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生活,还真是一场悲喜难分孤戏剧。你永远也想不到下一幕会是悲还是喜,又或者干脆是一场闹剧。

该歧意的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剩下的就只有她和他了吧。袁喜想,她也该走了吧,走了就不相见了,不相见了也就能相忘了。佛经上说:心无挂碍,无碍故,无恐怖。只要没有了挂念,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从机场回到公司,办公桌上摆了封航空信,她打开,朝左面只有一张精致的红色请柬。打开,一面是一对新人的婚纱照,笑容灿烂,照得都很漂亮,另一面用极漂亮的字体印着“何适先生和郑好女士邀请您出席他们的婚礼”,下面还详细注明了婚礼举行的地眯以及时间。原来Ella的中文名字竟然叫郑好,“合适” 与“正好”果然是天作这合,不要说双方的品貌家世,就连名字都像是生来配对的。

一看就是没有诚意,连往返的机票都没有,分明就是不想让人去。她自嘲地笑,拿了信封和请柬去碎纸机那里,慢慢地填进去。请柬有些厚,碎纸机吃得也有些费力,请柬背面的几个铅笔字在她面前晃了半天才一点点消失。她认出是何适的笔迹,手写的,笔力几乎贯透纸背,他说:如你所愿。

是的,如她所愿,除此以外便再无一字。这就叫做结束吧,她想。她和步怀宇依旧那样别扭地相处着,如果不细看他俩的神情的话,他们也算是一对情侣吧。他接送她上下班,就连中午饭都在一起吃了,分明都是热恋中的行为了,可两人的气场却都有些奇怪,他冰冷她淡漠,两人之间没有一点儿情人之间应的亲密。

过了元旦很快便是春节,步怀宇送袁喜回家的时候说他 家里约好了今年要回去过年,恐怕不能在这里陪她了。袁喜淡淡地笑了笑,说没事,反正她也打算回老家过年。步怀宇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袁喜笑了,说:“没什么反常的,我都四个春节没有回去了,再怎么样那也是我家,还有我爸呢,我得回去。”

步怀宇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的心思他能猜到一些,也知道有很多事情需要和她说清楚,可他又很清楚那些话的分量,所以一直不敢轻易说出口。还是等从家回来再说吧,他想 。

他放假放得早,走的时候袁喜还没有放假,他没让他去送他,只是在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嘱咐袁喜说:“回去别..闹气,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父母。”袁喜点头:“好”。

他眼神沉了一下,一反近日来的冷漠,轻轻地把袁喜抱进了怀里,低声说道:“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她没有回答,第一次放纵自己把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汲防着他的温暖。就让他再贪婪一次吧,她想,从此以后她与这个男人便形同陌路,不管他是喜欢她也好,怜悯她也好,起码他现在给了自己温暖,而这一份温暖将会支撑她走很远。

步怀宇走了,虽然走得并不放心。袁喜并没有回老家过年,她辞了工作,找好了新的房子,然后把出租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才打电话把皮晦叫来替她搬家,顺便也把她自己的东西搬走,要么搬回家里去,要么就搬到肖墨亭那里。

皮晦看都打好包的东西,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袁喜好半天才喃喃地说出一句话来:“袁喜,你总是给我惊喜。”

袁喜笑了,“反正你也有地方住,就别糟蹋钱和我一起租房子了。我新租的地方是一居室,虽然地方有些偏,可房租便宜,你要是哪天和肖墨亭别扭了,你照样可以往我那里跑,我还收留你,咱们睡一张床就行。”

地皮晦连忙扭过头去“呸”了两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不算数的。”她转过头来又瞪着袁喜训,“我 肖墨亭和好了,你少又咒我啊。”她和肖墨亭这次冷战了好久,前些日子才有些回暖,到现在才算是又恢复到以前的甜蜜,经过这么一场闹,她算是明白了点儿事,总是教育袁喜说男人不能光是靠训也得靠哄,反过来也同样,男人也不能光是靠哄也得靠治。

袁喜笑而不语,低着头继续整理着琐碎的东西。皮晦突然有些转过味来问:“大过年的,好好的你搬什么家呢?这步怀宇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收拾包袱要搬家,你不会是要跟他玩失踪吧?”

