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几天剧烈情感波动,今天上午又在金缕坊将凤钗还给江明辉后,她的感情被掏空了,内心深处如同落了场大雪。厚厚的积雪掩盖了一切,天地间寂然无声。

她,前所未有地安静!

堂间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气氛。

众人看她就像一头拉磨的驴子,静静地思索自己的命运。

到如今这地步,人人都知道谢家是不会放过郭家了。郭清哑正尽力教他们,其中还有谢家的女婿——方初。等教完了,谢家也该下手了。

不时的,大家都有意无意地看向方初。

在众人眼里,他就是卸磨杀驴的人!

即便真是一头驴子,知道很快要被“卸磨杀驴”,恐怕也不能无动于衷,何况清哑不是驴子,而是个人。

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方初有些受不住,如坐针毡。

他看向那个安静的小姑娘。

但是,他却看不出她的心意了。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仿佛关上了心扉,令他毫无知觉。

偶尔她投过来一瞥,也是安静恬然。

仿佛把所有的秘密都沉入水底,水面却波澜不兴。

他难受之余,又很有些不安。

到傍晚时,各家都基本已经学完了。方初说竹丝画的稿子他家意匠自己能参透,所以也没再麻烦清哑。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离去。

晚上,他们都留在郭家吃晚饭。一来是想等会儿想起什么来再向郭家兄妹请教,二是为了给郭清哑践行,是感谢她的意思。

这次是严家出面让醉仙楼送的饭菜。

饭后,众人在院中坐着闲谈说笑,以便消食。

第139章 看穿(二合一肥章求粉红订阅)

沈寒梅和严未央带着丫鬟们捧了好些用水果雕刻的精致花瓜上来,道今夜是乞巧节,特意做这个给大家吃,一是斗巧,二是为了好玩开心。

清哑见了觉得新奇,眼睛亮了,仔细地端详那些花瓜。

沈寒梅忙告诉她哪些是自己雕的,哪些是丫鬟们雕的。

见她们笑语晏晏的模样,最爱风雅的韩希夷急忙凑兴,自告奋勇要为大家吹奏一曲;刘少爷等人听了也跟着凑趣,都催他。

严未央欢喜,忙抬起下巴凶道:“要好好的吹!”

韩希夷笑道:“瞧你说的,我还能故意乱吹!”

便解了洞箫,送到嘴边吹奏起来。

天上一弯上弦月,清辉隐隐;廊下几盏红灯笼,黄芒晕晕。少年一袭淡蓝长衫,洒然立于人前,恍若潘安在世,又疑宋玉重生。待一缕清音飞出,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情此景,又有二三佳人在旁,他有心卖弄,又想要为清哑开解愁怀,那曲调就十分欢快,营造出一派阳光明媚、春意盎然的氛围。若细品,还有少年男女情愫暗生的旖旎。

严未央痴痴地看着吹箫人,也不知是迷恋箫声,还是迷恋人。

墨玉等丫鬟就更不用说了,早看傻了。

沈寒梅听得没那么投入,随手用把小刀在西瓜内瓤雕玫瑰。

清哑也凑过去,仔细观察她的手法,叹为观止。

一曲毕,众人皆赞不绝口。

刘少爷忽然笑问清哑:“郭姑娘觉得韩兄吹得如何?”

院中一静,虽灯火朦胧,大家也觉异样。

韩希夷见清哑抬头。急忙抢道:“在下…”

清哑却已开口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不累?”

明明心不在此,却应付得面面俱到,她都替他累得慌!

韩希夷怔怔地看着她,连笑也忘了。

他生怕她答得文不对题遭人耻笑,没想到她一语中的不说,还顺便讽刺了他。他的内心。她都看穿了?

方初也怔住了。

刘少东却觉得清哑故作高深。

他看着韩希夷心想。你算是白吹了,当随便一个女子就有谢大姑娘那等才情?简直对牛弹琴!说的都是什么!

