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李云博本来就比平常更忙,接到刘母的电话让他过去,说是有要事跟他说,第一反应就是后者又在撒娇卖痴,想要索要什么东西了,毕竟这样的事已不是第一次,于是只是不耐烦的敷衍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刘母被挂了电话,当然不甘心,忙又再打了过去,只是李云博的电话已关机了。她当即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当初正是为了顾明川,她才答应李云博不进李家大门的,现在她恨不得顾明川去死,当初的协议当然再做不得数,她要拿回原本就该属于她的一切!

也顾不得再去管小外孙了,反正‘是顾家的种,让他们姓顾的自己养去’,拉起刘娉婷便下楼打了车,直奔市政府家属大院而去。李云博以为不接她的电话,她就找不到他了?她不但要找到他,还要堂堂正正走进李家的大门去,她就不信李云博敢把事『情』闹开!

果然李云博回来,透过车窗看见自己的『情』人和『私』生『女』站在市政府家属大院的大门外时,当即吓了一大跳,又不好当着来来往往路人们的面赶人,以免惹人怀疑,只得强忍着怒气将母『女』二人带回了家中,带进了自己的书房里。

【126】 摊牌

李家书房内。

此刻刘奇正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要李云博为她们母女做主,“…,顾明川那个混账王八蛋,白眼儿狼,简直不是个东西,平时对我不够尊敬,对娉婷不够体贴也就算了,今天竟然还对娉婷动了手,他这是摆明了连你也没放在眼里嘛,老李,你可要为我们娘儿俩做主,要为娉婷讨回一个公道啊!”

刘娉婷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脸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这些李云博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对刘母的话信了七八分,当即便拉下脸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好你个顾明川,竟然敢打我女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岳父!”

不过李云博毕竟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养成了谨慎的习惯,知道凡事都不能只听片面之词,不然就极有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因此他虽然生气于顾明川不把他放在眼里,但仍强忍着怒火,威严的问刘娉婷道:“他为什么会打你?说实话!”

刘娉婷犹豫了一下,菜抽抽噎噎,避重就轻的答道:“他说我不贤不孝,没有尽到为人妻为人媳的责任…”

“就这些?”李云博挑眉反问,摆明了不相信顾明川动手打她的原因会这么简单,顾明川当了他几年下属,他了解他,知道以他小心谨慎、凡事留三分余地的性格,是绝不会因为区区如此原因,就动手打人,尤其是打他的女儿的!

见女儿眼神躲闪,李云博越发肯定她没有说实话,于是稍稍拔高了声音喝道:“我说了我要听实话!”以前还觉得这个小女儿天真烂漫、娇俏可爱,现在才发现她遇事是多么的拧不请,一点也没有大女儿未荷的落落大方和明事理识大体,果然孩子的教育问题很重要,日常的耳濡目染也很重要!

刘娉婷被喝得瑟缩了一下,吞了吞口水正要开口,刘母已抢在她之前说话:“是不只这些,但我们娉婷已经做得够好了,一日三餐准时到医院给他那个死鬼老娘送饭,还自己掏钱给她请了一个二十四小时的看护,他还想怎么样?难道还要娉婷亲子去给她端屎端尿不成?也不看看他那个死鬼老娘配是不配!”跟刘娉婷一样,刘母打心眼儿里瞧不起顾母和所有顾家人,她甚至连顾明川也瞧不起,嘴里当然不会有好话。

喘了一口气,她又继续说道:“难道就因为娉婷不同意将宝宝带去医院见他那个死鬼老娘,他就可以动手打人?娉婷还不是想着宝宝海南小,怕去了医院会感染上病菌!那还是他们顾家的种呢,顾老太婆不知道心疼也就算了,居然还伙同外人欺负起娉婷来,简直就是丧尽天良,难怪会得了癌症,这都是报应啊!”

