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是谁?”

他皱眉问,目光却看向阮氏。

郭大全忙指清哑道:“这就是小人妹妹,郭清哑。”

夏织造神情错愕,“她是你妹妹?”

他还以为清哑是少年呢。

郭大全忙点头,将家人全都点数一遍。

郭守业这才插上话,端出一家之主的身份。

众人听了都面现异色:原以为是主仆,没想到居然是一家子。再看郭清哑,脸色苍白,身形单薄,果然大病初愈的样子。

夏织造则想:这一家人差别何其大!

不过,细看还是有些相像的。

“那织锦是谁织的?”他问出重点。

第96章 不共(二更求粉红订阅)

“是小人妹妹。”郭大全恭敬道。

清哑直视夏织造,目光清澈,并无拘谨害怕。

夏织造甚为惊异,微微颔首。

“是用什么机子织的?”这次他是看着清哑问的。

“是小人弟弟和妹妹改造的织机。”

又是郭大全回答,一边指向郭大有。

夏织造和内监们对视一眼:果然如此。

他挥手示意郭家人起来,然后捻须沉思。

略沉吟后,他才问郭大全——经过刚才对答后,他以为,郭家虽奉郭清哑为少东,郭守业又是一家之主,但主掌人事的却是长子——“你们献上来的织锦很好,乃本次织锦大会头等织料。只是,织锦大会自有规矩。本官问你,你们来此意欲何为?”

他想先摸清他们的底细和意图。

“意欲何为”四字让郭大全有些懵,竟不知如何接。

他忙看向清哑。

清哑道:“转让,合作,签约。”

郭大全面色一振,立即躬身道:“大人,小的们是庄稼汉,从来只会种地,没做过生意。小的妹妹织出了这锦,送了来这里,多亏了大人们体恤百姓,不嫌弃我们没见识,还给了天字号的官帖,小人全家都感激不尽。大人体恤爱护百姓,小的不能没眼色,要是叫我们帮皇宫里织锦,累死累活一年下来,也就能织出几十匹。那不是耽误事么,还辜负了大人和皇上的心意。所以,小人想把这织锦和织机让出去。小人就不给大人添乱了。”

夏织造双目迸出强烈光彩,疾声问:“当真?”

鲍长史等人也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郭大全,好像盯着异宝。

郭大全赔笑道:“哎哟大人。小人几个胆子,敢在这唬弄大人?不过大人,要是这法子使得,能不能让小人自己跟锦商们说?不怕大人笑话,小人还有点小小的要求。”

夏织造笑道:“这是自然!岂能让你等白白献出织锦和织机。况这也是织锦大会的规矩:你若让出这织锦和织机,当由你和他们互相磋商,商定后交易。”

他很喜欢这汉子。说话实在。没有弯弯绕。

郭大全喜形于色,又谦卑地说道:“那小人就当着大人们的面说了,也好请大人们做个见证。还有。小人一家是乡下来的,见识浅,要是有什么说得不对,大人也好教训小人。当面改过。省得让人说小人不知天高地厚、不懂规矩。”

这话更合夏织造心意,越发看他顺眼。遂和颜悦色道:“好,你且说来听听。若是要求合理,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郭大全又施了一礼,才转过身去。看向郭守业。

郭守业遂一挺胸膛,带头走向官厅外,站在台阶上。

郭大全、郭大有一左一右护持着清哑。也走了过去。

他父子隐隐将清哑簇拥在中间,面对下面无数锦商。

清哑尚未病愈。苍白的面色衬得她眼睛格外深黑。

她穿一身黑白锦袍、系黑腰带:锦袍乃是黑色打底,胸口处织着一丛白玫瑰;那丛花又以白色为底色,花茎和花叶都织成黑色,只花朵儿是白色。黑白二色搭配,简约出尘,在这锦绣争辉的会场中显得格外突出,还带着一种静穆和哀伤。

她头上挽着男子发髻,只插了一根木簪。

修长的脖颈,在这身黑白的衬托下,像天鹅一样优雅。

下面人就见那个男装打扮的少女,如鹤立鸡群般静静地站在父兄身前,没有谢吟月的气势,却也没有一般村姑的腼腆局促;不像严未央火热直爽,也不似卫昭的冰冷。她就安静地站在那里,简约的黑白,凝练出萧瑟的寒意,让人感觉夏日的流火忽然没那么炽烈了。

方初看着她那身袍服,心里又冒出个念头:

她在祭奠逝去的爱情!

