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王兄,我也不过是气话罢了,好歹他也是朝廷命官,我耿延锋又哪里敢动他一根毫毛?”

“我说你也是个大老爷们,别总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出来凉晒,有意思吗?”水溶此时全然忘了,自己当初为了宝玉的事情跟黛玉计较的时候,反倒劝耿延锋大度。

“没意思。”耿延锋看了秋茉一眼,却嘟囔了一句话让水溶哭笑不得:“可偏偏有人喜欢翻出来晒晒,我又有什么办法?”

秋茉便不理他,起身往外走。

“你披风还没送来呢,又出去做什么?”耿延锋到底不放心秋茉,便又跟上去。秋茉便立住脚步,站在那里不说话。水溶瞧了这般境况,便摇摇头,啥也不说转身出门,并嘱咐紫鹃:“看好东暖阁的门,闲人不许进去。郡主跟将军有重要的话说。走漏了风声,谁也别想活。”

紫鹃忙答应一声把东暖阁的门关上,自己便寻了个脚蹬坐在那里绣花。水溶直往卧室来陪着黛玉。

秋茉见水溶一言不发的出去,接着东暖阁的门又被关上,便咬了咬嘴唇,转身去塌上歪下。

耿延锋一愣,继而摸摸下巴笑笑,暗道:“这大舅兄人不错。”

“你且别处坐,别挨着我这么近,别烦着你将军的好心情。”秋茉见耿延锋挨着自己坐下,便转过身来,不愿看他。

“茉儿,咱们别闹了,好不好?”耿延锋伸手,抓过秋茉手,强制她转过身来,看着自己。

“谁闹了?不是你在闹吗?”秋茉瞥了一眼耿延锋,就算是脸对着他,眼睛也不看他。

耿延锋伸手捏住秋茉的下巴,把她的小脸掰过来,强迫着她看自己的眼睛,低声吼道:“茉儿,你必须忘了他!”

“对不起,他是我的朋友,曾经共患难同生死,我做不到说忘就忘。”秋茉闭上眼睛,不与耿延锋对视。

“共患难同生死?!”耿延锋的声音陡然升高,嘴角带着讽刺的笑,相信任何一个丈夫听到妻子这样的话,都会如野兽一般咆哮。

然而秋茉说的是实话,她可以忘记云轻庐所有的事情,但惟独忘不了山坡上的那段日子。那是云轻庐昏迷不醒,生死难测,秋茉一直陪在他身边,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求的他的平安。虽然他对她的情谊有些不屑,但那在秋茉的心里,却是一生中永远抹不去的酸涩而甜蜜的一段日子。

更因为如今秋茉已经成了将军夫人,且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云轻庐依然孑然一人,寄居在北王府,周旋于皇宫,北王府,和医馆之间疲惫不堪。鲜明的对比秋茉更有一种负了云轻庐的感觉,所以此时有机会见到他,只是问他一声:好?也不可以吗?

秋茉的沉默唤来了耿延锋理智的丧失,他顾不得这里是什么地方,便一把把秋茉的衣衫撕开,板过她的肩膀,对着她玲珑的锁骨恨恨的吻下去,说是吻,不如说是撕咬。

疯狂,不顾一切,极度的压抑与决绝,带着激烈的索求:“茉儿,你不要我了吗?”

秋茉的眼睛里立刻溢出两行清泪,这个世界上,到底是谁不要了谁?是父王不要了娘亲,是娘亲不要了自己,是自己不要了云轻庐,还是耿延锋又不要了自己?