虽然刘母的话至少有一半的水分,李云博还是通过她的话,将事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脸色也随之缓和了不少,“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不过是一家人口舌之争罢了,牙齿和嘴唇再好,也还有咬到的时候呢,我会批评明川的,你们也别再计较了,就让事情过去吧。”

顾明川是从农村出来的,虽然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农村人的某些观念,比如男尊女卑,再比如作媳妇的就该无条件的伺候婆婆,都还是根深蒂固存在的。

李云博知道自己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肯定不会心甘情愿去伺候顾母,说不定还说了某些过分的话,才会激怒顾明川以致动了手,所以对后者的怒气,倒是因此而一下子去了大半,反倒批评起刘娉婷来,“不是我说你,他母亲都没几天好活了,你多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何必要在这个时候闹腾呢?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伺候好了他母亲,明川只会一辈子记住你的好!当然,他动手也是不对的,我明天一定批评他,让他跟你赔礼道歉。好了,就这样吧,我让司机送你吗回去。”

只是批评一下顾明川就完了?刘娉婷对父亲的这个处理办法显然很是不满,一时间也忘记平日对父亲的敬畏了,几乎是尖叫着反问:“爸爸您这是什么意思,今天被打的可是您的女儿,您不为我做主,还有谁能为我做主?我不管,我不但要让顾明川给我赔礼道歉,我还要您立刻撤了他的职,不让他再做那个劳什子副局长了。哼,等到他没了权力,我看他还敢不敢再跟我叫板!”

刘娉婷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灵光乍现的办法可行,她想的是,只要顾明川手上没了权力,自然就只能由着她搓扁捏圆,到时候看他还敢不敢动手打她,看他还敢不敢生二心!于是又上前半步,紧盯着李云博,急急说道:“对,爸爸,只要撤了顾明川的职,他一定不敢再对妈妈不敬,也一定不敢再动手打我,只能乖乖儿听我们的话,爸爸,您明天就撤了他的职…”

“胡闹!”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已被李云博喝断,“你以为市政府是我开的呢,我想让谁上九让谁上,我想让谁下九让谁下?你趁早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就给我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道医院伺候明川的母亲去!”

别说顾明川今天只是打了刘娉婷,就算是他做得再过分一点,甚至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李云博都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可能会撤了他的职。他才来c城一年都不到,根基尚浅,正是需要笼络一班自己心腹人马的时候,他不但不会因此撤了他的职,反而会暗中扶持他,让他爬上更高的位子,将来才能更好的为他所用!

也因此,李云博对自己这个小女儿瞬间越发的不喜,好男儿原本就该志在四方,顾明川年轻又有能力,再加上有他的扶持,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作为他的老婆,她应该尽可能的支持他才是,怎么反倒拖起他的后腿来?实在是太不识大体了!

谴责的看了刘母一眼,李云博又说道:“她年轻不懂事也就算了,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不说劝着她点?回去后,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做!”扬声叫司机,“小王,小王——”

司机很快来了,撬开了书房的门后恭敬的问道:“市长,您找我?”

李云博正要说话,刘母却抢在他之前“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小王隔绝在了门外,才又急又快的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看顾明川有可塑性,想要扶持他,进而扩充自己的势力罢了。可问题的关键在于,顾明川这个人一贯心狠手辣,忘恩负义,他现在还要仰仗你的鼻息过活呢,就敢这样对待我和娉婷了,等到将来他不需要仰仗你时,岂不是更要变本加厉了?要我说,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跟他一刀两断,让娉婷跟他离婚,然后我们一家三口过我们自己的,还怕将来不能为娉婷找到一个更好的乘龙快婿?”

刚才在李云博和刘娉婷父女两个争执的空隙,刘母已经想好,本来早在前者的黄脸婆死翘翘之初,她就应该成为李家女主人,c城市长夫人的,正是为了顾明川,不,应该说是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她才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好机会,没能进入李家,一圆她多年的梦想。

可是,她们母女都为顾明川牺牲了那么多,那个该死的白眼儿狼竟然还敢对她不敬,还敢对不起她女儿,她要是在为他牺牲,要是再不趁现在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她就真是傻到家了!

