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近玄衣将军,隔着笼子抚摸它的脊背。多日不见,它似乎瘦了许多,摸上去手感明显没有上次那么舒服。更让我郁闷的是,第一次在边界见到它时结在毛上的暗褐色血块竟然还在,唯一的区别就是已经变成了黑色……

看到这个我的手一抖,接着嗖的一声缩了回来。可怜的玄衣将军,保守估计也得有几个月没洗过澡了吧。如果是我,估计早被自己恶心得自杀去了,哪里只会忧郁到掉个几斤肉而已。不过想想也是,这么个威风凛凛的大家伙,谁敢去替它洗澡啊,这不是跟虎口拔牙没什么区别吗?

“玄衣将军,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然后好好替你洗个澡。”

似乎听懂了我说的话,玄衣将军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竟然闪动起粼粼的波光,乍一眼看去仿佛激动地快要哭出来一般。

在玄衣将军依依惜别的目光下离开狗监,我忧郁地点着额头思考着要怎样才能把玄衣将军给救出来,可惜想了半天依旧是一筹莫展,然后只好继续一脸忧郁地往晴好宫的方向走。

“娘娘!娘娘!”

听到身后有人叫娘娘,我诧异地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个不认识的小宫女。

见我回头,小宫女遥遥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花园。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淑太后,苏皇后,安和公主……

此刻,天佑国最有权势的三个女人正坐在太阳底下悠闲地喝着茶吃着糕点,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三人见到我,朝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后让奴婢带娘娘过去,说相请不如偶遇。”小宫女说着对我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只好乖乖地跟着她去小花园拜见了三巨头。

“小甜,在宫里可住得习惯?”见完礼,最先开口的是安和公主。

“多谢公主挂念,奴婢住得很习惯。”

见她问完,苏皇后又接着道:“前些日子的病怎么样了,要不要再叫魏国夫人过去看看?”

“谢皇后关心,魏国夫人前天才到奴婢宫中来过。”

……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巨头你一言我一语问得好不热闹,光是回答她们的提问我就已经有了手忙脚乱之感。这三巨头对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的态度还真有些匪夷所思,如果不是早就知道秦茵的身份,看到这三巨头脸上热络的表情我一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们失散已久的姐妹或女儿……

一般人不是都喜欢趋炎附势,落井下石的吗?她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失宠女人这么好?难道说这天佑国的后宫真的强大到全是圣母?想想都不可能啊……

安和公主的目光望我的手腕上扫了一眼,接着对淑太后道:“母后,前些天我就看到你手上的镯子没了,原来是给了小甜啊。”

“太后,皇上不理我了,他已经把链子收回去了,这个镯子您是不是也要……”我谄笑着举起了手腕。

淑太后望了望我手腕上的镯子,脸色忽然一冷,半晌才幽幽道:“孩子,记住!无论处在多么危险的境地,永远都不要绝望,很多时候真正杀死你的不是危险,而恰恰正是你自己心中的绝望。等你上了年纪自然会明白哀家今日这番话的意思。”

我囧,我才没有绝望,我是怕您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才好心顺口问一声的。毕竟这镯子可不是啥普通的东西,特殊意义的东西要送给特殊意义的人才好。我现在感觉自己基本上已经OUT了。

“奴婢谢太后金玉良言!”这种纯粹长辈对晚辈提点性质的话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更何况这番话还是出自太后之口。我慌忙起身,对着淑太后深深一拜。

淑太后起身扶我,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她拍了拍我的手臂,低声道:“你放心,你一定会成为未来太子的生母。”

淑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我特意小心地瞥了一眼皇后的脸,惊奇地发现她竟然脸色如常。

我又是一惊。一个皇后会一脸坦然地接受别的女人成为太子的生母吗?难道说她自己有什么隐疾?

