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全去村头转了一圈,查看收棉花的情形。

等回来,听见西坊内一阵阵清脆的笑声,禁不住也笑了。

他想起冬儿男人的担心,觉得这方面确实要加强管理,否则女人多的地方容易生事。于是,他就往坊子那边走去,想查看有无异样,然后再定夺。

才走到门口,顶头碰见蔡氏从里面风风火火地出来。

一看见他,忙站住,狐疑地问“你来这干什么?”

那两只眼睛就滴溜溜地在他脸上打转。

郭大全也没在意,说:“我来看看。”

没事来看女人?

蔡氏就不满意了。

她一向心直口快,就道:“这里面都是女人,衣裳东西晾的晒的到处都是,你进来干什么?天热,人家穿的也少,你来了,人家往哪躲?”

郭大全张大嘴看着媳妇,半响才道:“你瞎说什么!”

蔡氏道:“我没瞎说!”

郭大全气闷,喝斥道:“天再热,这院墙再高,她们还能不穿衣裳?真要这样,你就该说她们。说是不让男人进,我们有时候也要进去查看查看的,哪就不管了!靠你们这些个人管,出了事怎办?就是小妹也要常进去的。你叫她们说话行事别张嘴就来,什么脏的混的乱说乱传!”

蔡氏见他说了一大套道理,方没话了。

只是,她依然委屈地看着他。

郭大全也大约明白她心思,又好气又好笑,低声道:“别想那些!这买卖还没做成,事情一大堆,你不想正事,倒想那些。”

这等于隐晦地对她保证,自己也没心情想那些。

蔡氏忙点头道:“我晓得了。”

郭大全又语重心长道:“我可跟你说,你那脾气急,可得记着点。咱们招人家是来织布的,帮咱们赚钱的,不是看你脸色的。你别一高兴就忘了正事,当自己是土皇帝了,动不动就骂人。回头惹了事看娘怎么收拾你!这买卖一点不能马虎,你对人要和气些,她们说话做事你都留心些,有什么事就来告诉爹娘和我。”

他说着,蔡氏不住点头,又道:“我晓得。要是有什么事我就跟弟妹商量,再不然我问娘去,不随便做主撵人骂人。”

郭大全这才满意地点头。

因对她道:“你说得也对,我就不进去了。你跟她们打个招呼,我跟爹下晚进去瞧,叫她们收拾好。”

说着话,两口子并肩往东边家里来了。

第146章 沮丧(一更求粉红)

西坊内人再多,郭家还是很安静。

吴氏不许他们父子带人来家这边说事,也叫清哑少去那边。她有年纪的人,知道女人多是非就多,闺女才退的亲,去了引人说闲话;藏在家里养着,才远离是非。

清哑知道自己并不擅长管理人事,况且父兄事事安排都很好,所以她也不强出头指手画脚,只在想起前世什么好方法时,告诉他们参考借用。

她每日除了教三个小的读书写字,依然研究织锦。

相比西坊那边的热闹,她的小楼内恍如天外净土。

偶尔的,盼弟和陈水芹会来找她。

她们两人也在西坊内做事,放工的时候来找清哑说话。一来她们亲近,二来也是她们跟东家不寻常的关系,别人见了只有羡慕的。

这时,李红枣悄悄地回家来了。

打听到郭家的声势,她心惊不已。

问郭家用的机器什么样的,却没有人能说得上来。

因为郭里正放出的那条惩罚规定,令村人议论纷纷,她爹娘公婆羞愧胆寒;加上郭家招了无数女工,那些人家那不是奉承郭家的?把江家骂得狗血淋头不算,连带的,把她和张福田的事也重新翻出来踩踏。

绿湾村这样,毛竹坞也是同样情形。

蔡大娘把田地租给别人种了,自己和大头菜都来女婿家帮忙。郭家和江家彻底撕破脸结了仇,她那嘴就再不留情了,在村里把江家骂得猪狗不如,是忘恩负义的畜生,江家人讲话都是不算数的。将来发达了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也要被休回娘家、重新娶年轻有钱好看的媳妇的,叫她们当心了。毛竹坞被她搅得沸沸扬扬。

江大娘等人自然要反击。

然郭家并不像她想的那样不如江家,相反,这买卖的声势一拉开,十里八乡都被震撼了。人都说江家眼皮子浅,小瞧郭家,为了攀富贵退亲。如今可后悔了等等。任江家人如何解释也没用。

