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头:“你不明白,我家的情况可能比较特别。”

看着我真的是一脸“不明白”的神情,他叹口气:“算了,我请你帮忙,有些事就得告诉你。”

“我的前任女朋友,在三年前,被我父亲用手段从我身边弄走。为了这件事,我差点没跟他断绝关系。可是随着事情过去这么久,他年纪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脆弱。我知道,我不可能为这件事记恨他一辈子,我试图和他和解,可是他觉得我口头说原谅他,心里其实一直没放下,除非我再带个女孩回家,他才能彻底踏实下来。”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他的做法是有问题,可是,他肯定也有他的原因。”

“这些,都不重要了。”他的视线转向窗外,侧脸每一寸线条都写着无奈和伤感:“他年轻时候太操劳,现在身体越来越坏,受不了刺激,所以我现在尽量不在任何问题上和他争论,能迁就就迁就,只有这件事,叫我怎么迁就?

“你再交一个女朋友就好了啊。”

他怔了一下,眼神投向我:“如果我能够接纳别人,你以为我会等这么久吗?有些人,永远都没办法代替,这你自己也无能为力。”

我的心,在他看住我时“咯噔”一下,却不是因为他的目光,而是由于他的话。

“所以你说,除了那个办法,我还能用什么,才能把他哄住,又不违背自己的心意?”他接着说。

“可是,你这样是治标不治本啊,就算我陪你去,也只挡的了一时不是吗?”

“我想过了,我们做出感情非常好的模样,然后你离开,我会装得悲痛欲绝,这样的话,就有充分的理由拖一阵,反正这次不再是他的错,他也就不会有什么看不开。”

“能拖多久?”

“能拖多久是多久了。”他淡然地说:“拖到我自己绝望的那一天。”

我叹口气:“那女孩,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我找过,可是…一切都变的太快,算了,不说这个。”他的眉头微微拧起来,神色黯淡。

“对不起啊。”

“不,没什么对不起,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等等等等,我没答应啊!”

“没有吗?我记得你答应了,成雅小姐,做人要讲诚信啊!”他脸上的黯然全然不见,嘴角边甚至出现了一抹笑纹。

“我什么时候…我那是就算!”

“对啊,就是算啊!”他的笑意更浓。

“不是…那个…我…”

他站起身来:“嗯,那就这么定了,周五晚上,我接你下班。”

然后微微凑近:“一切拜托你了啊,成雅,你真是我的恩人,回头,你有什么要帮忙,我都没二话!”

变故

晚上,我对萧程说:“哎,今天许晓风又来找我了。”

“嗯,她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不过告诉我她想明白了,人家不再暗恋你了,遗憾不?”

“遗憾极了。”他盘腿靠在沙发上,翻着一本专业书,微笑着说。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帮人担这个罪名,有你这么帮人的吗?”我用尽量轻松的语调说。

萧程默然,我便准备去忙别的事,心里略微有一点后悔。

其实上次从C城回来之后,我们便一直小心翼翼地回避这一类的问题,即使一方不小心提到,另一方也会装没听到或是转开话题。

我们再没拌过一句嘴,坐在一起都心平气和,偶尔会像两个孩子一样简单的打打闹闹,静下来就讨论讨论结婚的具体事宜,可这还得等,最起码得等萧程毕业。

“成雅,我肯定能等到你,是不是?”有一次他突然对我说。

当时我怔一下,然后假装瞪他:“说什么呢?可是我在等你!”

他就笑起来,温柔地把我揽进怀里。

一直这样不挺好?我干吗对他提这个呢?

可我刚转身,他便放下书拉住我的手:“生气了?”

“没有啊,我干吗生气。”我回过身来,看着他。

“我那个室友,很久之前就喜欢许晓风,他那天也是情不自禁,你知道,对自己喜欢那么久的女人,怎么忍得住?他说他想过事情发生后面对的,可是他知道许晓风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想到她醒来会什么样的表情,他说他实在面对不了…虽然我狠揍了他,但其实,我有点明白他。”

我听着,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却无言以对,只能叹息。有情皆孽,情不过是个借口,再澎湃的情,也不能成为伤害的理由。

他说完,看着我,彼此都沉默,隔了好一会我才回过神来:

“我明白的,我又没怪你。”

他凝视着我,缓缓地说:“从来没怪过我?即使我也曾经这么对你?”

我一愣,接着笑道:“你没有啊,你第二天又没跑掉。”

他微微一笑,拿起书便没再说话,手却还牵着我不放。

我看着这安静的男孩子,慢慢蹲下身来,下巴搁在他膝头:

“喂,萧程,我跟你商量件事。”

他视线转向我。

我把纪文涵的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下,然后说:

“你看,大家都是朋友,帮他一次,你说怎么样?”

萧程拧起眉头:

“不怎么样,装人家未婚妻?亏你想的出来,不去!”

“可是他真的很有诚意请我帮忙啊,他真的很为难呢!”

“你说的,有你这么帮人的吗?”

“就一次,而且你知道,他不会对我有什么的,他有个那么爱的女孩呢!”

“你就是这么轻信,你上次…”他突然顿住。

“啊?”

“没什么,别轻易相信别人。”

我摇他:“好啦好啦,别这样,他是木木男朋友最好的朋友哎,木木你不是也认识吗?拒绝他,木木会杀掉我的!好不好啦?好不好啦?”