袁喜心虚地笑了笑,说道:“又不是演 电视,玩什么失踪?再说我要是真玩失踪也不会让你知道我住哪儿了,你肯定憋不住。我只是想换一个环境,很早以前就想换了。”

皮晦不审有些狐疑,“真的?那为什么非要挑这个时候?步怀宇知道吗?”

听她问这个,袁喜突然沉默了下来,皮晦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丫头和步怀宇之间一定是又出问题了,她问题:“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前些日子不是才和我说你爱他吗?不会又变卦了吧?袁喜,你谦让一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不全 因为他,”袁喜突然闷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倦了,不管是对谁我都没什么力气爱了。我不想整天都被这种情啊爱的事情烦,我想去实现我自己的价值。”

皮晦气结,看笑话似地看着袁喜,问:“什么价值?国家元首?商业精英?袁喜,你脑子没出问题吧?”

袁喜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皮晦,“没有那么远,只不过是我想 人总不会只为了爱啊恨的活着。我想通了,我自己一个人去追求我的幸福,不需要非得给自己找一个男人。”

“ 幼稚!”皮晦笑,伸了手指戳袁喜的脑门儿,“你脑袋进水了?步怀宇有什么不好,你干吗非得拒绝他啊?因为他有儿有貌?我告诉你袁喜,一次两次那叫清高,再多就叫矫情了。再说了,你自己不是也说爱他了吗?你逗着大家玩呢?你又是换工作又是换房子,还说不是躲步怀宇,你把大家都当傻子吗?”

袁喜说不出话来,这的确是有些掩耳盗铃。不知道是不是她那些可怜的自尊在作崇,她就是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她不需要步怀宇的施舍,不管是金钱还是感情。她也想过要平淡地和他相处,就像以前两人还做朋友的时候。可那个吻太过深刻,横亘在他们之间,她知道,他们再也走不回去了。

很多事情皮晦并不知道,当然也不会理解袁喜这样别扭的行为,见袁喜低着头不说话了,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心里也有些厌烦了,她总觉得这半年来袁喜的变化太大了,彷佛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袁喜了。

“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从没听进去过。”她说,脸上掩不住失望,从床边站起来空了大衣往外走,“东西我的电话让搬家公司过来搬好了,反正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还有,如果你真的打算躲步怀宇,你的住址和新换电话最好连我也不要告诉。我这人嘴不严 ,你知道的。”

“皮晦……“

皮晦似笑非笑地看着袁喜,”其实我觉得你这些都是在折腾自己,像步怀宇那样的人,只要你和他说明了,我不信他两袖清风会去死皮赖脸地纠缠你,袁喜,我说这话你别不高兴,你真的变了,你从来不这么偏执和极端,也许你真该找个地方自己好好去琢磨琢磨。等你彻底想通了再给我电话吧,反正我的电话又不会变。”

皮晦说完就赌气走了,袁喜有些虚脱地坐在床上,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自嘲地笑笑,这下可真是都走干净了,竟然连皮晦都走了。她缓缓地把头埋在了手掌里,其实,她真的不是想以这个方式来逃避步怀宇,她逃避的是她的过去,她所有的过去,包括她的家庭,她的工作,这所房子以及何适和步怀宇……除夕那天晚上,袁喜给自己煮了一袋速冻水饺,吃完了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上的春节晚会,这是她在外面过的第五个春节,也是最冷清的一个,她真正地成了孤家寡人。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她的手机也跟着响了起来。她开始以为是皮晦就拿了过来,可显示屏上闪动的却是步怀宇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下,直接卸下了电池。

初一她在家里睡了一天,算是养足了精神,初二一早便开始动手笨手搬家,可大过年的没人搬家,就连搬家公司都放了假。好在她东西本就不多,又没什么大件,只是些零零散散的生活用品,一个人多跑几趟也就够了。没想到搬家想着简单,搬起来却着实不容易,一直折腾到天黑,她那点儿破家当都还没搬利索,为了省钱,她都是打车搬东西过去,然后倒公共汽车和地铁回来,可最后这一趟她实在是累得没气力了,便狠了狠心直接打车回来了。

出租车直接开到了楼下,袁喜付了钱,想了想又和司机商量,能不能在楼下等她一会儿,她上去拿一些东西下来,接着再把她载回去,不过这等人的这会儿功夫可不能算钱和。那司机有些犹豫,袁喜连忙又补充道:“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东西都是准备姨了的,拿了就能下来。你出去也不见得就能前后夹击上客,还不如在这里等我几分钟划算。”

