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展阳一定会很满意她配合的态度。

不是吗?虽然还住在一起,可是谁也不主动跟谁说话,舒小夕有时恨不得张口让他走人,这么着算什么?他在比谁的耐心更多?

女儿要回家住,舒妈妈当然心满意足,马上就要过年,正好母女团聚,再加上能马上出院,心情好得不得了。

舒小夕留她和小看护聊天,自己去找主治大夫办出院手续。冬天天冷,人也扎堆地往医院里跑,不断有新病人被抬进医院,有的甚至住不上床位,医院巴不得有人主动要求出院。

她一个人跑上跑下办手续,上午出院的人多,等待结算费用的时候收费大厅排起了长队。舒小夕实在无力站着等,靠着一角墙壁坐下来,真奇怪,这种时候,她居然没想过找人帮忙,看来一个人也能过,女人并不是非得找个男人才能过下去,自己当自己的主心骨最牢靠。

话虽这么说,可她靠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悲哀地想掉眼泪。不远处的电梯门一会儿一开,进去一些人,又出来一些人,个个穿着厚厚的冬衣,都麻木着脸,这里多的是生老病死,谁也不会在乎一个女人颓废的面容,和她那风花雪月的情事。

这个冬天太长太冷,冷到把他们之间的温度降到最低点。

想到李珂临走时说裁员的事及他话中的含义,她认真想想,没什么要紧,如果这是针对她来的,那要说句不敢当了。她只不过是个小人物,总经理助理并不是什 么重要职位,上头一句话,她就得拍屁股走人,而且,至于吗?她满心以为,苏董会拿钱来砸她,看来,她高看了自己存在的影响力,人家都不屑于看她一眼。

当初她 找工作,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转移心情,再说这份工作得来也全不费功夫,没了的话,顶多就可惜两天。条件好福利高的工作也不少,以她的资质,很难再找到象成 悦公司这么好的工作,但也不是非他不可。现在她知道和一起工作的男人发生感情的严重后果了,感情一旦出现问题,那么工作也绝对干不下去。要她天天面对一个 有过感情纠葛的男人,那是不可能的。谁知道呢,也许苏董还没开口让她滚蛋,她已经自动滚蛋了。

若孟依依知道她的想法,肯定又要给她下注语: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就当是她的性格问题好了,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一件事,他们之间注定是要分开的。她不是非得结婚不可,刚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就她这种状况,如果哪个 男人主动要提出结婚,她肯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就象是孟楚,明明和他走下去结婚的机率大一些,可她直觉选择了另一条路。她对婚姻没有信心,所以当苏展阳 提出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有些怀疑、戒备,还有一些兴奋,当然他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并且这个过程中的快乐也不少,她为什么要拒绝?

小敏打来电话要接舒妈妈出院,舒小夕死活不让,这两天又下了点雪,路上不好走,门口就是出租,何必麻烦。小敏知道她早已回家,直接理解是苏展阳肯定会 在,也就没再坚持。挂上电话,舒小夕嘲笑自己好面子,她是不想小敏看到自己一个人,孤伶伶地没有帮手,苏展阳怎么会在这里?男人有时候特自私,只顾着自己 的感受,总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不该低头。

开始的时候她一直不承认,不承认自己喜欢这个男人,只对自己说既然心动了,就去付诸行动吧。当然,也是因为寂寞,到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月,寂寞的心变得 不淡定,不从容,想法已渐渐偏激,这段时间,只怕在苏展阳眼里,舒小夕成了动不动找事生的女人,甚至连不可理喻这样的用词也说了出来。

她竟变得这般令人厌恶吗?

