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哑又自语道:“我不喜欢她!”

她的神情很认真,认真地评价。

严未央马上道:“我也是!人人都说她好,我就不喜欢她!怪不得咱们俩这么投缘。”——讨厌同一个人!

卫晗和沈寒梅都低头笑了起来。

“今天这么闹了一场,谢家更不会放过郭家了。”

严未央担忧地对清哑感叹。

清哑无所谓,心想什么今天,不是早就如此了么。

说笑一会,看看时辰不早了,卫晗吩咐上菜。

再说江明辉,从金缕坊冲出来,也不去谢家了,径回江竹斋去了。

到了江竹斋,一头扎进他以前绘图的书房,把门关死了。

江老爹等人都惊诧不已,忙问后跟进来的谢吟风等人怎么回事。

谢吟风泪如雨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锦屏怒不可遏,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江家人听得呆住——这事还有没有完?

江大娘气得发抖,骂道:“这个狐狸精!这个狐狸精!她是成心不让明辉好过!她就是成心要明辉这辈子都不好过!她肯定想到你们今天要去那热闹排场的地方,她就专门赶去闹事,好叫你们丢脸。她如今破罐子破摔,也不要脸了,撒泼闹!一个破钩针也敢说!不要脸的黑心烂肝的小骚*货,把江家什么事都说成她干的了,没有她江家就没饭吃了!我呸!江家做了几辈子篾匠,以前没用钩针不也置了那么些家业。她那时候还不晓得在那根弯弯肠子里没影呢…”

喋喋不休的辱骂仿佛没有尽头。

谢吟风听见她骂清哑故意赶去闹事,哭声一顿,接着又哭。

她怎么好说是自己专门哄江明辉赶去的呢!

第136章 愤怒(一更求粉红)

江老爹阴沉的脸能滴出水来。

他做了一辈子篾匠,那手艺十里八乡谁不夸,没想到到头来所有的功劳都成了别人的,他怎能服气?又怎能不怄?

他恼怒地就要喊“那就不用钩针!”

然而,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江老大去敲书房门,大喊“明辉!”

然江明辉仿佛“圆寂”了一般,就是不开门。

众人又慌了,生怕他出事,便从窗户缝隙往里瞧。

江明辉倒也没出事,埋头在桌前不知写什么。

江老爹怒道:“别管他!”

然后背着手就走开了。

不是他生儿子的气,而是知道儿子发了拧性子。

这个儿子若是发了拧性子,谁也不能轻易让他低头屈服,非得等他自己想过来,才算完事;眼前这架势,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严重,若再催逼他,指不定弄出什么事来。

江大娘也反应过来,忙拉了谢吟风旁边屋内,告诉她儿子这脾气。

谢吟风芳心碎裂,坐在椅上哽咽不止。

想她自己受了委屈没处诉,倒要去迁就他。

锦屏在旁伺候,帮她擦汗,忽然哭道:“小姐可要想开些。你一心为江竹斋,昨晚特地回娘家求大老爷和大小姐,想借谢家意匠帮着琢磨新画稿,熬了那晚才回来,今早又起大早,又怄气,弄病了怎么好。小姐这是…是何苦来!”

一面哭,一面吩咐锦扇回那边去拿药来。

锦扇便匆匆忙忙地出去,紧张的很。

又有丫头打了水来,伺候谢吟风洗脸。

江大娘看着这场面,不知如何是好。

因又跑去江明辉窗下。对里面骂:“明辉,你媳妇为你都弄病了,你还不出来看看?没出息的东西!在旁人那受了气回来摆脸子给老娘媳妇看,你好大气性!”

