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好很多了。”

“嗯?”

“不会像电影里那样了,社会对同性之间的感情也能包容,是不是?”

“对,的确。”他的语气非常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能他是心里难受,却不愿示于人前?

“所以…”我有点迟疑,但看着他看起来闷闷的神情,还是决定了劝慰下去:

“所以你也不要为这个难过啊,你比电影里的他们要幸运的多,不是吗?”

我们这时走在电影院明亮的大厅里,周明宇正在喝水,突然“扑哧”一口全呛了出来,咳了几声,转眼瞪着我: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周围人都向我们看来。

我有些尴尬,可能管太多了,这样是不是算交浅言深?可他就不知道在公众场合控制一下自己的言行嘛?今天都第二次因为他被人家行集体注目礼了。

“你不想提,我就不说了。”我低声说。

“不,不,不,你得说清楚,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他索性停下脚步。

“啊?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安慰你一下,可能我我我…”我看他的脸色真的不怎么好看,不由慌张起来,心里后悔极了,有没有可能时光穿梭啊,我要一耳光打在三十秒之前的我脸上,给我闭嘴啦,八婆!

可心里有一点酸楚的委屈,我的劝慰的确是出于真诚,不是因为八卦,也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客户,所以,被他这样瞪,有好心遭雷劈的感觉。

他再次开口,声音低缓下来:

“刚才的话是谁告诉你的?”

怎么,这还是个秘密?

“没谁。”我赶紧说,想想不对,又添上一句:

“我忘了。”

讲的我自己汗如雨下,真是够拙劣的谎言,说了比不说还要糟糕。

周明宇隔了两秒“哼”了一声,我不敢抬头,估计对方的脸都黑了,只能在心里惨叫:“完了完了,黄了黄了。”

以至于我听见他的声音时,都以为自己听觉出了毛病,他竟然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语调,和缓的、有些懒洋洋的、甚至带了一点笑意的:

“我知道是谁,不过我懒得计较。”

我吁了口气,也对嘛,不就GAY吗?何必这样遮遮掩掩,多累人。

我抬头,刚挤出一点笑容,却被他离的极近的一张脸吓的全消退回去:

“你…”他不会气愤到想咬我吧?

他脸上的神情很莫测:

“那么,你是真的想安慰我咯?”

我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想了半天的确算是吧,就轻微的点点头。

他直起腰,嘴角还带着一抹微笑:

“那就好。”

我们走到电影院的门口,我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周明宇说:

“很晚了,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这里的公车正好到我家门口。”

“好,那再见。”

“再见。”

合约(上)

作者留言 这一章竟然有部分主旋律内容,这主要是前段时间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关注,然后看了一个工厂的照片产生的感想呵呵,没兴趣的亲可以无视~~

这章终于出现本文其中一个男主,总算跑题跑的不太严重,还有,喜欢萧程的亲们,他也不会消失太久,还有少少几章,某人保证,他就会回来鸟~~敬请期待哦:)

第二天我去涵宇签合约时周明宇竟然不在,接待我的前台打电话去采购部,然后对我说:

“周经理还没有来。”

我愣住了,好在那小姑娘接着说:

“不过他跟陆经理打过招呼了,陆经理让您进去。”

“陆经理?”

“是的。”小姑娘没有和我多做解释,而是指了指一边的过道:

“陆经理的办公室就在这里进去,然后右拐第三间。”

这时铃声大作,她就忙着接电话去了。

我带着困惑往她指的方向走过去,涵宇不像我们公司,在大型写字楼租上几间作为办公室,它是个超大手笔的建筑群——工厂和公司整个一体,坐落在这个城市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段,而它闻名的“花园式工厂”,则是身处在这栋办公楼的走道里,隔着明亮的落地玻璃就可以看见。

外面那不远处一排绿白相间、干净明亮的厂房笼在郁葱的常青树木之间,看上去安静祥和,一丝噪音都听不见,而这一片绿色的大背景,是冬日里清明的蓝天和柔和的晨光,后者亦毫无偏颇地洒在公司前“责任即力量”这五个大字上,使这条标语显得更加的醒目。

我看着窗外这公园似的景致,心里叹息,到哪一天到中国所有的制造业都能做到这样,那时候,中国肯定已经不再是为世界提供廉价劳动的制造工厂。

我就这么站着发了一会呆,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突然听见身后一扇门开的声音。

“林主任,那真是麻烦你了,还让你亲自跑这一趟。”

“不客气,应该的。”

我慢慢转过头,觉得身体有些发僵。

毫无疑问我是不可能听错的,那个和一个中年男子握手告别的挺拔身影,自然不会是别人。

他也几乎同一时间瞥见了我,眉目之间有一丝讶异,但转瞬即逝,他仍然保持着和对方寒暄的神态,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那人也看见我:

“你是哪位?”

“我…”我怔了怔,才感觉到手上纸张的触感:

“哦,我是来签合约。”

“合约?”

“嗯,是你们公司的采购部,向我们公司订了货。”

“哦,采购部,你向右转,第二间。”

?前台对我说第三间来着。

算了,找找好了,我向他道谢:

“好的,谢谢您。”

视线没在林哲身上停留一下,我转身走了开去。

只听见后面的对话:

“…那么就这样,我先告辞了。”

“那怎么行,中午无论如何也得让我们聊表心意。”

“不了,我还有事…”

我转了个弯,把这些声音抛在隔音效果极好的墙后。

无意识地盯着墙角的绿色植物,半天才缓过来一口气,这才发现手里的合约被我捏得七扭八歪。

“啊!该死!”我慌忙试图用手指压平这些皱折,却怎么也恢复不到那一纸光滑无痕、专业精准的模样。

我只能望着它哀叹,没办法了。

转头去找采购部的办公室,到底第二间还是第三间?