想到这里,她烦躁地站起身,继续排队等,明明住院交钱的时候手续简单,收费快得很,但出院结算的时候却要履行半天的手续,害她有多余的时间里东想西想,简直要想到自己的死亡投胎乃至下辈子去。

将近一个月的住院 费用并不夸张,即使加上给看护的费用,也没过万,当初说要在医院里观察,苏展阳在这里预交了三万块钱。数目不多,她还负担得起,并不需要他这种好意。妈妈 的身体康复是这段时间混乱的生活中唯一的福音,舒小夕怀着感恩的心,谢诸方神佛,她一点也不敢抱怨生活对她有任何不公。

推开病房门,舒小夕一愣,苏展阳居然在,还陪着妈妈聊天,一见她回来,他站起来走过去,用亲昵地语气问她:“小夕,阿姨出院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的口气像是这些天的冷淡并不存在,可她做不到,淡淡地反问:“你怎么来了?”

“上午你请假,我才知道今天是阿姨出院,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没那个必要。”说完不再理他,去整理东西。

小看护已经把一些出院要带走的物品打包装好,舒小夕走过去说声谢谢,又塞给了小看护一个信封,里面是额外加给她的一些费用,难为这些天她尽心尽力地陪 着妈妈,小看护推辞不要,说是医院有规定,舒小夕硬塞过去,她从打心眼里感激这个女孩,很多时候,身边应该最亲的人并不能帮到你什么,反而是陌生人却出了 大力。

苏展阳心中苦笑,虽然这几天他没主动开口说话,可总是注意着她的举动,不然也不会知道她请假来了医院。但明显舒小夕并不接受他的好意,打算怄气到底。

他开车送舒 小夕母女回家,到了小区门口时,舒小夕本想说在这里下车,客气地请他回去,可看了看妈妈,又看看路上并不好走,忍住没说话。一进家门,舒妈妈有些吃惊地呀 了一声,怎么离开这么多天,家里反而干净了不少?舒小夕揽着她的肩笑着说:“我就是怕你回来忍不住干活,就让小敏找了两个保洁人员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你这孩子,麻烦人家小敏干嘛?”

“我除了你这个妈,就她们两个好朋友了,不用她们用谁。”

   舒妈妈不明白这个苏展阳到底是女儿的什么人,只能是客气再客气。舒小夕也不多理会他,她准备一会儿就回自己住的地方简单收拾些东西,回来和老妈一起住, 上班肯定会远些,不过不要紧。只是这几天的冷淡相处之后,她突然要搬走,虽然理由很充分,但真该对他有个交待,要不要和他谈一下?不,没有必要,想来他听 了自己的理由,也不会说什么。

苏展阳被她淡淡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痛快,有些被排外的感觉,

这几天他也在不断地想,想到底要不要跟舒小夕好好谈一下,可是谈什么呢?他自问对她还算是上心的,这几年从没有跟一个女人走过这么久,在他看来,激情 爱情都是感情,女人往往执着于分清两人之间到底是是不是爱情,那样很傻。舒小夕是个爱别扭的女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反应也是在乎他才会有的。

可他不想跟着她的别扭来改变自己的态度,更重要的是两人在一起的感觉,感觉对了就能一路走下去。他想他明白舒小夕的烦躁不安是为了什么,可却无能为力,他比她本身看得要更清楚,她根本不是要结婚,如果真到了要结婚那一天,估计逃得最远的那一个,不是他,而是她。

过了一会儿,楼上楼下的老邻居知道舒妈妈出院回来,热情地挤了一屋,马上就有人发现了苏展阳的存在,不免要多问两句,舒妈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他,只说是个亲戚,舒小夕想笑,怎么看苏展阳也不象是舒家的亲戚。

看得出苏展阳的尴尬,她也不想待在这里听那些大人拉家常,便拉他一起出门,说是要回去拿东西,淡淡地告诉他,准备回来住,理由是妈妈刚出院,需要人照顾。

要住多长时间?他没问,她也没说,一路上气氛压抑得连播放着的CD也象是在哭。

舒小夕的心情很复杂,她在犹豫,在医院时理清的思路又慢慢混乱,回到家慢慢整理着自己的东西,拿什么呢?其实也就是一些衣服,苏展阳在客厅里坐着,没有一点声音。

她不在这里住,他应该也回自己家,终是要一点点地分开,分手。

分手,这个词语是谁发明的呢?她胡乱地往一个大手提袋里塞着东西,一边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直至被苏展阳从身后抱住。