江大娘气得吐血,日夜不宁不安,满心盼望郭家倒大霉。生意做不下去了,那时才现在她眼里,她就有话好说了。

江老爹恨她惹出许多事,也没好脸给她。

如此情形下。李红枣根本不敢在家多待,只住了一晚就走了。

走之前。悄悄交代了她娘红娘子一番话。

红娘子听得眼睛发亮,不住点头。

李红枣回到霞照,把郭家的近况回禀了谢吟月。

谢吟月听说一个女工一天最快能织一匹半棉布,还是花布。不敢相信。棉布若像织锦一样织出花色来,耗费的人力物力根本收不回成本,因为它不可能卖出锦缎那样的高价。

然而。若是织得这样快,那又是一回事了。

因为棉花价格可比蚕茧和蚕丝便宜许多。穿棉布的百姓也比穿锦缎的有钱人多,利润不高,市场广大许多倍;若再运去海外,更不得了。

李红枣信誓旦旦道,这是真的,是绿湾村人说的,听说这还不是最快的速度,等织熟练了,还能再快些;还有,郭家的纺车一次能纺出三股棉线,又快又匀净;郭家的剥棉籽机也神奇,一把一把棉籽抓了丢进那个柜子里,滚一遍出来,也不知怎么的,棉花和棉籽就分离了,比手剥快了不知多少倍。

她的声音说不出的沮丧。

郭清哑,她永远也比不过她吗?

谢吟月静默一会,才道:“你先去吧。回头等我叫你。”

李红枣只好退下了。

谢吟月便对着窗外静静出神。

二十天后,严未央亲乘一艘大船来到绿湾村。

傍晚时船抵达绿湾村,泊在绿湾坝下。来来往往的村人都驻足观看,光船外面的豪华装饰便闪花了乡村人的眼目。待郭家父子闻讯派小船来接,严未央和随行人出现,那不凡的气度更是看呆了所有人。

众人这才相信,郭家是真的要发了!

严未央听郭大全去城里说,郭家已经织出五千匹花棉布了,还把样品拿给她看。她见那花布图案虽然简单,比不得织锦,但色彩鲜艳靓丽,吃惊不已。

“怎么织这么快?”她失声道。

这人还没招齐备呢!

她再忍不住了,和沈老爷商议,要他把这头一批货让给严家,遂将沈家帮郭家收的棉花装上船,又弄了些染料一并带来,匆匆来郭家查看究竟。

严未央来了,自然要清哑作陪。

两人自有一番话说,都很高兴。

在郭家堂间只略坐了坐,严未央就要去西坊观看。

“可能让我看?”她笑着问。

“当然!”清哑点头道。

这个可防不住,那么多工人呢。

只能把机器封闭起来,防一时是一时,久了怕也不成。

当下,郭家父子婆媳和清哑都陪着严未央往西坊去了。

正是傍晚的时候,西坊女工们都在,下午上工的还没交班,晚上上工的正准备接班。看见严未央等人衣饰华丽,举止从容大气,不禁敬畏,都规规矩矩做事,不敢乱说乱看。

严未央进了坊间,看见织工们坐在一排排机器前忙碌,机器下面有两处关键运作部位都封闭着,吃惊地长大嘴儿。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爹为什么会遗憾严暮阳太小了。

郭清哑,真是纺织界新出的奇才!

这样的人,谁娶回家都是娶了个聚宝盆!

她忽然很同情江明辉,暗想:“这辈子你可被谢吟风给害惨了。”

“清哑,你真让我吃惊。”

她看了一会,就转身出来了。

她自然懂规矩,郭家把机器封闭,就是不想秘密外泄,若是老在这看,就算看不出名堂,也不合礼数。

当下,她命管事和郭家配合,验货上船,她自己则向郭守业和吴氏告罪一声,拉着清哑坐了乌篷船,划去水上荷叶丛中说话,墨玉和细妹随同撑船。

“你还好吧?”上了船,严未央细打量清哑,“看着气色不错,可见是好了。也对,你这样坚强,纵一时难受,终究能捱过来的。”

清哑笑了笑,道:“谢谢你关心。”

严未央摆手笑道:“谢什么。别的我都不担心你,我就担心你们家生意。听郭大哥说这么短日子织了这些布,我等不及就要来看看。这一看,我算放心了。有这些新式机器,谢吟月想要把郭家踩得不得翻身,可不容易。”

第147章 来访(二更求粉红)

清哑扯过一只莲蓬,摘了放进身后船舱内。

就听严未央又道:“不过清哑,我要警告你:凡在生意场上打拼的人,那手段是无所不用其极。你们还是要小心谢家为妙。主要是这些机器,可不能有一丝差池。若这机器被人偷去了,郭家也就没了半点优势了。”

清哑没有像之前那样感谢和点头,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她问:“若你是谢吟月,会怎样?”