所以她当即便决定了要趁此机会逼刘娉婷和顾明川离婚,省会城市市长的女儿,就算是离过婚,也还是会有很多男人争抢着腰的,他顾明川还真以为她女儿离了他就不能活了?哼!

“离婚?”刘母话音刚落,李云博和刘娉婷父女两个已同时惊呼出声,“胡闹(我不要)!”

李云博先看着刘母冷笑说道:“你以为婚姻是儿戏呢,想结就结,相离就离?女儿女婿出了问题,你不但不知道调解,反而跟着瞎折腾,巴不得能把他们的小家给搅散了,有你这么当妈的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趁早死了那条心,我既然当初没让你进门,现在也一样不会让你进门!你乖乖的待在你现在的位子上,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你要是敢打什么歪主意,可就别怪我不念这么多年的情分了!”

‘一家三口’?他跟死去的夫人还有大女儿未荷,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呢!尤其现在正是他努力跻身省委常务委员会的关键时期,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或是任何事破坏了他的大计!

刘娉婷也是又气又委屈,红着眼圈语气不善的质问她道:“妈,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明川,你明明知道我和他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你怎么能让我和他离婚呢?我好不容易才得到顾太太的名号,不用像你那样,一辈子都只能偷偷摸摸,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婚的!”

刘母被父女两个不约而同反对自己的态度气了个半死,尤其对刘娉婷,更是恨铁不成钢到了极点,但她一向有急智,电光火石之间,竟然叫她想出了个一石二鸟的办法来,于是指着刘娉婷的额头激动的骂道:“你无论如何都不离婚?你也不想想,离婚是双方面的事,你以为是只要你坚持不离,就能不离的吗?顾明川那个人你还不了解,最善于攀高枝的,他当初既然能为了你抛弃他那个原配,今天自然也能为了你姐姐而抛弃你,你姐姐是你能比的吗…”

说着忽然装作太过激动以致失语的样子,瞪大眼睛捂了一下嘴巴,又“悄悄”瞟了李云博一眼,才又红着眼圈看向刘娉婷说道:“到了这一步,就算你不提离婚,他迟早也是会提的,你难道就不能为自己保留一点自尊吗…”

她想的是,故意趁这个机会“说漏嘴”,既可以让李云博知道顾明川周旋于他两个女儿之间的事,惹得他大怒,跟她一起逼刘娉婷离婚,同时收拾一下顾明川,毕竟没有一个作父亲的,愿意看到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受到来自同一个男人的伤害;还可以让他知道,小女儿的家庭是因为有了大女儿的插足,所以才会遭到破坏,进而对她们母女产生愧疚,之后再谈起登堂入室的事,她们母女也能更多几分胜算。

果然李云博因着她的一番话而脸色大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厉声追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叫‘他能为了你姐姐二抛弃你’,这事儿又跟未荷有什么关系?”

“妈,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刘娉婷同样脸色大变,简直恨不能扑上去捂住刘母的嘴。

那天在医院李未荷看顾明川的“狂热”眼神她是看在眼里的,跟当初的自己堪称一模一样,她实在害怕后者也跟当初的她一样,为了爱情,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只想要得到顾明川。如果真是那样,以李云博对后者的偏爱,她是绝对没有丝毫胜算的!

她只能尽可能的试图挽救,“爸,妈一时太过激动,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刚才说了什么,您别放在心上…”

话未说完,已被李云博厉声打断:“我没问你!”看向刘母再次问道,“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未荷跟这事儿,到底有什么关系?”

