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留言 的确有如亲说的,这几章是回忆哈,这两章是一个小倒叙,大约是成雅和许晓风第二次见面之前几天发生的,最好能连着一起看一看,不然的确容易乱~~

我看到萧程的一瞬,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昏暗的房间里,这个往日朝气蓬勃的男孩,正靠在床边,缩成一片单薄的阴影,头无力的搭在一边胳膊上,整个人消瘦到,如同一把纤细的弓。

“笨蛋,笨蛋,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我跑过去,在他身边跪下来,从他手中,把空的易拉罐拿开。

几天不见,他清秀干净的脸上已经冒出一层密密的胡茬。我的手指划过这些扎人的小刺,不由叹息出声。

仿佛听见了,他睁开眼睛,眼神柔软而茫然:

“成雅,是你吗?”

“是我。”

一个孩子气的笑容还没完全绽开,他整个重量都已经向我靠过来,我歪倒下去,只得尽力用肩膀抵住床沿,才没有被他压的一起倒在地上。

慢慢把胳膊抽出来,绕过他,小心的把他变的平稳的呼吸拥在胸前,让他枕着我,睡的尽量舒服一些。

我静静地抱着他,想起宋云鹏对我说的话:

“他三天前来到这里,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肯跟别人说,就不停的喝酒,拼命打游戏,我忙里偷闲跑来看他,竟然看见他就直愣愣地坐在电脑前,瞪着已经黑了的屏幕,手指还在鼠标上点着,整个人不知道神游到了什么地方。”

“我最近太忙,不过他的事我也知道了。”

“那件事,的确不是他做的,是他的室友,上次一起来的,快到宾馆的时候他说冷,萧程就把外套脱给他穿,然后我把他和另一个男孩送到房间,那个人,我以为他自己回去了,没想到…我也有责任,不该让这帮孩子喝那么多。”

“事情出了之后,许晓风找到萧程,萧程才知道,回去逼问那人,他当时就给萧程跪下了,求他帮忙,许晓风喜欢萧程谁都知道,只有是萧程,她才不会把这件事闹大,她也只愿意听萧程的话,所以萧程给她钱,让她把孩子拿掉…那人说他是一时糊涂,萧程又怎么不是一时糊涂?这种事怎么能帮?害了人家女孩不说,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所以成雅,你是冤枉他了,萧程是我的师弟中,最优秀,也是人品最好的一个,他绝不会对不起你,他从前的过往,早在和你在一起时候就断了干净。他大一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喜欢一个叫成雅的女孩,而且只有她,是他故意跟谁交往都刺激不到的,反而让他自己经常被伤的厉害。这一点,他稍微熟悉的朋友都知道,怎么,你却不知道吗?”三月的C市,黄昏时,刚刚是最宜人的温度。

我的感官却在宋云鹏的话中,一阵阵的热,又一阵阵的冷。

“成雅,我今天又交往了一个女孩,她是我们系系花哎,我厉害吧?”回忆中的萧程在我面前,薄唇弯成新月,充满期待的看着我。

那时我以为他要的是赞扬,于是点头,笑容和他的一般欢欣:“厉害!”

他的眼神却黯淡下去,隔了一会突然恨恨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座椅上。

我尖叫起来哎你这个喜怒无常的小孩!你们系花命真苦!

他无语的瞪着我,一言不发。

呵,萧程,你这幼稚鬼啊,你这么多次试图用嫉妒刺痛我,却每一次都被我无意的漠然狠狠地反弹回去。

你一定很疼吧?你一定很疼吧?

我喃喃地说,抚摸着他柔软浓密的头发,从他的眼睛上,把它们拨开来。

萧程,对不起。

是不是我真的让你这么不放心,你一定要用这种方法,来证明我对你的感情。

那么,我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它虽然没有嫉妒这等狂热的火,也一样可以蓬勃,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有些事,也许真的在我能力之外,可是,我如果可以给你百分之八十,我绝不会只给七十九点九,好不好?

