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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被关在学习地狱里,她唯一的指望就是周末的到来。

江皓月没有补课,却也比陆苗忙得多。

高三的学生在高考倒计时中焦头烂额,江皓月的成绩一直稳稳地占据着年纪第一。不仅如此,他被学校推荐去参加比赛,获奖后,拒绝了一个名校的保送名额。

同学们心知江皓月厉害,但那样的机会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搁他那儿,他竟然看不上眼,大家忍不住眼红。

“江皓月真狂,他这么确信自己高考能考好?万一失利,想到这时拒绝掉的保送机会,他肯定嗷嗷大哭。”

“保送的学校虽然是名校,但专业的选择有限制吧?他可能有自己的目标,想自己选择。”

“羡慕啊,残疾人的意志力就是比普通人的强呢。”

江皓月没管别人说什么,扎扎实实走他规划要走的路。

他将陆永飞借他家的钱写在账本上,一笔一笔,巨细无遗。

催债的人找不到江义,又来了他家好几次。江皓月摸透了他们来的规律,尽量地避开,不让他们撞见自己。

楼里的人对江家的情况心知肚明,有可疑的人来问他们,他们一律说“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们父子,可能是搬走了”。

即便如此,情况仍在持续地恶化,

近几周,有人在市一中的校门口,高三的晚自习结束后,他们四处找出来的学生打听有没有见过江皓月,高三一班的人什么时候出来。

在江皓月附近的人际关系中,仅有陆苗是始终被蒙在鼓里的。

主要是,告诉了她,没有任何用处。她帮不上忙,顶多成天坐立不安地替他瞎担心。

有一次,差点被陆苗撞上那群放高利贷的人。

她听说他在大赛获奖的事。在补习学校做完作业,陆苗看了看时间,江皓月晚自习该下课了,于是她跟老师请好假,溜回去找江皓月庆祝。

在市一中的大门口等候许久,学生都走光了。陆苗以为天色太晚,她错过了江皓月,刚准备回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转头,她见那人对她眨了眨眼。

其实一周,他们是能见几回的,可还是觉得……如隔三秋。

走回家的路上,陆苗和江皓月有说不完的话。拐角后,能看见他们家那栋楼,他忽然停下脚步。

“我们去吃麻辣烫吧。”他对陆苗说。

陆苗没多想,轻而易举地被他拐去了。

麻辣的热汤下肚,她长长地“啊——”了一声,舔了舔有滋味的唇。

情不自禁伸手拍了拍江皓月的脑袋,陆苗困惑道:“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他看向他,眸中带笑。

陆苗却忽感怅然。

他得奖的事、得到名校保送名额的事,令她再一次想起初中的时候。

她隔了遥远的人群,注视着江皓月的国旗下讲话。

这人坐得离她这么近,可某些时刻,她觉得他离自己很远。纵使陆苗努力解出一道道方程、死命背下书中课文,也无法跨越那道鸿沟。

“你好聪明啊,我从小见过的人里,你是最聪明的。”

陆苗托着腮,指尖勾着江皓月手腕上,她送的平安绳。

“你会去最好的大学吧,读最好的专业……你总是知道,自己擅长什么,要的是什么。”

说着说着,小姑娘双眉紧蹙,表情微微地困苦。

江皓月的手指抚上她的眉头,将她烦恼的皱褶缓缓地抚平。

“没你说的那么好,我擅长的,只有读书而已。”

有件事,陆苗默默地介意着,但她没有拿出来跟他说过。因为跟江皓月的前程比起来,这事真的太小家子气了,所以她介意归介意,根本不可能去干预些什么。

“最好的大学……”

咽了咽口水,她还是没忍住,把忧虑对他讲了。

“那高考后,你就会去外地呢。”

江皓月没回话。

良久后,他朝她摊开手掌,她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手中。

“是呀,没几个月,我们就要分开了。”

他的确认,让陆苗心中变得空落落的,像是破了口,漏了风,她觉得好冷。

——只有她感觉难受吗?

——江皓月有没有过,担心和自己分开的时刻?

她想了又想,最终没问出口。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两个人的手都是冰的。

可他紧紧地,将她握着。

“江皓月,你有梦想吗?”