片刻后他将头靠在她颤抖的肩膀上,呓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真的,不要我了吗?”声音有点凄凉。

像是受到了蛊惑,她抬起手情不自禁地抚上那头柔软的黑发,带着些许眷恋与放任。

耿延锋的身子一僵,抬眸看着她,眼中有东西闪过,亮丽激悦,慢慢地他低下头再一次接近她的唇,带着份诱惑轻轻舔舐,由浅入深。

蝶梦翩跹 第12章 探太后突见端倪

黛玉的身子经过一个多月的调理,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她可以下地慢慢的走动,不用时时刻刻躺在床上。但水溶却一再吩咐宁嬷嬷和她身边的几个丫头们,不准王妃出静雅堂。任何事情都不准。

黛玉对紫鹃苦笑:“你和水天烽的婚礼,我怕是没办法参加了。”

“如果主子同意,奴婢愿意推到年后再办。”紫鹃低着头,拨弄着熏笼里的炭火,轻声说道,“他们家应该也没什么意见。那天雪雁和奴婢商量,我们都愿意再陪着主子过一个年。”

“罢了罢了,成婚是喜事,叫你说的倒像是生离死别似的,就算你嫁过去了,也还在这大院里住着,若是要见面,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哪里就能让你这副模样了?”黛玉笑着摇头,转手在身侧的大花瓶里摘下一朵盛开的绿萼白梅,凑到鼻翼前轻轻地嗅着,又说,“过了年,林少卿就有可能放外任去了,赶着给雪雁把婚事办了,到时她也可以跟着上任。不然这一耽误又是一年的光景。倒是我这个做主子的不体谅你们了。”

紫鹃便不说话,她和雪雁的婚期都定在腊月十八,论理时间上是比较紧的,但黛玉让林家的下人全力准备妆奁,色色倒也齐全,王沐晖回京述职,正好替黛玉操办这些事情。也省了她的一份精力。

水溶这段时间每天都上朝。论理年底各部都封了印,停止办差,朝廷各部官员都已经开始准备过年,闲暇下来。偏水溶,耿延锋等几个朝廷众臣每日都被皇上召进御书房议事。

朝中又有人进言,要接皇太后回宫过年守岁,彰显皇上仁孝治国,并请太后回宫养病,颐养天年。

皇上最终以亲赴皇陵祭祀先皇为由,把进言的大臣挡了回去。皇上亲赴皇陵探望太后病情,祭祀先皇及列祖列宗一事,震撼朝野。一时间众说纷纭,各股势力全都蠢蠢欲动。

因水溶,耿延锋等人都在随驾扈从的人员之列,所以黛玉也跟着隐隐的担忧起来。奈何朝廷大事,作为王妃的她又不能多嘴。只好在背后替水溶打点好所需之物罢了。

腊月十八这日,紫鹃和雪雁二人身穿大红嫁衣从静雅堂里嫁出去,各自上了花轿,一个穿过北静王府的穿堂甬路,直接去了水啸家的院子。北王府一并家人及水啸的亲朋好友都赶去庆贺。另一顶花轿则出北王府的侧门,直接抬去了林园。此时林少卿被王沐晖安置在林园的紫菱洲住着,那里的数间房舍全都粉刷一新,铺天盖地的大红帐幔在冬日里越发张扬。林家所有的家人和北王府的陪嫁人员都到场祝贺。太妃给二人每人都添了一份妆奁,黛玉秋茉又各自另有一份妆奁送去。

看着两个在自己身边服侍了这么久的人出嫁,黛玉的心里是既欢喜又不舍,紫鹃倒是还罢了,就算成了婚,也是三天两头的见的,只是雪雁不知将跟随林少卿放到何处,便更是多了几分不舍。

回门之日黛玉在后花园子的飞雪阁大摆筵席,请紫鹃和雪雁赏梅取乐,一直玩到天黑方罢。

水天烽和林少顷原本并不认识,却因为二人同时陪着妻子回门而坐在一张宴桌上,因水溶朝中繁忙,他们二人的一席便有子詹陪同,二人虽然不能与北静王同宴,但却很荣幸的和大皇子坐在一起,便更觉得有脸。

水天烽武功卓绝,原是跟着世外高人修炼了十七年,自然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但他从小长在深山,却对人情世故不怎么熟知,所以言语憨实,敦厚可爱。和学富五车的林少顷相比,嘴皮子的功夫自然是差了点。可他却在以后子詹封为太子的时候,做了太子府一等护卫,直到子詹荣登大宝,水天烽都是子詹最信任的护卫首领之一。