严未央道:“谢吟月要在明面上击垮郭家,绕不过去这几方面:首先便是售卖,这有我们九家帮忙,她无隙可乘;其次是成本,她若仗着谢家实力,从源头着手,抬高棉花收购价,对郭家将是个打击。毕竟咱们签的文书是按市价。”

因问清哑“这点你们可想到了?”

清哑道:“哥哥跟那些村签了两年的棉花合同。”

严未央疑惑地问:“怎么签的?”

清哑平静地说道:“和他们整个村签。我们提供花布图样或织锦图样给他们,他们卖一定数棉花给郭家。明年底,我家提供搅机(剥棉籽机)给他们。”

严未央听得张大了嘴。

好一会又问:“签了多少?”

清哑道:“方圆百十里凡有种棉花的村都签了。”

想想又道:“沈家也在别处帮我们收。”

严未央失笑道:“我竟小看了郭大哥和伯父他们。”

一面感叹,一面又想其他关窍。

想了一会,又道:“如此,就剩下这机器了。”

见清哑不语,便解释道:“谢家实力雄厚。谢吟月又聪明,你那棉布她看了未必织不出来。只是没有你们的织机,比不过郭家织得快而已。但谢家若拼着亏损,和郭家生产同样的棉布投入市面,也能把郭家挤垮。不过这主意却蠢的很,损人不利己,谢吟月绝不会用这笨法子。那么。关键便落在织机上了。”

清哑想。窃取商业秘密吗?

她静静地沉思。

严未央见她并不神情沉重,也不再多说。

她知道郭家人有些手段,未必就傻乎乎地任人宰割。有些事提点一下即可。他们自然会应对,过犹不及。想那谢吟月磨刀霍霍的准备,她也不禁期盼起来,要看此一役双方斗争结果如何。

清哑。会不会再给她一个惊喜呢?

静了会,清哑问她近况。

严未央便兴奋起来。说得滔滔不绝。

因没有外人在,不免说些少女间的私密话儿。

先是安慰清哑,说她一定帮她寻一个品性可靠家世容貌都好的郎君,让她宽心。还说自己认得人多。然后就扯上各世家子弟,将他们底细详尽告诉清哑,这其中提到最多的要数韩希夷。

她对韩希夷的观感很复杂:说到他的时候口气恨恨的。骂他风流,到处留情。心狠心冷等等;及至看见清哑淡漠了然的神情,又急忙解释道:“其实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很…他就是爱风雅,喜欢欣赏女子歌舞弹琴,并不胡作非为、眠花宿柳…他就是那个风流性子,喜欢沾花惹草…哎呀,也不是沾花惹草,是…”

清哑见她急急地解释,又不知如何措辞,忽然道:“你喜欢他!”

严未央一下子就没了声,愣愣地看着她。

半响才黯然低头,等于默认了。

“你说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再贴切不过了。”

前方竹林内一长一短的鸟鸣,和着严未央轻柔的声音,很美!

她以前生怕清哑被韩希夷迷住了,待发现她对他并不在意,并有看轻他的意思,又生怕她误解他品性下流,慌得又解释。

这不就明明白白告诉人她的心意了么!

唉,若不是这样,她当初见清哑为江明辉伤心,也不会感同身受了!

“这世间男子最薄情,苦的都是咱们女子。”

严未央这一刻觉得自己很脆弱,把头靠在清哑肩膀上,幽幽感慨。

清哑从未见过她这样,不觉她可怜,反而好笑。

她扳过她脸颊,望着她眼睛笑,笑得自己眼睛都弯了。

严未央羞恼道:“你笑什么?”

清哑道:“他看不到你的好,是他福薄!”

严未央怔了一会,抱住她大笑道:“清哑,你真好!”

她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要在这住一晚是肯定的,反正也不用麻烦郭家,她船上舱房多呢,于是和清哑放开欢笑玩耍。

清哑带她用虾网钓虾,说晚上做虾馅馄饨给她吃。

墨玉没弄过这玩意,比自家姑娘还兴奋,玩得不亦乐乎。

倒是细妹,做事手脚利索,却和清哑一样沉默寡言。

严未央就对清哑笑道:“你说你,自己不说话,就该找个爱说话的丫头伺候,怎么也找了个闷葫芦?要不这样,我把墨玉跟你换?”

墨玉不满地叫道:“姑娘!”

好好的把她送人,她当然伤心了!

清哑道:“墨玉很好,你舍得?”