清哑扫视了整个会场一圈,转脸对大哥点点头。

郭大全便低声对郭守业道:“爹,我说了!”

按理说这样的场合,该郭守业这个一家之主打头主事的。刚才在官厅,因鲍长史先问的郭大全,他不得不回话;现在对着众锦商,他就算被老爹委以重任,场面上也要先请示一番,以示尊重。

郭守业半眯着眼盯着下面的谢明义,重重吐出一个字“说!”

他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派哪个儿子或儿媳出头说话。

郭大全便昂起头,脸上立即漾起一贯和气的笑容。

然他到底只是个庄稼汉,面对锦绣堂六条回廊下伸出来的人头,有那么一瞬,他心神恍惚,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更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各位老爷少爷们,我是郭大全。托官老爷们的福,运气好,前儿在拍卖的时候认得了许多人。我都记得你们的。也不晓得有没有人记得我…”

认得众人与官老爷们有什么关系?

可是,没有人嘲笑他溜须拍马,都紧盯着他。

沈亿三大声笑道:“大侄子,前儿不是说了,改天咱们去喝酒么。我还记着这事呢,怎能忘了你。”

郭大全顿时高兴极了,忙道:“沈老爷你好呀…”

郭守业见儿子有些飘,轻咳了一声。

郭大全凛然,当即收回心神,话锋一转,“…才刚大家都瞧见了,我们家送来的织锦。才刚我们对官老爷说了,我们是乡下种地的,没那么大的家业,也没那么多人做这织锦生意。我们就想把这织锦和织机让出去…”

下面一阵骚动,有人高声问“拍卖?”

郭大全急忙提高声音道:“不是拍卖,这个不要钱的。这回我们不像先前卖竹丝画那样拍卖,我们就是把这织锦和织机让出去,有两个条件…”

这下,下面骚动声更大了。

沈亿三问:“大侄子有什么条件?”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息收声,望着郭大全。

别说是后面地字号和人字号廊亭里的人了,就连前面十大锦商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官厅台阶上那一家。韩希夷轻摇折扇的手动作有些僵硬,脸上笑容好一会没波动了;卫昭凝神之际,面色更冷了;严未央两眼火热——不管什么条件,她今天一定要拿下郭家的织锦技术和织机图纸!

只有方初,紧闭嘴唇,唇线刚硬。

他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被他硬生生压制,只待郭大全说出那条件,便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凝神蓄势之隙,眼角余光瞥向隔壁。

隔壁,谢吟月也是一样肃然。

第97章 戴天(三更求粉红订阅)

“…前儿拍卖的时候,大家都听说了,谢家抢了我郭家的女婿,我们跟谢家不共戴天…”

“住口!你敢污蔑谢家?”

郭大全才开了个头,就被谢明义愤怒喝断。

谢吟月也站起身,俏脸含霜。

郭大全笑着止住话头不说,却也不慌张。

他今天是大爷,他有什么可慌张的?

果然,夏织造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皱眉道:“你先说,说完了本官再做公论。”又朝谢明义警告道:“谢明义,你且不要打断他。”

谢明义气得眼前金星乱冒。

他做梦也没想到,原以为小小的一户庄稼人,一再给谢家打击,如今更是威胁到谢家的生意命脉。

他不敢转头看谢吟月。

郭大全朝他挑眉,笑道:“谢二老爷别生气,原是我说话急了。事情是这样子的…”

“你到底是要说织锦和织机的事,还是污蔑谢家?”

