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学大非说话!”于一当头弹了她一指。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翅膀翻个身咕嚷着。“大姐我发现一到放假你可能起大早了。”

“我一向起得早。”她大言不惭。

于一听得直乐,掀开被子给她让出身边的位置。“进来。”

她乐颠颠地钻进去。

“凉~”于一打了个冷颤。裸露的皮肤沾到她衣服上的金属拉锁,鸡皮疙瘩滋地冒起来。

翅膀背对着他们闷声问:“用不用我回避一下啊?”问是问,人却一动不动,半点没有回避的意思。

“老大~”杨毅趴在于一手臂上看他身后的人,“你一宿一宿不回家你妈不找儿子啊?”礼拜五在小四家睡的,礼拜六在于一家睡。

“我放假在家能吓着我妈。”

“真夸张~你老说什么红颜红颜的,成天就跟我们混来着,压根儿光杆司令一个。”

“要见识吗?”翅膀回过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似狼变的前兆。

“别钢他!”于一抱住她,“非哥那些红颜咱可惹不起。”

“都是大姐大?”她好奇。

“都是大美女!”翅膀恶狠狠地说,“你看一眼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杨毅低头看于一。“比我漂亮?”

“没有可比性。”他答得模糊。

翅膀哈哈大笑。

杨毅不满意。“比叫叫儿漂亮?”

于一用被子把她裹紧,阻止她继续发问。“再睡一会儿,睡到十一点给老四打电话。”

“我不睡。”她推开他坐起来,“你们俩怎么这么困?”

翅膀趁机告状。“半夜他看看碟说饿了,拉着非爷出去宵夜,喝到天蒙亮才回来。”

“…”预计十一点他们也不会睡醒了,干脆下床自己找事儿做。

二姥正在收拾二楼小厅,散落一地的碟片,N根线缠在一起的碟机,几个捏瘪的易拉罐,盛满烟头的烟灰缸。杨毅上前帮忙,擦窗台,擦鱼缸,擦茶几,擦钢琴。

“二姥,咱家谁会弹钢琴啊?”

“没人会弹。”老太太擦得很仔细,边边角角都擦到。“从前是凤茹给于一买的,找个老师来娘俩儿一起学,不几天这孩子一出门于一自个也不正经学了。”

“啊。于叔不看着他吗?”

“于军哪有时间!就忙啊,撇家舍业的,给媳妇儿都气跑了,钱咋就那么不好挣…”

杨毅托着鱼食回头。“二姥,于一他妈为什么出国呀?”

“小凤茹那孩子啊,犟着呢~”老太太只说了这么句话。

杨毅也知道这是人家的私事,不好多问。楼上楼下跟着忙和一上午,玩得不亦乐乎。她在家干活不多,擦完一楼大客厅的地板后已是全身虚软,揉着微微发麻的膝盖躺下,心道要是每天都这么擦地,就再也不怕老妈罚跪了。

老太太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她。“别躺地上丫头,凉~”

“不凉。”她翻过来趴着,歪着头脸贴在地板上问中午吃什么。

“累了吧?”老太太端了一小盆东西放到茶几上。

好香。杨毅顺味儿爬过去,金黄香酥的炉果静静躺在盆里请君品尝,伸手抓了一块。

“加小心烫。”

“嗬…”左手换到右手,右手又扔回盆里,两只被烫到的手又是捏耳朵又是放到嘴前猛吹。“烫死我了。”

“别急,刚炸出来的。等凉点慢慢吃,我去做饭。”

咝咝哈哈地吹着一块点心跟进了厨房。“我帮你做饭。”

老太太抿嘴一笑。“你会做啥?”

“我就不敢开煤气罐,要不啥都会做。”

“那拌凉菜吧。于一爱吃。”

杨毅嫌恶地看着胡萝卜和香菜。“还有啥?”

