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朵朵曾经说过,婚姻其实就是一场赌博。生命一天不结束,人生只要还在继续,就不知道谁输谁赢。而女人,其实说到底,只分命好和命不好两种。江一芷并不赞同她的说法,姚朵朵嘲笑地问她,“难道一芷姐坚持认为,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吗?”

辩驳是软弱无力的。女人和男人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婚姻对女人的影响力远远大于对男人的。因为这一点不同,女人因此更容易受到伤害。

千柏说的,“我太害怕。所以干脆不给自己机会。”

其实还是,没有在合适的时间把自己嫁出去吧。女人就是这样,要么就趁着最好的年华尽情挑一挑,嫁了也就算了。若是过了那年纪,就如黄昏菜市里的青菜,看着仍然碧绿,但那蔫相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再怎么打折就难以有人问津。江一芷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真正潇洒的女人。潇洒只是一种对现实无奈的妥协。每个女人,千柏也好,小乔也好,期翼的都是一个相爱的男人吧。

江一芷抚了抚胸口,和她们相比,她仍然是幸福了许多啊。虽然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总的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诚然这样又怎么样,她还不是跟谢晓冬暧昧不清。

江一芷叹口气,起床开门出去。自己都严格要求不了自己,还打算怎么去要求男人?大约人人都是想做放火的州官的。

小乔在看电视,边看边默默地笑。

江一芷说,“我走了。上班去了。”

小乔说,“好。”

她站起身来,江一芷有点骇笑,“干嘛那么客气,还要送我?”

小乔笑笑,“我要离开一阵子。”

江一芷吃了一惊,“去哪儿?”

“随便走走,就散散心。”

“什么时候回来。”

“再说了。”

江一芷万分不舍得,“一个星期?半个月?”

小乔笑了,“你找我,我马上就回来。行了没。”

江一芷还是别扭着。这么多年,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两个人,呼来喝去地玩闹着。虽然周围有邻居,单位里有同事,但成年人的友谊哪里就那么容易结交?

两个女人在楼梯口紧紧拥抱。

 叶红梅得知小乔出走,着实一阵羡慕,“要不是舍不得小米,我也想甩手出去走一走。走烦了累了再回来。”

江一芷说,“你跟她的情况终归不一样。有时间好好和老公沟通一下吧。”

叶红梅呵呵笑,“说多了,我就觉得自己特贱。”她停顿一会,“晚上过来按摩吧。反正是周末。”

江一芷说,“不去了。晚上有事呢。”犹豫半晌,还是冲口问,“他叫什么?”

叶红梅像是一直在等待着她的询问,迅速答道,“小谢。我叫他小谢。这样叫他就好。”

江一芷顿了一顿,“你真的疯了啊。米贤生知道了怎么办。”

叶红梅嗞嗞笑起来,“他不能给我的,就不许别的男人给我?”笑声里不无苦涩,“我尝试过很多次,一芷,你可能会觉得我无耻,不不不,连我自己也认为,我是一个荡妇。不做爱难道就过不下去了吗?事实上,当年轻人的手臂横过来,带着一点粗鲁与蛮横,身体上有一种清咧的,年轻男孩特有的清香,我便完全放弃了抵抗。又或者,潜意识里,我早就期待着这一刻。”

叶红梅眯缝了双眼,像是陷入了沉思。

这是在周子榛的绿涛茶坊里。正值黄昏时分,店里没什么客人,几个服务员正在有条不紊地打扫卫生整理桌子。

店子装修得不错,不算豪华,看上去却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温馨,很是吸引了一些骨子里深藏着文艺情结的年轻人们。江一芷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店,有许多人都来旁敲侧击过,试图劝说他们把店子转让,转让金额也颇为诱人。周子榛有点心动,但江一芷不肯,周子榛也就罢了。

在江一芷心里,这茶坊就像她的另一个家。有事无事,她自己一个人,不期然地就到店里坐一坐。店里的服务员也见惯了,她一来,自有乖巧的小妹默默倒上一杯绿茶。

“第一次,我悔恨得几乎要自杀。那几天,我都害怕见到米贤生。呵,正巧,他也不在家。几天后,他回来了,仍然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我试着去抱他,他打个呵欠,翻过身去。”叶红梅轻轻一笑,“我就原谅了我自己。”

江一芷纳闷地说,“先不说你的问题,米贤生到底是怎么了。”

叶红梅招手叫服务生,“随便拿包烟给我。”

江一芷惊道,“你怎么吸起烟来了。”