苏展阳清楚记得刚遇上她时,是在她刚办完离婚手续,区政府外的街道上,她脸上的表情就象现在一样,不是伤心,而是种说不出来的厌倦,厌倦到恍惚。

在这种时候,舒小夕反而留恋起这个男人,不切实际地幻想着如果他能永远这样抱着她渡过一生未尝不好。

她明白,如果不是她这么执着地钻 牛角尖,那么,也能平平稳稳地继续走下去。且不说走多久,走多远,有时候人生无趣,但凡有那么一点点甜蜜诱惑的滋味,便足以维持一段感情。只是要这么一味 忍耐地过,还不如早点离开。是,他没表露出一丝不耐烦或者有不想继续同她走下去的表现,可对她来说,不在乎她的感受,已经是亏待。

难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吗?她在心里骂自己的同时,又骂了一句:男人都是王八蛋!

一边想着他的好,一边又念着他的坏,到底该怎么办?矛盾和痛苦逼得她闭着眼冲动问出:“你爱我吗?”

要习惯被动的舒小夕问出这句话来,其实等若是在表白,意思就是:我爱你,你呢?你爱不爱我?

回答她的,是令人难堪的沉默,她看不到苏展阳的表情,只感觉到他在背后将拥着她的双臂略微收紧一些。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艰涩地说出一番话来:“小夕,我们这样不好吗?可以说,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以为我们之间,我们之间不会有这种问题存在。”

她才不会觉得自己能真正了解一个人,看吧,她争取的结果就是这样,原来感情的事,总得两个人相互配合,单方努力是行不通的。心中有些失望,木着脸反问:“什么问题?我们之间有问题吗?”

是爱不爱的问题?抑或是争不争的问题?

苏展阳对她这种不抵抗、不妥协的态度搞得很无力,耐着性子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小夕,你到底明不明白?”

从那次酒会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苏展阳觉得无法忍受了两人之间的低气压,简直比商业谈判还要难,他不能处处针对着自己女人的软肋狠狠打击,只觉得气闷。以他过往的阅历,劝女人这种事根本不存在,有几次他几乎想着算了吧,干脆断了,反正女人并不是他世界的全部。

可是,这几个月,他习惯了她的存在,并没有生出对以往那些女人有过的厌倦感,她跟她们不同,不会陪他斗酒泡吧,不会热舞狂欢,也不会打扮性感随他出入宴会,可她有她的好,外人无法明了。

舒小夕并不明白,或者根本不想明白,她仿佛镇定下来,也许是想了这么多天,再难的问题也该想得通透,她心中那股子烦躁,还有对这份感情能更进一步的期盼,全然消失无踪,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继续整理衣物,这次,她的手很稳。

他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在这令人难堪的情况之下,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着她收拾东西的举动,突然有种感觉,她这一走,怕是不再回来,于是有些不甘心地说:“小夕,我并不是不爱!”

舒小夕的心一颤,看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字字斟酌着,皱着眉象是面对什么难题,心里一软,何必呢,她小气她计较她活该,非得用这种方式逼一个男人说爱不爱她?

“我并没求着让你说爱我,所以,不用这么为难。”她终于收拾完东西,转过身长时间的凝视着他,想要将他仔细记在心里。一段感情就此结束,说不难过是假的,他根本不了解她真正的想法,那么她的伤感还是留给自己慢慢体会吧。

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你只是去照顾伯母?过几天就回来?”