她鼻头红红的。

清澈的眼中装满一汪的水,水面有琉璃般的美丽而易碎的色泽。

江皓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喉咙哽着许多话,又怕说多,反而把她说哭了。

他冲她摇了摇头。

“你没有梦想吗?我还以为你有……”

陆苗咬着唇,故作轻松地对他笑了笑。

“那我好像好过一点了。因为,我找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我的梦想,我也不知道,自己擅长的事是什么。”

她剥下往日耀武耀威的壳,声音哑哑的。

“我想变得跟你一样厉害,也站在领奖台上给你看看。好生气哦,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是站在领奖台下的那一个。”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有想说的,他静静听着她说。

“不过,如果梦想等于想做的事……想做的事,我倒是有。”

江皓月似有所感。

他不敢抬头,他牵着她的手,等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自己的心中落定。

胸口钝钝地发痛。

陆苗说:“我想跟你去同一个地方。”

“你去那里念书,我也去那儿。”

☆、49.肉包

有一有二就有三, 江皓月的高考时间渐近,陆苗从补习学校溜出来的次数也愈发的频繁。

总跟老师请假是行不通的,大多数时候她是偷跑出来。

高三的晚自习通常上到晚上十点,这个时间陆苗寄宿的补习学校也快到熄灯的时间, 老师管得比较松。

很多男生趁这个点去网吧上网, 陆苗跟着他们一起爬墙。

关于她频繁去见江皓月的理由……说起来有点好笑。

寄宿学校的肉包子做得很好吃,皮薄肉厚, 汤汁浓郁。隔几周,食堂固定就会做一次。交完伙食费后, 吃多少食物都是不限量的, 所以陆苗总会偷两个包子,带给江皓月吃。

其实, 人家江皓月和她一样,吃的是食堂。

周一到周五,他几乎是住在学校里,早中晚三餐全在校内的食堂解决,等到晚自习结束再走回家。

其他高三学生, 像是动物园里的大熊猫,父母全天接送, 饮食讲究营养均衡搭配。而江皓月,陆苗也不要求他每天吃得有荤有素,他能按时吃饭、一天吃三餐, 她就已经很欣慰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 每个周末见江皓月, 陆苗都觉得他的脸蛋又清瘦了几分。

俗话说,吃哪补哪。于是陆苗得出结论,江皓月瘦了,应该多吃肉。

这就是食堂吃肉包,她忍不住偷拿给他的主要原因。

爬墙几次之后,陆苗爬得比那群男孩子更快。人家的手刚搭上护栏,她已经踩着墙沿准备要跳。

“啧啧,论身手,还是得数我们苗姐!”男生给她鼓掌。

“苗姐,你今晚去哪里玩啊?”他们跟她打招呼。

陆苗专心护紧怀中的包子,没理他们。

男生眼中,如此社会的苗姐,频频在夜间逃出补习学校应该是去有一番大作为的。如果她实诚地告诉他们,她千辛万苦为了出去送包子,估计所有人会跌破眼镜,笑破肚皮。

“走了。”她向他们潇洒挥挥手,跃出了墙。

完美的落地,她跳到外面的草地上,声音利落又轻。

“苗姐威武!”身后的男生起哄。

“猛哥威武!”这是她翻过墙后,他们喊的。

外号这种东西,一旦有一个人开了个头,他叫了你,叫得还挺有意思,慢慢地就传开了。

自从上一次,施澈来补习机构找她玩,“陆猛”的名号就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到了校外。

不过,陆猛只有他能叫,其他人要对她使用尊称。

陆苗在心里骂了施澈几句,分秒必争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她得赶在江皓月回家的路上,把自己的偷的肉包子塞给他。万一她迟了,江皓月已经到家了,她回他们的那栋楼,有可能撞上认识她的人……或者最糟的,撞上她妈。

看了眼手表,时间正正好,她在他回家必经的小巷口等他。

这一回,陆苗等了非常久。

她藏在怀里的肉包子,本来热乎着,等得凉了。

江皓月没有在她来前回家。她甚至大着胆子,到他们家楼下转了一圈,他家的灯是暗的。

再迟了回去,可能会把同宿舍的女生吵醒,陆苗心中既是焦急,又是担心江皓月。

双眼死死盯着空无人烟的巷口,几乎把那儿望出一个洞。

她每每听见人声,每每兴高采烈地跑过去看,全不是他。

江皓月晚归的情况太不寻常。

陆苗最终选择,今晚不回学校,她要继续等下去。

午夜十二点。

陆苗抱着膝盖,模模糊糊看见巷口有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

来人佝偻着背,腿脚不方便,一条腿向前走一步,带着另一条腿往前拖动。

垂在地上的腿像是完全没有力气,他走得相当缓慢。

陆苗喊出他的名字,快步冲了过去。

江皓月抬起头,看向她。

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捞上来的,滴滴答答淌着汗;嘴角破了皮,脸上有几道血痕,眉骨那儿肿起好大一块。