林少顷则更是出尽了风头,子詹原本就好学,恰好遇见前科第十七名进士,又是林氏熏陶出来的读书人,很多观点都来自林如何,和黛玉子詹有着潜在的同门之情,所以子詹和林少顷的很多观点出奇的一致,子詹便引林少顷为知己,非要让他每日陪在自己身边不可。无奈回宫后子詹说起此事,皇上却说已经点了林少顷的外人,等他把平安州给朕变个模样在回京来的时候再说,子詹知道父皇是要历练林少顷,便也不敢再做要求。

皇上和几个得用的大臣商议定了,腊月二十日去奉先皇陵给太后请安,也不带太多人,只骑了马,带着轻装护卫前去,原也不过两三日的路程,赶到年底,也能回来了。

晚上水溶回来时,紫鹃雪雁两口子皆已回家,黛玉跟前只有素心,慧心,和刚挑上来的几个小丫头跟着宁嬷嬷服侍。水溶进门,见黛玉恹恹的歪在榻上,知她因紫鹃和雪雁出去了,心中无趣,便笑道:“玉儿,怎么这会子这里这么安静?琛儿和琨儿没来闹你?”

“闹了一会子,这会儿叫奶娘带下去喂饭了吧?”黛玉笑笑,便欲起身,却被水溶按住,也顾不得换衣裳,只伸出手去,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开心的笑道:“女儿乖不乖?”

“恩,比那两个皮小子乖多了。总没大动过。”黛玉笑笑,抬手把水溶的手拿开。

“我听听。”水溶说着,便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黛玉的肚子上去听。恰好小丫头拿了换的衣服进来,黛玉便把水溶推开,催着他把衣裳换下来好用饭。

水溶少不得起身,让小丫头们服侍着换下衣裳,方又回来扶着黛玉起身,和她对坐用饭。黛玉自大怀了这一胎,身体总没原来爽利,又经了这一场折腾,身子越发的弱起来。平日里三顿饭竟不能好好地用一顿,饶是水溶整日价想着办法的调停汤水,到底还是不能跟原来一样。水溶暗暗下了决心,待黛玉生完这一胎,一定要小心才罢。

晚饭撤去,水溶又同黛玉说了二十二日去奉先的事儿,又说皇上骑马去,不用銮驾,带着云轻庐和几个御医,过去给太后请了脉就回来。来回也就五六日的光景。黛玉听了,只得嘱咐他凡事小心,不可大意了。水溶便早早的抱着黛玉上床,亲自给她宽去了衣衫,拉过锦被给黛玉盖好,又伸出手臂,把她拥在怀里,瞧着她慢慢的睡去。

皇上带着亲兵护卫,北静王,东安王,忠顺王世子,神武将军耿延锋,威武将军冯唐以及众人的亲随护卫大概一千多人,全都骑着骏马,一路疾驰而行,中途只在驿馆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又疾行,傍晚时候便到了奉先行宫。早有行宫的宫人打扫了行宫,准备皇上及众人下榻之处。因天色已晚,皇上听说太后已经歇下,便说不去打搅太后歇息,只等明儿一早赶去给太后请安。

水溶和东平王一起瞧着皇上用了晚膳后,歪在暖炕上看书,方告辞出来,自去出去吃饭。只留下李德禄和两个小宫女在跟前服侍。

出了暖阁,但见耿延锋从外边走来,东平郡王便先行一步,耿延锋见左右无人,给水溶使了个眼色,水溶点头,环顾左右,又小声嘱咐耿延锋道:“自习瞧瞧四周,万不可大意了,若有什么可疑之处,直接拿了。”

“嗯,王爷放心。”耿延锋点头,看了一眼皇上歇下的屋子,点点头,转身下去巡查。

水溶也不放心,只在此处走了一圈,方去和东平王一起用饭,用了饭之后,依然进来陪皇上说话。直到三更天上,皇上方歇下,却不叫水溶走开,只叫他在外床上同睡。耿延锋带着护卫们巡查一夜,直到五更天天光放亮,方换了班儿耿延锋下去歇息,冯唐将军带着护卫在行宫里巡视。