刘母有意小小的瑟缩了一下,才嗫嚅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啰…”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一步也不许离开!”后面的话还未及说出口,李云博已厉声扔下这么一句话,然后一阵风似的卷出了书房去,并“砰”的一声重重甩上了门。

李云博离开书房后,便大踏步直奔二楼李未荷的房间。

不想李未荷像是早已预料倒塌会来一般,不等他敲门,已经先拉开了房门,“爸爸,您来了,屋里说话吧。”

她的淡定从容,让李云博有片刻的怔忡,刚才因乍一闻得她竟然在和顾明川交往时产生的怒气,也一下子淡了许多,以致他坐到她房里后,问出口的话已与来之前想要问的大相径庭,“咳咳,你吃过晚饭了吗?爸爸最近工作比较忙,没有时间陪你吃晚饭,你可得按时吃饭,不要饿坏了自己。”心里则不由怀疑起刚才刘母的话来,他高贵美丽,优雅大方的宝贝女儿,怎么可能会看上顾明川一个有妇之夫?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时至今日,他依然觉得自己的保密功夫做得极好,根本没想过李未荷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刘娉婷是她同父异母妹妹的事。

李未荷都已经做好接受李云博质问或是责备的准备了,没想到却等来了这么一句话,不由怔了一下。

早在李云博刚带着刘母和刘娉婷母女两个踏进李家院门之初,她就已经知道了,只因她正好站在自家的二楼上,居高临下,当然将一切尽收于眼里。

她正暗自冷笑瞪了这么久,她们终于送上门来了之时,就接到了夏小舟的电话,提醒她多注意。

等挂断夏小舟的电话,她随即又接到了顾明川的电话,先是大大向她表达了一通他对她的爱,说他一定会尽快办好离婚手续,然后风风光光的迎娶她过门;接着才旁敲侧击的进入了正题,说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请她一定要相信,他是真心爱她的!

她自是满口答应:“我当然相信你,我永远相信你!”挂断电话,却忍不住冷笑起来,她当然知道顾明川现在打电话来说这么一通话用意何在,他是算准了刘娉婷母女会来找李云博摊牌,算准了她很快就会“知道”后者母女的真实身份,所以提前打预防针呢!

之后她便将待会儿可能会用上的所有“道具”,都提前找了出来,然后静候起李云博的到来。

“爸爸,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李未荷只是怔了一瞬,便回过了神,决定主动出击,于是先开了口算是抛砖引玉,“您有什么话,就请直说。”

李云博想起自己刚上来时那毫不掩饰的怒火,一定让大女儿感受到了什么,更何况他心里既然已经有了疑问,就一定要弄清楚,他已经很对不起大女儿和她死去的母亲了,他不能再让她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了!

他假意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才问道:“之前你跟我说你交男朋友了,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什么工作?家庭情况如何?打算什么时候带回来让爸爸过目啊?”

李未荷知道快要切入正题了,佯装一脸害羞的说道:“我也说不好,等爸爸你到时候见了他,自然就知道了。”顿了一顿,有意看了他一眼,才又小声说道,“其实爸爸您也认识他,之前在新海时,他还曾做过您的秘书呢…”

“你是说顾明川!”话未说完,已被李云博铁青着脸打断,用的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就是他。”李未荷装作没看见他的怒气,低头轻轻应了一声,也顺便将眼底的嘲讽和冷笑掩去。

下一秒,耳边已传来了李云博的怒喝:“不行,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李未荷抬起头来,满脸的惊诧和委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跟他在一起?”

李云博看见女儿被自己吼得眼圈都红了,又觉得不忍起来,语气也不自觉缓和了几分,“当初在新海时,你就已经知道他是结了婚的人,他都已经结过婚了,你还怎么跟他在一起呢?听爸爸的话,以后别再跟他来往了,啊?”心里则已经暗自盘算开了,过一阵子,哦不,就从明天开始,发动所有认识的人,一定要尽快为女儿找到一个乘龙快婿。

没想到李未荷却说道:“我知道他结过婚了,可他和他爱人早就没有感情了,他现在爱的是我,他还说会尽快离婚娶我呢。一旦他离了婚,就不是已婚男人了,那我不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了?”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李云博再次忍不住怒吼起来,该死的顾明川,骗了他一个女儿不算,现在又用同一种手段,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骗起他另一个女儿来,如果他现在在他面前,他一定毫不犹豫杀了他!

