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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跟乡下的亲戚一起去看了他们那儿的海。

说看海,其实只是顺道的,他们一行人主要是来海边的早市买年货。

大人买东西的时候,她到公用电话亭,给江皓月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她料定他不会接了,但还是没舍得放下话筒。

谁知,下一秒,单调的嘟声消失了。

“喂?喂!”陆苗抱着话筒,兴奋地蹦蹦跳跳:“江皓月?”

“陆苗。”

隔着嘈杂的电流,他的声音喊出了她的名字。

“哇!江皓月!你终于接电话了!你这几天去哪里玩了?江皓月,你过个节就开心得把我忘光了吗?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你老不接电话,我担心死你了。”

她手指绕着电话线,倒豆子似地对他一通的数落。

他没说话。

“好啦,你没事就好。我也不是打电话来骂你的,哼。”

知道江皓月是安全的,大度的陆苗立刻翻了篇,不追究他不搭理自己的事情。

这些天,她憋了一箩筐的话要跟他说。

“你新年怎么过的啊?我们这儿很多好玩的,你要是在就好了。”

“我去了我们的祖庙,烧香拜了我们家的守护神;我们这儿放烟火、放鞭炮,跟城里不是一个等级的,那真是相当狂野呀。不是我吹,江皓月,我们以前见到的那些都是小儿科,你有机会一定要来这里看看,烟花盛大得整个天幕都被点亮了。还有还有,我这几天吃了很多好吃的,到时候给你带点特产回去。”

说完一长串的话,她特地留了说话的时间给江皓月。

他平淡地应了个:“嗯。”

“就一个嗯?江皓月,你真的好讨厌哦!”

“对了,我现在在海边。我们城里看不到海呢,海可漂亮了,我给你听海浪的声音啊。”

陆苗将话筒递向大海的方向。

“哎,这好像离得有点远,你能听到吗?”

江皓月紧握着话筒,侧卧在地板。

他说:“能听见一点。”

陆苗欣慰地笑了。

望向宽广的大海,几日的忧虑终于得到平复。

“我们这里的海,是绿色的。”

她看着海,放缓声音,向他描述。

“浪花叠起来,拧成一团团白色的泡沫,齐刷刷地堆向沙滩。”

江皓月闭上眼,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片海。

“冬天的海风刺骨,可是有太阳,太阳出来就暖和了。”

“阳光洒在海面上,像洒下了一把粼粼的亮片,每一滴小水珠都在闪闪发光。”

他仿佛脱离了一切不堪,轻飘飘地飞到她身边,站在电话亭边,和她一起看向那片海。

“风的气味,是奇异的海腥味,咸咸的;吹过脸颊,似乎能搓下盐粒子。”

“灰白色的海鸟,降落在海面上,轻轻一点,而后张开翅膀,飞向天空。”

“白云被太阳染成金黄色,慢悠悠地在天上漂流。看不到海的尽头,也不看见天的尽头。”

“真美啊。”

弯起嘴角,他声音轻轻地说。

☆、47.人情债

结束了与陆苗的通话, 江皓月重新打起精神。

他到卧房找到自己的备用拐杖,等到他终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打量着自己被毁掉的家,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收拾。

“钱……”

理智恢复, 他冲回房间, 找到放在书柜底层的《坚定的锡兵》, 这些年他存下的钱都夹在那本书里。

书好好地放在原地,钱不见了。

翻到最常看的那一页, 泛黄的书页磨损严重。单腿锡兵被铅笔圈起来,依稀可见, 箭头标注了一个“你”字在它的旁边。

江皓月的手指摩挲着那个字, 喉咙里发出小动物似的呜咽。

不知道那点钱, 够江义赌几次, 买几瓶酒。

那是他存着上大学的钱。

……

陆苗回来时, 带了许多乡下的土特产给江皓月。

她来找他时, 一脸的高高兴兴;他开门,她看见他额头上的淤伤,满脸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你爸爸是不是打你了?”

她扯起他, 往她家走。

江皓月挣开她的手:“没,我在浴室滑倒了。”

陆苗回过头, 凝视他的眼睛:“真的?”

他点头。

她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儿, 没看出什么异样。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好多年没在浴室摔倒了, 我不在家几天你就摔了?我看看, 摔得严不严重?”