皇上于五更天起身,洗漱毕换了衣服,用了素膳,便先来先帝陵前祭奠一番,再往太后住的行宫里给太后请安。

太后原是心理气不顺,所以事事儿扭着来,在这里便糟蹋了自己的身子,原是偶感风寒,又累了病,所以才严重了。今儿皇上来给她请安,她着实耍了回脸色,又有云轻庐施针给她疏通筋脉,又开了药房对了草药,叫人煎了一副来,给太后喂下,太后便沉沉睡去,发了些汗,自觉好了许多。

另有云轻庐和几个太医都劝皇上道:“太后此时不宜移动,还是在这里静养些时日,若要搬移,总要等天气暖了,再搬迁。”

皇上便点头允了,又把太后跟前的张德喜叫了来,让云轻庐等把汤药配好,嘱咐张德喜每日按时给太后煎服,不得有误。

张德喜忙连声答应着下去。皇上便出了太后卧室,往外边走来,迎着烈烈北风,看着四周苍茫的景色,心胸便开阔了许多。于是便跟边上的水溶和东平王笑道:“这两年忙于政务,倒是把秋日围猎给耽误了,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咱们便去铁网山走一遭,好好地纵马狩猎几日,舒活舒活筋骨方好。”

水溶便笑道:“开春之后,照例又要春闱了,且三年一选的后宫选秀也该开始了。只怕到时皇上又没时间了。”

皇上便道:“偏是你总来败我的兴致。”

二人正说笑着,便见耿延锋手中拿着一个包裹神色凝重的走来。水溶便回头看看伸手,但见几个贴身侍卫都在四周守护,并无异样,便问耿延锋道:“何事如此神色?”

“王爷,皇上,此乃是大事。”耿延锋说着,便把那包裹递给水溶,水溶轻轻地打开看时,却见是一件寻常的侍卫衣服料子,并无不妥之处。于是奇怪的看了看耿延锋,耿延锋便伸手把那衣料一翻,里面便是内侍太监的服色,却是两面织绣的料子。水溶不由得心惊,只回头看着皇上,脸色已经有些苍白。

皇上便回身问道:“你们二人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水溶便把那衣料给皇上细看,皇上都吓出一身冷汗来。原本一肚子好心情,也都烟消云散了。

“皇上,这里的太监和内侍必须统统弄走。”水溶低声说道。

皇上点头,但此时此刻自己只带了千数口人,若是强行调离这里的侍卫换掉这里的太监,恐怕会逼急了他们,反倒使自己陷入绝境。但这里既然有这样的布料,那就说明太监和侍卫已经混为一谈,平日近身伺候的太监,极有可能是身怀绝技的侍卫。那皇上还有什么安全可言?再者,这里既然有这样的布料,保不齐宫里的人难有鱼龙混杂,果然那样,就算是皇宫也不安全了。

皇上的近身侍卫都不能相信,还能相信谁呢?

一瞬之间,皇上,水溶,耿延锋的心思翻天覆地。北风呼啸,凛冽的空气钻过打毛衣裳的缝隙直到骨子里,叫人疼到骨头缝儿里。

“水溶,我们分开走。”皇上低声说道。

“皇上,这…”

“朕带二十名侍卫便装回京,你和耿将军对外说朕病了,改乘銮驾从官道回京。”

“不行,皇上身边没有可信的大臣跟随,怎么能行?”水溶决然回道。

“让云轻庐跟着朕就好了。”

“他不过是个医生,手无缚鸡之力!”耿延锋也急了,皇上只带二十名侍卫,如何能保证安全回京?