我被萧程的手弄醒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他的怀里。

奇怪,明明昨天睡着时,我们是一起靠在床边,他枕在我肩上,我用臂弯费力的呵护着,不让他倒下去,虽然因为他高大我太多而使那姿势很累,可是我还是坚持了很久,一直被困意完全收伏。

我们是什么时候躺到床上的,我竟然完全没有印象了。

他的手就放在我的脸颊上,宽大、干燥、温暖,掌内薄薄的茧蹭着我的皮肤,有舒适的存在感。

“我吵醒你了?”他看我睁开眼睛,温柔地说。

我摇头:“你什么时候醒的。”

“有一会。”

“现在几点?”

“还早。”

“我们,今天回去吗?”

“回去啊,我还有事情要忙呢。”他冲我微笑,那个阳光活泼的男孩子又活过来了,真好。

“你有什么事?”我咕哝一句。

“嘿,多了,写论文啊,去晶动力实习啊,还有…”他的声音低下来:“我知道宋师兄遇到了麻烦,我也想看看能不能帮到他。”

“哦,好。”我在他怀里点头。

“可在做这些事之前,得些完成一样。”

“嗯?”

“向一个折磨我的小魔鬼求婚。”他清楚地说。

“啊?啊?”

“嫁给我,成雅。”

“好,好吧。”

他的眉挑上去:“哎?我是不是听错了?”

“嗯,那你就是听错了。”我翻过身去,偷偷的笑。

“喂,喂,成雅!装睡?装睡是吧?”

“哈…哈…不敢啦,别挠我啦…你又不是猴子,从哪学的这坏毛病…对不起,说错了…哈…拜托,拜托,求求你了。”

番外3:幻觉

作者留言 因为某人自己也觉得前后不搭,所以上一章略有改动,HOHO

她喃喃的低语在暗夜里,如晶莹的露珠般,缓缓的,一滴滴落进我的意识里。

那里本是又寂寥又烧灼的一片炼狱,我一刻也多待不下去。

可她的气息所到之处,立刻有绿意破土而出,刹那间开放出一片清凉蓬勃的生机。

她就这么说着,说着。

说着我听不清的话语,像安慰,又像叹息。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她怀里,而她已经沉沉入睡。

她那么娇小的一点点,纤细的胳膊却费力的围着我,背抵在坚硬的床沿上,睡的也不安生,眉头微微蹩起,忽然发出一声长叹,我吓一跳,以为自己惊醒她,她却只是把脑袋往后蹭蹭,找了个略舒适一点的姿势,呼吸便稳下来。

我轻轻把她的手指挪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胳膊伸到她身下,把这绵软的身躯抱起来,放在床上。

她翻一个身,蜷缩起来,看起来舒服极了。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成雅,你在梦中的神情可以这样真实生动,为什么在现实中,却冷静漠然到,让我忍无可忍?

成雅,我又产生那个幻觉了,你知不知道?

昨夜,我坐在床边,各种酒的空瓶空罐扔的一地都是,我手中的这一罐,也已经空空如也。

云鹏师兄在我身边坐下来,从我手里拿过酒罐,晃晃,然后说:

“那女孩子,真有那么好?”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她一点也不好,一根筋,偏执狂,心理有毛病。”

他微微笑起来:

“你不是一样?你喜欢她什么?”

“我,不知道。”我又扳开一罐,一仰头倒了大半进喉,真要命,为什么就是喝不醉呢?