“当然,别多想,我还要到公司上班,虽然我在成悦的重要性不大,可做事也是有始有终的。”林白和梁栋终于回来,大家终于能松口气,舒小夕还没想好哪天把辞呈递上去,她想要年前就了结这件事。

看她平静的样子,苏展阳放心不少:“也对,白天在公司还能与你见面。上次你在医院陪护的时候,我回金桂华庭住了几天,没你我真不习惯。”

舒小夕想,好吧,总算知道那几天他的去向,可谁知道是真是假呢,也许跟着苏劲夜夜笙歌,男人的话没几句可信的。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要担这种心事。

回去的时候,她坚持在小区门口下车,理由是不想让邻居再多问什么,提着包上楼的时候,眼泪汹涌而出,只得站定在楼道里猛擦眼泪。

这究竟是为什么?明明就是她把自己逼到了这份上,是她给了自己一个死结,偏偏哭得最痛的人也是她。有人上楼,有人下楼,都是多年的邻居,她不能让人看笑话,在这里住连哭的自由也没有。

女人这辈子跟眼泪是分不开的,高兴哭,伤心哭,做梦哭,总之,哭是一种伤心的表现。

孟依依很伤心,用她的话来说,伤心至死。舒小夕很少见过孟依依流泪,她从来是好朋友的知心朋友,爱情顾问,常常用戏谑的语气说出自己遇上的糗事或者是逝去的爱情,舒小夕但凡有任何感情问题,找到她倾诉总是没错,多少次她在孟依依面前痛哭流涕,甚至是借酒浇愁。

此时,却换成是孟依依颓废地散下长发,抱着酒瓶靠着沙发动也不动,眼泪哗哗地流。这是她自己的家,想怎么哭就怎么哭,舒小夕连这个自由也要羡慕她。她愣愣地看着孟依依美好动人的曲线,大声叹气,连孟依依都学会哭了,看来地球真的很危险。她都不得善终,人生太过无常。

“小夕,别那样看着我,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孟依依受不了她的眼光,强笑着要她转过头去。“我的眼泪暂时不受控制,过一会儿就好。”

“依依,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舒小夕做梦也没想过,前几天还幸福得尾巴翘上天的孟依依,在见到冯雷家人的时候会被打击得落到尘埃里。

孟依依咕咚喝了口酒:“我不光是无法相信,还死不甘心,这么多年,我都没想过要结婚安定,在我终于决定结婚时,命运却同我开了个大玩笑,他家人凭什么觉得我们不合适。”

“冯雷怎么说?”家人的意见只是参考,主要还是看当事人。

“他竭力使我相信,他能够解决这些问题。”可孟依依是谁,她从来不相信男人的承诺,直接叫冯雷滚蛋,告诉他她不稀罕这种耻辱。

舒小夕简直想拍死她,有些人做梦都想有这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许冯雷会带他私奔呢。

“很好,还算是个男人,我以为你这副样子是被抛弃了,步入我的后尘,看来还是你把人家抛弃了。”舒小夕淡淡地自嘲,她眸中点点泪光,终是承认她是没人要的女人这个事实。

孟依依注意到她语带悲伤,不解地问:“你呢?你的男人怎么你了?”

“我的男人?不,他不是我的,这些天我一直想让他成为我的,可是失败了。”她抓过酒瓶痛饮一杯,实在是过瘾。

真是两个失败的女人,同样是在结婚这件事上铩羽而归,孟依依是想用结婚来告别过去看似精彩实则无趣的单身生活,舒小夕则是想用结婚来证明自己尊重感 情,她们俩没有一个成功的。如果让专家来分析,解释就是婚姻是件神圣的事,而我们却要用婚姻来达到别的目的,动机不纯,故此有了报应。

“小夕,我记得你还在成悦,怎么可能,你如果跟苏展阳分手,是绝对不会再在那里上班的。”

不愧是好朋友,一说就明白,舒小夕淡淡一笑:“我现在搬回老妈那里住,远是远了点,可是照看妈妈方便些,所以,跟苏展阳更生疏,等再过几天我就递辞呈。”

“你这玩的是哪一出?”

“我越来越觉得男女之间互相在不在乎,单看谁想结婚谁不想结婚就成。目前的状况是我想,他不想,没味道,依依,你如果是我,会怎么做?”