“皇上,奉先东三十里北谷口驻扎的两万精兵乃是原平西王的部下,守在那里的将领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兄弟容昭熙。不如皇上密旨,调他带兵前来护驾回京,臣和耿将军暗中跟随皇上进京。”水溶所思又想,只有一千口子人若是护送皇上銮驾回京,那也不像回事。再说随驾出城的这一千多人中便有奸细,忠顺王世子萧昇跟随圣驾前来,皇上原是要把他留在这里陪太后的。可既然这里发现了这样的事情,萧昇是留不得了。只能调兵过来,把这一千多人和几员朝廷大将以护送皇上的名义押解回京。一切等到了京城再说。

“好,依你所奏。立刻传旨,叫容昭熙带五千骑兵来奉先护驾回京。要快!”皇上点名,只有稳住萧昇和太后,自己才能提前回京清理后宫。

水溶领命,迅速离去,招来随身的护卫,把皇上亲笔御书的密旨封进了竹管里,告诉他务必在午时之前送到容昭熙的手中。

容昭熙身为国舅,领兵在此,原就是水溶防着太后在奉先住着,日久生变。想不到今日果然用到此招。

容昭熙见到皇上密旨,不敢停留,立刻点齐了五千精兵,又把军务暂时交给自己的总角之交高培林。自己领兵西上三十里,半个时辰便到了奉先行宫。

皇上突然病倒,云轻庐时刻不离左右。随来的萧昇和威武将军冯唐便着了忙,因见耿延锋从行宫出来,满脸忧虑之色的外边转悠,冯唐便走上前去,问耿延锋说话。

“耿将军,皇上龙体不要紧吧?”

“云大人说是偶感风寒,但却是一副紧张的模样,这要不要紧的话儿,还真是不好说。冯老将军,咱们还是布置好哨兵,执好勤要紧。”耿延锋皱着眉头,看看东面的方向,此时春节将至,行宫外除了光秃秃的矮山,便是哀草连天的旷野,实在没什么风景可看。

冯唐也不多话,只点点头,讪讪的笑笑,答应道:“是啊,是啊。”

“怎么不见萧世子?”耿延锋见冯唐要走,便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萧世子瞧着太监给太后娘娘煎药呢。这太后娘娘原是忠顺老王爷的侄女,跟萧世子也算是堂姐弟的关系,太后病了,世子自然多上心些。”

“嗯,有道理。”耿延锋看着冯唐的老脸上笑容不怎么自在,心中有数,只是脸上却装作莫不在乎的样子笑道:“这个萧世子,上次把我害惨了,拉着我去了醉香楼,结果让我那夫人知道了。我夫人一状告到了皇后娘娘那里,害得我挨了皇上两日的骂。回头要他做东,补回我这面子方罢。”

“啊?还有这事儿啊?尊夫人原是北王府的郡主,到底比别家的姑娘娇贵些。不过这也算得上是闺阁佳话了。”冯唐打着哈哈,冲着耿延锋点头,转身又往别处巡查。

耿延锋看着冯唐虽然老迈但依然健壮的身影若有所思。

容昭熙奉皇上之命,准备銮驾护送皇上回京。自去忙着准备所需之物。下午未时,众人瞧着皇上躺在八宝床上,身上盖着明黄色锦被,被八个侍卫抬进了銮舆。容昭熙时刻不离左右,率领五千精兵会同东平郡王,萧世子,冯唐将军及随来的几百人一同护卫銮驾回京,水溶耿延锋奉旨骑马先行回京,打点过年的东西。

水溶便挑了二十个随从,和耿延锋一起骑马提前走了。皇上一身侍卫衣衫,混在那二十个随从里面一起回京。

几人因都挑的最好的马,日夜不停,除了吃饭喝水之外,并不睡觉,所以第二天夜里便到了京城西门口。因城门已关,众人不得进城,水溶便上前去,叫了守城的官兵,拿出了北静王府的腰牌,叫官兵打开了城门,众人骑马进城。因此时不便进宫,所以皇上和耿延锋便都随着水溶,悄悄地住进了北静王府。

因天太晚了,水溶只叫开了西园门,先进花园子去,叫人去把青云轩的门叫开,让丫头们把房间收拾了,让皇上和耿延锋先睡下,让侍卫们都随着静影堂的人去歇息。皇上便叫水溶快些回房,瞧瞧家人如何。水溶心中也担心黛玉这几日身体如何,便也不多推辞,只从园子出来直接去静雅堂。

黛玉原是睡下了,因水溶不在家,她睡得也不稳,水溶敲门她便听见了。后又听见开门的婆子惊叫了一声:“王爷。”自己便慌忙坐了起来。

边上素心便急忙起身,把灯烛拨亮了,披衣起身,过来拿了衣服给黛玉披上,劝道:“许是王爷回来了,主子别着急,且坐坐,奴婢去开门。”

“快去!”黛玉便拉着衣襟催道。

水溶已经走至门口,素心忙去开了屋门,见水溶一身寒气踏进门槛,忙福身行礼道:“王爷,怎么这个时辰回了来?”