我发现,我这是第一次用这样嗲声嗲气的撒娇语调对他讲话。

他明显愣了一下,接着叹口气,伸手摸我的头:

“成雅,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管别人的事?”

我笑:“帮人就是帮自己啊。”

“真的只有一次?”

我赶快点头。

“真的以后就不会有瓜葛?”

我举手发誓:“绝对!”

“这人木木也认识?”

“是啊,不然你打电话问她!”

“会问的。”他哼了一声,接着把我从地上轻轻拽起来,搂进怀里:

“我答应了,有没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帮别人这忙,都没啥好处呢!”我躲闪着他的目光,装糊涂。

事实证明,萧程想要的好处,没有要不到的。

他炽热的唇离开我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之后。

“好了,我去煮消夜。”我推推他。

“别煮了,我不饿。”他的臂弯仍包围着我,没有松开的意思。

“我饿呢!才八点,吃点也没关系吧?”我对他说完又对自己说,自我安慰道。

“嗯,别吃的穿不下婚纱就好。”

“少来,穿不下我就…”

他立刻盯住我:“你怎么样?”

“我就穿旗袍,哈哈。”我得意地笑着挣扎出来,往厨房走。

“对了,忘了告诉你。”萧程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嗯?”我回头。

“宋师兄后天要来,到时候一起吃饭。”

可宋师兄来的时候,萧程人却不在S市了。

我不知道实习还要派人出差,可萧程的确被晶动力派到不远的一个城市,大概要有个三四天。

宋师兄在电话里说:“没关系,你就不用请我吃饭了,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忙,回头有空我请你吃饭吧…你别打给我了,我不一定在哪呢…你手机换号码了?那把你新手机号告诉我吧,等会儿,我手机没电了,我找纸笔…好,有空见!”

我放下电话,想想他的声音,比上次听到,还显疲累。

报纸上关于“云鹏”面临危机的消息铺天盖地,无数专业人士这时纷纷跳出来对其做深度分析,归结起来不过说其经营战略过于冒进,盲目多元化等等,可就在前两个月,所有的专业杂志上提到“云鹏”,都说它是新时代的新型企业代表,冒险精神值得中国别家企业借鉴云云。

商界果真是瞬息万变,不过是投资一项新项目失利,资产过亿的明星企业瞬间就岌岌可危。

不知宋师兄准备如何力挽狂澜,只知道他这次回S市,大约就是准备背水一战。

我听萧程说,他对宋师兄有信心,于是我也跟着他有信心。

可是第三天的中午,一翻开当天的日报,就看到触目惊心一行大字:

“云鹏股指昨日狂跌至停,数千股民被套牢。”

配的图片是黑压压一群人在证券交易大厅,还有几张特写被放大的焦灼的脸。

正在发呆,突然手机尖利的响起来:

“喂,你认识宋云鹏吗?”

相逢(上)

作者留言 俺要疯鸟~~下一篇文,坚决不起章节名鸟~~

我在出租车上给萧程打了电话,他说:

“宋师兄这是老毛病了,三年前就发作过一次,没事的,没事的。”底气不足,平复不了我的情绪,就连他自己估计都安抚不了。

“成雅,随时给我电话,不行我就回去。”

他回来又有什么用?我问:

“他在这里有没有什么亲人?我去也没用啊,又不能签字什么的。”

“…你别管了,你先去吧。”

“…”

我赶到医院时,宋云鹏刚刚脱离危险。

医生看着我:“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朋友。”

“你能帮他签字吗?”

“…什么字?”

“住院手续。”

“他,昏倒的时候,身边没别人吗?”

“没有,他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现在正在充电。我们只找到他自己的一盒名片,还有这个。”他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是我的手机号码。

是上次,他打电话给我时,抄下来的。

我签了字:“我能去看看他吗?”

“可以,但别跟他多说话。”

我坐在他身边,不时看看这个男人,几天不见,他竟然憔悴成这般光景。

可能感觉到有阴影,他从麻醉中挣扎出来,发出含糊的声音:

“…小雨?”

小雨是谁?亲人,爱人,朋友?

“宋师兄,是我。”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神模糊,缺乏焦距。

好半天才对上我的脸:“…成雅?”

我微笑:“是,是我。”

“你怎么会?”

“你抄下我的手机号,被他们看到。”

“呵…”他长叹口气,闭上眼睛。

我温言说:“师兄,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他虚弱地回答:“我没事,你走吧,谢谢你。”

我迟疑着,就这么走了,太没人情味,何况他不是没事。

医生说,他是先天性的,本来就要避免刺激,结果他竟然投身商海这么刺激的地方,这段时间尤其奔波,结果昏倒在车上,还好车还没发动,否则不知道要酿成什么惨剧。

那是一家银行的停车场,要不是保安多了个心来敲敲窗户,可能他已经报销在那儿。被人七手八脚从车上拖下来的时候,他脸色煞白,牙关紧闭,呼吸都弱不可听,好在在场有人有充足的急救经验,及时疏散围观者,并在他口袋里找到硝酸甘油撬开牙齿塞进舌底,然后立刻拨打了120,才捡回他一条命。

“师兄,不如你找个人来陪你,你告诉我号码,我去拨。”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好,你走吧,走吧,谢谢你了。”最后几个字是硬挤出来的,他连说话都要用偌大的力气。

我想起医生的话,不敢再跟他罗嗦,于是推门走出去,这时一个护士走过来:

“你是这房病人的监护?”

我点头,她递给我一个手机:

“电充好了,麻烦拿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