“我会拍拍屁股走人,而你,现在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还递什么辞呈,你讲究真不少!”舒小夕诧异:“你不劝我别太意气?支持我离开成悦?可能还有些留恋,不舍,要知道好工作难找啊。”好男人也难找,她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不舍就别走,我知道,你就是太矛盾了才会这样,唉,我不说了,自己失败,哪有资格说别人。”

舒小夕躺倒在沙发上,孟依依直接躺在地板上,不知过了多久,舒小夕问她:“依依,你很想结婚吗?”

“是的,很想,想到你们都不知道的程度,有时候我在大街上看人家举办婚宴也要嫉妒个半死,做梦都想自己有那么一天。”人家得的是婚姻恐惧症,孟依依是结婚狂想症。

舒小夕认真分析自己的心态,最后得出了结论:“依依,我精分了……”

她一直认为,男人和女人分分和和,自己这样不过是芸芸众生里小小一段插曲,以后的日子里,苏展阳会象她生命中的另一片白月光,留在她孤寂的心里,想起,忘记,忘记,想起……

而苏展阳,过不了多久,也会忘记她,说不定迅速结婚,没有人会记得他曾和小助理有过花边新闻,或者成悦大厦里爱讲八卦的人在茶余饭后会提起一两句,那时,她早离开了成悦。

但偏偏有人要让这感情经历变得刻骨铭心,非要在她心里划下重重的伤口不可。

就在她纠结哪天递上辞呈时,一直没有动作的苏理天找到她,请她到董事长办公室去。

舒小夕双手交握坐在董事长办公桌前,等待召见她的苏理天开口说话。

她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还在想刚才和林白讨论是网购好还是有机会飞去香港淘货,时尚的话题甚至带动了任霏,临近过年,工作不是太多,年终奖发下来人心浮动啊,谁知道热闹的气氛会被董事长助理的一通电话给打断。

对于这一天,她早有心理准备,左右都是要她走人,苏董事长怕是不了解情况,如果他再多一点耐心,便不用上演这么一出。

被人打量的感觉不太好,她只好也打量对方,不过放了两眼也就放弃,谁说只有男人才是感官动物?女人也一样,她喜欢看的是苏展阳白色衬衣后隐约的肌理,而不是苏展阳老了之后的形象。

苏理天打量了她一会儿,缓缓开口:“你就是舒小夕?”

他早听说公司里有这样一个女人,到公司没多久就跟苏展阳出双入对,典型的拜金女,还是个离过婚的女人,这能入得了儿子的眼?他一直认为,此女没几天就 得走人,谁料竟稳稳当当地呆在苏展阳身边。他是董事长,要公司里哪个职员离开公司是件很容易的事,早前授意李珂示意自己会通过裁人来请她走人,没想到她倒 沉得住气,不得已只好亲自出面。

她点点头,打定主意有问必答,这可是难能可贵的经历,回头得给孟依依好好讲一遍。

苏理天眼光里没有轻视,他不讨厌这个女人也谈不上喜欢,没有人不喜欢钱,拜金也是一种社会形态,如果不拜金,也不会好打发啊。他纯粹把这件事当成公事来办,意简言赅地问:“知道我今天找你来的原因吗?”

“我想我大概能猜到。”

“按理说我不应该干涉年轻人的事,可是在必要的时候,又不能不管,谁让我是他父亲呢。明人不说暗话,请你收下这个。”

说完从办公桌后面推过来一张支票。

真直接,痛快!不过是支票 而不是现金,让舒小夕有些失望,抓一把钱扔过去和撕碎一张小小的支票扔过去的效果差得远了,所以她只是拿过来认真数了数有几个零,犹豫要不要用支票点上根 烟,这样才显特立独行。苏父比苏展阳出手大方多了,而且做事喜欢直接,和苏展阳走到今天,舒小夕才有种自己遇上富豪的感觉,苏展阳的作派正常,没有动不动 就拿钱砸人的举动,他和舒小夕在一起,更多的时候喜欢普通平淡的生活,别说珠宝了,连去购物都很少。