“炒个蒜苔,还有昨儿剩的鲤子热一热。”老太太上冰箱里去翻。“排骨现在炖太晚了,没化呢。还有点雪鱼…”

“别找了二姥,够吃了,他俩还不一定起不起来吃呢。”

“这还有上次军儿送来的鹌鹑呢,于一不吃这带膀儿的。”

“剁碎了混别的肉一起炒了给他吃他也不知道。”

“不给他。他不爱吃有爱吃的,哪天炖了咱几个吃。”

“好。”杨毅嘻嘻笑。

“我去买鸡蛋,你上楼去看看他俩醒没醒。可别睡了,这都晌午了。”老太太嘟囔着出门。

她才不上去找不自在,那两只东西会醒都怪了。吃了两块炉果儿,回到厨房看菜板上的西红柿,拿了菜刀有模有样地切成小方丁。

于一端着水杯到楼下饮水机接水,听见厨房丁当丁当切菜声伴着一阵儿歌。还劳动最光荣…走到厨房门口看,小丫头专心致志地拿把大菜刀给胡萝卜雕花呢。

看见他来,露齿一笑。“醒啦?”

“留神切手哦。”他叮嘱。

“小意思。看我切的柿子块儿,瞧这刀功。”她放下菜刀,随手端起旁边的大玻璃碗。

碗沿刮到菜板,板上的刀直直向她脚上落去。于一急道:“刀!!”箭步上去挡住即将砍在她脚上的菜刀,刀刃在他手心着陆。“祖宗啊~~”他头上冒汗地把刀放回菜板上,掌心一道寸把长的口子汩汩冒血。

杨毅尖叫一声放下菜碗,拉起他的手在水龙下冲冷水。伤口见水血流得更凶,洗碗池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水混合物。

“疼疼疼~”于一用没受伤的手关了水,气疾败坏地吼,“杀人哪?”

“止疼啊…”

“疼是止了,血流干了。”

“纱布有没?”她往客厅跑。茶几底下好像有药盒子。

于一跟回去。“二姥呢?她知道哪有。”

“二姥买鸡蛋去了。”

“等她回来再说吧,先给我拿点纸来。”于一左手掐着右手腕,朝伤口吹气。

杨毅小心翼翼地把扯了一块卫生纸递给他。于一坐在沙发上擦净手上的血迹,水被吸干,血也不怎么流了。杨毅蹲在地上把他用过的纸团扔进纸篓里,茶几上还有几滴血,顺手抹去,鼻子突然一酸,眼圈红了。

起床就遭血光之灾的人端着手正来气,眼角瞄到掉落在茶几上的水滴。

两只手指夹着块儿纸巾在茶几一角来回擦拭,小脑袋噙噙着,眼泪顺着鼻尖缓缓下滑,一滴,两滴…砸得他有点上不来气儿,明显比失血更难受。

“你是心疼我还是怕我揍你?”左手食指拂掉汇集在她鼻头的泪滴。“一天毛愣三光的。”

“你傻啊拿手接菜刀!”她扭头看他弯着手臂止血的样子,“掉我脚上也不一定能砍着。”

“砍着怎么办?”他哪受得了不一定的后果。“你还不得给房子嚎塌了。”

“你见我被砍哭过吗?”她不服气。

他没好气地笑,不知道这丫头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密度的草料。“我什么时候见你被砍过?”起码不会看着她被砍。

杨毅抽搭着鼻子。“还出血吗?”