淑太后这句话过后,便是一阵短暂的冷场。

想起玄衣将军的事,我又不自觉地露出了一脸忧郁的表情。

“有什么烦恼就说出来吧,说出来或许哀家能帮到你。”淑太后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暖微笑。

听到她的话我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急忙道:“奴婢想跟太后讨一样东西。”

淑太后闻言释然地一笑:“哀家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种事情!你就当这里是自己家,想要什么东西尽管自己去拿就好,何必来跟哀家讨要?”

“可是,奴婢想要的东西是大夏国太平公主的那头玄衣将军!”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淑太后脸上的表情,“奴婢无意间经过狗监,看到那头大黑狗毛色黯淡精神恹恹很是可怜,如果继续这样关在那里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听完我的话,淑太后眸光忽然一亮,别有深意地打量了我片刻,而后用孺子可教的表情点了点头,微微皱眉道:“陛下倒是很喜欢那大黑狗,不过这大黑狗可不是你想要就能要到的。”

我慌忙解释:“奴婢曾经跟陛下讨要过,陛下说只要奴婢能把玄衣将军从狗监弄出来,玄衣将军就是奴婢的。”

“哦……”淑太后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好办。传哀家懿旨,命狗监管事在今晚之前将玄衣将军送到晴好宫。”

说完这句话,淑太后起身,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哀家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的了。”

我这才惊觉,原来她老人家把我讨要玄衣将军的举动当成了邀宠的手段。我无语,争宠的戏码果然是后宫女子心中永远不变的主题。

第22章第二十二章所谓皇太孙

当天傍晚,狗监管事便将玄衣将军送到了晴好宫,可怜的玄衣将军依然被关在上次郭天奇带它到公主府去时的那个笼子里,身上的毛皮脏得令人目不忍视。

考虑到这个时代没有吹风机,大冬天的滴水成冰,现在替它洗澡很有可能让它着凉,再加上害怕放它出来之后它会像上次那样跟主人来个亲密接触,把身上的虱子臭虫什么的慷慨地送我一部分,我只好硬着心肠让它在笼子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我命人准备好洗澡水,关门放狗。我一打开笼门,众宫人包括婉儿便作鸟兽散,纷纷远远地躲到了角落里,只剩我一人独自面对玄衣将军。鉴于我第一次见到玄衣将军时的反应比她们好不了多少,她们现在的逃兵行为是可以理解的。

“玄衣将军,过来!”我叹口气,一手将一根肉骨头垂到浴桶上方,一手朝玄衣将军招了招手。

我原以为所有的长毛动物都不喜欢水,没想到玄衣将军看都不看肉骨头一眼便飞身窜入了浴桶之中,溅起的水花将我淋了个湿透,幸亏我早有准备在身上裹了毛巾,拿掉毛巾依然干爽如初。一入水,它便欢快地在浴桶里游起了狗刨式,我喝了它好几声它才终于不情不愿地停下了下来。

它身上的污垢已经跟毛结成了硬块,我拿手指抠了抠,抠不动,只好先把它整个浸在那里,自己拿了本志怪小说坐在浴桶旁看了起来。浸一会也好,洗澡水里那些跟魏国夫人要来的除虱子的草药也要多浸一会才会起效。

见我把它丢在那里,玄衣将军立刻不安了起来,好几次要跳出桶来,一时间晴好宫内水漫金山,我只好丢了小说去安抚它。

在草药里浸了一会,它身上的硬块倒是软了不少,用梳子使劲梳已经能够将毛梳顺,没过多久,浴桶里的水就变成了深深的褐色,看得人触目惊心。换了两次水,浴桶中水的颜色才终于勉强能够让人接受。

我长舒一口气,让玄衣将军从浴桶里跳出来,赶在它抖毛之前用事先准备好的毛巾按住它狠狠擦了擦,饶是如此,长毛动物出水后的经典抖毛动作还是让晴好宫的洒扫宫女脸色黑了又黑。

拿毛巾细细地替玄衣将军擦了一遍,又用炭火烘了个半干,我带着玄衣将军如猛虎下山之势奔到晴好宫外的院子里——摊平晒毛。

太阳已经升到中天,阳光如金,微风徐徐,玄衣将军那身半干的黑毛在阳光下泛着耀人眼目的熠熠光芒,果然是适合晒毛的好日子。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

我一边哼着歌一边替它梳着毛,手指轻抚着它柔软温暖的皮毛,忽然感觉心中泛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愉悦。宠物果然都是治愈系的!