那司机听她这样一说反而笑了,点着头说好,还说让她快点儿,超过十分钟的话他就要算钱了。袁喜连忙说没问题,然后从出租车爬出来,连跑带走地上楼去拿行李。在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了,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烟味,她想可能是哪个邻居在楼梯里吸烟了吧,可是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有些发虚起来,为了掩饰这种心情,她轻轻地哼起了旋律轻快的曲子。

谁料想刚一打开房门,呛人的烟味就扑面而来,袁喜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被人大力地址了进去,房门哐地一声在她身后关上了。黑暗兜头罩了上来,她惊骇至极,下意识地想尖叫,可声音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来,一个温热厚实的手掌就捂在了她的嘴上。

“别叫!”一个低沉的男音在她耳边喝道,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听起来像是步怀宇的声音!袁喜有些不敢相信,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模糊的身影。那黑影见她不再挣扎便缓缓松了手。

“是你吗?”她怯声问。

那人冷哼了一声,冷声问袁喜:“不是我还会有谁?”

是步怀宇的声音,袁喜不由得长舒了一品气,心终于从嗓子眼回到胸腔里去,他不是应该还在老家过年吗?怎么会在大年初二就跑回了呢?

他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冷笑一声说:“奇怪我为什么回来这么早?我要是再晚回来一天,你是不是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袁喜心虚了,虽然她曾把所有的应对话语都想了一遍,可当真站到他面前的时候,她却发现说话有些困难了。听他如此问,只得嗫嚅道:“不是。”

“不是?”他嘲讽地问,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袁喜点头,打算实话实说,“嗯,不是,我东西搬不完,得初四才能收拾利索了。”

“噢?这么说我还回来早了

袁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沉默。

步怀宇怒极反笑,笑了几声后,又低头看看袁喜,“袁喜啊袁喜,我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啊,撒谎也就罢了,你还学会跑路了,几天没见你长本事了啊。”

他的语气是少有的刻薄,袁喜觉得这样和他在黑暗中相对在压抑了,便伸手去摸灯的开关,谁知手刚伸到一半就被他抓住了。她心里的倔脾气也上来了,用力想挣脱他的钳制,可没想到他的力气是那样的大,很轻松地就把她的双手都剪到了身后,又把她的身体按在了门板上。

在她面前,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可见是气到极点,除夕那晚,她没接他的电话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关的时候手机明明是等待音的,可响了几声后却突然断掉了,等他再打过去的时候竟然就是关机了,这分明是不想接他的电话。他以为她是回老家了的,想给她家里打,可又没有她家的电话,后来才想起来向皮晦要,可联络到皮晦才知道袁喜竟然没有回家过年,皮晦告诉他说她在搬家。他心里一下子就火了!等不到假期结束就赶回来,也没有回自己的房子,一下飞机就直接打车到这里。门是锁着的,他本想一直在门外等她,却没想到先等到了皮晦。皮晦是来看袁喜的,在门口见到他也没怎么惊讶,只是给了他一把钥匙就走了。

“放开我!”袁喜低呼。

“放开你?”步怀宇冷笑,“好啊,你先给我解释,为什么要骗我?你不是说要回家过年吗?为什么要换工作搬家?”

袁喜对他本来是心虚的,可他的咄咄逼人模样却激起了她的倔劲,她忘记了事情原本就是她的不对,他发这样的脾气也是应该的,她脑子里一热,话不经大脑就嚷了出来:“解释?我不欠你解释!你当你是我什么人?我和你有关系吗?我凭什么对你解释?”

“凭什么?”步怀宇怒急,“凭你说爱我,凭你利用过我!”

袁喜全国了一下,随即笑,“你也说我是利用你是不是?那自然是利用完了就要丢掉了。不然怎么样?难不成还要循环使用吗?”

由于黑着灯,她看不到他骇人的脸色,犹自嘴硬地说着。步怀宇咬着牙不说话,一发狠把袁喜从地上扛了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和厮打把她扛到卧室里,一下子丢到了床上。床上的床垫被褥早已经被袁喜搬走了,只剩下了床板,她被 摔得浑身生疼,性子里的狠劲也上来了,挣扎着爬起来喊道:“步怀宇,你浑蛋!”