李未荷甜蜜的笑了起来:“对啊,他是这么跟我说的,我相信他!”

李云博简直不敢相信这样傻呼呼的话,竟然是自己这个智商高达一百三、麻省理工大学高材生的女儿说出来的,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咆哮道:“他这么说你就信?你就不怕他是骗你的?你就不怕他是贪图你的身份,所以才会想跟你一起的?”

“这有什么关系呢?”李未荷很是不以为然,“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时,彼此都觉得开心就好了啊。”

“开心什么!”李云博都快被气得彻底失去理智了,“你知不知道他是你的谁?总之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绝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李未荷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一改刚才深陷爱河不可自拔的痴情女形象,冷哼一声,淡淡说道:“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的谁,不就是我同父异母妹妹的老公嘛!”

迎上因为她这一句不亚于平地一声雷的话,而满脸错愕惊诧的李云博的双眼,她继续冷笑,语气里满满都是嘲讽和讥诮:“我不但知道顾明川是我同父异母妹妹的老公,我还知道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有您的小妾刘姨娘,此时都是在我们家楼下的书房里呢,我说得对不对啊,我亲爱的爸爸?”

小妾?刘姨娘?李云博惊呆了,他没有想到一向高贵优雅的女儿会忽然说出这么尖酸刻薄的话来!他更没有想到她竟然早就已经知道刘母的刘娉婷母女两个的真实身份了!

他呆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强挤出一抹笑意,对她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忽然间说出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来?是不是发烧了?”说着有些慌乱的伸出手,往她额头上探去。

却被李未荷在半空中将他的手架开,随即转身走到书桌前,拿了一叠什么东西过来,无声的塞进他手里。

李云博被她的举动弄得再次怔住了,下意识低头一看,就看见手上是一叠照片,而面上第一张,赫然是他和刘母的亲密照。

电光火石之间,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因由,第一反应就是恼羞成怒的吼道:“你调查我,你居然调查自己的爸爸!”

被女儿发现了自己的婚外情,第一反应不是羞愧不是惊慌不是歉疚,而是反过来指责她调查他,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李未荷心里一片悲凉,哼笑一声,声音比刚才更冷,“我调查你?我才没那个闲心去调查你!这些照片都是我在整理妈妈的遗物时发现的!”

李云博说不出话来了。事实上,我早就隐约猜到老婆在未过世之前,是知道刘娉婷母女存在的,只不过她没挑明过,他也就乐得不问,他有时候甚至会想,说不定老婆根本就不知道,他只是做贼心虚,所以有点草木皆兵了呢?却没想到,老婆不但清清楚楚的知道,而且还留了证据!

“未荷,我…,爸爸…,对不起…”一时间,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未荷当然很清楚要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的挑起李云博的愧疚心,而只有最大限度的挑起了他的愧疚心,她接下来的计划才能进行得更顺利。她的表情虽然仍跟刚才一样冷,声音却明显放缓了几分:“不怕告诉爸爸你,当初我刚看到照片时,我是真的恨不得杀了她们母女,为妈妈报仇!我也恨你,恨你怎么可以欺骗妈妈二十几年!可是,那时候我已经爱上顾明川了,正是因为爱他,因为想要跟他在一起,所以我才一直没有跟你挑明我知道了她们母女的存在,为了他,我愿意放下仇恨,所以,请爸爸你不要再阻拦我,就让我跟他在一起吧!”

“…不行,他心术不正,我不能让你跟他在一起!”李云博没想到大女儿竟然已经“爱”顾明川爱到愿意为他放弃仇恨的地步,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能让她跟他在一起,一个周旋于他两个女儿之间,妄图从中得到最大利益的男人,小女儿已经被他骗到手也就算了,他不能再让大女儿也被他欺骗了!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你宝贝女儿的老公平吗?他现在爱的人明明就是我!”李未荷早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有的是堵他的话,“爸爸,楼下那对母女,她们抢了妈妈的丈夫,抢了我的爸爸,插足了我们的家庭,这些我通通可以不跟她们计较,我只想要我的爱情,难道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她们都不能成全我吗?那可是你和她们欠我和妈妈的!”