“王妃如何?”水溶随手解下身上的玄狐披风扔给素心,便往卧室走。

素心把披风接了挂起来,又忙拿了鞋子过来,连声道:“王爷,王爷,鞋子…”

“嗯,”水溶回身坐到椅子上,待素心把自己的军靴脱下来,便趿上鞋子,进了卧室,却见黛玉披着红绫袄坐在床上,正翘首以待等着自己,于是忙上前去,把黛玉搂在怀里,一边吻着她的额头睫毛,鼻子耳朵,一边连声问道:“玉儿,你怎样?好不好…”

“王爷…”黛玉伏在水溶的怀里,闻着他身上尘土的味道,脸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怀里火热的温度,越发觉得像是在梦里一般,一边只管贴在他怀里,却掉下泪来。

“好玉儿…别哭,你看,为夫这不是回来了吗?为夫这回说话算话,来来回回,也没用了六天,对不对?”水溶抚摸着她的肩背,轻声哄着她。

“嗯,倒是这一次,说回来的时候回来了。只是怎么这个时候进城?”

“出了点意外,所以为夫和妹夫护卫着皇上先回来了。他们二人如今在青云轩歇下了。明儿还有许多事儿办,这会子夜深了。咱们睡下吧?”

“王爷一路赶来,可不累坏了?素心,快端那粥来先给王爷,再弄盆热水来给王爷烫脚。”黛玉边抽噎着,擦着泪水,吩咐外边的素心。

此时静雅堂里的几个大丫头都已经起来伺候,先端了热水来给水溶洗了脸,又端了热粥热茶来给他进了点饭食,水溶猛然想起来皇上和耿延锋都没用晚饭,于是吩咐素心亲自带两个婆子,去园子里的青云轩给皇上和耿延锋送些吃的。

水溶这边洗了脚,换了睡衣,又重新上床来,搂着黛玉歇下,只睡了一个更次,只四更多天方又起身,悄悄地不惊动黛玉,只穿了衣裳去青云轩见皇上。

蝶梦翩跹 第13章 肃清后宫迎帝王

水溶到了青云轩时,耿延锋已经起身,皇上却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因一路奔波,又受了点风寒,可不就有些支撑不住。

但皇上乃万金之体,身体不适众人亦不敢轻易给他用药。水溶便唤进两个丫头,绞了毛巾给皇上敷在额上,又喂他喝了许多白开水。青云轩的地炕烧起来,屋子里亦是温暖如春。五更天时,皇上便发出一身的透汗。鼻塞好了些,长叹一声,对边上的水溶和耿延锋说道:“原来朕久居南方湿热之地,亦没吃过一碗汤药。如今这身子真是不如从前了。”

“皇上放宽心,不过是连日奔波积累了内火,这发了汗就无碍了。容将军的大军后儿一早便可进京,宫里的事儿咱们还得抓紧处置。”水溶立在暖炕前面,躬身回道。

“你说的是,拿纸笔来,朕写一道密旨,你拿着去见皇后,让皇后辅助你把朕的皇宫先清理干净,最起码,要让朕安心的过个年。”皇上说着,便坐直了身子,丫头忙搬了一张小炕桌来。

“是。”水溶又吩咐人端来了纸笔。

皇上便匆匆写了数语,无非是交代皇后要配合水溶,盘查宫里的太监和侍卫,清除奸细之语。写完后,皇上从随身的荷包内,拿出一枚小小的铃印盖上,水溶知道,那是皇上极少用的铃印,却是最机密的事情才用的,上面是四个字:岚云主人。

皇上写好后,交给水溶,沉声说道:“一定要快!”