清哑说完,便回头催沈寒梅教她用西瓜雕玫瑰花儿。

她还是觉得这个有趣些。娇憨的沈寒梅说话她也喜欢听。

沈寒梅笑着点头,因没西瓜了,便拉她去厨房找西瓜。

严未央对韩希夷哼了一声道“人家把你看得透透的。”

一面也跟了去。

待她们走后,严纪鹏把在场几位少年来回扫了几圈。哈哈一笑。

韩希夷醒过神,见他笑得意味不明。心里毛毛的。

因和方初对视一眼,各自警惕。

到底放不下,赔笑问道:“严叔叔做什么笑得这样?”

严纪鹏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你们锦绣公子这样被忽视过。”

韩希夷、方初和卫昭自然明白他说的什么,一齐沉默。

严纪鹏毫不顾忌、直言不讳地对方初道:“舅舅也不偏袒自家人。叫我说呀。这郭姑娘可比谢大姑娘强了不止一筹。谢大姑娘的气度是教出来的,架子是端出来的;郭姑娘却是天生如此。沈老爷你说是不是?”

沈亿三连连点头,道:“严兄这话说得切。”

方初黑脸道:“舅舅!”

有这么对外甥的吗?

严纪鹏瞅着他们嘲讽道:“郭姑娘也不是故意趾高气昂。对你们视而不见,实在是你们没有什么可吸引她的——”说着端起一掌掰手指点数——“论家世财富。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个;论长相,你们自诩风流倜傥,人家眼中也不过如此;论才干,人家比你们强,刚才还教你们呢;论品性操守——”

说到这,他停住了。

韩希夷和方初心中都有了不妙的感觉。

果然,严纪鹏凑近他们两个面前问:“你两个在她眼里,还有品性操守可言吗?”

韩希夷心儿狠狠抽了下。

再看方初,脸上已经覆了一层冰霜。

卫昭倒还算镇定,却也没有说话。

严纪鹏还嫌不够打击他们,进一步剖析道:“你,韩小子,从来自负风流,在人家眼里也就一风流浪荡子。唉,可怜呐!我见她都没正眼瞧过你。”又指方初,“你,我的好外甥,你在人家眼里可不咋样。啧啧,舅舅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心里明白。”再指卫昭,“卫小子你那冷脸跟人家比起来,我看还是郭姑娘更真诚些。”

这三人都被他埋汰一通,其他少年更不用提了。

刘少爷等自然不服气,然清哑就算不像严纪鹏说得那样高,却也难挑她的短处来。毕竟最近她和谢家两姐妹几次交锋,她都不落下风。虽被夺了夫婿,却虽败犹荣。最最主要的就是:他们虽号称世家,如今却人在屋檐下,拿人的手短,还有什么资格说人?

那严纪鹏也不理他们,自转向郭大全道:“郭贤侄,你这个妹子我实在喜欢。我家里没有合适的人,不然就要上门提亲了。不过不要紧,郭姑娘跟小女要好,我又喜欢郭姑娘,我就冒昧托个大,收郭姑娘做义女。沈老爷,你道这主意好不好?”

原来,他思来想去的,便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沈亿三心里早有定计,听见他要收清哑做义女,正是锦上添花,从此三家都连上了,郭家更稳固了,哪有不喜欢的,因此拍手大笑道:“好,好!这样好!”

一面朝郭大全道:“大侄子,这可是喜事!”

一面又对郭大有道:“二侄子,快去叫你娘来。”

郭家兄弟还没怎样——主要是这事他们做不了主——方初和韩希夷等人早呆住了,似乎没想到严纪鹏会来这么一招。

正在这时,严未央和清哑等女又出来了。

沈亿三急忙叫她们坐下。把严纪鹏的决定告诉她们。

严未央大喜,拉着清哑的手跳着嚷道:“太好了!我从此就多一个妹妹了。”

郭大全对清哑道:“小妹你看,这个事…”

这是问她自己的意思。

清哑便看向严纪鹏。

严纪鹏笑道:“丫头,我当人爹很尽心的,不信你问我女儿。”