——————题外话——————

忽然发现,写掐架都不能让偶激情澎湃了,难道是结文综合征?

【127】 约见严栋

如果今天换作顾明川勾搭了别的任何一个『女』人,李云博都不会觉得有多生气,毕竟他也是男人,知道在外面很多时候都需要逢场作戏,但那并不代表他心里就没有家庭没有妻儿老小了,只要他的心还在家上,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今天顾明川勾搭的却不是别的『女』人,恰恰是他的宝贝『女』儿,而且后者还是在娶了他小『女』儿的『情』况下,妄图再搭上他的大『女』儿,以图谋更大的利益,这简直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不但要让他得不到大『女』儿,就连已经得到了的小『女』儿,他也要让他失去,他要让他『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未荷,爸爸知道对不起你们母『女』!”迎上大『女』儿愤愤不平中夹杂着委屈的目光,李云博有些艰涩的开了口,“可是,爸爸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跟顾明川在一起的,你听爸爸的话,不要再被他蒙蔽了好不好?凭你的条件,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下?他顾明川算个什么东西!”说到最后,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没想到李未荷依然是一口回绝:“我不要,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凭什么不能在一起?”渐渐『欲』泫『欲』泣起来,“我都说了我可以不计较她们破坏妈妈和我的家庭,不计较她们害死妈妈的事,为了『爱』『情』,我愿意放下仇恨,爸爸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呢?”

李云博见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渐渐也有些火了,“我也没说要你放弃自己的『爱』『情』,只是,这世界上有数以万计的男人,你为什么就一定要选他顾明川?你既然早就知道他是你妹妹的丈夫,你为什么就非要选他不可呢!”

说着说着忽然灵光乍现,语气也越发『激』动起来,“你实话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选他顾明川?是不是正因为他是你妹妹的丈夫,你为了报复,所以你才会选中了他的?”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合『情』合理,以致说到最后,李云博脸上已满满都是痛心疾首,“未荷,你就算恨我,就算恨她们娘儿俩,你也不能这样作践你自己,这样拿你的『爱』『情』和终身幸福来开玩笑啊,他顾明川哪里配得上你,又哪里值得你托付终身…”

“我没有作践我自己!”李未荷不等他把话说完,已打断了他,“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会拿自己的『爱』『情』,更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幸福来开玩笑!”她当然不会拿自己的『爱』『情』和终身幸福来开玩笑,因为她跟顾明川之间,压根儿就没有产生过『爱』『情』,她的终身幸福,也绝不可能托付给他那样的人渣!

想到『爱』『情』,她的眼前忽然浮现过一张斯俊秀的脸,但仅仅只是一秒,她已将其甩出了脑海,现在可不是想那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她忽然“噗通”一声跪到了李云博面前,抬头望着他可怜兮兮的说道:“爸爸,我不是为了报复谁,我是真的很『爱』他,我不能没有他,我求您就成全我们吧!”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李云博见说服不了她,越发怒不可遏,气得猛地站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后,才恨恨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喝道:“该死的顾明川,混账东西,我饶不了你!”说完便像刚才他从书房里冲上楼来时一样,又一阵风似的卷到了楼下去。

余下李未荷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勾唇冷笑了一下,才站起身来,轻拍了几下膝盖,跟着追到了楼下去。

还没下完楼梯,就听得书房那边传来一声巨大的咆哮:“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以后,我要看到你和那个混账东西的离婚证!”

随即便是一个年轻『女』声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哀求声:“爸爸,我不要离婚,我不要离婚,呜呜呜,离了婚,我怎么办,孩子又怎么办…”

其间还夹杂着一个略微苍老点的尖利『女』声:“离了婚,你爸爸当然会尽快给你找个更好的,至于孩子,那可是他们顾家的种,当然该由他们来养,你瞎『操』些什么心?明天就去把手续给我办了,省得再闹心!”