无聊地用手指转着杯沿,我还是开口:“跟你说个秘密吧,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发育的晚,小的时候,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矮上至少半个头,人又瘦,偏偏还特别爱惹事,在外面跟人家打架,回家又被我妈打,有时候还罚跪不给吃饭,可是每次,都会有个女孩,偷偷给我送吃的,还会死皮赖脸地帮我求情,我妈遇上她,就特别无奈。挺老套的故事吧?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那感觉就是会不一样。”

这一开口就再也刹不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往事,在这一夜里,在酒精的催化下,如水般自行流淌,没有章法,不受控制,也不在乎身旁人有没有在听。

“有一次,我记得特别清楚,是我八岁的时候,那次闯的祸在当时看来,可真是大的没了边,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我领导一群小狐朋狗友,踩着砖头把校长室和男厕所门口挂着的牌子拆下来,对调了。呵呵,你想想当时校长的雷霆之怒吧,打电话给我爸,喝令他马上到学校来,他还没到的时候,我却趁乱跑掉了。”

“当时胆子再大也知道闯祸了,只敢偷跑回家一趟,偷拿了点钱就跑出去,在外面乱转,甚至还想过带着身上的几块钱‘巨款’去浪迹天涯,就为了逃一顿打,傻吧?可是等天黑下来,缩在我们那里护城河的一片废墟上,才发现,天黑透了,再也找不回去了。”

“我当时挺害怕,但还得装的特勇敢,你知道为什么?因为还有个人在我旁边,就是成雅,我回家的时候隔着窗子喊了她一声,她就跑出来了,听说我闯了大祸,她就急哭了,拉着我不让我走,她哪儿拽的过我呢?可她就那么被我一路拖着,也不肯撒手,最后我没办法,只能回头去拉她的手,两个小P孩,就这么手牵手,也不知道要往哪跑。最后是怎么跑到那片河滩上的,我都忘了,可能我经常去那玩吧,她就那么一路陪着我,不问,也不闹,特别安静,后来想想,她可能觉得她那是在保护我,呵呵。”

“可是天黑透之后,那明明熟悉的地方,就再也分不清方向,她吓哭了,嘿嘿,我也差点哭了。”

“可看着她哭累了睡着的样子,我当时才八岁呵,对生命还没什么概念,就对自己说,无论如何,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让她出一点事。”

“好在,真的没出什么事,直到…”我说不下去了,后面的回忆,是我一直试图逃,也逃不开的,我对自己,都不愿提及。

这时酒劲才慢腾腾升上来,脑袋开始晕乎,自己说出的话,也好象被什么隔开来,听都听不清楚:

“就是这样了,就是…这样了。”

竭力控制着越来越混沌的意识,我转过脸去,瞥见宋云鹏波澜不兴的神情,于是忍不住问:

“师兄,你难道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人?”

他看看我,然后回过头去,看着手中的啤酒罐:

“如果,我可以像你这么豪饮,我想,我会的。”

“可是,我不能,所以我只能接受我生命里不能抛弃的那部分,多余的,我不敢要。”

“如果说爱,是的,我也这样爱一个女人,只不过,与你不同,不是爱情。”

“她也在我的血液里,可是这是与生俱来的,如同宿命,只要她幸福,我也什么都放弃,安逸,舒适或人生的快意。”

“我自己的生命是再也跳不出去的有限天地,没关系,我希望她能够舒展得开,就可以。”

说到这里他停顿住,站起身来,淡然说:“到今天,也差不多了。”

我醉眼迷离地看着他:“什么差不多了?”

他看向我:“现在打电话给你的成雅,效果应该刚刚好,你说是不是?”

我当时没回答他,我的头已经垂了下去。

梦境带我回到八岁那年,护城河的水那时还清澈见底,坐在它的河岸上,夜晚就会有弥漫的水气扑面而来,直到这么多年过去,那清新的湿意,仍停在我最深处的记忆里,从不曾被时间挥发去。

可在当时,年少的我坐在岸边的一片荒草上,看着星光下,她在睡梦中带着泪痕的小脸,悔意就如这冰凉潮湿的水气一点点钻入心底,那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萧程,第一次领略到后悔和其他复杂情绪交缠着的况味。

那些感受,当时的我无法总结,都是后来十几年中,漫长的成长经历里,凭着回忆,才在意识里变得具体。

那是第一次深恨自己如此胡闹,把她带出安全的处所,却只能让她置身于这么危险的境地。

那时第一次鄙视自己的弱小,天地如此苍茫,黑暗处仿佛藏着无数险情,萧程,一只野狗也可以要了你的小命,你能为她做什么?