众人听了一齐发笑。

韩希夷笑道:“哎呀严叔叔,这可是大喜事,得大办!”又对清哑道:“郭姑娘。严叔叔人最慈祥。又和气,最心疼女儿。你认了他做义父,从此就多个爹疼了。”

他觉得这主意还不错。也算两全。

方初眉头也展开了,看着清哑很期待。

清哑却摇头道:“多谢严伯伯厚爱。”

严纪鹏听后十分诧异。

韩希夷看着他尚未来得及收敛的笑容,忽然觉得很畅快,暗想:“我们年轻的被忽视。你这老家伙也不大受青睐呀。上赶着给人当爹,人家还不乐意。”

严未央摇晃着清哑胳膊道:“郭妹妹你怎不答应?”

清哑道:“你们好意我心领了。”

她有爹有娘。还有两对,不需要再认义父。

最重要的是,她清楚严纪鹏这是变相地想当她靠山。

可是,她不要靠别人。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严纪鹏父女对她还算真诚,她也相信他们没有别的用心,但严家族人众多。真结了这门干亲,有什么事可就难说了。江家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她学会了谨慎防人。

有一点她倒是和谢吟月的看法不谋而合:郭家若不能从容应对即将到来的挑战,靠谁都不行!

所以,谢家想对付郭家就来吧,她才不怕呢。

心里想着,她目光不自觉从方初脸上滑过。

方初立即“听见”她心声“先剥了你的皮!”一个没忍不住又脱口道:“郭清哑,你太狂妄了!”

众人那知他臆想,都疑惑——难道他还想逼人家认义父?

清哑却道:“狂妄比无耻强。”

严纪鹏看着外甥绷紧的脸,再次哈哈大笑。

方初羞愤难忍,霍然转身大步离去。

他实在待不下去了!

清哑说狂妄比无耻强,并未指明谁无耻。

然还有谁比他体会更深?

满院的人看着他愤而离去的背影发愣。

韩希夷急叫“一初!”

方初就跟没听见一样,连头也不回。

韩希夷待要撵上去,又不好撵上去。

况且,他还有事未了,只得任他去了。

回头再看郭清哑,目光复杂了几分。

严纪鹏终于见识到清哑骂人的样子,确实比从严未央说的更精彩: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轻飘飘地扔出一句话,愣是把他那好外甥气得暴走了。

他看着跟没事人一样和沈寒梅说话的小姑娘,再次惋惜:要是孙子暮阳能大个几岁该多好啊!

方初冲出郭家,就有随从牵了马过来。

“少爷要不要去夏府接谢姑娘?”随从问。

“不去了。回家!”方初硬邦邦地回道,一面翻身上马。

随从见他脸色不善,便陪着小心跟在马后。

方初放马疾驰,回到方家。

进家后也不顾洗漱换衣,立即命人叫了赵管家来,连夜安排手头事务,说他明天一大早要回乌油镇老宅一趟。

“这要紧的时候少爷回去做什么?要是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小人叫他们跑一趟。”赵管事道。

“不必了!我亲自去!”方初很干脆地挥手,也不说缘故,“我也就去个两天,很快就回来了。你先支应两天。有什么重要的就往后压一压。”

赵管事只得答应了。

一切交代完毕,方初才回房。

丫鬟赤心舀了水来,伺候他洗浴。

他挥手命她出去,然后靠在木桶中,陷入沉思。

回头再说郭家,方初走后,大家也未多留,渐渐也就散了。

韩希夷留在最后,把韩家的几张图样拿给清哑看。

这是他曾答应她的。

借此机会,他也想跟她谈几句。

清哑便接过图样看了起来。

韩家的意匠站在旁边,预备她有话问答,他也正好能和她切磋分析,各自阐述自己的观点和看法;郭大有也在旁陪小妹。

然清哑看了不过一刻钟,就把图稿还给了他们。

韩希夷见她随意浏览韩家视为宝贝的图稿,很是佩服。他知道她的眼光和水准早远远超过那图稿上的内容了。

当下他起身笑道:“真是惭愧!原以为好歹能给郭姑娘一些启发,就没想到姑娘若没这根基,又如何能创出那等织锦,还想到绝处,连织机都改造了。”