服务员很快地上了一包普通真龙,叶红梅燃支吸上,姿势颇为娴熟。

“他怎么了。我也想知道。”叶红梅幽幽地说。

“他是不是有外遇了?”江一芷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知道。”叶红梅弹弹烟灰,“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一发不可收拾。原来这个词,就是形容一个人无法泯灭的欲望,一场刚刚开始的情事,甚至是一个明知道没有好结果的错误。”叶红梅自嘲地笑笑,“当然,归根结底,我只需要一个男人。男人的身体。”

江一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恰好叶红梅的手机响了,“唔,我在绿涛。好吧。过来吧。快点哦,老娘可没多大耐心等人。”抬起头来冲江一芷摊摊手,“麻友们。这阵子我手气不好,打一场输一场,这几个娘们就天天闹着找我打。我记得你楼上有机子的吧,直接在你这里开个厢了。水费照付好了。”

江一芷说,“送个果盘吧,不然显得我多小气。”她站起身来,“那我走了,社里有聚餐。”

才踏出绿涛,姚朵朵的电话就来了,“一芷姐,我们已经到了。你快点儿。”

杂志社一共就十多人,大家的关系也还行,三天两头地就吵吵聚餐。谁有空谁参加,AA制。

饭局设在休闲吧“九点半。”江一芷推开包厢门,里边闹哄哄地,一群人又在瞎八了。做杂志就是这样,再加上隔壁就是早报,小道消息和新闻话题可谓“涛涛江水,源源不绝”了。

主持情感信箱的编辑郭晓声提起一个读者的来信,一个女性读者,婚龄八年,她的困惑是,从来没有在性生活里得到过快感,更不用说所谓的高潮了。

杂志社主办的有两本杂志,一本是内部发行的资料性刊物,另一本是公开发行的婚恋情感刊物。基本上每个编辑都身兼两职以上,因为内部发行的那份刊物基本由各基层单位供稿,编辑们的工作重点还是那份对外的情感杂志。杂志名叫《女人天地》,在这个期刊业并不发达的城市也算是颇有名气了。销量还行。信箱的栏目设置一开始遭人质疑,说是这种年代了,谁还做这老土的栏目。但事实证明,这世上陷入感情困境的男女何其多,信箱最后竟然成了整本杂志最受欢迎的栏目之一。

郭晓声是社里有名的花花公子,交的女朋友不计其数,人长的不怎么样,胜在嘴甜,特有女人缘,杂志社里的电话十有八九是找他的,除了一些要求解答情感困惑的年轻男女,其它的就是一些连郭晓声自己也说不清来处的女孩们。主编让他主持情感信箱不是不无道理的。郭晓声的工作能力其实不错,也很会做人,与社里每个同事的关系都搞得不错,于是,他的生活作风在这个群体里便被刻意忽略了。他的风流韵事,不仅自己口无遮拦地拿来显摆,甚至常常被大家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段子。

关于这方面的话题,他最有发言权。

他说,“男人的欲望是明显的。女人的,就像海里深藏的珍珠,它需要被人发现挖掘,一旦浮出海面,便一发不可收拾。所以说,女人的快感和高潮,责任在于男人。一个不能让女人感觉到快感和高潮的,决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和情人!”

语惊四座。席上的人大多讪讪地涨红了脸。郭晓声哈哈大笑,“看来,咱社里多的是不称职的丈夫和不幸福的女人啊。”

还是姚朵朵凑上去,作势轻轻扇了他巴掌,嗔怒道,“小屁孩,信口雌黄,你懂什么鸟!”

江一芷怔怔地,听到了郭晓声的“一发不可收拾,”立刻便想起了叶红梅的“一发不可收拾。”

听起来,感情都像蓄着的洪水,一旦找着泄洪口,就哗啦啦不管不顾地流淌出来。那还要那些条条框框干嘛。反正终归要崩堤的,时间早晚而已。

想着便有点闷闷不乐,觉得爱情原来是这么一场虚幻的事,真是枉费了一番心血了。站起来悄悄出门,一头撞着了人,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一抬头,竟然是陈亚文。

他穿得和平常大不相同,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女人的缘故。很整洁的白衬衣和黑色裤子,剃了个小平头,蓦地多了几分男人样。不像从前和小乔在一起的时候,永远T恤牛仔,一副没长大的孩子样。

他注视着江一芷,目光情不自禁地向包厢里扫了一眼。江一芷轻哼一声,知道他是在找小乔。

江一芷还真不明白了,一个孩子,真的就比多年的夫妻感情更重要吗?