“是,我们连夜赶回,比他们预计的早一日。”水溶点头,即刻转身出去,不敢耽误。耿延锋带着人紧紧跟随,北王府是安全的,静影堂的人会时刻在皇上身边,还有皇上自己的二十名护卫。

皇上靠在暖炕上,平静的看着窗户纸由暗青色慢慢的变成鱼肚白,又慢慢的变成纯白,直到透出橘色的晨光。一直都一动不动,静静地看。

黛玉清早起来,见水溶不在身边,知道他去忙宫里的事情,便不再赖在床上,叫了丫头们进来,服侍自己梳洗了,换了一身深碧色正装,去凝瑞轩给太妃请了晨安,有悄声回了水溶昨晚回府的事情,并皇上这会儿还住在青云轩的事情。太妃猛然吃惊,说道:“这还了得?”

“请太妃梳洗了,媳妇跟太妃去给皇上请安。”

“嗯,这倒是正理。只是如今咱们家中也不安全,上次有人害你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如今皇上又来了,可不是小事。且别声张。青云轩的几个丫头平日原就服侍大皇子读书,不准出青云轩走动,应该不会有事。这会儿你先去青云轩探视,我借着过年的由头,把府里的丫头婆子们都招到议事厅去。如此一来,等溶儿从宫里回来,这消息倒也瞒得紧。”

黛玉原不愿自己一个人去给皇上请安,但太妃此言也十分有理,若是从大事上考虑,理应如此。皇上在北静王府,若是出一点差错,便是满门获罪的大祸。

于是黛玉答应着,便只带了几个心腹家人,往青云轩来,又跟宁嬷嬷说,自己的早饭要丰盛些,便送去青云轩用。宁嬷嬷答应着留在静雅堂照看黛玉的早饭,素心慧心等丫头便随着黛玉去青云轩。

黛玉进门的时候,皇上依然靠在暖炕上,望着窗户纸想着宫里的事情,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容皇后和各宫妃嫔还有子詹子律两个儿子,还有没取名的小公主,另有两个有身孕尚在待产的妃嫔。

“臣妾林氏,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黛玉进屋后,皇上没有在意,但在听见黛玉说话的时候,黛玉已经跪了下去。

“林王妃?”皇上回头,看见已经跪在地上的黛玉,慌忙起身相扶,但因动作过猛,头有些晕晕的,差点没倒在地上,幸好扶住了炕桌,晃了晃身子,方稳住了。

“皇上小心!”黛玉跪在地上吓了一跳,急忙说道。

“朕没事,你快起来吧。如今重着身子,大可不必行这样的大礼。”皇上摆摆手,为自己没有去搀扶黛玉而遗憾,同时,也感到几分庆幸。遗憾自然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感情,庆幸则是因为黛玉的名声。

丫头们起身,搀扶着黛玉起来。黛玉因问:“皇上一路劳累,不知早膳想用点什么,臣妾好去叫人准备。”

“你们府上的膳食,朕向来喜欢,你思度着叫她们不拘什么做了来就是了,又何必亲自去?你且坐着吧,只是朕这会子还有些头晕脑胀的,怕是受了风寒。你那里有常用的丸药没有,取一两丸来给朕用。”

“这却不敢,没有太医的话,妾身怎敢给皇上用药?皇上素来体壮,既然是小风寒,可大不必用药,妾身叫人煎些汤来给皇上服用吧?”

“什么汤?”

“葱根儿和白菜根儿,洗净了煎一碗来,给皇上喝下去,能发表解热。”黛玉微笑着说。

“嗯,管用吗?”

“妾身原来也曾偶感风寒,因身怀有孕不能用药,嬷嬷想了这个办法,倒也有些效果。”

“好,那快去煎来。”皇上听说黛玉用过的,立刻叫人去煎。素心便答应一声下去煎汤。

皇上靠着引枕,看着一身深碧色宽松衣衫的黛玉,但见她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还算好,许久不见,只比原来更美了许多,但却说不出美在何处,那是一种叫人安心平静的美丽,仿若一盆冬日的水仙花,养在温暖的屋子里,隆冬季节,给人心中一丝丝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