她想咧嘴冲他笑笑,却只勾动了一边嘴角,面上表情有些讽刺,到底是受到了伤害,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和看电视里别人出演有很大的区别。

苏理天也从没干过这种事,印象中自己的儿子也不是什么纨绔弟子,会惹来麻烦需要自己出现摆平,只是他需要这个女人识相点离开成悦,虽然听说两人已不住在一起,可是放这么个人在公司里,终是不妥。

舒小夕看够了支票 的模样,本想推还给他,可转念一想,又冷静地收起支票,不意外看到苏理天松了口气。他很失望吧,大概以为会见到一个软硬不吃的痴情女,痛苦地叫着只要爱情 不要金钱,为了他儿子要生要死,或直接骂他瞧不起人。如果是这样,她会无比同情地叫他去看电视,一定能得到满足。

“咳,你走吧。”

她听话地站起来,头也没回地走出去,苏理天长长出口气,有些纳闷,怎么现在的女人这么好打发?

舒小夕回到助理位置上,照旧没心没肺地和林白一起讨论到底是该买红色衣服行大运,还是到庙里烧香求富贵。

任霏细细观察舒小夕的反应,却看不出什么,她在公司呆的时间最长,那时候苏董还没有把权完全交给苏展阳,而是一点点地做给他看,行事稳健,无论任何 事,在他眼里,都不是问题,全部以公式化解决。成悦的老员工都知道,苏理天说一不二,该罚就罚,该赏就赏,不知他把舒小夕叫去说了些什么?这件事,苏总并 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

林白终于没忍住,悄悄给舒小夕的电脑上发了一个问号。

舒小夕笑着摇摇头,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难道她们猜不到吗?她没有回答,只是打开文档,开始想如何写自己的辞职信。

该怎么写呢?她上百度搜索现成的模板,长的短的,应有尽有,没有一个适合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公司里苏展阳时不时会叫她到总经理室,与她脉脉相对无语,每句话深沉地象是在念诗,几次问她什么时候才回来,想念之情溢于言表。

舒小夕嘴上说快了快了,其实心里想的是快和房东说好退房的事了,快要走人了。这个虚伪的男人只想着要她快点回去同居吗?她几时成了他专属的床伴,她的价值就剩下这个了吗?

她在心里不无鄙夷地想:舒小夕,你醒醒吧,看清楚你在他心中的地位,除非是犯贱,否则就赶快走人。

早前她对孟依依说过拿了钱走人的气话,可终究只是气话。她没有当面拒绝苏理天那份“好意”,是准备把支票放在辞职信里,苏展阳肯定会知道他老爸做过什么,看到支票就会明白,不是她要离开他,是他的家人逼她走,多委曲求全啊!

她决定就这么做,择日不如撞日,做完该做的事早点回家陪老妈过年。

心里下了决定,做起事来痛快得多,不到三分钟,一封绝对能把人气死的辞职信已经完成,舒小夕找来信封,把支票连同信装进去,又在信封上写上大大的三个字:辞职信。

林白隔着张桌子看她表情肃穆,噼噼啪啪地敲打着键盘,不一会儿站起来走到任霏面前,交给她一样东西,任霏的反应也很奇怪,拿着那个东西站起来,想说什么又忍住,只是看着舒小夕不动,舒小夕只是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包就走了。

林白叫了她一声,这是上班时间,她要去哪儿?

舒小夕回头冲她摆摆手,象是在告别,她转过头发现任霏匆匆去总经理办公室,手里拿的正是舒小夕留下的东西,她心里好奇得要死,到底是什么呢?

   “苏展阳,我想我应该辞职,至于为什么,嗯,大概原因你也知道。原谅我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所以当苏董事长给我这张支票的时候,我没有当场拒绝,放在身上 暖了半天,现归还。另,我很惭愧,面对金钱,我居然动心了,这实在是对感情的一种侮辱,看来我们之间的感情什么都不算,不要找我,让我在余生都为自己的可 耻的行为忏悔吧!”