谢吟月声音不高不低,恰好打断郭大全的话。

她指责他不说正事,不算违抗夏织造。

郭家的意图她看清了,织锦不让给谢家没关系,可不能由他们在此攀诬谢家,那谢家的名声就完了。

“都说。两者相关。没有污蔑,是事实。”

清哑不等郭大有回答,立即回道。

她眼中比之前多了份坚持和倔强。

郭大全笑道:“谢姑娘别生气,是我说急了。事情是这样子的:郭家的女婿江明辉刚刚好在谢二姑娘抛绣球那天去谢家送货,被谢二姑娘的绣球砸中了,谢大小姐说这是天赐的姻缘,是天意。所以江明辉被谢家拉去拜了堂。等我们一家子来了,谢家跟我们说,他们的女儿先拜的堂,先进门为大,他女儿是正妻,我小妹只能做妾。我们觉得理亏呀,不敢争。就主动退了亲。有了这回事。我们的织锦和织机当然就不能让给谢家了。我们虽是庄稼人,也不是没脸没皮的,连点骨气都没有。所以我们来之前特地定了个条件:不管什么人得了我郭家这个东西。都要发重誓,不能变着法儿的悄悄转给谢家。大家伙说,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锦绣堂一片死寂,唯有东北角大榆树上夏蝉一声接一声嘶鸣。

沉默。意味着默认。

不过是给谢家脸面,不便出言羞辱罢了。

谢吟月喉头发甜。觉得外面阳光真是刺目。

吃一堑,长一智,郭大全比之前更狡猾了。

若是他指责谢家强夺郭家女婿,她还能以谢吟风的闺誉为由尽力一辩。辩驳过程中。正可以混淆视听,将谢家的委屈无奈展示。

然他只说出事实,还说郭家自觉理亏。所以才主动退亲。

可今天这里都是些什么人?

谁不是满腹机谋、心窍玲珑!

谢家把人家定过亲的女婿拉去拜堂,还说先进门为大。让人家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婚妻做妾,她谢大小姐更说这是天赐的姻缘,落在这些人耳中,就是*裸的颠倒黑白、仗势欺人!

今日,光辉了三年的皓月要沉落了吗?

方初察觉谢吟月的异样,心中着急。

他看着台阶上安静的“少年”,恨不能挟恩图报,求她放过谢家。不,是放过吟月。不是吗,昨晚要不是他找了刘心去替她诊治,她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可是,他张不开口。

郭家没有限制方家和韩家,已经是在报昨晚的恩情了。

虽然他明知这是郭家策略:敞开对所有人,专门针对谢家!

但他身为方家少东,偏偏无法忽视这恩情、这手段。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谢家抢了郭家的女婿,先是他和谢吟月在拍卖会上受辱,江竹斋生意受挫,接着,谢家又在织锦大会上遭遇重击;而他,昨晚不过一念不忍,请了刘心去看郭清哑,便逃过这一劫,否则,只怕今日方家也是同样下场。

郭大全见大家不出声,心下畅快不已。

他接着高声道:“第二个条件:谁要是得了我们家的织锦和织机,我郭家想借他家的路子卖棉布。我们家虽然织锦不行,织布还行。我也想争口气,挣几个钱,买几亩田,孝顺爹娘,给儿女置些家当。所以,我们就想办个织布的作坊。可我们底子薄,又没什么经验,这不就想跟人合伙么。大家别担心,我们家的棉布织的也很好的。也不要你们出高价,就按市卖价来。”

说着转向蔡氏妯娌,“拿一匹花布出来给大伙瞧瞧。”

蔡氏和阮氏急忙从包袱里抖出一匹棉布,展开扯直给大家看。

大家一看,鲜艳的花色,比寻常棉布不知靓丽多少。

还没来得及惊叹,郭大全又说话了:“也别担心我们家从此就赖上你们了。我们不是那没脸没皮的人,不会一辈子都靠别人卖布的。我们就让卖一年。从今年到明年这一年工夫里,我郭家织出多少棉布,他就帮卖多少。”

“三万匹!”他话音刚落,严未央霍然站起,高声报数,“三万匹内,你郭家织的棉布我严家包了。”

“五万匹!”卫昭紧随其后。

“哎呀,我也不是只帮卖三万匹,”严未央发觉失言,不禁跺脚道,“我想你们头一年开张,顶多就能织出三万匹。其实你们有多少,我严家就能卖多少。”

这不是她狂,严家确实有这个实力。

再者,郭家说得很清楚:按市卖价来。

这样的棉布,拿去市场上还愁卖不出去吗?