还有,那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女孩对自己真的很重要。

迷茫中,远处有火车呼啸而过,我抬起头,却看不到全景,只能望见其车窗如同一串流动发光的珍珠,从黑暗的背景上缓缓滑过。

她被吵醒,从我肩上仰起一张睡的迷糊的小脸,看看四周,然后就“哇”的哭出来,接着怕惊动了什么似的,哭声瞬间转小,压抑着,势头却仍是剧烈。

我只能拍着她:“成雅成雅,不怕,有我呢。”

说着说着自己也直想哭出来,可八岁男子汉的尊严也是尊严,只能忍着。

正在这时,有明晃晃的手电光照过来:

“成雅?萧程,是你们吗?”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小小的成雅立刻从我怀中挣扎出去,向着那光源磕磕绊绊地跑去:

“林哲!”

然后转眼,她就在他臂弯里,哭的如同初生婴儿般肆无忌惮。

他拍她,手势明明同我一模一样,可她的抽泣声真的就小了下去。

当时在不远处,极熟悉的几个声音就在高声呼喊我们的名字,那是我们焦灼的父母。

可我那时并没听到,只是怔怔地瞪着他们,从此,我每每都会在恍惚中产生这样的幻觉,她奔向光明中的林哲,留我一个人在漫长幽暗的黑夜里,从童年,到少年,一直到多年后,那个圣诞夜。

我以为我终于得到她的那一天。

我看着她,看到爱怜丛生又咬牙切齿。

成雅,是不是,得到你也是我一相情愿的幻觉?

你那残酷的真心里,是不是一直视我为让你透不过气的黑暗,你其实一刻也不愿多待下去?勉强停留下来,心里却有莫大的委屈,因为那光明不愿接纳你?

是不是如果有一点光线照射过来,你就会立刻头也不回,飞奔过去?

那时我到底,该拿什么阻止你?

成雅成雅,我终于明白,那些得不到就宁可毁灭掉的人,是怎样惨烈又绝望的心境,是不是干脆掐死你,你才永远不会离开?

我真的伸出手去,落在她脖子上,下一秒却曲起手指,沿着这优美的线条慢慢的摩挲上去,缓慢轻柔的,生怕惊动这沉睡的天使。

不自觉微笑起来,我吻在她额上,接着把她抱进怀中,紧密到不透一点缝隙。是的,成雅,就算你不爱我,就算你是一场幻觉,我也不会放开你。我会用这双手,把你牢固的绑在我臂弯里,让这场梦幻,直做到地老天荒,永远,不得醒转。

我们向宋师兄辞行的时候,他正准备去召开股东会议。

他不过二十六七岁,却只稍一个表情,脸上疲惫的法令纹便立刻深刻的显出来,只是这跟他青白的脸色一比,就变得不值一提。

我对他说:“师兄,你千万要注意,别太操劳。”

他拍拍我,然后握握成雅的手:

“欢迎下次再来C市。”

“好的,宋师兄,真是谢谢你。”

对方微笑着:“你不必谢我,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这丫头一定被他的话说糊涂了,脸上显出困惑来。

我连忙揽过她,转开话题:“宋师兄,你若需要我帮忙,说一声,我马上辞了晶动力的到这里来。”

这个人虽然有他自己的计较,不过怎么说也是帮了我。

他挥挥手,笑道:“我哪会跟你客气,现在你们走吧。”

路上成雅对我说:“宋师兄的脸色,真是吓人的很。”

我正把她一缕头发放在手指间玩弄,漫不经心地说:“他的确身体不好。”

“那他还这么玩命?干吗啊,赚钱也不是这么个赚法。”

“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萧程,你说这次云鹏会不会有危机?”

“危机是一定有的,问题是会不会危及它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