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遥停在沙发前,垂眼看着那把吉他,肖樾走过来。

殷遥问他:“这个你会?”她指着吉他。

肖樾:“嗯。”

“你现在可以弹吗?”

“弹什么?”

“随便。”殷遥把吉他拿起来递给他。

肖樾看了她一眼,接过来,坐到沙发的另一边。他低着头,微微垂眸,殷遥便看到他长长的睫毛。

他弹了一小段旋律,抬头看她,殷遥问:“这是谁的曲子?”

“不是谁的。”

殷遥便想到了,“是你自己编的?”

他没有否认。

殷遥笑了下:“很好听。”

肖樾放下吉他,起身去倒了杯水过来。

殷遥站起来,离开沙发往前走几步,看了看这屋子,在落地窗边回过身,问他:“是因为周束走了,所以你才搬家吗?”

肖樾点头。

殷遥走回来,顺口问:“周束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和你联系?”

肖樾没有回答,将手里那杯水放到茶几上,直起身,清黑的眼睛忽然看向她,“你这么晚过来找我,是为了问周束的事么?”

突然的反问令殷遥微微一顿。

他说话的语气很淡,就那样站着,与她隔着几步的距离。落地台灯的光线从左边照过来,他半边身体在阴影里,脸庞轮廓清晰分明。

不知怎么,殷遥忽然觉得他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她静默地站了几秒,开口说:“上次我在微信说了一些话,是因为那天喝了酒,很不清醒,都不知道做了什么,我不是有意对你……”

她想说“不是有意对你性.骚扰”,但那几个字没说出口,她拿起包,取出特地带来的一瓶香水,走过去递给他,“是柑橘味儿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见他接到手里,低头去看,殷遥心里轻松了很多,说:“那我回去了。”

她提着包往门边走,经过他身旁,手忽然被轻轻拉了下。

大约只有一秒,殷遥还未反应,他已经松开了。

“我送你下去。”

殷遥说不用了,可他已经过去换鞋。

殷遥开车回去,到家后,她像完成了一桩大事,趴在沙发上懒懒地瘫了一会儿,然后爬起来去洗澡,临睡前才看到肖樾发来的微信,他问她到家了没有。

殷遥回复他,说已经到了。

回完消息,她放下手机,难得轻松地上床睡觉。

明天没有拍摄,真好。

……

十一点半,肖樾看完剧本,起身收拾行李。他明天上午进组,9点钟飞上海。

还没收拾完,桌角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抬头看一眼,新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殷遥:我已经到了。

他点开屏幕,没有再回复。

手指微微划动,之前的消息显示出来,是那天晚上她醉酒后发的那些。

肖樾看了一会儿,退出界面,拿了沙发上那瓶香水,放进行李箱。

☆、第8章

殷遥用一瓶男式香水换来自己的心安。

后来……

大约是在很久很久之后,殷遥和黄婉盛聊起这件旧事,后者笑得颇夸张,笑完拍她的肩,真心实意夸她好手段。

“想想啊,一个漂亮姐姐忽然深夜发那么多旖旎又撩人的话,转头就消失两个月,没有一点交代,偏偏那点孟浪话好死不死吊在那儿,一不小心就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再怎么心如止水,也得把自己给看出点儿心思来,何况他才二十三而已,又不是什么混迹花丛身经百战的老男人……”

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在此时此刻,殷遥还不至于拿她和肖樾的事去向谁分享。

这一天过后,殷遥继续享受自己的假期。

不知靳绍那家伙从哪儿得知她最近歇着,隔天就打来电话约她玩。

这群富家子弟日子过得悠闲,多是借着创业之名拿家里的钱搞点自己欢喜的事,譬如开个酒吧、弄个俱乐部,赚不赚钱无所谓,玩得开心比较重要。

靳绍就开了家很有文艺气息的清吧,即使他这个人浑身上下都跟文艺没什么关系。

上个月酒吧刚刚开业,殷遥那时在香港忙着工作,错过了,所以这次她给靳绍面子,晚上应约去他的酒吧玩。

去了才发现地方比她想的还要大,装潢也确实够文艺,大约是消费不低,来玩的人不多,倒也不吵闹。

靳小公子客气,亲自接待,顺便给她显摆自己的调酒功夫。

殷遥坐在吧台前,看着台上驻唱歌手弹唱一首温柔的民谣,不知怎么想起那天晚上肖樾低着头弹吉他的模样。

靳绍看她一副入神的样子,探身凑过来,“你不会看上了我家的歌手弟弟吧?”

殷遥收回视线,接了他的酒。

靳绍笑得意味深长:“真看上了,哥哥给你牵线。”

殷遥抬起头:“我记错没有?你比我小两天是不是?”

靳绍挑了挑眉:“记性倒是好,怎么样,听说最近你身边好像没男人了?”

殷遥反问:“那你最近身边有女人吗?”

“有啊。”

“有你还给薛逢逢送玫瑰?”

靳绍噎了一把,咳了咳,端起酒杯佯装喝酒。

殷遥问:“你什么想法啊?如果是玩玩,我劝你算了啊,别说她不可能理你,我也反对。”

“那要不是玩玩呢?”

“不是就更没意思了,你们这种人婚姻能自己做主吗?”

殷遥一针见血,靳绍明知她没讲错,却又好面子,扬着唇角一笑:“至于吗?这才哪儿跟哪儿,怎么就谈到婚姻了?”他忽然顿了一下,身子伏过来,看着殷遥,“我看是津南哥的事影响了你吧,他婚期定下了,10月18号,你知道吧?”