接着又传来年轻『女』声的哭声:“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离婚的,哪怕是死,我也不会离婚,你们别想逼我…爸爸,明明就是她当第三者,『插』足了我的家庭,你不为我主持公道就算了,还不由分说的逼我退让…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你的心怎么就能偏成这样…我告诉你,我不会离婚,死也不会离婚,你休想逼我…”

‘第三者’‘『插』足我的家庭’?李未荷差点儿就忍不住冲进书房,狠狠给那对不要脸的母『女』一记耳光了,明明她们母『女』才是真正的第三者,人人唾弃的小三儿,现在竟然还有脸贼喊捉贼起来,果然是人之贱则无敌,她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果然没用错!

她追下来,本来是想当着那对不要脸的母『女』,再装一下可怜,让李云博觉得更愧疚,然后逼刘娉婷和顾明川离婚,以“成全”她和顾明川的。不过现在看来,根本不用她再装,事『情』已经在朝着她预料中最好的方向发展了,她当然乐得轻松,于是又原路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并反锁上了门,任凭打发走刘娉婷母『女』后再折回来的李云博在外面怎么敲,都不开门。

晚上十点左右,顾明川的电话不出所料打了过来,李未荷看着电话冷笑一声,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一直到挂断差不多十来次后,她终于将电话接了起来,那边立刻传来了顾明川焦急的声音,“未荷,你听我解释,我并不是有意隐瞒你的,我实在是太『爱』你了,怕你知道实『情』后,会因为接受不了,继而疏远我,不肯再跟我在一起了,所以才一直瞒着你的…你相信我,不出三天,我一定跟她办好离婚手续,然后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李未荷委屈的“哭”了半天,才抽抽噎噎的说道:“现在爸爸已经让我很失望很伤心了,你可不能再让我失望伤心了,不然这世上我不知道还有相信谁了…”

那边顾明川当然是一叠声的保证:“一定一定,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伤心。”又说了一箩筐的『情』话,直至李未荷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了他,“爸爸这两天『情』绪有点不好,可能会对你有意见,你千万坚持住,他一向最疼我,我一定会尽快说服他的,你不要担心。”他才消停下来,满眼自得的收了线,浑不知自己的噩运已经真正开始了。

再说夏小舟和司徒玺送完高宣后回到家中,因为时间还早,夏小舟索『性』钻进书房码了俩小时的字,才捶着酸痛的肩膀回到卧室。

就看见司徒玺已经洗完澡了,正穿着浴袍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专注的『处』理公务。她怕打扰到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手轻脚找了洗漱的东西,便去了卫生间洗漱。

等到夏小舟洗漱完毕出来,司徒玺已经关了笔记本,她于是凑到他身边,笑嘻嘻的黏糊了上去,“你公事『处』理完了啊?”

司徒玺搂过她的腰,头枕在她肩上,点了点头,“嗯。”然后低声问道:“你那个到底走了没有?”

夏小舟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个’指的是什么,同时也明白了他的语意暗指,不由微红了脸,点头低应了一声:“嗯。”以往她亲戚来时,一般都是五天,这次也不知是累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持续了足足八天,一直到今天才算是彻底干净了。

“嗯”字的尾音还没落下,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她已被他压在了身下,微微喘息着说道:“我都怀疑自己快成和尚了…”

夏小舟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以前我没跟你在一起时,你不都过了…”话没说完,忽然想起他以前跟他那群兄弟们一样,也是有固定『床』半的,心里一下子变得闷闷的。

司徒玺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不过略一思忖,便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了,索『性』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左『胸』口,“小舟,这里,从来都只有你。”又抓起她的手往下探去,“这里,以后也只忠于你。”

其实夏小舟只闷了短暂的一瞬,便已经释然了,谁还能没点儿过去?她自己以前不也还有过顾明川?就像她之前开导秦子瑜的那样,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和未来!