“这就叫浑蛋了?”他冷笑,声音冷得像冰,上前拽过袁喜就往 自己身前拉,他这样做,袁喜反而慌了,她不知道他想干些什么,生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些什么没有理智的事情,慌忙往后拖着身子不肯过去,胡乱叫喊道:“步怀宇!你想干什么?你不要乱来,不然我恨你一辈子。”

步怀宇不理会她的威胁,还是把她拉了起来,又把她翻着按在床板上,扬起巴掌总目着她的臀部就狠狠地拍了上去,“好啊,你恨我吧,我今天非要揍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女人一顿!”

袁喜一下子就傻报,她怎么也想不到步怀宇那样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巴掌一下一下地落在她的臀上,很疼,显然他是用了力气的。开头她还挣扎,等他打了几下之后,她反而停下来,忍着臀上传来的剧痛,平静地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步怀宇落下的巴掌一滞,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然后就听见袁喜轻声说道:“步怀宇,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一点儿也不需要,我可以一个人活得很好,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巴掌久久没有落下,过了好半晌,步怀宇才缓缓地问:“你觉得我是可怜你?”

袁喜闷着阔大,不肯说话。

步怀宇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袁喜,你觉得我这样对你都是可怜你?”

袁喜撑起了上半身,转过头借着窗外透过来的光线看着步怀宇的脸。

步怀宇问:“袁喜,你是真感觉不到还是在装糊涂?”

袁喜没有回符号,只是撑着身体愣愣地看着步怀宇。步怀宇自嘲地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倚靠在棋子前,“我还以为我们虽然沉默,可我们的心是相通的,现在看来倒是我一厢情愿了,可怜你?”他笑,“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我为什么偏偏要来可怜你?袁喜,你来告诉我,我为什么要选择你?”

他这样的话,这样的语调,让袁喜的心里也刺痛起来,她死命地咬着唇瓣从床上跪坐起来,忍着眼睛里的酸涩哽声说道:“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选择我,除了我和你的那个胜兰同样可怜,你还因为什么选择我?是我的容貌,我的才学,还是我的家世,你到底看上了我什么?”她强忍着哽咽,把声线逼着都抖了起来,“步怀宇,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我?选择这个连孩子都不能生的穷光蛋?这不是可怜是什么?”

步怀琮怔住了,没有想到她心里是这样的不安,她的自卑让她对他的感情是这样的不敢确定。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发泄压抑在心里很久的情绪,一直等到她说完了,才沉默地上前,执起她的右用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处。趁着她惊愕的空当,他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怀里,低下头轻轻地说“好,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选择你。”

说完,他的唇便压了下来。袁喜惊醒后便要挣脱,可他的手揽得那样紧,把她的腰死死地扣在他的怀里,让她只能尽量地往后仰着身体,躲避着他压过来的唇,他却俯下身来追逐着她的唇,轻啄她的唇角,温柔地吸吮她的唇瓣,用舌头轻扣她僵硬的唇齿……全没了上一次时的攻击和掠夺,只剩下了温存和眷恋。

这样的他,让她更加慌乱起来。掌心传来他的心跳。和她激烈的心跳夹杂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得这样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身体渐渐软化了下来,所有的感官彷佛一下子都失灵了,唯有唇舌变得异常敏感起来,他的热度,他的温柔完完全全地传给了她,顺着一根无形的线系到了她的心上,扯着她的心疯狂地跳动着……

过了好久他才缓缓离开了她的唇,声音喑哑地说道:“这就是理由,这里——”他用力地按了按她压在胸口的手,“你只能问它了,因为我也说不清楚我到底为什么爱你,只知道我就是爱了。”

步怀宇苦笑,他已过而立之年,早就过了整天把“爱”字挂在嘴上的年纪。可能是老了吧,也没有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胆量。他有他的工作、他的责任,他没法承诺给袁喜一份激烈的爱情。他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他能给她的只有安稳的生活,一个可以让她依赖的怀抱,以及尽他全力可以给她的感情。就因为如此,在何适回来的时候,他选择了退缩,可他没想到自己的感情已经脱离控制了,当他想明白了回来找袁喜的时候,她的手上已经戴上了何适的戒指。他的理智告诉他要远离他们,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感情的人,知道当爱情无望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早地结束它。他都明白的,可是他却做不到。他明知见到他们在一起的身影会心痛,可还是凑上去了。再后来,在张恒那里,他坐在外面听她在书房里痛哭,突然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这就是心痛吧,他想他终究还是爱上了她,虽然一直极力避免自己再陷进去,可他还是掉下去了。