然任凭她如何喊,江明辉都无动于衷。

他却不是故意的,正沉浸在回忆当中不能自拔。

因想起和清哑相遇后的点点滴滴,如痴似狂。又悲又痛。发泄一般在纸上涂抹;一时又喃喃自语,埋头仔细绘制图画,仿佛清哑在旁看着他;一时又想起清哑写退亲文书、质问他退还凤钗的场景。泪眼模糊,不辨日夜。

他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外面种种一概不闻,如同耳聋一般。

江大娘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反复骂郭家、骂清哑,越骂越气。

谢吟风见自己身子不好也不能引江明辉出来。真是柔肠寸断。

江明辉果然发了牛脾气,这一关就是一天一夜。

后来饿得头晕眼花,也不画了,躺倒在椅内。

众人在外看见。都慌了,砸了门进去。

唤他,他也不理。

还是谢吟风上前。对着他脸含泪问,是不是想休了她?若是。便给一张休书,她立即就走,绝不回头。

江明辉这才勉力爬起来,恢复饮食。

谢吟风趁机劝他打起精神来筹备竹丝画展示。

江明辉却一口回绝了。

他不想靠谢家,他只想靠自己!

不然的话,谁知将来他们会怎样说他。

他自此便不说话,一心埋头做自己的事,除了谢吟风唤他还有个回应,其他人一概不不理,连江老爹和江大娘等人也都不理。

江大娘见儿子对自己这样,慌了,哭闹几次也不管用。

因在心里对郭家和清哑的恨意无以复加。

江老爹明白儿子怨怪上了老婆子,他也为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故心冷,遂强令江大娘跟自己回毛竹坞去了,依旧留江明辉和江老二在城里照应。

谢吟风见江明辉还肯听自己的话,加上谢吟月也让锦绣来斥责警告了她,遂忍下委屈,打叠起万般柔情慢慢收拢他的心,一面图谋和郭家较量。此是后话,容后再述。

再说卫昭护着清哑等人离去,方初和韩希夷便陪谢吟月离开了。

他们没有去酒楼,也没有去谢家,也没有去湖上,而是上了方家画舫,往田湖东南一条水道划去。

船上一应俱全,自有锦绣带人弄饮食。

在船舱坐定后,方初便盯着谢吟月。

谢吟月端起细瓷茶盏,喝了一口茶。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她抬眼向对座两个男子道,“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今天的情形你们也看见了,谢家和郭家已成水火之势,绝难转圜。”

方初沉声道:“今天这事不怪郭清哑,是二姑娘太过分了。她为什么要把江明辉引过去?还这样嚣张,也不怕人说!前次的流言还没闹清呢。难道让郭清哑一声不吭地受着?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这完全是自取其辱!”

谢吟月慢慢放下茶盏,定定地看着他。

“原来你可不是这样的。”好一会,她才轻声道,“那天晚上,你难道不知道是抢别人的未婚夫?你知道还不是一样做了。比这更残酷的事你也做过,也没见你心软。现在说这话,是为了郭清哑吗?”

说到最后一句,她声音幽幽的,意味深长。

韩希夷见势不妙,忙道:“谢姑娘,方兄…”

方初抬手阻住他,正色对谢吟月道:“我是为了你!”

谢吟月摆出愿闻其详的姿态,凝目注视他。

方初道:“难道你不是跟我一样想的?一开始我们都误会了真相,便是那样你也觉得此事不妥。可是他们已经拜了堂,为了谢二姑娘你我才出头。原想多花些银子能妥善解决此事,谁知竟是那样一个结果!不怕告诉你:我当时就追悔莫及!后来事态一发不可收:我签下那荒唐的保证书,你在锦绣堂丢了皇商差事,郭清哑差点丧命…那一桩是小事?他们不知悔改,反暗地里叫人散布流言,害人害己,一再连累你和谢家丢失颜面,我也跟着疲于应对。前事未平,今日她又作出事来。你只怪郭家辱没了谢家颜面,你怎不想想你那好堂妹和堂弟干的好事!你也看见了,郭家并不是好惹的。你此时不收手,难道任由谢吟风一辈子牵着你的鼻子走,你要跟在她身后收拾一辈子?如此下去,迟早你要被她给毁了!”

他越说越愤怒,最后站了起来。

第137章 拦阻(二更求粉红)

他被谢明义当枪使了一回也就罢了,怪只怪他自己。

谢吟风这个祸首却没完没了地惹事连累他,怎不让他生气!

那天在江竹斋,他分明看出她阻止公婆让江明辉去救郭清哑;等锦绣堂谢家皇商资格被捋后,她更是在言语间指责他不该找大夫救郭清哑,该让她死了算了,这种蛇蝎心肠的女子,若不是谢吟月的妹妹,他连多看她一眼也不会!