陈亚文退后一步,轻轻晗首,转身走。

看到他,江一芷就想起小乔来,她的手机一直没开,只在离开的第三天给江一芷打了个电话,简单地报了个平安,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再没下文。每次拨打她的电话,那头总是应答,“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小乔的突然离开,陈亚文也该明白她是下决心要和他一刀两断了吧,他没向江一芷追问小乔的下落,倒让江一芷隐隐感到失望了。

手机响起来,是叶红梅。“一芷,你过来一会。帮我拿五千块过来。”

江一芷吓了一跳,“你这么会就输了这么多?”

叶红梅说,“不是不是,我有急用。我这里现金不够。快点儿啊。”

电话挂断了,江一芷只好匆匆下楼去,打车去附近的ATM柜员机取了五千块,又打车到了绿涛。下了出租车,一眼看到绿涛门前站着一个男孩,样子很熟悉,江一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突然想了起来,是叶红梅的小谢。心里登时有点不舒服,怎么等人等到这儿来了。恰好男孩看了过来,一芷便不满地皱了皱眉头,男孩倒好脾气,温和地笑了笑。

江一芷推开绿涛的玻璃门,一眼就看到周子榛站在柜台边,跟收银的小顾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到江一芷,小顾便叫了一声,“一芷姐!”

小顾其实是周子榛的远房亲戚,从乡下来,跑了好几个场打工,最后落脚在绿涛。挺诚实的一姑娘,难得的没有小心机。看到她江一芷就想起了小乔家的那位表妹,人和人,怎么这么不同啊。

周子榛回过头来,“咦,你不是说社里一块吃饭。”

江一芷吓唬他道,“特意跑来看看你有没有在花天酒地。”

小顾捂着嘴笑起来。

周子榛也笑,“有那么关心我可就好了。八成是来看叶红梅的。”他示意小顾拿过来一包烟,“我有个朋友过来,我们就在下边喝茶,你走的时候叫我一块好了。”

“行”。江一芷答道。她看一眼小顾,觉得小顾的模样像是有话要说,于是放慢脚步,侧头问,“小顾,你想说什么。”

小顾走出柜台来,拉了江一芷一把。“一芷姐,你别怪我多嘴。那个,小乔姐的老公。”她停了下来。

江一芷追问道,“陈亚文?他怎么了?”

小顾摇摇头,“我说的是那个,跟他好的那个女的。我认识的。以前我们一起在朝阳餐厅做过的。她有一个男朋友。一直好着。”

江一芷吃了一惊,“什么?”

“我今天还看到他们俩去开房了呢。”

江一芷的心突突地跳,几乎是心烦意乱地上了楼。推开包厢门,叶红梅正好门前清自摸,笑咪咪地,“一芷一来我就糊牌。”她站起来,“一芷,来替我摸两盘,我下楼去一会,马上就回来。”

她拿过江一芷手里的钱,匆匆地出门去。

江一芷很少打麻将,技术一般般,心里又疑惑着,一连放了好几炮。她心疼地从抽屉里拿钱出来付人,突然醒悟过来,叶红梅是拿钱给那男孩!

想明白了这一点,江一芷几乎要气愤地站了起来。这什么事嘛这是。养小白脸吗?这红梅是真疯了啊。

不一会儿,叶红梅上楼来了,一进门就嚷嚷,“怎么样,一芷,把盒子里的钱输光了没有?”

江一芷赌气地说,“反正你钱多,无所谓”。

她站起来换叶红梅坐下,叶红梅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笑了,“花点钱买开心,也无所谓啦。”

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大约就是她对江一芷的解释了吧。江一芷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下去,将来可怎么收场?

“我走了。”江一芷硬邦邦地说。

叶红梅头也不抬,笑着说,“好。”叫起来,“哎呀,慢点,谁打的发财,我要碰!”

她当然知道江一芷为什么生气。她其实说的是真心话。她并不缺钱。她缺少的只是快乐。她特别需要一点幸福感。而这些,小谢能给她。小谢是体贴的温柔的,常常表现出与年龄不相称的老道来。除了米贤生,她没有经历过第二个男人,还是一个比自己小了这么多的男人。他喜欢吻遍她的全身,等待着她浑身颤栗,等待着她呼吸急促,他温柔的时候像春风,热烈的时候像暴雨。他带给她的,是全新的一种感受。就好比,那种春晓时分雨露甫降,全世界都为之欣喜。而她,恰恰是最最需要的雨露的濒临干枯的那株禾苗。

这么私人的,甚至可耻的感受,哪敢表露。小谢家境不好,却从来不曾向她开口,是她先主动。她不介意。她付出一点金钱,得到一些自己渴望的快乐,她的理智告诉她不一定正确,但情感默许了她这样做。

江一芷板着脸下楼,几乎是恶狠狠地用力蹬着楼梯。就说了,一个年轻男孩这么卖力地讨好一个年华渐逝的中年女人,怎么可能为的只是感情?江一芷甚至猜想得出来头尾,大方的叶红梅的寂寞得到了慰藉,主动提出来要给男孩买东西,一次两次地,男孩开始借钱。当然是借。这样才容易得逞。渐渐地,借的次数越来越多,金额也越来越大,说不定哪天偶尔一次不肯给,回头他就来讹诈人!