很快明确了,第二间那一扇大而厚重的双开门正紧紧关闭着,我试着拧了拧,不开,敲了敲,没人应。

那么就是第三间了吧,这间从门上就可以看出来比刚刚那间小的多,但比起那紧闭的冰冷,它看上去也平易近人的多,因为是虚掩着的,留有一条缝。

我轻轻敲了一下,里面立刻传来回应:

“进来。”

我推开门,正对着我的老板桌后面坐着的一个中年人抬眼看着我:

“你是…”

“我是晨光公司的。”

“晨光公司?”他皱着眉,是“完全没有印象”的神情。

我有点慌,别又出什么岔子:

“我,我姓成,你们周经理说…”

“哦,成小姐,我知道了。”对方的表情立刻缓和下来:

“你是来签合约的?”

“是。”我把手上的合约递给他,他翻看着,眉毛又渐渐拧起来。

我心里惴惴,他不会因为这纸张皱了一点就发难吧?

“成小姐,请你稍等一会好吗?我打个电话。”

我点头,他拿起桌上电话拨了个号:

“喂,周经理吗?是是,我是老陆…是,成小姐来了,合约我看了…不是有什么问题,是数目有点大…我知道,我知道,几十万而已…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您知道…那您能不能亲自来一趟?…您还在睡觉?那…您发个授权的传真过来?好,好…那就这样,打扰您了…再见,再见。”

他放下电话,看我困惑的看着他,便有点勉强的笑笑:

“周经理马上会传真过来,您等一下,您坐。”

“不用不用,您别客气。”

我拿了签好的合约走出来,带上门,长长地吁了口气。

估计那位陆经理此时也正在里面做放松的深呼吸呢,刚刚的气氛真是有些尴尬,他异乎寻常的客气弄得我和他自己都不自在,这是我们都能感觉到的。

也许是我太敏感,总觉得这份客气里,真诚的成分实在微乎其微,倒有些别的东西,比如说刻意的疏远,或者,变相的冷淡?甚或,伪装的轻蔑?

我被自己的念头弄的不爽,算了,不想了,他有什么轻蔑我的理由?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是我自己想太多。再说,管他的,总算解决了好大一桩心事,整整一年都不用再担心,一年之后?我早调离销售部了。

想到此我轻松起来,摸摸包里那一叠价值几十万的纸,嘴角也扬上去。

可这笑容很快冻结在脸上,走出涵宇大门的一刹,我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在这辆车里,缭绕着清淡的百合香,我曾透过它的挡风玻璃凝视着交通牌上红色的数字暗下去,同时听着旁边一个平和沉稳的声音:

“成雅…”

这声音在身后响起,和回忆里的交叠重合。

我已走出十几米,心说不要回头,可听见这声音,却变成了生锈的玩偶,接下来的动作都艰难生涩,甚至能听见自己骨骼“吱吱嘎嘎”的摩擦声。

它在偕同理智和情感对抗,结局呢?出入涵宇的人都会在无意间看到,我最终还是停下脚步,转身,对着那辆车,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开门,下车,向我走来。

“你怎么会来这里?”他并没有回应我的笑容,唉,哪怕一个虚假的也好。

“我来签合约。”你不是听到了吗?

“合约能不能拿给我看看?”他神情不变,却提出这么个奇怪的要求。

“…好。”我没拒绝,林哲又不会害我。

我从包里抽出合约递给他,还是没忍住:

“你看这个干什么?”

“帮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他随口说着,一下翻到最后一页。

我跟着他一起看去,只见“陆逸之”三个字签在“乙方”的后面,上面还盖着涵宇的公章,字迹潦草,但还算一目了然。

我抬头看到林哲眼神里有什么突然落了下去,似乎是一种焦躁和担忧,换之以欣慰和欢喜,可是这些情绪在看真切之前都已经消失,他又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沉和平静。

“这很好,你是找的陆经理,他人不错。”

“嗯。”我懒得解释其实我是找的周明宇,这没什么重要吧,心里犹豫,终于还是开口问:

“那你来这里…”

“涵宇一笔贷款,需要我自己来跑一趟。”

我低声哀叹一声,果然同是公司不同命,人家这样的,就要他亲自上门。

“对了,我们公司那笔贷款,怎么样了?”好久没遇见木木,公司都不见她人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你们公司?有些麻烦。”

我听了有些急:“为什么?”

“你们公司的信用度不够高,你知道,上市前还欠一家国有银行几千万。”

“那怎么办?”

“如果可能的话,你们得找到一家信用度高的公司做担保,这个问题,我跟李小姐谈过了,相信以她的能力可以解决,所以你不用担心。”

“哦。”也是,那么估计木木这段时间应该都在跑这个。

“那么,你现在去哪?我送你。”

我看着林哲温和的眼睛,觉得动也不能动,更别提拒绝。

我想点头,可理智尖叫起来:

“给我一个理由,我至少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是的,理由,此去市中心太远,坐公车不易,打车又太贵,有顺风车,何乐而不为?

我对自己点头,嗯,还挺押韵,那么理智,你这个冰冷的东西,满意没?

我听见它的声音渐渐被压伏下去,只有微弱的一线:

“成雅,你真要如此放纵?别忘了三年前,别忘了圣诞夜。”

我心里一冷,知道自己被理智一句话收伏,于是低下头,声音尽量平稳:

“不用了,我坐公车。”

没等他回答,我就冲他浅淡地微笑一下,就转身飞快的跑掉,一直跑到街对面的公车站牌,已经看不见涵宇,这才站定,蹲下来揉了揉自己的脚踝,真是的,穿高跟鞋跑这么快,真是让人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