殷遥捏着吸管轻轻搅拌鸡尾酒,“听说了。”

靳绍啧了一声:“那个白家小姐,津南哥以后有的受了。”

殷遥没接茬。

靳绍看看她,慢悠悠道,“遥遥,咱们这些人中,我发现就你一个聪明的,先是早早改姓出走,现在更绝,敢光明正大养模特弟弟,女孩家名声都可以抛掉,我看是真能断了你家里人的念头。”

“不是我聪明。”殷遥朝他笑了一下,“是你们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呢?自然是家里能给的那些东西。

靳绍听懂了这话,轻轻一笑:“你这个人还真挺有意思的,难怪津南哥那么惦着你。”

“能不能不提他了?”

“嗯……”靳绍沉吟了下,“我呢,哪边都不站,说句公道话,其实那几年他骗你,自己也特不好受,分手吧,他是真舍不得,也一直在跟家里争。昨儿我还见了他,瘦了不少,精神也差,还同我打听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看殷遥没什么表情,靳绍停了停,又说:“你们俩这算是有缘无分吧,不如看开点,找个别的男人,正儿八经谈个恋爱,也就释怀了,是不是?”

殷遥:“你是在开解我吗?”

“算是吧。”靳绍又一笑,“怎么样,要不要给你介绍?保证和我一样,够帅够有型。”

“算了,你介绍的我怕消受不起。”殷遥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而且我们审美不同,我不喜欢你这一款。”

“那你喜欢哪款?给个参照?”

殷遥不知想起什么,笑了笑,没回答他,“生意兴隆,我走了。”

后面还有几天假,殷遥没有出门,在家过着没有时间的日子。

她在这点空闲里,了解了一下肖樾。但凡是个演艺界的人,网上资料都能搜到不少,殷遥很轻松便能找到一些信息,譬如他的身高、体重、生日等等,也能看到他拍过哪些戏。

肖樾生日在下个月,也就是说,他还没满二十三岁,比她小两岁半。

殷遥找到之前周束说的那部戏,看了他在的那几集,戏份很少,但扮相惊艳,这戏去年上的,但是两年前拍的,他堪堪二十出头,广袖绫袍,博带飘飘。殷遥没在现实中见过他笑,倒是在戏里看到了。

她看完这些,忽然就想找他,给他发了消息。

这时是十一点多,她问他睡了没,肖樾在一个小时后回复:没有。

殷遥:这么晚?

他又回一条:刚拍完夜戏。

殷遥:你在哪里拍戏?横店?

肖樾:上海。

殷遥顿了一下,告诉他:好巧,过两天我也要去上海。

肖樾没有回复。

殷遥又发了一条:我拍摄完,可不可以找你?

至于要找他做什么,她也不知道,甚至没多想就这么发了。

等了两分钟,没有反应,殷遥觉得他不乐意,便又敲:那算了。

刚要点发送,他回复了:我可能没有空。

殷遥删了编辑完的那条,重新发了:那到时候看情况吧,你休息吧,不用回我了。

他果真没有再回。

殷遥假期结束,开工两天后去上海。

这回并非她独自去,还有几个人,除了她惯用的造型师,薛逢逢和助理汀汀也在,连头带尾工作四天,殷遥在结束的前一天晚上联系了肖樾。

这次她拨的语音电话,没等一会儿,他就接了。殷遥问他:“你明天有戏要拍吗?”

“上午有。”

“我下午就结束了,傍晚过来找你?”

他在松江区车墩影视园,而殷遥在静安区。

她等了一会儿,听到微低的一句:“我过来吧。”

不知他是不是在片场,电话里有些嘈杂,几乎要盖过他的声音。

殷遥想了想,说:“要不,约个地方吧,去外滩走走?”

“好。”

“那在……十六铺码头见,晚上六点半,好吗?”

殷遥听到他应了。

时间地点都定好,这样就算约到他了。

好像也不是很难。

薛逢逢洗完澡,见房间没人,往露台看一眼,发现殷遥的身影,她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视了一下,走过去,“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殷遥已经挂了电话,回过头,“没干什么。”

她走回房间,薛逢逢打量着她,怀疑地说:“你神色不太对,刚跟谁打电话?”

殷遥面不改色:“一个朋友。”

“谁啊?”

“你不认识。”

“你居然有朋友我不认识?”薛逢逢审视地看着她。

“是啊。”殷遥不再多说,进了卫生间。

第二天下午五点半,拍摄就结束了。

殷遥回酒店换了衣服,却被临时告知要和甲方老板吃饭。这应酬自然是薛逢逢应下的,这种事务一向都是由她接洽,她连做决定都不需要问殷遥的意思。

“告诉你啊,必须要去,人家给面子,能打人脸吗?”

薛逢逢是说一不二的人,关于工作上的事,她们早有约法三章,意见相同时好说,意见不同时,薛逢逢说了算,这是当初Yin Studio初创时她提的唯一条件,殷遥那时一口答应,全然没想到会有今天这种境况。

“只是吃个饭而已。”殷遥试图商量,“以后我都去,今天不去可以吗?”

答案自然是不可以。

殷遥只好给肖樾发消息,说她要晚点到。

晚饭吃得上海本帮菜,薛逢逢很喜欢,全程和甲方爸爸相谈甚欢,殷遥心不在焉坐到七点,去了趟卫生间就没再回去,等坐上出租车才给薛逢逢发消息,说她不太舒服,先回酒店。

到了约定的地方,很轻易就找到肖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