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然又道:“孟大人可知宝丰的大东家,与恒昌的大东家,是同一人?”

孟景春轻蹙眉,却又听得惠然道:“恒昌与宝丰的会票,虽明着没法通兑,但私底下……若是情况特殊,宝丰的会票,亦能在恒昌兑现银的。”

惠然将话说得这么明白,孟景春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眼□旁这两人,竟都能瞧出她查问钱庄的意图,实在不得不服。

幽州水利一案涉嫌私挪官银,但账目清楚,工事也未有偷减疏漏,那必然是有其他的银子过来补了这缺,且这笔数定然是大额。孟景春思来想去觉着不可能是库银抵库银,必然是用私银去充了这库银之缺,因而想到这大额银钱的最佳周转,幽州钱庄。

钱庄均有明账,不论大小均一一记录在案,容不得任何差池。若是能查到当时钱庄会票的兑现明账,那很有可能挖出与事者。

但幽州离京城太远,孟景春实在不可能在这当口跑去幽州查账。京城三大钱庄有两个在幽州设立分号,手中必然有幽州分号的账,孟景春便先从这两个钱庄入手去查,却独独将没有开设分号的宝丰剔除在外。

而今日惠然几句话却教她发现了这其中大漏洞,钱庄之间私底下亦能通兑,若真如惠然所言,恒昌与宝丰背后的大东家是同一人,那这通兑说法便更是可信。

何况惠然旁的不提,却只说这个,摆明了就是告诉她这笔大额现银,极有可能是从京城宝丰开的会票,再从幽州恒昌分号兑换支取。

惠然见孟景春眉间紧蹙闷头不语,又道:“奴家在风月场中多年,许多事本该只闻不说,但无奈陈大人追问得紧,昨日便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奴家若是能帮到孟大人,自然也是乐意的。”

孟景春却很客气地回她:“惠然姑娘似是也未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不必说得太严重了。”

惠然抿唇浅笑笑,不再说话,屋中却忽然冒出叫声来“没人、没人”。

声音尖利又有些吓人,孟景春四下瞧了瞧,这才看到屏风旁边笼子里的假枝上攀了一只鹦鹉。惠然掉过头去看了一眼,道:“一位恩客送的,这几日快被这小家伙给烦死了。”

陈庭方道:“若不喜欢,惠然姑娘又何必养着。”

惠然语气淡淡:“难道杀了么?”

孟景春忙说:“别啊,生灵无错,惠然姑娘不喜欢转送旁人便是了。”

惠然不以为意:“这花楼里谁稀罕一只只会讲‘没人’的鹦鹉,不送出去便也只能丢了。”

孟景春抿抿唇,末了道:“不然姑娘送给我?”

惠然扑哧一声笑了,同陈庭方道:“陈大人猜得没错,孟大人果真天真有趣性子纯善,罢了,就送与孟大人了,孟大人可得好好教着,只会说‘没人’实在太寒酸,也没意思。”

孟景春点点头。

一巡茶罢,孟景春起身说不早了,也该回去了,陈庭方亦是跟着起了身。惠然将那鸟笼子拿过来给孟景春,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于是孟景春提溜着那鸟笼子回了官舍,一路上这鹦鹉耍脾气一般,一声不吭,孟景春逗它半天,连个反应都没有。

孟景春在东华坊连口饭也没吃,胃饿得难受,便打算早些睡觉。点上灯想起衣服还晾在院子中没有收,又怕晚上会有潮气,连门也未关好,便径自去后院收衣服了。

她才刚收下一件衣服,便听得前面敲门声。孟景春这才想起来先前让沈英帮忙留了粽子,便朝前头喊了一声:“门没关,有事直接进来罢。”

沈英进屋后看她不在屋中,便将食盒放在桌上,径自走到了后院。

昏昏的灯笼照着,孟景春踮着脚收衣服,看上去费力又费时。

孟景春偏过头去看看他,脸上带着笑:“相爷当真给下官送粽子来了?”