“我看你还是把这一摊子丢开,早些嫁我算了。”

方初用命令的口气道,不容置疑。

谢吟月不料他当着韩希夷说出这话来,愕然不已。

韩希夷拍手道:“说了这么多,这句才是目的。”

谢吟月噗嗤一声笑了,面色微红。

韩希夷又感叹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佳人也!”

方初绷着脸道:“很好笑吗?早上舅舅来找过我,你要对付郭家,严家就头一个不答应!还有沈家,还有卫昭,你想过吗?还有我——方家受了郭家这个天大的人情,我绝不会再对他们出手做任何事,否则何以存世!”

谢吟月听着这铿然坚定的话语,面上没了笑容。

韩希夷也收了笑,正色对她道:“谢姑娘,方兄此言极是。所谓‘审时度势’便指的此。如今郭家对九大世家都有恩情,再闹下去,越对谢家不利。”

“这点我也想过。可是——”谢吟月认真看着二人,问道——“若是你们家遇上这事,你们会退让吗?又往哪里退?再说了,我没退让过吗?之前在锦绣堂咱们几大世家联手,当着那么多人面向她赔罪、任凭她提条件。又有织造大人居中调和,这都不行,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两家化干戈为玉帛?”

方初急声问:“这么说,你是要跟郭家对到底了?”

谢吟月反问道:“郭家若从此崛起,可会放过谢家?”

方初愣了一会,道:“他怎有那能力。”

谢吟月道:“如今郭家一无所有就这样难对付,你以为他们发达了。谢家还有翻身的机会?若明知将来是强劲对手。当然要趁对方立足未稳、羽翼未丰之际抢先出手。不然,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坐大,然后再来收拾谢家不成!”

方初和韩希夷面面相觑。

方初略想一想。便犀利指出:“这不一样。别说谢郭两家,便是我们任何一家,既身在商场,哪一天不和对手竞争?哪一天不要防范别人?但这竞争是为了利益。只要让对方无力还击、无力对抗便会收手。谢家对郭家难道仅止于此?”

他盯着谢吟月,目光前所未有的锐利。

他不便说出口的是“怕要赶尽杀绝才能结束。”

如果是这样。他绝不允许!

他们只是商人,郭家更是无辜。

更有一桩:他不想谢吟月变成不择手段的人。

今天在金缕坊她当众揭郭清哑伤疤,让他很不喜,这不是他所认识的谢吟月。若是她去后直接带走谢吟风和江明辉。就没有后来的事了。可是她为了谢家脸面,选择跟郭清哑对决。这谢家脸面又是谢吟风丢的。总之,她最近始终被谢吟风牵着鼻子走。

长此以往。如何了局?

谢吟月慢声道:“你们放心,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断不会叫你们为难的。谢家不过一介商贾,还敢违法乱纪杀人越货不成!父亲说了,谢家和郭家的恩怨,在生意场上解决。”

用生意手段来解决,不会引人非议,也叫人无话可说。

以谢明理行事周密的考虑,这确是唯一的策略了。

要他退让,将此事一笔勾销,那是不可能的!

方初和韩希夷早料定如此,心情一齐沉重——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在锦绣堂,他们出面向清哑赔罪,想化解两家恩怨,虽说是为谢家寻求一线机会,还有就是不想看到这一幕。无论谢家还是郭家,这样放手对抗都是不智的。若真算起来,郭家更叫人担心。

“可是舅舅也说了,他不许人动郭家。”方初还试图劝解。

“沈老爷也不会坐视不理。卫昭心意不明。”韩希夷也道,“就是我们也欠郭家恩情。若是他有事求上门来,于情于理我们不能不帮。”

“我说过,谢家又不会杀人越货。生意场上竞争,若不是至亲,谁还能护外人一辈子?我就不信,严家能倾家庇护郭家!果真如此,我便认了。再不然,九大世家中有人娶郭清哑,如此方能保住郭家;否则,我谢家一定和郭家周旋到底!”谢吟月目光前所未有坚定。

方初和韩希夷沉默下来。

好一会,谢吟月看着方初又道:“你说不会帮我,我原也没指望;想来你也不至于出手帮郭家对付我吧?你只要两不相帮就行了。”

说完,又微不可查地看了韩希夷一眼。

韩希夷急忙道:“我自然也是两不相帮…唉!”