我正一脸惬意地替它梳着毛,玄衣将军却忽然抬起鼻子猛力地嗅了嗅,嗅完它冲我连声“汪汪”,我学过英语日语法语独独没学过狗语,捏着梳子愣了半天都没弄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意思,见我没反应它忽然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我慌忙丢下梳子追了出去。

开玩笑,这么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大家伙在后宫四处乱窜,不天下大乱才怪!果然,我追出去没多久,便听到远方传来一阵阵宫女惊恐的尖叫,其间还夹杂着物品乒乒乓乓落地的声音。

正当我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决定随它去的时候,玄衣将军却忽然在停下了脚步。我遥遥地望了一眼,发现玄衣将军前面的两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驸马爷司马景,还有……

大夏状元郎韩染?!

这两人凑一起还能有什么好事,想起两人在惜春楼时的那次交锋,我慌忙赶了过去。

我赶到的时候,玄衣将军正挡在满脸通红的韩染跟前对着司马景龇牙咧嘴,而司马景则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我慌忙扑过去一把抱住了玄衣将军,然后装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对司马景道:“奴婢抱住它!驸马爷快跑!”

喊完还不忘扯了扯玄衣将军的毛让它发出一声威吓力十足的咆哮。

司马景望望玄衣将军又望望韩染终于还是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毫无形象地落荒而逃了。

我放开玄衣将军,安抚地摸了摸它刚刚被扯疼的地方,望着司马景远去的背影露出一抹小人得志的奸邪微笑。

见司马景已经跑远,四下无人,我对着韩染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得罪的驸马爷?”

韩染整张脸依旧红得跟春节的大红灯笼有得一拼,听到我的问题,大红灯笼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说他会不会喜欢你,想用这种方式引起你的注意?”我邪邪一笑,凑到韩染耳边低声道。

说完抬头细细打量了一眼眼前明眸皓齿,雪肤乌发的少年,如果要断袖的话,韩染还真是个绝佳的对象。可惜,看他现在望着他家太平公主时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就知道他是个百分百直男。

听到我的话,韩染那张脸更是红得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

“太平……”

“汪汪汪!”

我本以为玄衣将军的目标就是韩染,没想到我的调戏刚进行到一半,玄衣将军又跑了。害怕它再惹出什么大麻烦,我只好告别韩染,提气追了上去。

玄衣将军跑跑停停,不时地停下脚步抬起鼻子仔细地嗅嗅,我拿出学校里跑两千米时的决心才能勉强跟上。兜兜转转在后宫绕了一大圈,玄衣将军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小院停下了脚步,对着小院内兴奋地咆哮起来。

我一屁股瘫坐在小院前的地面上,以手支地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半天恢复不过来。

正猛力地喘着呢,忽然感觉有只手正温柔地抚着我的背替我顺气,猛然一抬头,我当下便愣住了!

一袭干净的白衣,肤色凝白如玉,双目如蕴着秋水,顾盼生辉。

妈妈咪呀!我原以为那天在听风阁遇到的那个长着桃花眼的风车男已经够极品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极品的。

我不是说眼前这人跟风车男一样魅惑,恰恰相反,眼前这人倒有几分秀雅脱俗、飘飘出尘恍如谪仙的气韵。我所说的极品是指那种到达极点的感觉,如果说风车男是魅惑到极点,那么眼前这人却是优雅到极点。

他伸手扶我,手指冰凉而有力。

我站起身来,抬头望他,他双目含笑,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

郭天奇明明已经尽逐男宠。

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正怔忡着,他却忽然朝我伸出了他那只纤白如玉的手。

“姑姑……”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我的脸颊,他轻启朱唇低声地吐出了这个称呼。声音极好听,犹如风过竹林,清新淡雅。

姑姑?