沈英却道:“粽子晚上不宜多吃,放在你书桌上了。”

孟景春将衣服收完,猛地想起来先前说要给沈英带点心,心下一咯噔,忙说:“忘了带点心了……改日补给相爷……”

“不必了。”沈英回得冷冷淡淡,径自走过去将晾衣绳往下系了一些,背对着孟景春道,“与其每回晾收衣服的时候踮脚,不如将绳子系低一些。”他停了停,转过身来:“许多事亦是如此。”

孟景春心中叫停,却忙不迭点头。

沈英却未继续这个话题,只同她道:“大理寺近来可还忙?”

孟景春抱着一堆衣服回他:“还好。”

沈英不再说话,似乎打算走了,孟景春却脑子一热,忽然问他:“下官近来余下些闲钱,想存进钱庄里,然京城钱庄太多不知存哪个好,不晓得相爷是往哪家存的?”

沈英闻言,脸上浮了一丝难解的意味,却是难得坦然地回她道:“宝丰。”

☆、【一六】你脑子坏了吗

又是宝丰?宝丰虽称得上三大钱庄之一,却并不是京城最老、底子最厚的一家,按说沈英存的那都该是大笔,又何必往宝丰存。

孟景春正琢磨着,沈英却已是转过身走了。

她回过神,看那背影消失在门口,轻抿了抿唇。幽州水利一案,若其中确实有私挪官银之实,沈英身为督办,必然得受牵连。她看总簿上均有沈英确认签章,出了事会被问责无疑。至于御史台呈具的那份所谓书信,她觉得大有可能是造假,故意钓鱼,愿者上钩。

水利工事牵涉户部工部及幽州州府,官员从中央到地方,所涉甚广。相比之前韩至清那案,这回孟景春倒有些不敢下手,生怕得罪太多人。

于是她第二日一大早便去找了徐正达,将近日所查结果禀呈,末了道:“钱庄背后均有人撑腰,下官实在没有能耐让钱庄交出账簿,可能需徐大人亲自出面。”

徐正达问她:“你能确信这钱庄的账簿中可以查出端倪?”

孟景春心想总不能将惠然给卖了罢,便道:“依下官看,这大笔现银往来,断然是离不了钱庄在其中周转的。”

徐正达思忖一番,又问她:“你要哪一家的账?”

“恒昌与宝丰。”

徐正达见她只挑了这两个钱庄,心想这小子真是越发有自己的主意,便挑眉看她一眼,又沉吟一番:“行,但你得尽快查完,不然打草惊蛇便功亏一篑。”

孟景春怕的就是这个,上回去查,虽是打着户部司的旗号,但谁知道有没有引人猜忌。想陈庭方一介翰林都晓得她在干什么,别说朝中那些耳目众多的老臣。

徐正达请计史大人出面,允孟景春入恒昌宝丰账房各待一日,孟景春带着干粮便一头扎了进去。

两日过后恰是五月五,端阳节。商贾办宴席赏节,寻常百姓家悬菖艾吃粽子,官家则咸休饮宴竞舟祭江。

孟景春自恒昌账房出来时,正是第三日早上,艳阳高照,天气好得一塌糊涂,阳光晒得人浑身燥热。她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在街上走着,什么也不想吃,就这么一路晃到了御街。

今日御街热闹无比,孟景春隐隐约约听了一路蝉声,耳中嗡嗡作鸣,忽被人揽过肩,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得那人笑道:“哎呀孟贤弟竟在这里碰着你!”

孟景春一看竟是白存林这小子,连忙挪开他的手。

白存林脸上笑意浓浓,很是高兴的模样。他看看孟景春,道:“孟贤弟莫不是身体不适?脸色竟这般差的。”

孟景春脑子晕晕乎乎的,她亟需睡一觉,便说:“是,我想回去歇着。”

白存林道:“今日泽湖竞舟,陛下在南楼宴请群臣,孟贤弟难道不知?”