“让你骂回去了。”他无话可说地高举受伤的右手长叹,“就知道掉猫崽儿~~~~愁死我了…”

生日的鱼

叫叫儿好像更漂亮了,俏脸含笑,略施淡妆,火红风衣深蓝牛仔裤,长发随步伐起伏在挺直美好的背后。季风宝贝至极地牵着她的手,偶尔望向伊人的眼神温柔得一塌糊涂。两人并肩上楼,引得食客的和服务员纷纷艳羡注目。

倚着楼栏的几个人将一切看在眼里,翅膀生生感慨。“这俩人真骚大发了。”

“带你红颜来啊。”杨毅嗑着瓜子拉回视线。“比得她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没有可比性。”翅膀扶着眼镜摇头。

“到半天啦?”叫叫儿来到桌前巧笑。

翅膀一脸呆相,动情念道:“近看更让人疑似在梦中。”

季风心情好到没有骂人,只唤他醒醒,顺手接过叫叫儿脱下来的外套搭在椅背上,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叫叫儿笑看着翅膀。“什么时候还戴上眼镜了?”

“我就恨没早点戴副眼镜,”翅膀倾着身子正视她,“早看出来你是这种胚子还轮得到小四吗?”

“说话离远点儿!”季风推开翅膀,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坐下,标准的妒夫相。

杨毅忍不住噗哧一声。

叫叫儿转头看她。“死丫头你笑什么?”

“我哪笑了?我是叹气,季小四对他妈都没这么服务到位。”

季风动动嘴唇,无声地骂她“狗嘴吐不出象牙”。

于一朝叫叫儿笑,客气地问她:“才走这么两天儿死回来干什么?”

“想我妈了。”她对他的语气习以为常,眼波流转,看到那只纱布缠绕的右手。“又跟人干仗了?”

“让她拿菜刀砍的。”翅膀姆指比了比杨毅。

“没有。”她脸红着否认,“他自残。”

“我靠!”季风看着于一那只壮观的手。“这一会儿喝点酒能不能喷出血来?手上托个大血球,靠,那牛逼了。”

“正常点儿!”叫叫儿以手肘拐了他一下。

季风笑得可开心了。“点菜没有?”

“没啊,作东的没来我们也不敢点哪。”

“点啊点啊。”季风拿菜谱给叫叫儿,“吃什么?”

“随便了,反正你们就是喝。给小刺儿,她不吃的多。”

“小四儿先点,我一会儿再说。”杨毅又抓了把瓜子,补充道,“别点绿个莹的一桌儿就行。对了你昨天就回来了也没说找我们!”她指控,“就知道俩人自己玩。”

“哪有,昨天是有事。”叫叫儿跟大伙儿解释,“我回来办护照,11月份必须办利索。学校那边还有几门选修课结业,紧赶慢赶系里才给了这么两天假。出境局那帮主儿办事拖拖拉拉的我哪敢担搁?”

“要出国吗?”杨毅眼中迸出崇拜的火花。

“啊,下个月底可能出去,申请的交换学生有我一个名额。”

“去哪啊去哪啊?”出国啊,厉害!

“还不知道,反正是欧洲哪个国家。给我兴奋够呛~能待俩月呢。”

“让带家属去吗?”

“你当度假哪?”季风撅她,“再说就你那外语水平出国走丢了连道都不会问。”

“我不像某些人在自己家都能走丢!”这个路痴还敢笑她?

“俺们就这点缺点别老笑话。”叫叫儿笑着摘去沾在季风绒衣上毛球,问杨毅,“你不是说要留长头发吗?怎么还跟个假小子一样?”

“这不是长了吗?”抚着一头刀削短发,“以前是毛寸啊。”

“留起来我给你买发卡。”叫叫许愿。

“我要带钻的。”她拉拉于一的耳垂。

“靠,买不起,等我毕业挣钱的吧。”

“山芋烧鹅掌…”季风转向翅膀,“山芋是什么东西啊?”

“土豆吧?”翅膀拿着菜谱研究自己想吃的,随口应付他。“不知道,你点一个不就知道了。”

“好,来一个这个。”

“嗯,”叫叫儿放下茶杯插了一句。“小锹吃鹅掌吗?”

“不管他。他要吃啥自己点了。”

“你干嘛不吃带翅膀的啊?”杨毅第一百零一次提问。

“你吃青菜我就吃。”他照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