严未央笑道:“淘气!不吓唬她一下她更无法无天了。”

说笑间,墨玉和细妹帮忙,清哑亲自调拌馅儿,和严未央做馄饨;严未央又把带来的各色礼物分送郭家众人;她性子爽朗,爱说爱笑,和郭家每一个人都说得上话,就听正屋堂间一片欢声笑语。

郭守业夫妇见气氛如此好,儿女也都好,笑得合不拢嘴。

吴氏看着严未央惋惜地想,郭家根基太浅了,不然要是能娶她回来做媳妇多好!

晚上,清哑和哥嫂一起送严未央回船。

为了自家买卖,郭家将绿湾坝的码头修整扩大了。

看着夜色下水上星星点点的灯火,清哑仿佛看见希望的明灯。

严未央在绿湾村停驻一晚,次日一早便返回霞照。

得到消息的锦商们都震惊不已——

这才多长时候?郭家才开张就织出这么多花布,如何做到的?

一时间,各纺织商人把目光都集中到了郭家。

方初莫名松了口气,想起谢吟月,又皱起眉头。

他找严未央要了一匹花棉布来,仔细观看。

据方家最精湛的织工说,这样的花棉布快赶得上织锦繁杂了,她一天顶多织大半匹出来。

方初想起那双纯净的眼眸,本来心无旁骛地琢磨纺织,直到那一天,这纯净被打破了,多了愤怒不耻轻蔑等等红尘情绪。

她还能再像以前一样心无旁骛吗?

第148章 态度(二合一章求粉红订阅)

又过了一段日子,沈老爷带着沈寒梅来绿湾村提货。

那时,郭家四百织工全部上工。加上纺纱等环节,总共有七百多雇工全力运作。这次有一万多匹棉布出库。

园子里,枣子红了。

傍晚时,清哑要活动筋骨,便和侄儿们一起下枣子。

郭勤郭俭都爬到树上去摘,清哑也用一根绑了镰刀的长竹篙仰面勾枣,勾了一地,再和巧儿一一捡了放入篓子里。

青皮带红晕的枣儿,擦干净塞一个进嘴,又脆又甜。

她微微笑着,忙得额头上起了汗。

正忙着,忽然大头菜跑过来,赔笑道:“清哑妹妹,你举不动那个,我帮你勾。”

清哑转头一看,他正在挑柴草往西坊去。

大头菜到底是蔡氏弟弟,没大的本事,只好安排他做这简单的力气活,赚些银子也算照顾。他一个未婚年轻男子,处在一个满是年轻女子的环境中,整天心都痒痒的,实指望能交个好运,找个媳妇过日子。这其中,他尤其将清哑视为天人一般。

清哑扫了一眼他身边的挑子,对他道:“安排你做什么,就好好做,别三心二意。”

这人心地还不错,就是行事没个章法和条理。

她这么说他,也算是教导他了。

大头菜就有些尴尬,道:“我…我是怕妹妹手酸…”

“大头菜,你站那干什么?”

郭大贵匆匆跑过来,对他瞪眼喝道。

大头菜急忙道:“我没干什么。”

挑起担子就走。

郭大贵还不肯放过他,跟着他走了一段,才低声警告道:“你别有事没事往我小妹跟前凑!叫我看见你不干好事。我打断你的腿!”

大头菜仿佛被人窥破心思,红了脸道:“没有,没有!”

飞一般地挑着担子往西坊门口跑。

郭大贵气呼呼地看着他在西坊门口停住,交割柴草,才转头。

他也不是随便欺人,而是有的放矢。

自清哑回来后,郭家又开了这作坊。上门向清哑提亲的不知多少。然清哑一概拒绝。并求准了郭守业夫妇,她的亲事由她自己做主。郭守业和吴氏哪里敢不依她,自然是满口答应。所以。那些媒人全都兴冲冲地来,然后怏怏地走。

长辈不松口,大家自然就把主意打到清哑头上了。

然她一天到晚待在楼上,轻易不下来。想见一面也难,更别说讨她好了。大头菜是亲戚。见的机会比别人多一些。虽未纠缠,却是一见清哑就往前凑。郭大贵见一回撵他一回。

眼下他赶走了大头菜,自己来帮妹妹侄儿们下枣。

这活计对他来说熟练得很,清哑等几个只帮着捡了。

兄妹正忙着说笑。忽见有人匆匆跑来回道:“沈老爷来了!”

清哑便停住手,想沈寒梅应该也来了吧?

沈家的大船进入绿湾坝,再次引得绿湾村人轰动。

沈亿三和沈寒梅在郭守业父子陪同下。进入郭家正屋堂间,分宾主落座。上茶寒暄,又引荐郭里正等人;沈家的随从则把带来的礼物从船上往岸上搬,一箱箱,一担担,有瓷器有锦缎有玩物有吃食,看得人眼发直;除此外,沈家还帮郭家收了许多棉花,也一并运过来了。

郭守业自然感激不尽。

沈亿三寒暄毕,将目光落在郭大贵身上,对郭守业赞道:“这便是府上三少爷?嗳呀,长得好!生龙活虎的模样,有朝气!嗳呀,不错,不错!好,好,好!”