猛然间意识到他刚刚叫的是什么,我怔得后退了两步。

皇太孙?

他?!

我一时忘了该怎么反应,只是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传说中姿容绝世号称大夏国第一美男子的皇太孙,传说中宠冠后宫让皇帝陛下为他尽逐男宠的皇太孙,传说中赐了秦茵一壶鸠酒要她自行了断的皇太孙……

我印象中的皇太孙应该是十四五岁大小的少年,身娇体软,水水嫩嫩,比小姑娘还要漂亮上几分。而眼前这位,分明已是个成年的男子,而且还是个颇有那么点男子气概的成年男子。姑姑一定比侄儿大,这果然只是生在二十一世纪的人才会有的错觉吗?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怔怔地望着我,明明在笑,却不断有晶莹的泪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心中似被某种莫名的情绪触动,我朝他伸出手去,用手指小心地替他揩去脸上的泪水。

他一怔,忽然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而后犹如失去了支撑般缓缓地滑落到我的脚下,身体微微颤抖了片刻,接着便如孩子般用头顶着我的双臂发出一阵无声的哭泣,泪水沾湿了我的衣袖。

我不是秦茵,我跟他不熟,于是只好安静地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他默默流泪。

冬日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脸上暖洋洋的,偶尔有风吹过,微凉。我抬头望天,好一个云淡风轻艳阳天。

只是……

我低头望望抱着我的双臂哭得正起劲的某人,哭笑不得。

“姑姑,对不起……”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地放开了手。

“都过去了。”我大度地一笑,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他比想象中的还要瘦上几分,隔着厚厚的冬衣我依然能感觉到他手臂骨骼的冷硬触感。

“要好好吃饭!”想也不想,这句话便已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我自己也囧了。看来老妈的教诲已在我的脑海中根深蒂固,无怪乎大学里寝室减肥的姐妹都视我如洪水猛兽。

听到这句话他的脸上现出些微的错愕,接着便微笑着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竟又滑了下来。

我摇摇头,拿早已被他的泪水浸透的衣袖替他擦拭脸上的泪水。

“啪啪啪——”

空气中突兀地响起一阵清脆的击掌声。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抹黑影正从一丛梅树后面缓缓地绕出来,定睛一看,竟然是郭天奇。

“好一幕姑侄相认的感人景象!”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眼中却似乎能冒出火来。

“陛下,您误会了,我不认识他,我不过是看他哭得挺惨,好心安慰安慰他罢了。”我腆着脸将狡辩进行到底。

郭天奇知道我不是秦茵后那冰冷的态度更坚定了我否认到底的决心,就算要留下来,我也决不希望自己仅仅只是身为别人悲哀的替身而存在。纵使郭天奇有万千柔情,那也是秦茵的,不是我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随便拿,这是我妈除了要好好吃饭外另一项重要的教育成果。

“好!好!我倒要看看这个无聊的游戏你还能玩多久!”郭天奇冷睨着我,语气慵懒,仿佛一只正在逗老鼠玩的老猫。

“吼——”

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玄衣将军忽然站起身来,对着郭天奇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我慌忙上前,一把将它抱住。

郭天奇见状,眼中玩味的神情更浓了几分。

第23章第二十三章所谓怒发冲冠

自从那天在大夏国皇太孙秦睿院前见过一面之后,郭天奇便又像之前那样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仔细想想他之前的举动,感觉还真有那么几分小孩子赌气的意味在里面。他赌他的气,我当我的米虫,倒也相安无事。

对于米虫这个职业来说,皇宫无疑是个好地方。这是我在成功长了N斤肉之后的经验总结。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偶尔出门溜溜狗,米虫这个职业轻松是轻松,不过着实无聊了些。然而,正当我心痒难耐,开始考虑要不要把我那个时代好玩的游戏带一部分到这个时空时,沉寂的皇宫却忽然热闹了起来。