江一芷走出绿涛,给周子榛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周子榛出来了。周子榛看她表情不对,问,“怎么了?”江一芷说,“累了。想睡觉。”周子榛冲她眨眨眼,“咱开车去郊外逛逛好不?”

江一芷有点不情愿,最近周子榛的花样还不少,江一芷隐隐有点不安,可是左想右想想,其它没发现他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只好安慰自己大约是从电视和书本上学来的。

她撑住额头,“我真的累了。”她打起精神来,冲他眨眨眼,“明天,明天我服侍你。”

周子榛笑了,“说话算数!”

他从来都是好哄好骗的。江一芷突然间有点歉疚。她聊Q聊到半夜,她和朋友K歌喝茶,他从来不管她。他的要求,她高兴的时候就应付他一下,不高兴的时候两句好话也就混过去了。他全明白,但不跟她计较。她兴致来时,一个人花一个周末把家里的家具全换个位置,他回来看到乱成一团糟的屋子,只说,“这么有创新精神的老婆!”她真的不该再贪心的。

车子平稳地向前驶,江一芷渐渐地有了睡意。周子榛说,“别睡别睡,到啦到啦!”

他故意踩了急刹,江一芷冷不防地撞到了车窗上。周子榛哈哈大笑起来,江一芷怒道,“背我上楼!”

两人住的和美小区。小区不算大,绿化却很好。当初父母挑的是没电梯的多层住宅,四层顶楼,附送一个小阁楼。

周子榛把江一芷背在背上,故意小跑起来,颠得江一芷直嚷嚷,到了家门口,看着周子榛笑得像个孩子样,江一芷不由得兴起,伸出手去,狠狠地捏了一下周子榛的小弟弟。

周子榛吓了一跳,江一芷已经大笑起来。周子榛笑骂一声,“少来惹我!”江一芷听了,却是不依不饶起来,周子榛找钥匙开门,江一芷就站在他后边,双手揽着他腰,渐渐地,又抓住了他的。

门砰地被打开了。周子榛扯过江一芷,狠狠撞上门,三下两下就扯下江一芷的裙子,不由分说地就把她摁在墙上,近乎粗野地进入了她。

江一芷心里是有点欢喜的。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满怀希望地等着他,他很勇猛,但仍然像往常一样,迅速地结束了战斗。江一芷有点意犹未尽,却也不敢表露,笑着讨饶,“下次不许这么凶!”

周子榛便有点得意,“哼,看你还惹我!”

江一芷笑着推开他,径直去洗澡。站在浴室镜前,她抓住了自己的**。莲蓬头的水哗地洒下来,灌了她满嗓子。

中秋过后,天气渐渐地凉了起来。江一芷和周子榛回了趟B市。B市比N市要冷,早晚仍要披着小外套。周周刚上学前班,从学校里学回来一大堆搞笑的玩艺,每晚在餐桌上,全是他在包场在说话。

江一芷觉得特别快乐。因为这快乐便想念起音讯全无的小乔来。她给小乔发了短信,她不相信小乔会一直不开机。肯定会有悄悄打开手机的时候,心再淡,也会忍不住想看看,这世上是不是还有人在关注着自己。有没有着急地在寻找自己。又或者,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问候。

回到N市,陈亚文的电话便打了来。江一芷听叶红梅提起过,陈亚文辞职了,自己开了间汽车修理厂,他在政府部门工作多年,虽然在仕途上毫无建树,但却结下不少人缘,辞职后,就跑各部门招揽生意,修车这个东西,哪都是修,许多人都乐意卖个人情给他,居然生意不错。和三个月前的陈亚文不是一个人。从前的陈亚文只是一个略显穷酸的办事员,如今他是腰包渐鼓的陈老板。

陈亚文说,“一芷,你有小乔的消息吗?”

江一芷忍不住叹了口气,还在找小乔?这男人,是真痴情呢还是发神经?

陈亚文继续说,“她爸妈来了。找她呢。”

江一芷吃了一惊。“在哪儿?”