陆苗踮着脚尖, 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块淤青。

江皓月没躲、没呼痛,仿佛她碰的地方压根儿没伤。

“我家有药,你等着我。”

丢下一堆拎来他家的特产,陆苗风风火火地跑回家找医药箱。

一通手忙脚乱的处理伤口后,江皓月的额头上被贴了个粉红色的卡通创可贴。

“噗。”从刚才起一直紧皱着眉的陆苗,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贴的什么?”江皓月迷茫地摸了摸额头。

她一本正经地制止住他的动作:“哎,不准碰伤口,药涂好了,被你乱碰要蹭掉了。”

他老实地收回了手。

陆苗忽然想起有样重要的东西要送他。

“眼睛闭上。”

江皓月疑惑:“不是上好药了吗?”

他打量着她:“你是,要给我送东西啊?”

“喂,你哪来那么多话?”她粗声粗气地吼他:“照做就是了。”

“哦。”

合了眼,他的嘴仍没停下。

“我可以不收吗?”

“不可以,”她对他说:“手给我。”

江皓月把手递向她。

陆苗掏出口袋里藏了许久的平安绳,认真地系在他的腕上。

江皓月睁开眼,便看见这一幕。

她垂着眸,嘴角噙了一抹笑。

长发别在耳后,露出的耳廓部位,微微地泛粉。

“戴好啦!”

大功告成,陆苗抬头看他,正好撞到他望向她的视线。

“哇,没我允许,你竟然提前偷偷睁眼睛。”

她扑上前,要掐他的脸。

江皓月动作没她快,被掐了个正着。

“你没说不能睁开啊。”脸肉被掐得扁扁,他唔唔地辩解。

她才不管他。

掐过瘾了,陆苗松开手。

“这是我编的平安绳,保平安的,”她语气莫名的笃定:“下次你不会在浴室摔倒了。”

江皓月低头,拨弄腕上的红绳子。

“你不能弄丢了,弄丢的话我要跟你生气的。”她凶巴巴地威胁道。

“知道了。”他答应她。

……

陆永飞是接到林文芳的电话,才知道江义借高利贷的事。

江皓月有意瞒着陆苗,她对他家的事一无所知;但林文芳不同,楼里的女人来来往往,各家各户有什么风吹草动全都没得藏。

况且春节时,高利贷的人来闹事,听说闹得很大。楼里的人觉得住在江义他们边上相当不安全,房东也考虑着,他们再不交房租的话,就让他们搬走。

陆永飞新年时跟江皓月通过电话。小孩如常跟他问了新年好,自己家里发生的事提也没提。

这回打电话,他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江皓月在打工。

他让陆永飞别管这事,也不要跟陆苗说。

陆永飞怎么可能不管,在他看来,这事太严重了。

寒假没剩几天了,江皓月又是高三。这个节骨眼,他的同学们都在想尽办法补习,他这么做,难道是不想继续读书?

这孩子书读得那么好,上一个好大学,未来前途无量,怎么能这样自毁前程。

江皓月脾气倔,陆永飞劝他劝不动,无奈之下,他去了他打工的饭馆。

拥挤吵闹的饭馆内,满是挥之不散的油烟气。

不费吹灰之力,陆永飞找到江皓月。

他的气质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一眼望过去,便看到他鹤立鸡群似的,忙碌地穿梭在一桌桌的客人中间。

陆永飞找到饭馆老板,让他辞了江皓月。

“我是他叔叔,我们家孩子是要上学的,没法再在这里打工。”

老板冷哼一声,语气强硬得很:“他没干几天呢。我这边生意正好,临时去哪里找人?想他走,那你们要赔违约金。”

如果老板好说话,陆永飞不至于跟人家动怒。可偏偏遇上个不好说话的,他想到刚才大堂看见的那个画面,越想越火。

“兼职工作哪来的违约金?你们当初有签合同吗?你看了我家孩子的身份证吗?你知道他几岁啊?”

老板犹疑道:“他说他十八了啊,十八不算童工。”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残疾人?”陆永飞拔高声音,咄咄逼人地问:“他有一条腿是假肢,平时不能跑不能跳、即便是没磕没碰,稍微累了也会旧伤复发,你让他端那么重的菜,给你做跑堂的工?”

“怎么会是这种情况呀……他没跟我们讲。”

老板彻底败下阵来:“我看着他的脚,是有点跛。”

知晓了江皓月的情况,这人他店里也不敢再用。

“算了算了,不要你们违约金了,当我倒霉。我会把他这几天的工钱结算给他。”

陆永飞找了个人少的大排档,让江皓月坐下,他需要和他聊聊。

自他们从饭馆出来,那孩子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他帮江皓月倒了杯茶水,问他:“你爸欠了多少钱?”