袁喜的喉咙有些哽,这是他第一次说爱她,她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可她怀疑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去接受他的这份爱。

他用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颔,低下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别再和自己较劲,相信我,我能给得了。”

“你给不了。”袁喜打断他的话,别过了他的视线,苦涩地说道,“我们都知道,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自己的家庭,这不是只有爱情就能解决的问题。”

“是的,我知道。”步怀宇轻声说道,“所以我已经回家征求了家里的意见。”

袁喜惊讶,她没有想到步怀宇回老家竟然去和家里人讨论了她的问题,“你和父母提了我?”

步怀宇点头,“袁喜,我不想说一些空话,也不想夸大我对你的感情。我做不到为了你去和父母决裂的程度,这不是我爱不爱你的问题,而是因为那是生我养我的父母,我割舍不了。我这次回家就是为了先做通父母的工作,因为我不知道结果如何,我也没法提前给你承诺。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都明白婚姻不只是两个的事情,这牵扯着两个家庭。”

他的手轻轻地抚上袁喜的脸,柔声说道:“我想 要的不只是一段恋情,我比他们都贪婪,我要的是一个家庭,一个可以在以后的几十年里相濡以沫的妻子。”

“可我做不了一个好妻子。”袁喜颓丧地说道。

“你能!我知道你能。如果你是担心我父母的问题,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他们说了我们的事情,我不能说他们一开始就会多喜欢你,可他们已经答应了接受你。”

“可是我……”

他用手指轻挡她的唇,“没有可是了。如果你要说孩子的事情,那民很简单。首先我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他已经有两个儿子,所以我父母并不强求我来传宗接代。再说我也并不是一个很喜欢孩子的人,有没有孩子我不在乎。如果你喜欢孩子的话,我们可以收养一个,不过我已经答应我的父母,如果我们眉头孩子的话,得从我大哥那里过继,这是他们给我提的条件,我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老人的思想毕竟是要封建一些。”

袁喜想 不到他会想得这么远,几乎把所有的问题都考虑到了,她几乎一张嘴就要答应了,可张了张嘴却仍没能说出话来。她不能这么自私啊,她怎么能做一个这么善变的女人!

他能看得出她心里的挣扎,“现在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爱我吗?袁喜,别的问题都不要去考虑,你只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

他说他爱她,可她爱他吗?她不知道她对他的这种感情是否就是爱情,她承认他一直都是在她的心里的,哪怕和何适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不曾完全忘记过他,可这就是爱情吗?她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低沉地笑了,说道:“还好,你没有明确地拒绝我。”说完就松开了袁喜,转身往外走去。他这是要放弃她了吗?袁喜心里突然慌了起来,她咬了咬牙,突然说道:“我怕你以后会后悔。”

步怀宇的身影顿住了,他缓缓地转回身,沉声说道,“那就等我后悔的时候再说吧,在这之前,我们在一起。袁喜,你清楚,这是你欠我的。”

不等她有所回答,他便打开了卧室里的灯,明亮的灯光一下子晃了她的眼睛,让站在门口的他看起来有些模糊。

他张了嘴,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回,你看着我回答,袁喜,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她的心很乱,就这样再尝试一次吗?她还可以再承受一次失败吗?她就这样看着他,看着灯光照在他高大的身上,他的面容如此坚毅,上面还有着难掩的风尘和疲惫。今天才初二,为了她他就这样跑来了。他问题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而她呢?她却一直在犹豫,在逃避,甚至还因为何适而去伤他。她不愿意就这样说不,她不敢说,因为她知道一旦说了就是无法挽回的,她一定会后悔的。那就这样说“好”吗?可这个字为什么这么难于出口?

到这个时刻,她以前的坚定全都没了,心中只剩下了逃避的念头。她的目光躲闪着,突然就想起些事情来,然后慌忙从床上跳下来往外跑,到门口时被他一把抓住,他微微皱了眉,问道:“你又想跑?”