“在我家呢。”

“你家啊。你现在住在哪?我过去看望一下俩老。”

“我原来住在哪现在就住在哪。”

江一芷又吃了一惊。那房子是江一芷和小乔一块去卖的,价钱还不错,这年头,房子涨得厉害,小乔简直是漫天要价,结果也有人爽快买下。

“当初是你买的房子?”江一芷问。

“我上星期刚买的。”陈亚文很平静。

江一芷不言语了。他非要买回那套房子干嘛,是怀恋从前的一项证明吗?又或者,和新欢的感情生活并不尽如人意,他失望了,后悔了,无法自持地想起前头人的好来。所以有人说,嫁人不嫁离婚男。果真是有道理的。无论如何,前头那个总有后来者永远比不上的好。哪怕当初他们曾经打得鸡飞狗跳。

匆匆换了衣服,江一芷出门去打车。在小区门口站了老半天也没打着车,心里再次思量起再买辆车的事来。现在周子榛开的车是三年前买的,他早就嚷嚷要换车了,江一芷一直没同意。车子虽然不是什么好车,但在江一芷看来,能代步就OK了。

好不容易有车驶来,江一芷上了车,在车上给小乔发了条短信,“你爸妈来了。速联系我。”

踏进陈亚文的家门,江一芷看到的是一幅其乐融融的团圆景象。陈亚文看到她就笑,“一芷来啦。”走近她身边,轻声说,“老人家还不知道我和小乔离婚。我说了小乔北京学习去了。你可别就漏嘴了。”

江一芷四下里看看,没发现那女人。陈亚文知道她在找什么,顿时苦笑了,“我可没让她住这里。”

江一芷别过脸,不想跟他多说。小乔的爸妈已经热烈地招呼着她坐,因为一贯熟识,噼噼啪啪地诉说起事情缘由来。

小乔有个弟弟,是小乔爸妈的心头肉,读书参加工作买房子结婚,都由小乔爸妈一手经办。小乔的弟弟其实十二分厌憎在他们的安排下生活,孩子刚出生,听信朋友把工作给辞了,决定和朋友做装修。小乔爸妈得知后,简直闹翻了天,吵了几天,小乔的弟弟怒极之下口出不逊,要爸妈滚出他的家。小乔的爸妈伤心至极,立刻收拾了行李,投奔省城的女儿来了。

老俩口拉着江一芷的手,说到最后老泪纵横了,“你说,这个儿子是不是白养了?!”

江一芷心里暗暗叹息。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陈亚文坐在一旁,轻言细语地好言安慰,“不是的,爸妈,小弟的性子从来就急。他一急起来说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您还不了解嘛,他的心地可是善良着呢。”

不知道为什么,江一芷突然有点感动。这个劈腿的男人,伤害了她最好的朋友,她为此憎恶他,瞧不起他。可现在看来,他原来也不是那么十恶不赦的。也许,他们的婚姻里,出轨并不是唯一存在的问题。

小乔的父母怨气出尽,立刻便觉得了疲倦,陈亚文赶紧收拾了房间,让两老休息。三个人呆在房里,悉悉嗦嗦地又说了老半天,陈亚文这才掩上门出来。出来后又忙不迭地收拾桌子碗筷,模样认真而细致,并无一丝不耐。

江一芷叹了口气,“这又是何苦呢。”

陈亚文抬起头来,神情有点迷惘,“当初的时候,我一心地想要离小乔远一点,我觉得,好累,自己快要窒息了。不怕你笑话,我还想着,你小乔不就漂亮点嘛,你还不能生孩子呢,你跩什么啊。对外头都说怕疼,怕影响身材,其实她是真的不能生。我不嫌她啊。我只想要她对我好一点点,关心一点点。说我自私也好,自卑也好,什么都好,小红这事出了,我其实想的更多的是,出了口气了。”陈亚文自嘲地笑了笑,“男人虽然粗线条一点,但并不代表着他就是麻木不仁的。他其实和女人一样,也容易受伤。”

江一芷点点头,“你想告诉我的是,受伤的是你,不是小乔。”

陈亚文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我以为我是不会后悔的。我真的也很想要个孩子。可是小乔离开以后,我才发现,我根本不习惯生活里没有她。静下心来的时候仔细想想,什么小红,什么孩子,都及不上一个任性的无理的小乔。”

江一芷注视着他,很不客气地说,“小乔说对了,你就是个贱人。现在都有了孩子了,说这些屁话有鬼用。”

陈亚文燃支烟,“也许我会和小红结婚。至少孩子需要一个爸爸。但我会照顾小乔,一辈子。”

江一芷不耐烦地站起身来,“你少来,小乔哪需要你照顾。想照顾她的男人多的是。哪轮到你。”

她气咻咻地换了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