今天下晚自习的时候,他在校外被高利贷的人堵住了。

——本以为这事,可以瞒陆苗更久一些的。

“我们……”

他手足无措地心虚着,试图使用一贯的办法转移她的视线。

“我们去吃麻辣烫吗?”

擦了把脸上的汗,江皓月眼角湿润着,眼神漉漉的。

猝然,他记起自己仅剩的一百块饭钱,已经在刚才被抢走了。

注定掩盖不下这事了。

江皓月对陆苗苦笑道:“我好像,没有钱请你吃麻辣烫了。”

……

陆苗的脑子全是懵的。

她坐在江皓月的卧室里,听他跟自己说江义借了高利贷的事、春节时那些人来讨债的事,以及江义这些日子的不知所踪……她自认为是江皓月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一无所知。

“你爸欠了多少钱!我去求我爸妈帮忙你。”

江皓月不告诉她的理由,太容易理解了,她能帮上什么忙?她能做的事,只有这个。

他笑了笑,面色苍白如纸。

“陆叔一直在帮我,芳姨也是。”

直至此刻,陆苗才真正明白了:江皓月不是梦想考去最好的大学,他是一定得去。

江义是长在他身边,铲不去的毒瘤;唯有飞向更高更广的天空,江皓月才有机会接触到光明的未来。如若不然,他将一辈子戴着枷锁,被禁锢于此。

之前,她想着,说不定呢……江皓月会留在他们的城市,那样就他们不用分开。

现在她知道了,那是不可能的。

她也由衷地希望,他能尽快逃出去。

安慰的话、鼓劲的话,那些陆苗可以做到的事,都不是江皓月最需要的。

她对于他的痛苦无能为力。

背过身,陆苗默默擦掉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她不能在江皓月面前哭,给他再多增加一份安慰她的负担。

他们心照不宣地决定换个话题。

“你吃饭没有?”

陆苗见他的脸颊瘦得干扁扁的,心疼极了。

江皓月没看她,低声答:“吃了。”

“说真话。”陆苗一脸的严肃。

他只好诚实地承认了:“没吃。”

“啊!对了,你闭上眼!”

她说着话,窸窸窣窣地翻动自己的校服。

“又闭眼?”

江皓月乖乖照做。

“这回是什么魔术?”

他听见她的动静不小,这回学聪明了,不再提前睁开眼睛。

掌心被放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带了点陆苗的体温。

“别睁眼,别睁眼,还有一个!”

接着又是一阵衣服的翻动声。

——是什么啊?

江皓月困惑:陆苗送他什么,是要放在衣服里的?

他的另一只手心被摊开,新的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沉甸甸地放了上来。

“好啦,睁眼吧。”

陆苗奇怪地看着他。

“江皓月你眉头皱得太紧了吧?”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见到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各捧着一个肉包。

“哦,原来是我的老朋友,肉包子。”

“当然啦!我每回都带给你吃的嘛,我们食堂做的。”

陆苗叉着腰,凶巴巴吼他:“喂,你这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以为我往你手里扔炸.弹啊?”

“没。”

江皓月掰开肉包,自己吃一半,分了她一半。

“你以往都是这么带来的吗?为什么藏衣服里?”

“我不吃。肉包全部你吃,你没吃晚饭,我是吃饱过来的。”

陆苗把包子推了回去,得意洋洋地向他邀功:“你吃的肉包全是我给你捂着的呀,这样不会凉了。”

停下嚼包子的动作,江皓月定定地看着她。

想来,他一定是被自己舍身热包子的举动给感动到了。陆苗不好意思地别过眼,等待着江皓月对自己的致谢。

他叹了口气,然后轻声道……

“傻子。”

“肉包子别吃了!”陆苗一下子变脸,作势要夺走包子。

“要吃。”江皓月咬了好大一口。

“哎,”她咋咋呼呼地关心他:“你吃慢点啊,伤口扯到了。”

江皓月没听她的。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