“我,我……”袁喜张口结舌地指着外面,“我得下去。”

他的那颗心慢慢沉了下去,她还是不肯去面对他们的事情,她又想跑,步怀宇啊步怀宇,你太狂妄自大了,你以为她是爱你的,哪怕她不敢承认,你也以为她对你是不一样的,原来,不过是你自己在自作多情了。

袁喜见他的面容渐渐沉了下来,就连眼中的温度也在渐渐消散,她心里更慌了起来,正想和他解释还有出租车在下面等着他,就听见他冷冰冰地说道:“不用了,要走也是我走。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了。”

他连忙拉住他的手,急道:“不是,不是你,下面有车等着我呢,我得下去。”

唉,真是越急越说不清了,步怀宇满眼迷惑地看着袁喜,袁喜气得跺了跺脚,喊道:“是有出租车在等我!要钱的!过了十分钟就要算钱的,我这都上来半天了,得多少钱啊?”

他怔了怔,突然明白过来她在急什么,又看着袁喜这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低笑起来。袁喜见他笑,更是恼怒,甩开了他的手就要往外走,却又被他抓住了,他忍着笑看着她,“你还没回答我呢!”

袁喜恼羞成怒,气呼呼地喊道:“回答什么!都怨你才让我忘了时间的,你赶紧下去给我交车费,反正我不掏钱。”

步怀宇伸手轻抚她的发顶,轻笑道:“好,我去交。不过你不能逃避,今天你必须明确答复我。”

袁喜见实在躲不过去了,这才别过头极小声地说:“那就试试吧。”然后又赶紧去拿要搬的东西。步怀宇不理解,跟在她的身后问道:“既然都答应我了,还搬什么家?”

袁喜的恼羞劲儿还没过去,停下来恨恨地瞪了步怀宇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当我全是为了躲你搬家啊,你还真自恋。”

步怀宇不理会她的挑衅,只是淡淡地笑着,问“那是为什么?”

袁喜长汉了口气,说道:“这房子一直是皮晦和我一起负担的,其实她根本用不着在外面租房子,全是为了帮我,我不想总是拖累她。”

“所以才换房子?”

“嗯。”袁喜点头,“我又租了一个一居室,自己一个人也能负担得起。我总不能让皮晦帮我一辈子。”

步怀宇也跟着点了点头,“嗯,这么说来也不是为了躲我。”

袁喜脸上有些红,虽说是不想拖累皮晦,可不得不承认她赶在大过年的搬家,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想对步怀宇表明她决裂的态度,更何况为了躲他,她连工作都换了。说不是为了躲步怀宇,谁会认啊!

他接着自语道:“那换工作也不是为了我了。”

袁喜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装没听见。急匆匆地收拾要带的东西,步怀宇知道她是心虚,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面带微笑地站在一边看着她跟小老鼠似的左一个袋子右一个袋子地往手里提,然后比她手中接过袋子,两人一起下楼。

可下了楼,哪里还有什么出租车的影子啊,看来人家是等得不耐烦早就走了。步怀宇看了看有些发傻的袁喜,笑道:“也好,省了不少钱,估计人家也知道你是个骗子。”

袁喜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步怀宇的车来,连忙回头问他:“你的车呢?”

步怀琮摇头:“没开过来,我下了飞机就过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再去小区门口拦车?”袁喜问,她心里还真是发怵,从这儿到大门口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她都折腾一天了,真是一步也不想走了。步怀宇轻轻地冷哼一声,把她手中的东西全都拿了过去,然后又扭头问她:“用不用背着你?”

袁喜一愣,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他也是折腾了一天,她哪好意思再劳累他,再说她也早不是小姑娘了,还撒娇让人背着走,被人看到她还要不要这张老脸了!

他紧绷的面容有些松动,不过嘴角刚挑了挑便又绷了下来,“那就赶紧跟着,早晚也拖不过去。”

她连忙应了一声,紧跟在他屁股后面。他高大挺直的身影在前面一步步稳健地走着,像座山,她心里只觉得踏实,仿佛什么事情都不用怕了,因为有他会 一直挡在自己的身前。

出了小区打上车,步怀宇没有直接去袁喜新租的房子那里,而 让出租车先把他们送到他的公寓楼下,他从车库里把自己的车开了出来,又把袁喜的那些破烂东西都扔到车上,这才替她打开前面的车门,沉声说:“上车!”