苏展阳把信拿在手里一读再读,短短几句话,他却看出了一股决绝之意。舒小夕对待金钱的态度,他自信还清楚,绝对不象她说的那样,动心云云,她在用戏谑 的话语告诉他,遇上这种事,她很愤怒。父亲这么做实在让他意外,难道真如小夕以前说的,小说和电视剧的素材全部来源与生活?这种事也能发生在现实里?

自从她说要搬回去照顾妈妈,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如同隔了万丈深渊。她明显带着客气,虽然她还接他的电话,回答他的问题,却多了应付之态。父亲这么做,明显伤害到她,更逼得她离他更远。

他也很愤怒,根本不信就这么一张支票就能让她离开,如果这让她觉得受到了伤害,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他,难道,他不是她该信任的人吗?

任霏看着老板的脸色一点点地变黑,还是坚持请示:“这封辞职信,您同意吗?”

苏展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意见。”

任霏不好再说什么,苏展阳又问她:“她人呢?”

“给了我这封信,她就走了。”

连声再见也没有,就这么走了?

“好,你先出去吧。”

任霏一出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林白就靠过来,打听出了什么事,任霏叹口气,告诉她舒小夕辞了职,并且苏总已经同意。林白啊了一声,马上也想到和苏董找她去有关系,这种事在所难免,不由大叫可惜。

不光她可惜,舒小夕自己也觉得万分遗憾,到成悦工作还不到一年,说实话她真舍不得辞掉这份优薪,下次,下次坚决不搞什么办公室恋情,不对,是不再谈感情了,这玩意儿不太适合她。

回到家她没有说自己辞职的事,把厚厚的年终奖交给老妈,只说公司放大假,过年嘛,提前几天放假也是有可能的,舒妈妈没有半点怀疑,只嫌女儿工作辛苦,要她快给依依、小敏打电话,请她们来玩,放松放松。

舒小夕躺在沙发上挨个打电话,通知两个好友准备回家吃自己的消息,惹得两人笑骂,吃自己?这个用语太暧昧了。

第 60 章

照舒小夕的意思,这几天应该过得象只猪一样,吃饱睡,睡饱吃,电视摇控不离手才好,可是不行,还得在舒妈妈面前装做无事人,而且孟依依和小敏没有放过她,拉她出门混酒吧。

再过三天就是除夕,舒小夕跟妈妈打了招呼出门,她裹着件半旧的大衣,里面却是拉风的低领毛衫,配上长靴短裤,一改往日文静打扮,到了酒吧脱掉大衣,孟依依的心情再低落,也不禁吹了声口哨:“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夕,你果然越战越勇。”

不光是她们两个吃惊,还惹来众多男士的眼光。舒小夕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灌酒:“喜事?我就是觉得最近太倒霉,换换心情来玩,哪来的喜事。”

小敏似笑非笑地顺着往下说:“对啊,明明就是受刺激过度,你看她面容灰败,两颊略黄,印堂还发暗,穿得再光鲜也没用。”

舒小夕一口酒呛住,咳咳半天:“你们两个成心的是不?我不出来,非得叫我出来,然后一人一句地嘲笑人家,可怜我那受了伤的心……”

“呸,你纯粹是自找的,有我可怜有我无辜吗?”孟依依靠在椅背上望着头顶那星星点点的小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舒小夕也不言语了,三个人中有两个人正在失意,懒洋洋地谁也不说话。平时最爱热闹是孟依依,这次却是小敏在撑场面,今天出来玩还是她定的,看看两人闷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她揉着眉心叹气:“这里气氛这么热闹,不信你们就打算一直沉默下去。”

确实够热闹的,为着过年,一个蛮有格调的休闲酒吧装点得俗不可耐,还请了什么新年乐队在上面慢摇。这么热闹的地方,人人脸上都逞着喜庆,舒小夕扪心自问,她一定是因心情不好才会看什么都不顺眼。

孟依依举起杯子,一把揽住舒小夕:“我正式宣布,颓废二人组成立,好了,你们该喝喝,该吃吃,不用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