他仿佛很无奈才做出这决定,长叹了一声。

隔了一会,忍不住又问道:“谢姑娘,一定要如此吗?郭姑娘…她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

谢吟月淡声道:“谢家走到这一步更不容易。”

韩希夷便没声了。

谢吟月忽道:“若你…看中郭清哑,要娶她,我便立即收手,劝父亲退让,绝不食言。”

韩希夷听得一呆,傻傻地看着她。

她却没有戏谑的意思,神情认真。

韩希夷垂眸,似乎有些尴尬道:“这个…郭姑娘心性高傲,等闲人只怕也难入她眼。你也瞧见了,她对我可没好脸色。唉,我也奇怪,我哪点比不上江明辉了!”

说到最后一句,又恢复了轻松随意的模样。

谢吟月摆弄茶杯盖,发出“叮叮”清脆的碰瓷声。

好一会,才轻笑道:“是啊!”

“等闲人”哪能入得她眼呢!

等闲人也不会“进入”她眼!

方初听了谢吟月那番话后,则一直失神——

九大世家…有人娶郭清哑吗?

有人会娶退过两次亲的女子吗?

谢吟月说不要他插手,他两不相帮即可,何其艰难。

她是他的未婚妻,若是谢家被郭家逼上绝路,他还能坐视不理吗?还有郭家,若被谢家逼得没了生路,他又岂能听之任之!

第138章 谋算(一更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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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家已经抢了人家的女婿了,现在还要断送人家的前程;那郭清哑为了今日,不知花了多少心思钻研织锦,呕心沥血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振兴郭家,如今“赔了夫婿又折前程”,何其残忍!

他想着这些,心绪很是烦乱。

谢吟月见他面沉如水,又道:“你不用如此为难。撇开谢家和郭家的恩怨不谈,他郭家想往高处走,就算我谢家不出手,也会有李家出手,再不然就是王家、张家…甚而不知道的潜藏的对手。生意场上,谁肯相让!郭家若不能应对,还谈什么振兴家业?难道就靠那匹锦让九大世家照顾?纵照顾了一时,谁能照顾她一世?”

方初和韩希夷都沉默下来。

午后,他两个作辞谢吟月,结伴骑马往郭家去。

路上,韩希夷对他道:“你真要任由谢家把郭家踩进泥里?我看谢伯父还不止这个目的,若不把郭家压得没有翻身机会,他是不会罢手的,郭家也是不会屈服的。然郭家全靠郭清哑。只要郭清哑在一天,郭家就有奋起的机会。所以谢家…你还是想想法子吧。最好能让两边都满意收手。”

方初正被他触动心思,烦闷不语。

韩希夷也就是说说而已,若能想出一个让两边都满意收手的法子,他早就说了,也不用催方初了。

因感叹道:“唉,你说,郭家怎么就出了个郭清哑呢?这小姑娘。瞅你一眼,你这满心横竖都不落忍,宁可让她骂!”

方初没好气道:“那是你,别扯上我!”

韩希夷心道:“你还嘴硬!你都让她骂多少回了?”

因见他浓眉紧锁,也不好太刺激他,就没再说了。

方初心中反复掂掇:什么法子能让两边都满意呢?

一直到郭家,他还在苦思冥想。

心头才有了一点影子。却发现郭家兄弟见了他就跟看杀父仇人一样。连他舅舅也对他没好脸。记起之前在金缕坊发生的事,他心中一沉,把刚冒芽的一点念头又惊跑了。只顾应付眼前了。

上午,严纪鹏和沈亿三来到郭家,与他兄弟相谈甚欢。

他们今日前来,都是揣着一段心思的。

待听郭大有进一步详细解说新织机的构造。心意更坚定了。

严纪鹏首先对郭大全道:“郭老哥不在,我就倚老卖老。跟着沈老爷唤你一声‘大侄子’。大侄子从乡下来的,说话实在,人又诚恳,我最跟喜欢这样人打交道。我也要拿出些诚意来给你看看。多的话我也不说。今明两年你那棉纱染色我全包了,保管不误你的事。”