孟景春这才想起来今日是端阳节,可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想回去睡觉。

白存林瞧她兴致缺缺,便越发不肯放她一个人回去待着,硬是拽着她往泽湖去了,且半途中还买了包绿豆酥塞与她吃。

孟景春吃着香喷喷的绿豆酥,却如同嚼蜡。

白存林絮叨了一路,孟景春耳朵里只有嗡嗡嗡的声音。泽湖旁已是聚了好些人,鼓吹声热热闹闹迎龙舟,观者满岸,舟身鲜艳夺目,三角旗迎风扬着。

皇上在对岸南楼上宴请群臣,孟景春遥遥看着,那飞檐翘角与黄色琉璃瓦,竟让她恍惚回到了童年时。那时也站在这岸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揪着父亲的衣角,怕走丢掉。父亲回头朝她笑笑,索性将她抱起来举过头顶,她便比底下谁人都看得远看得开阔。

唇角不知不觉浮起来的一丝笑意,忽然就凝住了。她回过神来,神色里竟有无限自嘲与怅然。

白存林也未察觉她走神,拉着她便往南楼去。

南楼三层均摆了筵席,孟景春这秩品的,便只能在最底下一层吃着。时至中午,四周尽是美酒佳肴的香气,孟景春在其中待久了,脑子更昏,便起身出去走一走。

白存林正与同僚吃着酒,一席话还未说完,看到孟景春走出去却也没管她。

南楼依水而建,孟景春走到水边,深吸了口气。脑子稍稍清醒些,晃过的尽是这两日接连看完的无数账册。她眸光沉了沉,仍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呢……

她甚至都没法寻出缘由来。

水面波光粼粼,闪得她眼疼。她顿觉头重脚轻,两眼一黑,直直地就栽了下去。

一层靠外坐着的臣工听闻水声,惊喊道:“有人落水啦!”

白存林闻言立刻跳起来,一看外面哪里还有孟景春的影子,拔腿便冲了出去,噗通一声往水里一跳,下去捞孟景春。

席间乱成一团,一楼的臣工们都往水边挤,楼上的闻得动静,也纷纷走到外廊,探头往下看。

左相陈韫正与沈英说着事情,旁边计省的一个主事道:“哎呀,是大理寺的那孩子掉进去水里了!”

陈韫一句话还没说完,沈英连招呼都没与他打一声,搁下酒盏就匆匆下了楼。

楼底下,白存林费了好大劲将孟景春捞上来,她却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白存林心说这小子定然是喝了一肚子湖水,便压了压她肚子,她却一口水也没吐得出来。

旁边一小吏忙道:“赶紧给他松松衣领啊,别给闷死了!”

孟景春一身官袍罩在身上,里头的白色中衣压得紧紧的,领口看着确实很闷人。白存林也顾不得许多,刚要扯她的领子,抬眼却看得一人拨开人群走到面前,俯身探了一下孟景春鼻息,便将她抱起来,径自往南楼西面的一个小楼走,又沉着声音与身边人道:“请张太医过来一趟。”

白存林看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与身边一小吏道:“那是沈相没错罢?”

人群里一阵嘀嘀咕咕,陈庭方在二楼外廊站着,微眯了眯眼,便转身回去了。

按惯例太医院是不参席的,今年六品以上的医官却是都来了。张之青匆匆忙忙赶到西面小楼时,孟景春仍是昏着。沈英黑着脸站在一旁,张之青替孟景春诊完道:“心有急火,燥虚之症,看这模样恐是许久没睡了。但不妨事,年轻底子好,稍作休养便好。”

沈英脸色仍是沉沉:“何时能醒?”

张之青沉吟道:“再过会儿罢。”停了下又说:“你今日这番举动,不知会传出什么事来,似是太冲动了些,倒有些不似你了。”

沈英倒是无所谓,他活到现在不知被人戏说过多少回,还怕成为旁人的谈资?

