慢慢腾腾的吃完粥,正好也是水溶放下筷子到时候。

夫妇二人很默契的放下碗筷,水溶看着黛玉笑道:“玉儿果然更懂事了,知道夫唱妇随,为夫一放筷子,为什么你也不吃了?”

“妾身饱了。”黛玉躲开水溶热切的目光,仿佛躲避着一条饿狼,“妾身还要看一会儿账册,就不陪王爷说笑了。”

“何必这么辛苦?饭后久坐,对身子也不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如何?”水溶转身下了炕,两步走到黛玉身边,拉起了她的手臂,不待她有任何反应,便拉着她出了房门。

“天晚了,王爷还要去哪里散步?”

“趁着这半弦月色,咱们随意走走。”

“王妃,夜凉,披上斗篷吧。”紫鹃拿着斗篷从后面赶来,赶在院门口替黛玉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