“陆叔……”

少年眸色浅淡,望进去,静得可怕。

“那是他欠的高利贷,没有别人替他还的道理。他们讨不到钱,把他打死,那也是他自作自受。”

陆永飞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那你不愿意跟我说,自己在饭馆打工,要干多久能还上他欠的钱?”

“我打工不是还他的高利贷。”

江皓月一字一句道:“我在为自己赚生活费,以及我上大学的生活费。”

陆永飞愕然,居然连那些钱,他们家都拿不出来了……江义真是混账得没有底线。

而关于大学,确实要进入孩子未来的考量。再过一个学期,江皓月即将经历传说中“一考定终身”的高考。

“你这样打工,又受到家里这么大的影响,能考得上理想的大学吗?”

“能。”

大排档的暖灯下,他年轻的脸庞像在发光,江皓月朗声道:“我要去最好的大学。”

陆永飞不由地被他触动。

他见他一路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只记得他是一个十八岁的、残疾的,家世坎坷的半大孩子;却一不小心忘了,他是江皓月——他的自信,有足够的资本支撑。

去饭馆打工,并非是陆永飞认为的“误入歧途、自毁前程”,江皓月有自己的规划。

“上学有奖学金、助学金,参加比赛也能拿到奖金,上学了,我就不像寒假这样打全天的工,只在下课做几小时兼职。我都想好了,课业的方面对于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出钱。”

陆永飞打断他:“你的生活费,我来出。”

江皓月摇头:“不用了陆叔,这些年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你不必再为当年的事……”

“你别急着拒绝,如果这钱你收着过意不去,那你权当是我借你的。”

陆永飞是个成熟的男人,比他有更多的生活经验。

“你的方法,或许能勉强维持你的生活,但那依旧是非常辛苦的,超出负荷的。即便你真的能做到学业和打工兼顾,万一你的身体因为劳累再出了毛病、在工作中受伤了,光是医药费这块的问题,你想没想过?”

江皓月不可置否。

陆永飞恰巧看见他腕上的一截红绳。

“苗苗给你编的?”

江皓月拉了拉袖子,护好平安绳:“嗯。”

“她也给我编了一根。”

陆永飞乐呵呵地翻出自己的钱包,他把它放在钱包夹层里:“她妈妈也有。”

钱包的相片位,放着一张陆苗的婴儿照。小家伙头发只有稀疏的几根,朝镜头攥紧她胖乎乎的两个小拳头。

她为爸爸编的平安绳,放在相片的底下,他一直随身带着。

“我今天不帮你,你继续瞒着苗苗,迟早有一天被她知道了,她还是会来找我、跟我闹,要我帮你。”

他看向江皓月。

“在她心里,你是家庭成员之一呀。”

江皓月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陆苗的婴儿照出神。

“我不打算再婚,这辈子就陆苗一个女儿,而你算是我的儿子。”

陆永飞拍了拍他的肩。

“小江,听叔叔的,我的钱你得收。”

江皓月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收呢?明明收下钱,生活会容易许多,上一次芳姨给他的红包也是。为什么不愿意收呢?

想呀想,他想明白了:钱不是他的,收了就是欠的。

在他欠陆家的人情债上,再重重地添上一笔,那样的话……他就离陆苗更远了。

☆、48.梦想

高二下学期, 林文芳给陆苗报了个寄宿的补习学校。

她每天下课后,直接去补习机构,周六周日林文芳会把她接回来。

陆苗这才了解,她妈妈那时在大巴车上对她说的“妈妈努力赚钱, 给你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 学习条件”是何用意。为了让她去补习,提高成绩, 林文芳多打了一份工。

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妈已经把补习的费用交好了, 送她过去是板上钉钉的事, 没有任何商量的空间。

陆苗一点儿也不想去补习学校,她觉得像之前那样, 被江皓月辅导是最好的。她的成绩上去了,而且,她喜欢跟他呆在一起。

“你好意思,我都替你不好意思,”林文芳振振有词地数落起陆苗的不懂事:“小江高三了, 人家要冲刺高考,没空帮你补习。你别去烦他, 就是帮他最大的忙。再说了,补习学校怎么了?你身边哪个同学没有补习。”

陆苗整张脸皱了起来:“那个补习学校简直是漫天要价。你要额外打工,太累了, 我不乐意。”

“人家的价格很合理啊, 你那些请家教的同学, 他们的费用更贵。你真心疼我打工辛苦,用成绩报答我。”

说来说去,林文芳就是不甘心女儿落在别人后边。

陆苗只能接受,沦为一只做题机器人。

她每天在学校上完课,到补习机构继续上课,卷子是永远做不完的。所有不懂的题目,她有充足的机会能够请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