清哑照例没有多言。

郭大有道:“不过是织多了,碰巧想起来罢了。”

他谦虚,韩希夷却不敢就这么认为。

这世上好多事说穿了没什么,但在发现之前,却少有人能想起来。只有那些潜心钻研的人才能想到。比如江明辉超越父兄创出竹丝画;比如清哑看了竹丝画就能想到利用钩针辅助编织;又比如她对织锦和织机的改进,在他们之前,别人都没想到。

若没有他们,谁知道会过多少年才被人想到?

因此他道:“话不是这么说。天下织布的人何其多,又有几人能像郭姑娘这般心思灵巧。”

说着,他看向清哑。

她正准备起身去后面。

因为明天要走,严未央和沈寒梅今晚都留下来陪她。刚才都还在这,因韩希夷拿韩家的织锦图稿给清哑看,她们为了避嫌,才去了后院。

她这会子想必要赶去和她们说话儿吧。

他忽然冲口叫道:“郭姑娘!”

清哑止步,看向他。

韩希夷犹豫了下,才郑重道:“姑娘此去多保重。若是郭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人来告诉一声在下,在下定然不负所托。”

清哑定定地看着他不出声。

他也坦然看着她,神情非往日可比。

清哑忽然问:“若要你对付谢家呢?”

韩希夷神色一僵,苦笑道:“这个在下做不到。”

清哑道:“那就别乱许诺!”

说完,转身就走了。

韩希夷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郭大有提醒道:“韩少爷要走吗?”

韩希夷忙道:“是,郭二哥,小弟告辞了。刚才是小弟冒撞了。”

郭大有没有接话,送了他和韩家意匠出去。

出门来,听见隔壁屋里郭大全和沈亿三严纪鹏的说笑声,他们还在聊。韩希夷又过去跟他们告辞一声,方才离开。

他走水路,在田湖上船。

站在船头,望着天上一弯明月,他低声喃喃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你不累?

你不累?

你不累?

耳边一遍又一遍回荡那个小姑娘安静的询问。

第140章 担罪(一更求粉红)

他从腰间解下洞箫,慢慢送到嘴边。

呜呜咽咽一缕箫音飞出,盘旋在水面上,给七夕的夜晚增添了些许期盼的清愁。仰望天际,星光闪闪,不期然想起一首古诗,眼神幽深,箫声更加低沉、幽怨。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注释

这一刻,他是全身心投入吹箫的!

郭家后院,清哑和严未央沈寒梅已经洗漱完毕,挤在床上说话。

严未央因为爹来了,有了依靠,暂把买卖的事丢在一旁,先安慰清哑。因拉着她手正色道:“郭妹妹,咱们两个也算一见如故。我和你好,不是因为你会织锦。你知道的,先前不知你底细时,我听了你和江家谢家的恩怨,我那时候就佩服你有志气…”

清哑一面听她说,一面点头。

沈寒梅也坐正了,认真听着。

“…我说一句真心规劝的话儿,你可要记着:退了亲,你心里肯定难过,这我都知道,也能体会,不过你要坚强些,等回去了,千万别一直伤心老想这事,你要发奋起来。你放心好了,姐姐绝不会看着你落不到好下场。你真奋发了,我自有办法为你谋求好结果。你等着瞧吧!”

清哑看着她大大的凤眼,再次点头。

严未央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很欢喜,又道:“你回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再想那个人了。咱们女孩家虽比不得男子。但绝不能丢了志气!再说,我觉得你比男子还强呢。瞧你把我表哥和韩少爷弄得那个灰头土脸——”说着她不自觉笑了,又想其他话儿叮嘱,忽想起来了,接着又说——“嗯,还有一句话:郭妹妹,我知你心高气傲。可生意场上就是这样。须得周全各方人事,独立特行是成不了大事的。你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叫人来找我,千万别撑着不说。”

清哑又点头。正常的生意来往、人情来往她当然不会拒绝。

见严未央说了这许多,沈寒梅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

因道:“郭妹妹,我也是真心和你好的。先前我还跟爹说,要跟妹妹家去玩呢。爹说这样不好。人家见我整天跟着妹妹,以为沈家想图谋郭家织锦秘密呢。我才没去了。爹说。等下次去提货带我去,到时候咱们好好说话。”

严未央点了她额头一下,嗔道:“你真好福气,就知道玩!”