不但不愁,还能为家里赚上一大笔呢。

他俩能想得到这点,其他人当然也能想得到。

沈亿三哈哈大笑,对郭守业道:“郭老弟,这样的棉布你有多少我沈家一把兜了。”

见此情形,严未央更急得跺脚。

墨玉忙拉住自家姑娘提醒道:“姑娘,跟郭姑娘说!”

严未央如梦初醒,忙对清哑喊道:“清哑,你一定要让给我!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严家都答应。再说,咱俩这么好,你要是撇下我,我可不依!”

她干脆撒赖起来。

她有资本撒赖。

只因在场的人中,她与清哑关系最亲密。

第98章 官商(四更求粉红订阅)

这都源于昨晚——不,源于前天!

话说这日,霞照恶霸谢天良纵奴行凶、欺压良善,可巧被她看见,抱打不平;然后引出一场空前绝后的拍卖;再然后她结交了农家女郭清哑,又阴差阳错巧合下救了她性命;最后为严家带来了这么一次绝妙的商机!

谁有她这么好的运气?

她这就叫做“命运两济”!

像谢吟月,虽然天纵奇才,却时运不济。

清哑听见她的声音,转脸对她微微一笑,点点头。

严未央大喜,知道事成了。

韩希夷和方初对视,震惊又忧虑。

郭家一不拍卖,二不苛求,给出这样优厚的条件,谁不抢着答应?

答应了,就意味着要发重誓。

一家两家还好,若是都这样,那谢家…

想想那结果,两人都觉得骇然。

谢吟月却朝方初看过来,微微点头。

这是让他去争取。

眼前情势下,由不得他不争取。

方家也绝不会允许他为了谢吟月放弃这绝好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他便是不争取,丝毫于事无补。

方初头一回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无法站到她前面,无法为她阻挡来自郭清哑的回击,这比郭清哑那晚大口啐他还要令他难受,因为一切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韩希夷心中也早有了决定。

他悠闲地摇着折扇,笑问郭大全:“郭大哥,咱们都想要,你倒是选谁好呢?你那条件容易的很。都不算条件——那么好的棉布,还愁卖?谁不想一把兜了呢。”

他暗自庆幸昨晚去了郭家,眼下才能用这口气跟郭家兄弟说话。

至于郭清哑,他还是少惹她为妙,省得又遭她冷落。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郭大全。

方初和韩希夷等人却紧盯着郭清哑。

郭大全正要说话,身后夏织造开口了。

“刚才本官同几位公公商定了:此织锦列为贡品。既为贡品。等闲人不得染指。需由十大锦商织造。”说到这,他目光转向郭守业,“谢家位列十大锦商之首。你们真要撇开他?刚才的事本官都听见了。依本官看,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本官做个中人,替你们双方排解如何?”

谢家人大喜过望。

谢明义激动万分。

他看向郭守业等人,心里冷笑:郭家不过一介农户罢了。怎比得上谢家根深叶茂,与官场盘根错节。你便不乐意。今日也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不然还能驳回织造官的面子?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做恭敬状,一副全凭夏织造做主的模样。

然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却没能瞒过一直盯着他的郭守业。

郭守业面皮扯了扯,垂眸不语。

这种事,当然交给大儿子处置。

还有。清哑说怎办就怎办。

清哑要说不行,哼。就是把郭家全杀了,他也不能答应!

谢吟月眼中也迸出一抹亮彩和希冀。

方初豁然开朗,看着清哑的目光倏然坚定。

他疾步走出廊亭,来到阶前,朝清哑恳切道:“这件事在下深有过失。在下这几日辗转难安、愧疚不已。现当着天下锦商和锦署衙门各位大人,给姑娘和郭老伯、郭大哥赔礼,望姑娘能给在下一个改过的机会。如若能成,不论什么要求,只要我方家能办到的,绝不推辞!不但如此,在下还代谢家也作此承诺!”