沈亿三便笑道:“那我就管棉花吧。大侄子心里既有了筹划,想必对收棉花有自己打算。不过这买卖的事窍门多的很。郭家大张旗鼓开业。谢家又在旁虎视眈眈,原先容易的事如今只怕也不容易了。我沈家买卖商铺遍及各地。就略尽绵力:无论你织多少布,保证你棉花够用。”

郭家兄弟感动万分。

他们再不通,也算过账来了:这布还没织出来,有九大锦商签单,销路是不用愁了;如今严家保障棉纱染色,沈家帮助收购棉花,郭家只要努力织布就完了;加上又是说好的上门提货,装货运输一概不用理会,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还有什么可说的!

由此可见严纪鹏和沈亿三是诚心交结郭家的。

郭大全笑道:“两位长辈家大业大,这点小事对你们不算什么,对郭家可是了不得的恩情。你们放心,我郭家晓得好歹。我们是受过教训的,谁好谁赖我们父子兄弟分得清。往后我郭家就高攀了,有什么也不敢忘了严家和沈家。”

严纪鹏和沈亿三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因此心怀大畅。

然后,严纪鹏就把谢明理其人其事仔细告诉郭大全,要他警惕。

说说笑笑的,清哑和严未央等人便回来了。

郭大有一看小妹那神情,便知又出了事。

他和郭大全偷空把阮氏叫到一旁问究竟。

阮氏气愤极了,把金缕坊谢家姐妹所为都说了。

郭家兄弟气得半死,面色阴沉。

少时,九大锦商和随从都陆续到达。

听说严纪鹏和沈亿三早上就到了,又见他们和郭家兄弟熟悉的情形,一口一个“大侄子”“二侄子”地叫,一个个都面现惊异。

郭大全便聚集了众人,宣布说今日教最后一日,若有不明白的,连夜教授,因为明日郭家就要回乡了,“再待下去,哪天死都不知怎么死的!方少爷要学那竹丝画,也请今天问。明天我们就要走了!”郭大全干巴巴地看着方初笑道。

严纪鹏便两眼刀子一样剜向外甥。

方初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

他又无可辩解,唯有忍气吞声受着。

那心里已经把谢吟风大卸了八块!

严纪鹏见了清哑,虽只和她说了几句话——都是他在说——也不禁对她关注留心;待将严未央叫到一旁,问及在金缕坊详情后,两眼便闪烁精光。

“郭清哑真和谢吟月当面对抗?还骂她真小人?”

他似乎有些不相信,因为那小姑娘看着不像厉害的。

“当然真的!不信爹去问人。嗐,当时情形比我说得可精彩!郭妹妹也没说几句话,就把谢家姐妹和表哥弄得灰头土脸,气得无可应对。这是我头一回看见谢吟月在人前落下风、丢脸面。”严未央笑道。

严纪鹏心里便转开了念头。

谢吟月能想到的,他当然也能想到。

如今郭家和谢家对抗,从长远来说,是没有胜算的;除非九大锦商中有人娶了郭清哑,这联姻便是强(实力强)强(技术强)联手。谢家就无可奈何了。

有人愿娶退过两次亲的郭清哑吗?

当然有!

严纪鹏眼光贼准,听说清哑和谢吟月几次交锋的情形后,马上意识到她绝不像外表那般贞静诸事不管,内心极有主见和毅力的;加上她在织锦方面的才能,这样的女子,是织锦世家梦寐以求的良媳。

至于退过两次亲,哼。他是什么人。怎会在意这个!

谢家都能找江明辉那个混蛋做女婿,他还不能娶郭清哑?

然他纵不嫌弃清哑,无奈严家没有适龄男子能娶她!