沈寒梅笑着躲开。

接下来。严未央有意转开话题,和她们两个凑一处、头碰头,唧唧咕咕说些各家内宅秘事和传闻等。直到三更天才睡下。

因清哑她们住后面,郭家老两口和他们兄弟便都住在前面。

送走所有客人后。吴氏叫了他兄弟妯娌来到上房堂间说话。

“我今儿在街上碰见李红枣了。”

她也不拐弯,直截了当说道。

“在哪?”他兄弟两个都惊问。

“谢家!我先也不知道那就是谢家,我就跟着她一直走。看她进了那个大院子,我就问旁边的人那是谁家。人家说那是谢家织锦坊,那些雇工都住里面。你们说,世上有这样巧的事?”

吴氏嘴里问着,却已然透出怀疑的意思。

郭大有断然道:“不可能这样巧!”

吴氏点头道:“那小妖精肚里有几根花花肠子,老娘清楚的很。我当时就想,明辉去谢家接绣球这事莫不是她捣的鬼?”

蔡氏拍手道:“肯定是那个贱货!娘,你忘了?在谢家的时候,明辉说有个女人给他帖子,过后却找不着了。这人要是跟谢家妖精的,他肯定能指出来;他找不着,还不是那女人躲起来了。旁人谁管这闲事!就是李红枣那贱货,她成心想害咱们小妹!”

阮氏道:“这事是怪。可咱们无凭无据的,怎么说?”

郭大全一直沉吟,这时道:“先什么都别说!就算有凭有据,难道捅出来这事,咱们还能和江家再结亲?我看,咱们不如悄悄地细细查访。等弄明白了,再做道理。”

吴氏便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等这事弄明白了,江家、谢家、李家、张家谁也别想好过!

她便起身道:“睡去。明早回家。”

于是母子夫妻几个都去歇息了。

郭家把退亲的事跟李红枣牵挂上了,谢吟月也找上了她。

从夏府参加完乞巧会回来,谢吟月便去了谢家织锦坊。

今晚方初没去接她,她心里隐隐不安。

当然不是生气,而是猜想他必定遇见麻烦了。

只要跟郭清哑沾上,无论他或她都不会好过。

原以为很简单一件事,也就是帮二叔家善后而已,却一直不能善了,牵连越来越广,影响越来越大,后果越来越严重。

郭家人父子婆媳的面容一一从眼前晃过,令她深深忌惮。

这时,锦绣来回禀查到的消息,她当即决定去找李红枣,这个祸首!

“你自己说,怎么回事。”

谢吟月看着面前的小媳妇,轻声道。

轻轻的声音,却让李红枣打了个寒噤。

坐在上面的少女明明一脸平静,却给她无限重压。

她壮胆道:“大姑娘要…要我…说什么?”

谢吟月垂眸,没吭声。

锦绣冷冷道:“别装蒜了!你先说了,姑娘自有定夺;若等我把证人都摆出来,你没了抵赖才说,那时便晚了!”

晚了怎样,她没说明。

李红枣汗却下来了。

虽然谢吟月和锦绣也没对她怎样,她不知为何就是害怕不安,比面对谢吟风要害怕的多。

她再不敢支吾,低声道:“是…是我带江公子进去的。我想他送货,不好进去,就带他进去了。谁知二姑娘的绣球打中了他…惹了大祸…”

她竟一肩承担了,半字不提谢吟风,也不提帖子。

这是她机灵处,想大姑娘既然来问她,必定已经弄清了事情来龙去脉,自己一力承当,将二姑娘摘出去,她心里定会领这个情。

果然,谢吟月听了不语,没有当场发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