她顺势握住他的巨大,笑得无比娇媚,声音更是撩人,“那就要,看你表现啰…”后面的“啰”字还没完全说出口,已被他猛地掐住腰,狠狠吻上了她的嘴唇。

『激』『情』之后,夏小舟跟往常一样,累得半死。半睡半醒之间,忽然想起之前给李未荷打电话时,后者说的刘娉婷母『女』已经找上门去了,她一下子清醒不少,推了推一旁的司徒玺,“哎,你说未荷的计划会不会成功啊?”

司徒玺正闭目养神,听完她的话,攸地睁开了眼睛,原本还想着她明天要上班,不能把她累坏了,既然她这么有『精』神,那他也不能太亏待自己不是?翻身覆上她,他哑声说了一句:“看你『精』神还很足嘛,那我们继续…”便在她愕然兼后悔莫及的目光中,再次堵住了她的唇。

夜,还很长…

半夜时分,睡得『迷』『迷』糊糊的夏小舟习惯『性』的往身旁的司徒玺身上靠去,不想却靠了个空。她一个『激』灵,猛地翻身坐起来,按亮了『床』头灯,却发现司徒玺并不在屋里,他睡过的地方也仅余一丝温热,显然他离开房间已经有一会儿了。

夏小舟忽然想起就在前天晚上,她好似也曾感觉到过他不在身边,当时她还以为他是去了卫生间,也就没有多理会,很快便又睡了过去。现在看来,他并不是去了卫生间。

她下『床』披了睡袍,还是先去卫生间看过,确定司徒玺的确不在里面后,才轻轻拉开了卧室的门。

刚拉开卧室的门,就有淡淡的烟味窜入鼻腔,夏小舟四下里扫了一圈,最后终于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发现了司徒玺的身影。

他正斜倚在窗框上抽烟,手上一点猩红忽明忽暗。他显然正想事『情』想得出神,夏小舟都站到他身后了,他也没发觉。

还是夏小舟轻轻说了一句:“外面凉,还是回屋里去吧。”才让他回过了神来。

“你怎么起来了?”司徒玺掐灭烟头,有些『欲』盖弥彰的解释,“一觉醒来,一时间有些睡不着,又怕翻来翻去的吵醒你,所以出来抽支烟。我以后不抽了。”之前因为近期内有计划要宝宝,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抽过烟了,但这几天实在烦躁,他又断断续续的抽上了,不过从不当着夏小舟的面。

夏小舟轻笑了一下:“那你怎么不叫醒我陪你说话?”对他抽烟的事绝口不提,只因知道他心里烦躁,需要有这么一个发泄的途径。

她知道他因何而烦躁,事实上,从老家回来后的这几天里,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但夏小舟知道他心里可以说一直汹涌澎湃着,只是他不说,她也就不问,耐心的等候他想说的时候再说。

“你睡得那么熟,我怎么忍心叫醒你。”司徒玺伸臂拥住她,一边往卧室里走,一边说道,“回屋吧,外面凉。”

躺到『床』上后,夏小舟知道司徒玺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索『性』伸出双手,一下下给他按摩起头,同时轻声哼起小曲儿来,“月儿明风儿静,树叶二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她轻轻柔柔的嗓音和动作,让司徒玺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跟她说着话:“这谁教你的曲子啊,很古老的感觉。”

夏小舟轻笑说道:“我外婆啊,小时候她常唱给我和大姐…我们听呢,外婆唱歌可好听了,至今我都还记得好多首呢…”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手下也没停,司徒玺只觉眼皮越来越重,渐渐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夏小舟看着他终于发出均匀的呼吸,知道他是睡着了,但手上依然不敢停,怕一旦停下惊醒了他,因此又按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他已经睡熟后,才轻手轻脚给他盖好被子,躺在了他身边。

她知道他的心上压了一块名曰“自责和愧疚”的大石,当然也还有愤怒,但这愤怒的对象,偏偏又是他自己,于是他只得苦苦压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