拉着婉儿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新年快到了。

我抱着玄衣将军坐在太阳底下遥想自己那个时空的新年,一时百感交集。在这个时空最寒冷的冬季来到这里,一眨眼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之前一直在为生计问题烦恼,现在渐渐安定下来,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最让人难熬的东西叫做乡愁。

每逢佳节倍思亲。

我抬起头,四十五度角迎风流泪,目光明媚而忧伤。很文艺地想起了席慕容的诗,“别离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想念老妈做的炒年糕,想念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想念本山大叔,想念小沈阳……

新年新气象,宫中的忙碌着实持续了一段时间,宫人们上蹿下跳,打扫的打扫,整理的整理,装饰的装饰,很快严肃到有些冰冷的皇宫便焕然一新,比起平时倒多了那么几分人气。可惜,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这宫中很多的新年节目都跟我这样的小人物无关。

唯一例外的便是大年初一的家宴。虽然我的身份有些不尴不尬,不过依然在角落里得到了一席之地。原以为郭天奇只有安王一个弟弟,安和公主一个姐姐,亲戚应该不多,待到家宴开始时我才发现我的想法到底多么的天真。

隔着那么多什么王,什么侯,什么夫人,遥遥地朝坐在首席的郭天奇望去,我惊悚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看不清他的眉眼。这个时空的发展程度应该类似于我国古代的汉代,依然实行分食制,面前一个小案,小案上不外乎蔬果腊肉果脯之类的东西,由于没有现代的食品添加剂,味道差强人意。

东西不好吃也没什么,要命的是跪坐。案上的菜刚刚上齐,我便已感觉可怜的双腿已经全麻,仿佛正在被无数只蚂蚁不停地啃食。偷眼打量那些个什么王,什么侯,什么夫人,只见他们一个个若无其事,谈笑自若,我只好硬着头皮忍耐。

正当我以发泄的态度风卷残云席卷着案上并不美味的食物之时,猛然发现竟然有人以出恭为名离席,我如蒙大赦,立刻有样学样跟着溜出了大殿。

站在门外倚着朱漆的柱子捶着发麻的双腿,我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为什么普天同庆的新年,我却要过得这么惨?

“丫头,是你吗?”

正望天长叹呢,耳畔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世上会称我为丫头的人只有一个……

我蓦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宫灯朦胧的微红光芒下,站着一个一袭亲王朝服的男子,长身玉立,身形颇似安王,我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脸,他却忽然扶着柱子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直咳得整个人如弓一般弯了起来。

我慌忙奔到他身旁,伸手想去扶他。

他抬起涨得通红的脸望我,表情绝望而哀戚。我的手刚伸出去,他却忽然一把抓住了我将我往怀里一拉,接着便死死地抱住了我。

“丫头……”他的嗓音因为刚刚的咳嗽微微有些沙哑,隔着厚厚的衣袍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此刻他的身体正激动地阵阵战栗。

在安王的眼里,我不是秦茵,更不是什么大夏国的太平公主,我就是我。

过往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心底的某个角落忽然再度变得柔软,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面一点一点化开来,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抱紧了他,忽然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心。

“砰——”

寒冷的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巨响,接着黑暗的天空中便缓缓地绽开了一朵极绚烂的烟花,金红的光芒照亮了半个天空,美得触目惊心,然而却转瞬即逝。

我打了个寒战,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当日郭天奇听了《海的女儿》后那狰狞如鬼的表情,慌忙一把将安王推开。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嘴角缓缓绽开一抹苦笑。

我回他一个同样无奈的苦笑,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无论我承不承认,在郭天奇的眼中我都是他的王子。所以,在我的故事里,安王注定了只能是邻国的公主,为了使他免于邪恶小美人鱼的屠刀,王子只能冷冷地将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