但他毕竟不宜久留,刚打算问张之青是否能多留一会儿,张之青已是说道:“你先过去罢,我在这儿看着,没事的。”

“辛苦。”沈英也只撂下这两字,便匆匆忙忙走了。

宴席并未因孟景春落水一事而停,沈英回去时,皇帝随口问了他一句:“可是大理寺那孟评事掉下去了?”

“是。”

皇帝竟笑了笑:“这都能掉下去,小孩子不成?张之青去瞧过了?可有大碍?”

“许是劳累过度,说是歇阵子便好。”

皇帝偏过头去同赵公公道:“让徐正达过来一趟。”

沈英见无甚事,便退下了。

徐正达被喊去问了些查案进展之类的事情,末了,皇帝又同他道:“你得了个不要命的孟景春,也就纵着她不要命?一年不过四十两年俸,你也好意思让她代你做这许多事。”

徐正达闷头听着,心想皇上这明着是袒护孟景春,实则是在责他徐正达在其位却不作为。大理寺卿一职缺了快一年,也没见上面有提他的意思,足见不满意。徐正达偏偏是不图上进的,知自己没那个能耐担当,觉着眼下混得就挺好。

皇帝又道:“这年头后生可畏,年纪轻轻爬得快却是很寻常的了。你们这些老人,也莫将这些年轻后生不当回事。”

徐正达听着一惊,这摆明了是说他若是继续这般不作为,连少卿的位置也要保不住了。要是把孟景春那样一个八品的愣头青提上来替了他,那他就成大理寺最大的笑话了!

好在皇帝不继续吓唬他,徐正达这才白着一张脸退下了。

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结束,沈英作别几位同僚下了楼,正要往西面小楼去,却瞧见张之青过来了,身后跟着的不是孟景春是谁?

沈英瞧她浑身湿淋淋、又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竟莫名地气不打一处来。

张之青见状,寻了个托辞赶紧走了。孟景春抬头见是沈英,心里也是一肚子窝火,她真想问问这不缺钱的相爷,存在宝丰的那一万两银子,怎么地就从恒昌幽州分号支出来了?!

她翻了那么多日言簿啊!气死她了!

然她心里虽气着,面上却是一副可怜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

沈英抿了抿唇,半天只说了一句:“既彻夜未休便好好歇着,何必过来凑这热闹。”

孟景春面色僵了僵,哼了一声,看着他道:“下官就是淹死了也与相爷没什么干系。”

☆、【一七】要那么多钱何用?

她语气生硬,脸色不好看,连平日里假作谄媚的姿态都全然没有了。

沈英听着,心中亦是有气,却终是忍下去,语气尽量平稳:“回去换身衣服,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孟景春一言不发,一想到那账簿就来气,她本还想开口问一句,瞧现下这情形却什么都不想说,闷了头就走。

沈英转过身去看她越走越远,心想真是怪脾气,都不知那脑袋瓜子里装着些什么。等那身影消失了,沈英见徐正达从南楼里走出来。徐正达一见他,道:“沈大人这还不走?”

沈英看他一眼,嘴一抿:“这便走。”

沈英想起那晚孟景春问他京城钱庄的事,便猜到她近日不眠不休的是在查这案子。后又有眼线来报,孟景春已是开始查恒昌宝丰的账簿,他方惊觉这家伙动作真是快,仅仅两日便将两大钱庄明账翻了个遍,想来也是查到了什么才肯出来。

这样聪明一个人,平日里却总是做傻子一样的事情,譬如今日竟还能掉进湖里去!若白存林那冒失鬼当真扯开她衣襟,今日得如何收场?!她竟还好意思发火!

孟景春一路走了回去,连衣服也懒得换,倒头就睡,这一觉从下午睡到晚上,却被鹦鹉的叫声给吓醒。

一声声凄厉的“没人、没人”在这黑黢黢的夜里听着格外瘆人。孟景春连忙爬起来,头却是疼得厉害。

屋外的沈英方敲了两下门,便听得里头传出的凄厉叫声,脸不由黑了黑,孟景春这家伙自己都顾不好,竟还有心思在屋子里养鹦鹉!