袁喜觉得自己真没出息,怎么到了他面前就只剩下听命令的份儿,心里嘀咕着,身体却又极听话地爬上了副驾驶座。步怀宇看她嘴里一直小声嘀咕着什么,仔细听也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只好问道:“你自己嘀咕什么呢?”

“啊?”袁喜僵了一僵,心道坏了,难不成是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可看了看步怀宇的表情,又不像是都听见的样子,只好胡乱遮掩道,“没什么,我没嘀咕啊!”

步怀宇侧过身看袁喜,“哦?什么都没嘀咕?”

袁喜连忙说道:“我饿了,咱们赶紧把驼过去,然后去吃点儿东西吧。”

她这分明就是转移话题,他也不和她计罗,只是笑,“你还知道饿啊?我还以为你都修成钢筋铁骨了呢。”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把车开到了那条食品街上,两人吃了些东西,这才又开车送袁喜去新房。

袁喜新租的房子有些偏僻,几乎都已经到了市郊,车子从大路上拐入一条僻静的小路,旁边的路灯立刻暗了下来,步怀宇皱了皱眉头,问:“你怎么找了个这么偏的地方。”

“便宜啊。”袁喜回答,心道这还用问嘛,她倒是也想住他那样的房子,可问题是她有那么多钱吗?总不能把每月的薪水都去交了房租。

步怀宇又问:“你新找的工作在哪里?”

袁喜有些心邪地说了新公司的位置,果然见步怀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转过头来看袁喜,“你不能住在这里,太远了,而且这里也太偏僻,你也知道我工作比较忙,怕是汉有保证每天都接着你。”

袁喜连忙声明道:“我不用你接着的,没事我自己能行。”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要一个星期才见一次面?那还叫在一起吗?”

“没关系的……“袁喜没敢接着说下面的话。步怀宇的脸色有些阴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显然有些威胁意味,他没说话,直接把车调了头,袁喜有些惊讶,问:”你干吗?又要去哪里”“回我那里。”步怀宇沉声说道,很是理所当然的样子。袁喜一时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张口结舌地说道:“去,去你那里干吗?快点调头,时间都不早了,你也累了,送完了我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

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步怀宇忍不住有些想笑,他绷着嘴角瞥了一眼慌张的袁喜,故意语气冷淡地说:“你慌什么?我那里房子大,总有你睡的地方,这么紧张干吗?”

房子就是再大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袁喜心里又羞又急,看步怀宇的表情偏偏还一本正经,压根儿就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搞得袁喜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步怀宇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弯了起来,袁喜这才知道他是在逗她,气道:“你又耍我!赶紧调头。”他却严肃了表情,很认真地对她说:“不是逗你,袁喜,搬到我那里吧,起码可以天天见面。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真的不放心。”他温和地笑了笑,又接着说道:“你放心,我这人还是有点儿自制力的,不会强迫你做什么的。”

其实他还是狡猾,什么叫“不会强迫”?要是皮晦听到这话一定会立刻挑出这几个字眼儿来,可袁喜毕竟不是皮晦,她只是红了脸,咬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不想白住你的房子。”

“既然在一起,还要分这么清?”步怀宇问,见袁喜很坚定地点了点头,他笑道,“这样吧,你住我那儿,房租不用你负担了,只要平日里给我做做饭,收拾一下房间就好了,我也就不请钟点工了,你说怎么样?”

要论玩心眼儿,袁喜哪里是他的对手,她低着头想了想,觉得还挺合理的,也算是等价交换了,于是便点了点头。可又是一个顾虑冒上了她的心头。她抬头看了看步心理学 于,有些赧然地问:“可是,皮晦那里我 和她说?她一定会笑话我半辈子。”

步怀宇扫了一眼袁喜,眼底含着深深地笑意,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问袁喜:“你又不 给别人看的,管别人的看法干吗?”

袁喜辩解道:“可皮晦不是别人。”

步心理学 于笑了,空出右手揽着袁喜的身体,迅速地碰了一下她的额头。袁喜慌忙推开他的手,“你干吗?小心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