说完,长揖不起。

谢吟月眼眶一热,眼前雾气蒙蒙。

她也走出廊亭,和方初并肩站在一处。

这就等于认可了方初的话:谢家也向郭清哑赔罪,承诺赔偿。

他们是同样的人,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势下做最有利抉择。

谢明义被方初的举动弄呆了,见谢吟月也要过去,看情形也要给郭家赔礼,顿时气急——谢家如何丢得起这个脸面?因伸手想拉住她。一把没拉住,人早走了。

韩希夷见状,微微摇头,不知是笑还是叹。

跟着他也走过去,对郭大有道:“在下也算一份。若郭家肯揭过此一节,但有差遣,韩家也绝不推辞!”

说完,同样长揖到底。

跟着,又有那晚在醉仙楼和他们同吃酒的两位少年,分别是刘家和曾家的少东,走过来说了同样的话。

谢吟月,如皓月当空,名声由此可见一斑。

卫昭没有动,却看着他们目露讥讽。

严未央也没动,还气得直撅嘴。

所有人都盯着前方,看清哑如何决定。

谢吟月想自己要表示诚意和歉意,刚想开口,清哑却开口了。

很平静的语气,也很简洁,“我宁可毁了它!”

这些人都向郭家赔罪、许诺,夏织造更是居中调解,看似给郭家脸面,实则官商勾结,公然欺压小民,是可忍孰不可忍!休想她屈服!

方初浑身一震,满脸通红——

这无异于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功力堪比那晚的大口啐面。

韩希夷同样难堪。

然他却没有气馁和退缩。

他正色对郭大有——他觉得清哑难说话,还是跟他哥哥说比较容易——道:“郭二哥,小弟知道郭家咽不下这口气。但凡这事能转圜,我等绝不袖手旁观。既然事已至此,何不各退一步呢?何苦弄得两败俱伤!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对郭家也有好处。郭家好了,郭姑娘未必就不能再寻一门好亲事。须知天下好男儿多的是!”

眼前就有一个呢,比江明辉强十倍!

他自信这番话合理且诚恳,而且他也真是为郭家担忧,不想他们得罪谢家,所以才出这个头,替双方转圜,因此希望郭大有能体会他一番好意。——郭家今天的决定非同小可,后果难料!

郭大有淡声问道:“要是你妹妹被人抢了夫婿,你不但不怪,还会上门送礼贺喜,还要忍气吞声地巴结他?这事你做得出,我可做不出来!”

韩希夷哑然,看着他叹了口气——

郭家知道谢家根基到底有多厚吗?

方初对着别人的时候,便没理也不输气势。

他看向郭大有,冷酷又犀利地指出:“郭二哥难道不知道,这世上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吗?所以郭家才要趁此机会壮大起来,才不枉这次教训。”

这话不仅说给郭大有听,也是说给清哑听。

他相信,清哑能领会他的苦心和担忧。

话音才落,清哑霍然看向他。

他也看过去,目光很坦然,因为他陈述的是实情。

这就是世道!

这就是人心!

第99章 硬抗

清哑愤怒了,目光前所未有的冷凝。

看在方初眼里,虽不凌厉却固执、坚持,分明在向他挑衅:“那你就来吞我好了。我斗不过你,噎也要噎死你!”

方初果然被噎到了,猛咳了两声。

他真是心悸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每当他面对她的时候,竟不用她开口,他自个就跟自个较量上了,好像自己跟自己辩驳,然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这怎们能占上风?

竭力忍住心中翻滚的巨浪,他坚持与她对峙。

虽然目光没有退让,额头却渗出一层汗来。

“天太热了!”他想。

清哑依然静静地站着。

这么近的距离,他清楚地看到她瘦尖的下巴、深陷的眼窝、苍白的面色,因痛失爱人的锥心痛苦、被逼退亲带来的羞辱,凡此种种痕迹,清晰地留在她脸上。这些痕迹都带着嘲讽问他,遭遇这么多,如何一笑泯恩仇?况且郭家也没逼谢家做什么,就是不想把自己的东西让给他们而已。

正看着、想着,忽然她对他微微一笑。

他心里咯噔一下——

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这太不合常理,所以他觉得没好事。

果然,清哑看着他认真问道:“你真心赔罪?”

方初虽然觉得情形有些不对,还是立即答道:“当然!”

清哑道:“你跟她解除婚约,我就让步。”

她说着,扫了他身边谢吟月一眼。

方初脸迅速涨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