这适龄男子是指正房嫡出的。偏房倒有。

可是,像郭清哑这样的人,要么不娶,要娶也必须是正房嫡枝娶回去;若让庶子或偏房娶回去。坐大后容易导致家族争产祸乱。

他两个嫡子都成亲了,分别在京城和南边掌管生意。江南这块由他带着小女儿严未央管理,作为她出嫁前的历练。

再者还有一桩:这结亲是两家的事,纵有人愿娶也要郭家愿嫁才行。他听说之前有好些人都上郭家提亲,都被拒绝了。如今他就算肯让庶子或者偏房子弟娶郭清哑。只怕她也不愿意,非得拿出一个够分量的子侄来才行。

他思来想去没个好主意,便嘀咕道:“唉。要是暮阳再大一些就好了。女大三,抱金砖。暮阳若有十岁。郭姑娘大他五岁也不算什么;可咱们暮阳才八岁,这都快大一半了,有些不像话。”

严未央听得脸都黑了,“爹,你说什么呢!”

严暮阳是她大哥的儿子,今年才八岁。

严纪鹏道:“爹在想正事。”

他很严肃地说,然后蹙眉继续想。

另一边院墙下,沈亿三也在问沈寒梅。

问完后,他也跟严纪鹏一样在心里掂量起来。

沈家枝叶繁茂,多的是儿子。

沈老爷有四个嫡子,前三个都成亲了,最小的那个才五岁。大儿子掌管瓷器产业;二儿子掌管茶叶生意;三儿子掌管海运生意;女儿更多,却没有一个像谢吟月、严未央的,所以他一把年纪了还亲自出来照料织锦买卖。

如今他算起账来,也是找不出一个能娶郭清哑的子侄。

让庶子娶万万不成;给前三个儿子做妾郭家人不答应,也显不出沈家的诚意,想都不要想。这会子,他倒后悔不该让老三成亲早了。他家老三是去年才成的亲。

不过,他比严纪鹏想得更深一层——

郭家可还有个儿子没娶亲呢!

联姻联姻,可娶可嫁,若是他沈亿三的女儿嫁到郭家了,那两家还不是一样成亲家了?那时,看谁敢动郭家一根汗毛!

想到这,他笑眯眯地望着沈寒梅,两眼放光。

沈寒梅毫无知觉,天真地问:“爹爹笑什么?”

沈亿三咳嗽一声,道:“爹在想,这郭姑娘真是不容易。”

沈寒梅忙道:“可不是!女儿也觉得呢。嗳,要是女儿被人这样欺负,非气死不可。她却一直熬着,面对别人耻笑也撑着不倒。女儿看见她那样子,心里好…好难受!”

说着,她居然伤心地擦起眼泪来。

沈亿三急忙劝道:“这也是她命里该受的,躲不掉。我瞧你两个也算投缘,你就多陪陪郭姑娘。一来我们沈家受了人家恩惠,要找机会报答人家。二来爹瞧着你两个还能说得上话,你又不大跟人来往的,难得交到郭姑娘这样的知己,她这样出息能干,爹巴不得你跟她多来往。”

沈寒梅听了欢喜,道:“真的!我还想着,郭妹妹回家了我没人玩了呢。严姐姐忙得很,怕是没工夫理我。这几天要不是为了郭妹妹,她才没工夫跟我玩呢。爹,要不,我跟郭妹妹去郭家玩两天?”

沈亿三大喜,道:“好!爹还正想呢:咱们欠了郭家人情,正要想法子还,要去他们家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是爹这些日子忙,走不开。既然你想去,你就去。去了她家,若发现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就叫人回来告诉爹,爹好安排。”

沈寒梅高兴极了,然转念一想,又踌躇道:“我就这样去了,会不会太鲁莽了?毕竟才和郭妹妹认识。人家见我天天跟着她,不当我们好,只当我是有心要图谋郭家东西的。”

沈亿三听了警醒,急忙道:“你想得周到。还是先别去了。横竖过段日子咱们就要去郭家提货,那时爹再带你去。”

沈寒梅也只得罢了。

接着,沈亿三又反复告诫女儿“有恩就要报…”

沈寒梅郑重答应了。

堂间,清哑正在回答众人问题。

她依然是话语简洁。

若是由阮氏来回答,便会长许多。

阮氏说话的时候,清哑安静地坐在一旁,不留心在场任何一个人,自顾思想。那么多人在座,没有人能干扰她。

决定明日回家后,意味着这趟行程结束。

此行的目的完成了一个;另一个…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