人不知他心思,见他赞不绝口,都看向郭大贵。

连郭守业也觉得奇怪,莫非老三真是富贵相?

郭大贵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呵呵笑了。

这举动落在沈亿三眼里,觉得这孩子实诚、阳光,还没小家子气,虽是农家少年朴实了些,却如浑金璞玉,精心培养将来大有可为!

他绝不是利欲熏心,拿女儿换利益的。

他有自己的理由和打算:沈寒梅嫁去豪门富贾家固然容易,然那些家族谁不是错综复杂,以她的性子很难出头,没准还要受害;郭家新进小商贾,根基虽浅薄,前途却远大,家业也不复杂,女儿进门必定过得轻松如意,加上沈家在后撑腰,就算郭大贵是三房,将来也绝不会逊于郭家大房和二房。

因此,他对郭大贵是岳父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渐渐的,郭守业也看出些门道来了,也是意外之喜。

众人寒暄说笑的时候,清哑低声和沈寒梅说话。

沈寒梅问她做什么。

清哑说,刚才她在打枣子呢。

沈寒梅听了眼睛一亮,道:“真的?还有吗?”

清哑就起身,向爹和沈老爷说,她带沈姑娘去打枣子。

沈老爷急忙挥手道:“去吧去吧!”又对郭守业等人笑道:“他们小儿女,跟我们老家伙坐一处不自在,手脚都没处放了,不如让他们自己玩去。”

郭守业也忙点头,又让郭大贵跟去照应,“别割了手!”

郭大贵忙答应了,陪着妹妹和沈寒梅往园子里来。

沈寒梅的丫鬟、郭勤等人跟着,浩浩荡荡一群,甚是热闹。

到林子里,郭勤兄妹三个跟猴儿似的,一溜烟爬上树去了;郭大贵则用长竹篙勾枣,清哑和沈寒梅等人在下面捡。

那沈寒梅到底出身大富之家,郭大贵不过是农家小子,又淳朴实在,不像那些富家子弟有手段心机,她在他面前就很自在。

郭大贵为人则大咧咧的,身为主家,妹妹本来话就少,沈姑娘又腼腆,他再不出头招呼。都成木头了。于是,他拿出哥哥的派儿来管着她们、照顾她们,又是不许她们干这个、做那样,生恐出事。

沈寒梅玩得兴起,又和他熟了些,胆子越大了起来。

她就找他要过竹篙去,要亲自打枣。

可她看着郭大贵弄容易。轮到自己却难。

那竹篙本就长。又绑了一把镰刀在顶端,她举在手上都觉吃力费劲,哪还能勾枣子。一勾一滑。忙了半天也没勾下来一串。

她很丧气,因见郭巧爬在树上摘,十分有趣,眼珠一转。便对郭大贵说,她也要上树。坐在那枝桠中间,隔得近了好勾些,也没那么费劲,叫他扛梯子来。

郭大贵断然拒绝!

沈寒梅本是随口说的。谁知他却不像那些身份低微之人在她面前低头哈腰,果断拒绝不说,竟然还训了她一通。她就跟他杠上了,又是撒娇抱怨。又是恳求他。

“巧儿那么小都上去了,我怎不能上去?”她质问他。

“你懂什么!爬树越是人小越容易,他身子轻。你没爬过的,上去要是掉下来摔了怎办?”郭大贵放脸道。

“你不会在下面接着!”沈寒梅道。

“接你?你这么大个人,我能接得住吗?真要砸下来,不把我砸成肉饼才怪呢!”郭大贵觉得她想法很不可思议。

“砸肉饼包馄饨。”郭勤在树上接道。

郭俭和郭巧大声笑起来。

沈寒梅羞恼道:“你说我胖?”

郭大贵道:“你不胖,那我也接不住。不许上去!”

他口气严厉了些,觉得这小女娃得严管。

清哑觉得沈寒梅今日有些任性,忙也劝她。

沈寒梅的丫鬟也苦劝。

无他,若是小姐跌坏了她们可就麻烦了。

郭巧也在树上脆声道:“沈姑姑,你别上来,我摘枣儿你捡。”

沈寒梅看着她荡悠悠的小模样,郁闷不已。

她又不是为了枣儿,还不是看她在上面有趣,才想上去的。

她便站在那绞着腰带,幽怨地看着郭大贵。