屋内孟景春起来点了灯,扭头看了一眼角落里蹲着的鹦鹉,心道当时为何要脑子一热将这小东西带回来,当真是自找苦吃。

沈英又敲了敲门,孟景春应了一声,道:“有事吗?”

那鹦鹉又很不识趣地喊了两声:“没人!没人!”

孟景春径自走过去将那鸟笼子拎到后院,这才走到前面来开门。一见是沈英,她却像见了鬼一样,头皮发麻,心中很是忐忑。她一时想起白日里同沈英凶巴巴说话的样子,觉得自己那时定是疯了,同相爷那般态度,简直找死。

沈英瞧瞧她,却也不言声,只将食盒递过去。孟景春瞅着却没敢接,还道:“相爷不必这么客气……下官白日里是疯了,一定是被泽湖水浸坏脑子了……”

“无妨。”沈英声音淡淡,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浸坏了也无甚关系,能好便可。”

“是是是。”孟景春双手接过食盒,忙不迭点头。

沈英也不说太多,转身便走。孟景春见他已是转过了身,犹豫半晌,终是开口喊住他:“下官想问沈大人一件事。”

她声音虽小,却是难得的没有谄媚之意,语气亦略显严肃。

沈英未回头,然还未等她再开口,却已是回她:“诸事做到你的本份即可,事关朝政,不必问过我。”

孟景春听着一惊,残存的一点点睡意顿时荡然无存。

他怎能猜到她要问朝中之事?!这尽到本份他可知她查到了什么?!若折子上写上“沈英私补库银之缺”,那他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孟景春真想问一问,他堂堂右相,君上的得力助手,何必冒这么大风险去补库银之缺!他图的到底是什么?又是否另有情委……

头疼难忍。孟景春紧咬牙根,心中不知是气还是不平,抑或是太想听一听他的说辞与解释。

然沈英却只轻描淡写地回她一句做好本份,实在是令人郁闷不解。她只能将想问的话都生生咽回肚子里。

末了,沈英又说:“自己的身体得顾着,别太不当回事。”

孟景春实在没脾气了。待他走后,默默拿着食盒进了屋。

第二日一早,她刚到大理寺便被徐正达喊过去。她本以为徐正达是要问她查得如何,徐正达却一声不吭,将一封书信递过来。

孟景春一愣,忙接过那书信,略有些忐忑地打开后,却是一惊。那字迹如此熟悉,她如何会认不出?!

此书信为沈英亲笔,写与户部尚书宗亭。信中所及,正是幽州水利工事,无非是一万两的河工口粮工银已有着落,让宗亭暂不必担心库银周转不灵。孟景春看着心惊不已,一封书信,所涉朝中两位高官,实在是吓人。她迅速翻到最后,沈英的印信端端正正清清楚楚落在上头,实在是作假也难!

孟景春又快速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再想起御史台递呈的那封书吏代笔的书信,竟突然连上了!若御史台那封不是捏造,那便是对手上这份书信的回应,只是抹去了与事人名,写得模糊笼统些罢了!

她连忙开口道:“不知这书信徐大人是如何得来的?”

徐正达却也很坦然:“昨夜有人匿送至我府上,也不知是谁。”他顿一顿,又道,“你去宝丰恒昌查得如何?”

孟景春不知该不该如实禀告,她想事关朝中两位大员,估计徐正达也不敢轻易得罪。

但她却不知道,徐正达昨日挨了训,正愁近日无甚拿得出手的成绩,正打算狠狠地查个大案子。眼下这大案就在眼前,他岂会轻易放过!

孟景春犹豫了一下同他道:“有一个户头是开在宝丰,却是从恒昌的幽州分号支了一万两银子。”

徐正达微眯了眼:“是沈英?”

孟景春眼皮跳了跳,徐正达这口气不常见,全然不似他了一样。

她没回话。

徐正达仿佛了然,挑眉看她,一副捉到了小辫子的得逞模样:“你与沈英为邻,莫不是得了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